日月交替的刹那光景,苍穹迸发出万丈光华,天界神佛徐徐地降入凡尘。

光彩夺目的仪表,慈悲的音容,金光闪闪的锦斓异宝袈裟,九环锡杖,香气,祥云…种种景象,深深地镌刻在她的脑子里。

她很轻率地做出一个决定,修佛。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哪里是修佛,分明是一念错、步步错。

因为,她动了欢喜心。

色不自色,由心故色;心不自心,由色故心。

她越来越迷恋须菩提的仪表、迷恋须菩提的声音、迷恋须菩提的一切,直至最后,须菩提也感受到了她的异常。

可惜,须菩提的佛偈已经无法开释她心中的痴念,受控于贪嗔痴三毒,越陷越深,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须菩提。

心随意动,她使用了相当不堪的方法,出佛身血——以天石掷佛,石伤眉骨,即破出血。

不是不知道“出佛身血”是一项会令她坠入无间地狱的大罪,然而,佛血滴洒在妖身本体,即得佛法加持,她就能亲近须菩提。

当她怀着顶礼膜拜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触碰须菩提的指尖,佛蹙了一下眉,报应,立即应验了。

她变成了非男非女的异类,并坠入地狱。

在无间地狱里遭受着一次又一次的铁柱石压,没有放弃欢喜之心,因为,她在等候须菩提的到来。

在无间地狱里匍匐在一重又一重的刀山火海,没有放弃欢喜之心,因为,她在等候须菩提的到来。

在无间地狱里回忆了一夜又一夜的佛偈真言,没有放弃欢喜之心,因为,她还在等候须菩提的到来。

然而,终究没能等侯须菩提的到来,只等到了须菩提渡过无量劫、涅磐重生为名相如来的一则令她亦喜亦忧的消息。

喜,他平安喜乐,修为大成。

忧,他四大皆空,六根清净。

她觉得很难过,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欢喜心不过是用来帮助他参悟虚无、促成他涅磐重生的一场无量情劫…她,一定不会选择修佛。

元神崩毁,心灰意冷而已。

.

后来,也不知过了几千几万年,她再一次破海出世,竟又以蚌珠子为本体。

第二世的她并不记得第一世的记忆,却保留了第一世的烙印:没有名字,没有修为,没有上进心,终日在广袤无边的南海海域嬉戏玩耍,听潮起潮落。

潮起,澎湃。

潮落,自在。

忽然,从浩瀚苍穹徐徐地降下一位天界神佛须菩提,自称她是他的心念转化之物,并为她取了一个名字,碎珠。

“随我修佛,好不好?”须菩提每日来探望她的第一句话总会劝她修佛。“你拥有先天灵力,稍加修炼便可褪去非男非女之妖异本体,再与我融合,即能脱离生死轮回。”

她很天真地相信了须菩提的每一个字,轻率地做出一个决定,修佛。

于是,经过一百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急不缓的修炼,终于褪去妖身,变化为人形。接下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无法再长大,总是维持着.稚.嫩.女.童的相貌。

实话实说,维持着女童的相貌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当她撒娇求抱抱的时候,须菩提几乎从来没有拒绝。

天底下,应该没有比她更幸福的妖怪了罢?

可是,真的好想长大,真的好想让须菩提看见她芳菲妩媚的模样…她频繁的求问于须菩提,须菩提也欣然告诉她,不经无量劫,不参悟虚无,无法涅磐重生。

何谓无量劫?何谓虚无?

她百思不得其解,时间一长,索性懒得去解,反而无所适从地浮出海面,观赏日月交替之时的刹那光华。偏偏也就是在那一刻,她被绿珠捕获,再之后,她阴差阳错地跟随绿珠来到洛阳城,来到金谷园。

多积黄金买刑戮,千秋成得绿珠名。

想她破海出世,一直无欲无求,没有迷失在所谓的“脱离生死轮回”,没有迷失在金谷园里中绚烂繁华,却迷失在了绿珠短暂匆促一生的爱与恨。

绿珠,成为了她的一场无量情劫。

绿珠、石崇、孙秀三者之间的爱恨痴缠,居然是须菩提用来帮助她参悟虚无、促成她涅磐重生的一场考验。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一切种种,本是满眼空花,本是虚幻泡影。

须菩提希望她能够看破情爱,参悟虚无,立地成佛。

她笑了,无可奈何的笑了。

看破?她已经旁观了人世间的爱与恨,也已经尝到过了人世间的悲与苦,尘念满心田,如何能看破?

不看破,看不破。

从此,她受控于贪嗔痴三毒,泥足深陷,无法自拔。先犯杀戒除掉孙秀,再幻变为牛头马面混入酆都鬼城,试图救出绿珠的魂魄。

须菩提已经看破的情与爱,她无法看破。

她得不到的情与爱,她希望绿珠能够得到。

…运气不好,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成功了。

第一道天雷劈打在身上的时候,她恍恍惚惚想起了第一世。原来,她的无量劫来始自她对于须菩提的欢喜心。

第二道天雷劈打在身上的时候,她霎时明白了须菩提劝她修佛的真正用意。原来,她没有修成佛身,却拥有佛血,她和他的意念缠绕在一起无法分开,她若不能成佛、若不能归还佛血,他至纯的元神永远存在一丁点的瑕疵。

弹指之间,信任尽毁。

…臭不要脸的须菩提,又是哄又是骗劝她修佛,倒头来竟是为了一滴血??!拿去拿去,她很大方,顺便附送白骨一堆。

第三道天雷打在身上的时候,她的元神出窍。魂飞魄散之际,须菩提从天而降来到她身旁,伸出长指,轻轻地触碰拨开她被冷汗打湿的额发。

虚弱地侧开脸,勉强地微笑一下,强打精神,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对须菩提交待:“我恨你,赠我两世空欢喜。如果有来生,千万不要让我再遇见你。”

一语伤佛,她居然从他清澈悲悯的目光之中,看到了淡淡的难过…难过?他看破生死看透悲喜,不可能难过。大抵,是装给她看的虚情假意。

元神崩毁,再一次心灰意冷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收回佛血,反而为她设法护住了四分五裂的元神。再后来的后来,她的元神强行附在一位柔弱女子的身上。

她,成为了吕珠。

.

遥远的回忆,戛然而止。

碎珠从七宝池中浮起,走到须菩提的面前,见须菩提依然闭着长眸,她抿唇一笑,身子便多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白纱。

碎珠仰起姣好的鹅蛋脸,安安静静地看着须菩提。须菩提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缓缓地睁开眼。

“你曾经问过我,是否记得绿珠在忘川河畔所说之内容。”碎珠从容的开口,避开了让彼此觉得尴尬的前世纷争,挑选了一个比较容易的话题娓娓道来,语调竟是从未有过的柔和,“现在的我,全都想起来了。”

忘川河上有奈何桥,度过奈何桥,饮下孟婆汤,忘掉前世,便可投胎重新来过。

那时,绿珠的手心里捧着一碗孟婆汤,死气沉沉的眼眸里没有涟漪,面无表情地向她坦露心迹,“我这一辈子,依附男人而生,依附男人而死。即使得到过石崇的宠爱,仍然免不了随波逐流。如有来世,我宁可舍情弃爱,宁可只为自己而活。”

她听完这一番言论很不服气,厉声反问:“为什么要舍情弃爱?你与石崇感情深厚,若非孙秀从中阻挠,你们应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四个字令绿珠麻木的脸庞终于流露出悲伤的神色,死气沉沉的眸子里也有了晶莹的泪光。

“当我被石崇送到孙秀府邸之时,早已对石崇万念俱灰。”

“是我的错,不应该一时痛恨石崇而故意以青霜剑相赠孙秀、更不应该告知孙秀我早就对他心存好感。我对不起石崇,也对不起自己,明明很想被爱,却受困于爱,一辈子胆小怯懦,害人害己。”

绿珠的悲泣,让她很心寒。

她无惧于天雷刑劫、豁出性命闯入阴曹地府,到最后,不但不能促成一桩人间情爱,反而只得到“舍情弃爱”这四个字。

佛,看破情爱。

人,舍情弃爱。

她这一只小小妖,求情,求爱,求而不得。

乱了,全乱了。

.

“你护住我的元神,再用佛法封住我的妖术,并让我以‘人’的姿态经历人生八苦,是不是希望我这一世能够看破情爱,舍弃尘念,修成正果?”碎珠询问须菩提。

须菩提没有立即回答。

慈悲的面容拂过一丝罕见的迟疑,片晌,他仍然抚上她的脸,摩挲一会儿,恰如她还是孩童的模样撒娇求抱之时,他从来没有拒绝,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她,又很快地放开她。

“继续修佛,好不好?”沉沉的叹息落在她的头顶,“不要再犯贪嗔痴,当断则断,当舍则舍,当离则离。”

碎珠也没有即刻做出回答。

她垂下眼眸,怔怔地凝视着须菩提那一身金光闪闪的锦斓异宝袈裟。

分别三世,蓦然再见,内心杂念丛生,明明很想伸出手指去触碰佛的指尖,她还是勉为其难地缩回手,按捺住了一颗欢喜心。

三世轮回,不为参悟,不为与佛相见。所以,在最后的一瞬,她听见了自己的叹笑,平平淡淡,无怨无悔——

“我还是不想修佛,我想转世为人。”

这一世,佛已经看破的情与爱,她依然无法看破。

这一世,她得不到的情与爱,还是希望裴承秀能够得到。

就这样罢。

永别了,心中的佛。

第七五章 辞官

“小师嫂,醒醒。”知远站在裴承秀的拔步床边,肉呼呼的小手抚上她蹙紧的眉心。

裴承秀睡意浓,片刻才醒,睡眼尚迷蒙,懵懵地看着知远。

知远很懂事地提醒:“小师嫂,你做噩梦了,还哭出声音。”

裴承秀喃喃的“喔”一声,“难怪头疼得厉害…”语气稍稍停住,咽了咽发干的喉咙,神色仍迷茫,忍不住道,“我梦见珠儿了…知远,你觉得珠儿还活着吗?”

知远摇了摇圆滚滚的小脑袋:“人死如灯灭,妖怪也一样。”

裴承秀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她近日来睡得很不好,不断地在做梦,经常梦见吕珠。

梦里头,吕珠一会儿变成小妖怪、一会儿变成可爱的女娃娃、一会儿又变成了非男人非女人的怪物。可惜她记不得究竟梦见了什么事,依稀只闻吕珠一声落寞的叹笑——“我还是不想修佛,我想转世为人。”

到最后,一个金色的光球忽然从天而降,落在她的手心里,霎时钻入了她的腹部。

“小师嫂,”知远稚嫩的嗓音打断了裴承秀的游神。“趁太阳还不晒头,我们去栽种竹子吧。”

翠竹林被青霜剑的剑罡毁了一大片,袁天罡嘴上称“无妨”,裴承秀心细如丝,依然从袁天罡闭关数日之类的蛛丝马迹猜到了他在生气。

所以,在李淳风与尉迟敬德处置剩余苗人而无暇顾及她的这一段空闲日子里,她颇有自知之明地承担起栽种竹子的“大任”。

裴承秀不打算再睡了,最近睡得太多活动得又太少,头重脚轻,四肢软绵无力,浑身说不出的不适。

起身就欲下榻,李淳风恰好也在这一刻迈入裴承秀的房间,看见她双手撑在床沿、身子慢慢地前倾。

李淳风走过去,屈膝蹲了下来,一只大手接住裴承秀.赤.裸.的双足,避免了她直接踩在了凉沁的雕花镂空脚踏。

知远人小鬼大,非常机灵,在这一刻退了出去。

数日以来,经恩师袁天罡配的配药调养,李淳风的右手已经可以微微的活动了,伸手勾起圆头帛袜,左手改而扶住裴承秀细致的脚踝,妥贴地为她穿好,再把那一双足套入蜀锦绣花鞋。

“好了。”他道。

裴承秀的小脸染上了薄红的色泽,悄悄睨李淳风,他刚好也抬起俊脸,她就像是被人窥见了心中事,神色略不自在,羞赧地道了一声谢谢。

李淳风站了起来,薄唇微微的勾起,动听的嗓音缓缓地吐出一个字:“谢?”

裴承秀想了想,确实不应该道谢,显得彼此太生疏,遂拍了拍李淳风的肩膀,捏住嗓音娇娇柔柔地嗯了一声,赞美他:“伺候得很好,李给使。”

“给使”是宦官的别称,说完最后一个字,裴承秀没忍住,眉开眼笑。

她一双杏眸睁得大大的、噙着毫不掩饰的明媚笑意,双手灵活地捉住他的衣袖,指尖沿着手臂往上游移,继而拂过衣襟,抚过他的胸膛,勾住他的腰,抱住,“李给使,从今往后,本姑娘的衣食住行就全由你来照料了。”

李淳风凤目微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仰起小脸的缘故,她的青丝垂散在脑后,衣衫松松垮垮,一段纤细雪白的脖颈映入他的眼底。

心念蓦动,原本很正经的思绪也情不自禁地转了好几个来回,“裴姑娘,我是不是宦官给使,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

裴承秀立刻笑不出来了,生生地噎住,无名指纠缠着堆在她腰间锦被,毫无章法的绕着划圈圈。

李淳风见她如此羞怯,凤目含笑,俯下薄唇,挨近她发红的耳根子。

“你不说话,莫非在回忆?”戏弄她。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珠,鱼水之欢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被他按住不能并拢双腿时的惊讶慌张,被他完全进入时的饱窒疼痛…裴承秀整个人颤抖一下,“没有没有,”悔不该乱开玩笑,如今搬起石头砸脚,只能急急忙忙撇清,唔,差点儿咬到舌头,“我没有回忆,我,唔…”完了,真就倒霉悲衰的咬到了舌头。

她眼眸里一下子涌出泪光,又羞又恼睨李淳风,李淳风脸色微变,端住她的尖尖的下巴,哄她张开嘴唇,食指探了进去,用指腹轻轻地并且细致地来回摩挲。

他的动作很自然,微凉的手指缓缓滑动的过程像极了那一夜他在她体内缓缓抽动的过程…这一瞬,裴承秀的脸颊烧得更红了,眉目间的神情也变得有几分恍惚,愣愣地看着李淳风,看着眼前颀长俊美的男人。

她真的很爱他,否则,不会连什么承诺都不曾索求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把身子给了他。

从一开始的视而不见,到今时今日的相濡以沫,人生最美好之事,莫过于钟情之人亦钟情于自己。

…真希望时光在这一刹那停滞不前,让她一辈子红颜不老、得他一辈子倾心爱慕。

李淳风并不知道裴承秀此时的心思,确认并无大碍之后撤回手,抚摸她发红发烫的脸:“还疼么?”

裴承秀摇首,片晌飞快的点头,噘起红唇,柔柔地撒娇:“疼。”

李淳风沉沉地笑了。

她一定不知道,他喜欢她软软糯糯的说话调子、喜欢她眉眼含羞丹唇逐笑的模样。此时的她,美得让他心醉,美得让他沉沦。

恨不能藏起她,一夕之间,与她共白发。

心随意动,他揽住她,喟叹:“秀秀,一辈子待在我身边,不回长安,好不好?”

裴承秀正将耳朵紧紧地贴在李淳风的颈边。感受到他胸膛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她转了转脑袋,迷惑地开口:“不回长安?”

李淳风低低的应了一声,握住裴承秀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我已决意辞官。此生,永不再踏入长安。”

淡然的诉说,宛如平地一声雷,使得裴承秀骤然之间明白了一切。

李淳风向尉迟敬德所做出的每一句承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绝对不是信口开河。

第七六章 放弃

裴承秀咬住嘴唇,噤声不言。

许久之后,她吐出一声绵长而黯然的叹息:“你若决意辞官,我自然不会横加阻拦。你若希望我留在你身边,我自然哪儿也不会去。只不过…”

“只不过,舍不得你的父亲。”李淳风替她说了下去。

“养育之恩,若说‘舍得’,你一定不相信。”裴承秀弯唇绽出一抹苦笑,缓慢地亦是心事重重地从李淳风手心里抽出小手,起身离榻,坐到了梳妆台前。

她背对着他,拿起梳栉,却没有蓖发,只直直地凝视着铜镜里的自己。

李淳风心底隐隐拂过一阵不好的预感,向来冷静自持的语调也隐隐地透出局促:“我并没有打算分开你和你的父亲。”

“与家父并没有太多干系。即使你找得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辞去官职、即使我常留在益州,尉迟敬德怎么办?”裴承秀沉沉的吸了口气,“李淳风,我与尉迟敬德早有婚约,我若不回长安,等同于抗旨。”

“再者,你我在益州双宿双栖,时间久了,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尉迟敬德的未婚妻不安于室、红杏出墙。”

“凭心而论,我裴承秀无惧于被外人指着鼻子骂不贞不洁,然而,我却不愿见到外人一口一个‘奸夫’戳你脊梁骨、也不愿听到外人一口一个‘软弱无能’嘲讽尉迟敬德…一切事端因‘情’字而起,到如今,我做不到为了一个‘情’字,置你、置尉迟敬德于万劫不复之深渊。”

肺腑之言,字字剜心。

李淳风薄唇紧紧的抿着,心中五味杂陈。她就在他的身旁,他和她的心思却隔得有些遥远。

所有的从容在这一刻被抽离,只剩下猝不及防的惊讶,“我并不在乎其他人如何腹诽我,倒是你,难道为了尉迟敬德而放弃我们的情意?”

她没有辩解,捏着木梳的素手慢腾腾地抬起,不徐不缓地梳理青丝,亦是梳理她此时此刻纷乱繁杂的思绪。

“裴承秀,你不要气我。”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连名带姓的唤她,语气十分的坚决,“你已经是我的人,怎能忽然之间放弃?”

言语之中透露出薄薄的怒意,她放下梳子,侧过身,回眸,朝他投以浅笑:“李淳风,我怎么舍得放弃你?我不过是决定放弃我自己。”

李淳风倏的愣住。

有一抹苦涩慢慢地渗透到她的骨子里,可是,为了安抚他,她嘴角依然噙着浅笑:“还是以前的主意,为我设一座灵堂,且当我在前往益州的途中药石罔效毒发身亡。我裴承秀一死,无论尉迟敬德,无论你,就此不必受流言蜚语所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