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功没说话,他觉得跟这些亲戚实在无话可说,干脆闷闷地回房去了。

临走时,他还听到爸妈互相叹息:“这孩子随谁啊,跟个榆木疙瘩似的,一点都不灵透。”

陆国中一家正在为陆成功的婚事忙碌。陆郁梨家仍在为咸菜厂的设备奔走。

陆国华带着全家去县城办年货时,又到厂子里看了一下。

工厂里虽然没什么人,但打扫得很干净,机器也擦拭得锃亮。机器十分齐全:清洗蔬菜机器、切菜机、切花机、搅拌机、真空包装机、封箱机,还有灭菌锅等等。机器损耗不大,品相也好,陆郁梨越看越满意,可惜钱不够啊。她这会儿真希望自己重生前能记得几个中奖号码,买几张彩票啥事都解决了。不过,她转念又一想,人要学会知足,她已经改变了前世最大的遗憾,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赚钱的事可以慢慢来。

厂长跟陆国华十分熟悉,耐心地领着他们全家去参加,一边参观一边跟陆国华说:“我侧面打听了你这个,觉得你这人挺靠谱也挺守信用,我有心放宽一些条件,不过呢,这厂子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要是诚心要,就抓紧点时间。”

“行的。”陆国华点头道。

他们正说着话,就听见大门又开了,一个中年男人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领头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对这里十分熟悉,另外两人应该也是也看设备的。待他们稍走近些,陆郁梨认出了其中一个熟人,这人却是她姑父钱文宇。钱文宇对那个年轻男子的态度十分微妙,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巴结和讨好。

两帮人狭路相逢。那个跟钱文宇一起来看设备的年轻男子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陆国华这个竞争对手,一看他的衣着打扮,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很明显他不把陆国华这样的对手放在眼里。

钱文宇看到陆国华一家出现在这里,也感到十分意外,陆国华跟他不咸不淡地打了招呼。

这时,就听见跟钱文宇一起来的那个年轻男子故意高声问厂长:“你们设备估价是多少。”

“总价三万五。”

年轻男子态度矜持地点点头:“我说刘厂长,这价钱不是谁都能有能力吃下,那些个闲杂人等,就不放随便放进来了。这里又不是动物园可以随便来参观。”

陆国华怎能听不出对方是故意讽刺他出不起价。他心中气闷,正在想着怎么好好巧妙地反击对方。钱文宇生怕两人冲突起来,连忙扶扶眼镜对陆国华说道:“二哥,你带二嫂和小梨先去我家,我一会儿就回。”

陆国华摇摇头:“不用了。一会儿我们就回村。”

两人正说着话,刚才那个出言讥讽陆国华的年轻男子突然转过脸,十分自来熟地问钱文宇:“文哥,这人是你朋友?”

钱文宇笑笑:“文清,这位是国红的二哥。”

钱文清皮笑肉不笑,略略伸出手,准备屈尊跟陆国华握握手,陆国华连手都没伸,神色淡淡道:“你好,你也是来参加厂子的?”

钱文清收回手,昂着脑袋道:“是啊,先随便来看看,合意了就买下,反正也没多少钱的事。”

陆郁梨无语,这口气真大。

陆国华似笑非笑:“哦,原来还没买下来啊。”

刘厂长赶紧接过话圆场:“这两天参观的挺多,都在洽谈呢。”

陆郁梨用那人说过的话回击道:“厂长伯伯,你以后可别随意放人进来了,光看不买,以为这里是动物园呢。”钱文清听到这话直皱眉头,总感觉到这孩子是话里有话,可他又不好真跟一个小孩子去计较。

钱文宇却对陆郁梨随便插话十分不满,他说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随便插嘴。你金金姐就不这样。”

陆郁梨对此表示怀疑,她侧着头说:“是吗?可姑父怎么随便□□的话呢。”

钱文宇眉头微蹙,一言不发地看看陆国华。

陆国华拉着陆郁梨的手,温声说道:“不要跟姑父顶嘴,走了,咱们回吧。”

刘厂长不敢怠慢任何一个可能的买主,赶紧将陆国华一家送出门外,一边走一边说道:“其实我挺愿意跟你合作的,我这面会多跟你争取,你也要抓紧了。”

“嗯,好好,没问题。我会尽快。”

刘厂长将他们送出门就回去了,他刚走,钱文宇就追了上来。

“二哥。”

“什么事?”陆国华停住脚步问道。

钱文宇习惯性地扶扶眼镜架,字斟句酌地说道:“二哥,这些设备要三万五。”

陆国华点头:“我知道。”

接下来的话,估计不太好出口,钱文宇踟蹰了一下才委婉出口:“虽然我是正式工,家又是城里的,可城里也有城里的难处”

陆国华猛然明白,钱文宇这是提前打预防针呢,生怕他找他们夫妻做借钱还是做担保。

他觉得有些好笑,只好说道:“文宇,你想太多了。我没打算麻烦你们两个。”

钱文宇心底松了一口气,他连忙补救似地说道:“我们大忙帮不上,小忙还是可以的,二哥要是想进城做工之类的,我和国红倒可以想办法。”

陆国华笑着说:“不用了,我打算办个小作坊。”

钱文宇讪讪地笑笑。陆郁梨冲钱文宇甜甜一笑,清声说道:“姑父,刚才厂长伯伯要爸爸找两个担保人,我第一个就想到姑父,可他说,找的人要有实力,姑父你不用担心啦。”

钱文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默默地看了陆郁梨一眼,神色郁郁地冲陆国华夫妻俩点点头,默默地走开了。

出了咸菜厂,陆国华带着老婆孩子去采办年货,又给陆郁梨和陆郁桃了买些文具和课外书。

因为大堂哥的婚期渐近,陆国民放了假也早早赶回来,陆国红还着钱金金也来了两趟。陆家远的近的亲戚都通知了。尽管两家不太和睦,陆国华看着大侄子的面上,也会时不时地帮忙跑腿。可能因为喜事渐近的缘故,陆国中和李秋云夫妻俩人逢喜事精神爽,对谁都和和气气。

他们还来找陆国华商量:“他二叔,你看咱娘那边的表亲还通知吗?”

陆国华想了想道:“他们有喜丧事都没通知咱们,我看要不就算了。”

“那淮水那边的陈家呢?”

陆郁梨一听到陈家,耳朵立即竖起来了。他们两家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没怎么听到那边的消息。

陆国华似乎也拿不定主意:“这个不太好办,要不你折个中,让旁人透漏一下,他们要有意就会来随礼,要没这个意思,就当不知道。”

“行,那就这么办。”

陆郁梨在心里想道:不知道养父养母会不会来,陈明泽会不会来?她上次见到的人真的是他吗?如果这次见到他,她一定要想办法解开这个谜底。

第四十章 见面

陆成功和杨小方的婚礼如期举行。陆国中一家十分忙碌,按照当地的规矩,兄弟之间除非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否则遇到喜丧大事还是要互相帮忙。不然,会被人说闲话。郁春玲倒也不吝惜那点气力,可她怕她帮了忙也落不着好。因此就有些犹豫,陆国华对她说道:“没事,你每天去转一转,应个景就行了。”

郁春玲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就怕咱妈骂我。”

陆国华对自己老娘的脾气十分了解,不以为然地说:“你尽到自己的份就行了,不用管她。”

这话正中郁春玲的下怀,前几天,李卫星又过来订了一次货,她自己有一堆的事要忙,才懒得去大嫂家瞎忙活呢。

上回,家里买了许多黄豆,郁春玲要忙着做豆豉,炸酱。还要做些咸菜,虽然设备还没到家,但以前的生意仍在做。小打小闹的也能挣不少。好在,现在陆国华在家,陆郁桃也放寒假了,两人能帮她不少忙。

陆国华在整理地窖,储存萝卜白菜。郁春玲和陆郁桃在厨房忙碌。陆郁梨也想去帮忙,却被妈妈和姐姐赶了出来:“出去玩会去。”

陆郁强紧紧拽着陆郁梨,兴奋地嚷道:“我们去捡炮玩吧。”

陆郁梨道:“还没到时间呢。”

陆郁强又笑嘻嘻地让陆郁梨陪他打四角板,这四角板就是用纸叠的,打翻个就算赢。陆郁梨闲来无事就一边在院子外面晒太阳一边跟哥哥玩游戏。

两人正玩得开心,却听见有个女声叫道:“二哥。”陆郁梨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抬头一看,却是姑姑陆国红和表姐钱金金。

钱金金今年七岁,长得白白净净,细眉长眼。身件一件十分漂亮的红色外套,梳得高高的马尾辫上扎上蝴蝶结。

钱金金一脸地不高兴,不情不愿地叫了声二舅,之后便一直撅着嘴不吭声。让她跟陆郁梨兄妹俩去玩,她也不去。

陆国华见妹妹来了,就收了工,出了地窖陪她说话。陆郁梨和陆郁强也过来叫了声姑姑。

“走吧,到屋里坐会。”陆国华招呼道。

“不用了,外面就挺暖和的,我又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客气。”陆国红说道,看样子,她有些话想单独跟陆国华说。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陆国红话题一转道:“二哥,我听文宇说,你想办咸菜厂似的。”

陆国华点头:“是有这想法。”

陆国红急道:“二哥,你可别听风就是雨,原来的刘厂长也是个本事有人脉的,结果呢,还不是倒闭了。”

陆郁梨听到这话十分不悦,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说人家有本事有人脉的都不行,你更不行吗?

陆国华心头也有些不悦,陆国红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自己找台阶下:“二哥,我不是看不起,说你不行,我不是担心你赔钱吗?毕竟你跟我二嫂起早摸黑的,挣点钱也不容易。”

“嗯,这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分寸。”陆国华敷衍道。

陆国红叹息一声,后面的许多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反正她的话说到了,听不听是二哥自己的事。

这个话题不投机,陆国红又想起另一件事,于是又试探道:“成功结婚后,就该轮到成才了吧。听妈说,成才也有对象了。”

陆国华点头:“是有了。”

陆国红看了一眼陆国华,又道:“大哥家里添了一个新媳妇勉强还能住下,要是成才再娶亲,那可怎么办?妈和大哥着急的不得了,我也替他们着急。”

陆国华笑了笑:“既然你替他们着急,不如把你家的房子让成才呗。房子在城里,女方铁定满意得不得了。”

陆国红一脸不可思议:“二哥,你这是在开玩笑呢。成才结婚怎么能住到我家呢?”

陆国华意味深长地说道:“嗯,你明白就好。”

他这一句话把陆国红后面的话全堵死了。你当姑姑的都不愿意让侄子住自己的房子,凭什么叔叔就该让出宅基地?

兄妹两人话不投机,不觉一起沉默下来。正好郁春玲听到小姑子来了,赶紧出来招呼。陆国红这才略略缓解了些尴尬。

陆国红前面两件事都触了霉头,再不敢往这两方面提。她和郁春玲只聊些家长里短以及孩子的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孩子的事。

陆国红说到钱金金,满脸掩饰不住的骄傲:“这孩子这么小就爱学习,放假让她玩几天都不愿意,生怕耽误了学习。别人家的孩子都催着骂着让学,我正好跟他们相反,倒是赶着她去玩。”郁春玲真心诚意地附和了几句。

钱金金连连看了妈妈几眼,似乎在催促她说什么。

陆国红正在兴头上,一时没注意到女儿的神色。

陆郁梨暗暗一笑,遂决定满足表姐的期望,于是她提醒姑姑:“小姑,金金今年是不是得奖状了?”

陆国红笑着看了一眼陆郁梨,忙道:“是啊,我都忘了说了。”

钱金金听妈妈终于提到奖状,胸脯一挺,满脸骄傲地说道:“嗯,得了一张。在我书包里呢。”

陆国华也夸了钱金金几句,郁春玲也说让陆郁梨向姐姐学习云云。钱金金的愿望得到了满足,脸色终于不再像刚来时那么臭了。她甚至还难得的对陆郁梨笑了一下,并大方地允许陆郁梨跟她玩:“你过来陪我玩吧。”

陆郁梨:“”

陆郁梨摇头拒绝:“我不陪你玩了,我去陪大堂嫂去。”

说完,她带着哥哥扬长而去。

钱金金没想到陆郁梨这么不识抬举,气得直跺脚。

陆郁梨和陆郁强到大伯家转了一圈,新娘子还没到。于是她就到隔壁的白奶奶爱看了看。白奶奶和白凤正在院子里做针钱。见到陆郁梨热情笑着招呼她过来。白凤自从上次大出雪后,身体一直不太好,直到现在脸色仍有些发黄。

两人拉着她问长问短,白奶奶又进屋给她拿糖和花生瓜子,硬把她的棉袄兜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陆郁梨在白奶奶家只有待了一小会儿,就被陆郁强给叫出来了。陆郁强把她拉到外面,小声说道:“妹,我告诉你哦,我看到上次来咱家的那个小贼了。哼,他就算换了新衣服我也认得出来。”

陆郁梨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次的小贼,陈明泽?

她一把扯住哥哥问道:“他在哪儿?”

陆郁强拉着陆郁梨穿过拥挤喧闹的宾客,往南墙边上指了一指。

陆郁梨一眼就看到了陈明泽。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新衣,安安静静地坐在墙根下的小凳子上,默默地听旁边的大人说话。冬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不像前世时那样苍白无血色,而是白里透红,泛着健康的光泽。他的眼睛深邃明亮,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总带有一丝说不清的郁色。

陆郁梨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愫。

第四十一章 试探

前世,陆郁梨十六岁离开养母家,直到重生前,她再也没有踏入过陈家。两世加在一起,她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陈明泽了。十年来,她每年都寄钱寄物,但却一步不踏入陈家,她实在是不知该怎么面对陈家人,尤其是不知该如何面对陈明泽。

平心而论,陈明泽是继她父母姐姐之后对她最好的人。他因为腿疾早早地下学,好在他心灵手巧,会做各种手艺活。他赚的钱大部分都用来补贴陆郁梨。读初中时,他怕学校食堂的伙食不好,每周都骑着自行车去给她送吃的。他怕她因为有个瘸子哥哥在同学面前难堪,每回都是在大门口等她。有一回因为老师拖堂,陈明泽在寒风中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的话不多,但心思十分细腻,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打开了陆郁梨的心扉。她一点点地融入了这个陌生的家庭中。与养父养母还有陈明泽的两个弟弟相处十分融洽。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性格也日趋开朗。她以为这是命运对她的补偿——在她失去亲人之后,又给了她一个家。

可是,她那时根本不知道,这些所谓命运的补偿是有代价的,而且是上开始就标好了价格,还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那个周六的下午,她在陈家的院门前听到的那场对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一样,残忍地劈开了一切温馨生活的假象。愤怒、失望、害怕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负面情绪一起袭向陆郁梨。

原来,一直给她温暖和亲情的养父养母是另有目的。

说不定,一直关心的养兄也是另有所图。

原来,她被收养不是因为她乖巧聪明,而仅仅是陈明泽需要一个媳妇。

她才十六岁,就要被早早预定好一生,一想到,她可能要像她的几个同学那样,丢掉书本和梦想,早早地辍学、然后结婚生子,陷入奶瓶尿布的琐碎日常,过着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这决不是她想要的生活。陆郁梨一想到这些,情绪彻底失控了。她六岁时,被人抛弃,被人虐待,是因为她没有能力,没有选择,她只能默默承受,可是现在她已经十六岁了。除了她自己,谁也无法决定她的一生!她要离开,片刻不耽误地离开

再世为人,陆郁梨的情绪已经不像前世那样激烈。当她平静下来以后,她开始用更理智的情绪看待养母一家的行为。

不管他们的目的如何,他们对她很好。她在陈家的那几年,她几乎没受到过什么委屈。养母和养父为人大方,性情宽厚。做为家中唯一的一个女孩,三个哥哥都让着她。虽然陈明泽的两个弟弟跟她年纪相差不大,但三人很少发生过什么争执和矛盾。

陈家甚至听取了陈明泽的建议,没有让她去镇上读初中,而是转到了教学条件很好的淮水一中读书。做为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养父母,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难能可贵了。比她的亲伯父亲叔叔姑姑要好得太多太多。当然,他们是有自己的私心,他们不是无缘无故地对她好。这一点,陆郁梨前世没有解开这个心结,现在,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解开了。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单凭他们对她的那些恩情,她也要好好地报答他们。

陆郁梨心中千回百转,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平复下来。她慢慢地走向陈明泽。

陈明泽仍然安安静静地坐着,对陆郁梨的接近仿佛无知无觉。

陆郁梨终于走到了他面前。

陈明泽这时终于看到了陆郁梨,他抬起明亮的眸子,用略显惊诧的目光看着她。

陆郁梨细心地观察着他的目光,她曾经悄悄地拿自己和同龄的孩子比较过,有着成人灵魂的伪小孩子跟真正的小孩子的目光有着根本的不同。真小孩的目光是一种一无所有的纯净,而她不是。她的眼里有太多内容。所以她想用这个方法鉴定陈明泽是不是也跟她一样。让她失望的是,她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陆郁梨心头不觉有些疑惑,究竟是陈明泽隐藏得太好,还中她之前的猜测是错的?

“我叫陆郁梨,这是我大伯家,你叫什么名字?”陆郁梨大大方方地问他。

“我——”陈明泽张了张嘴,刚要开口答话,突然一片橘子皮砸了过来。

陆郁强指着陈明泽大声叫道:“嘿,小贼,我终于找到你了!”

陆郁强的嗓门很大,当下就引起了旁边大人的注意。陈明泽的父亲陈光年也听到了。陈光年三十四五岁,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身材高大,高鼻深目,是很典型的少数民族长相。他的长相特别,但目光很是亲切温和。

他停下了说话,转过身,和和气气地问陆郁强:“你是谁家的孩子?你为什么说我家明泽是个小贼啊?他偷你的炮了?”

陆郁强指着陈明泽继续说道:“他没有偷我的炮,他上次偷偷到我家来了。”

陈光年有些惊讶地看向陈明泽,用目光询问他。

陈明泽微微低着头,小声说道:“上次来邻村吃酒席,我跑出来玩,迷路了,就走到他家里去了。”

陈光年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哦哦,是这样啊。”接着,陈光年又好声地跟陆郁强解释了一遍,陆郁强挠挠头,嘿嘿笑道:“是迷路了啊,那就算了,我不砸你了。”

陈光年爽朗地笑了笑,拍拍陆郁强的头,对陈明泽说道:“行了,不打不相识,误会解开了,你们两个一起去玩吧。”

陈明泽立即站了起来,主动跟陆郁强说:“咱们去打四角板吧。”

“好啊好啊。”陆郁强积极响应。

两人找了块空地,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

陆郁梨想凑上去跟陈明泽说话,但对方对游戏专心致志,根本没空理会她。陆郁梨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便又折了回来,坐在陈明泽原来的位置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听陈光年和那些大人们说话。

陈光年此时正值春风得意时,说话嗓门洪亮,笑声爽朗。陆郁梨从他们的谈话中提取了不少信息。

今年的陈光年运气格外的好。他往南边贩卖什么,什么就大赚。眼下他自己忙不过来,又雇了一个司机,听那意思,准备年后要大展身手,弄一个运输队之类转跑运输。

陆郁梨听到这里不禁又疑惑了。前世,陈光年出事前家境很殷实她知道,但在她的印象中,并没有听他提及今年特别走运之类的。这真的是巧合,还是因为某人的原因?但陈光年说得很笼统并没有提及细节,更没有提及有无陈明泽的提醒和帮助。陆郁梨不得而知。她很想问个清楚,可又觉得不太好开口。

她在沉思的时候,时不时地察觉到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是陈明泽在看自己,可当她回看过去时,他又开始专心致志地玩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