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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商都市可能都还没有真正的商品房,不过也83年了,过不了两年就会有的。华国最早的商品房就是在80年代中后期出现的,夏晓兰记得她那个商都客户说80年代入手的第一套房子,才200多块一个平方。房子是修好了卖给职工的,一般人没有买房的资格,但你钱出的多,好好操作一番,自然能从别人手里拿到购房指标。

200多块一平的房价,后世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买一套100m2的商品房,总价才两万多。两万多夏晓兰现在是没有,难道她会一直赚不到?

夏晓兰第一次在长辈面前透露将来要去城里定居的打算,刘芬都惊呆了,“可我们是农村户口啊…”

农村户口和城镇户口的差别太大了。

工厂招工,各种单位要人,面向的都是城镇户口的居民。农村户口只能在土里刨食,脱离农村户口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婚姻一个是会念书——靠婚姻也不稳定,一般城镇职工家庭,也不一定能办成“农转非”的大事!只要像夏子毓一样,靠考上大学最稳当,一下子就跳出农门成了注定的城里人。

做城里人有多么难,刘芬就算再相信夏晓兰,也不敢做这个梦。

倒是刘勇听了挺感兴趣。

“搬去城里也行,不一定是商都,也不拘是不是楼房,在县城里买两间平房要不了多少钱。”

商都市那么多人,夏晓兰母女搬去那里谁也不认识,夏晓兰的名声差就不耽误她找对象了。听见刘勇都认可,刘芬半信半疑:

“真的能行?”

夏晓兰重重点头,“说了要带您过好日子呢,当然能行!”

在商都买房算啥,她手里要是有余钱,在房价大涨钱学习温州炒房团,杀到京城和沪市一买就是一栋楼,这投资回报率可比干什么实业都厉害!

030:周诚离开

可能是夏晓兰描绘的未来太动人了,刘芬心里不敢信,又忍不住想相信。

农村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包产到户后农民的日子虽然比六七十年代强,但也离“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小康生活远着呢。特别是安庆县这边的乡下,也不是沿海地区的农村,没有经济作物,也没有大量的乡镇企业。刘芬不懂分析整个地区的经济形势,她只需要看看大河村,看看七井村已经周围人过的是啥日子,夏晓兰留在乡下,未来会是啥样,真是一眼就望到了头。

因为夏晓兰名声不堪,刘芬都不敢想她能找到啥样的好对象。

但夏晓兰的话让刘芬有了期待,要不怎么说她和刘勇是亲兄妹呢,两个人的思路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搬的远远的,那不就是没有人知道夏晓兰名声不好了?

她女儿这样能干,要没有名声的拖累,凭啥不能找个好对象?

刘芬把心里的石头去掉大半,她都没空去想夏家的事了,夏大军来了咋办,她是不会回去的。夏家没有分家,她就算做的再多,赚到的钱也是要上缴的,都会给夏子毓送去。刘芬知道自己没本事,但夏晓兰一个人做生意多辛苦,她能帮一点,夏晓兰就少做一点。

乡下的闺女十**岁也就出嫁了,听说城里的姑娘都要等到20岁以后嫁人。

要是有个正经工作的,20多岁再嫁人也不晚。

刘芬真是满身干劲,吃了饭她还主动去村里转悠,看看哪家有没有要卖的鸡蛋,有没有抓到黄鳝。想早点攒够钱在城里买房,别把夏晓兰的人生大事儿给耽误了!

“你妈可算是活过来了。”

刘勇自己都懂事晚,年轻时候混不吝,也没教好刘芬。现在刘芬振作起来想把日子过好,积极主动参与到夏晓兰的生意里,刘勇别提有多高兴了。

夏晓兰把今天去商都市的经过讲了。

当然没提是和周诚一起去的。

她只说商都市人口多,经济基础比安庆县好,肯吃苦或者有门手艺,在那里发展很容易。说的刘勇很心动,“刘家本来就是逃荒来七井村的,这里不是咱家的根,其实住哪里都一样,我要能把你表弟变成城镇户口,那再辛苦也值。”

刘勇想了想,说自己最近要出门儿一趟。

夏晓兰猜他是找钱去了,现在说刘勇是干泥瓦匠的,打死夏晓兰都不肯信。

那她舅舅到底是干啥的呢?

夏晓兰好奇极了。

不过刘勇出门前不放心夏晓兰母女,怕夏家又来人闹。

“还有那三个二流子,他们盯着你下手,总觉得不简单。不行,我得等这三个二流子都判了,再出门。”

夏晓兰自己也好奇。

她觉得那根线若隐若现的,就快串起来了。

第二天夏晓兰没有进城,她四里八乡的跑了一整天,又收到了不少黄鳝和鸡蛋。

第三天她走到路口老地方,又碰见周诚了。

不过周诚今天不是一个人,他和康伟开着大东风等在那里。

“你们这是要走啦?”

康伟好像挺不好意思,他之前误会夏晓兰是作风不堪的女同志,对她态度可算大起大落。年轻小伙子抹不开面子,对夏晓兰可不就怪尴尬的。

哎,他真是对不起夏晓兰给带的酸萝卜猪肉饺子!

周诚从车上跳下来,“嗯,京里给拍电报了,我们在安庆县逗留的时间不短,现在必须要赶回去。不过你别担心,我还会再来的。”

夏晓兰被小鲜肉调戏,自己也觉得挺囧。

和周诚呆在一起并不难受,他这人待人接物方面都挺符合夏晓兰的胃口。

人家一本正经的说还要再来,安庆县有什么能吸引周诚?

夏晓兰想,那就顺其自然呗,反正她现在还没空考虑个人感情问题,同时也不讨厌周诚。

“那你们路上小心点,开车注意安全,来安庆县时我再接待你们。”

夏晓兰话说的也挺大方,周诚有了点笑容:“你等着,我下次来安庆的时候,给你带点好东西。”

他也不容夏晓兰拒绝,自己跳上车,冲夏晓兰挥挥手。大东风突突发动起来,康伟从窗户里探出大半个上身,嘿嘿笑:

“嫂子再见!”

要不是夏总见多识广,非得闹个大红脸。

大东风往另一个方向开去,将离开安庆县返回京城。

从倒车镜里看见夏晓兰在原地站了会儿,又骑车往县城去,康伟不理解:

“诚子哥,你咋不告诉嫂子,你替她把胡说八道的张二赖解决了?”

做了好事不留名,又相隔两地,万一夏晓兰被别人给追走了呢。按康伟的想法,这种事必然要赶紧告诉夏晓兰,借此博得美人的好感。而且康伟和周诚本来昨天就要走,不过周诚在县城路口等了大半天,夏晓兰都没进城,周诚又把离开的时间拖到了今早。

“你有对象吗?”

周诚反问他。男人不都是默默解决问题的?爱嘚瑟的都是不懂事的,周诚也不想夏晓兰再想起不开心的事,没想过要表功。

康伟摇头,“嘿嘿,那些妞多麻烦,我今天要赶找个对象,我奶奶明天就敢把我送去民政局——幸亏国家把婚姻法改了,还能多混两年!”

康伟只比周诚小半岁,按公历来说他也满20岁了。康伟是遗腹子,他父亲在越战中牺牲,康伟奶奶差点没把眼睛哭瞎,等到康伟出生,老太太才有了寄托,将康伟视为眼珠子…也是催着康伟赶紧结婚,好替康家延续香火呢。

“不是男20岁,女18岁就可以结婚了?”

周诚还想,他和夏晓兰多合适啊,刚还在他20岁时遇到,一点也不浪费,只要夏晓兰点头,两人随时都能结婚。

康伟被奶奶逼婚,在其他方面是法盲,在《婚姻法》上绝对是专家:“3年前改的,男同志不早于22岁,女同志不早于20岁,简直是救命!”

康伟喜滋滋的,笑着笑着陡然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咦,诚子哥咋不高兴呢?

康伟陡然想到一个大胆的猜测——不会吧,这才认识几天呀,相亲也没有这样快的!

他虽然改口叫夏晓兰嫂子,不过是为了让周诚高兴。他和诚子哥弄明白了夏晓兰的名声不堪是有人诬陷,但别人不知道啊。夏晓兰怎么可能顺利嫁入周家,周诚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不过康伟可不会说,他才不要上赶着当恶人!

031:另寻买家

上次是周诚骑车带她,夏晓兰不知道骑到商都市原来这么累!

自从她来到83年,疲惫已经成了常态,昨天没有进城,她骑着自行车跑了二十多个村子,收了有50多斤黄鳝。夏晓兰今天的工作就是把黄鳝和顺路带进城的几百个鸡蛋卖出去。收割稻谷最忙的几天过去,愿意卖鸡蛋给夏晓兰的人越来越少,再说以七井村为中心,方圆几十里的村子都被她拉网一般跑了一趟又一趟,村民们攒鸡蛋也要花时间。

把这几百个鸡蛋卖完,夏晓兰正好专心倒卖黄鳝,这玩意儿是已经长大了的,在水田和沟渠里等着被找出来就行。夏晓兰想,卖黄鳝是一回事,两个箩筐装满东西进城,空着回去是不是太不划算?她能从商都市拿一些货回乡下卖吗?

就是现在的农村购买力实在太糟糕,除了油盐酱醋这些必需品,农村人恨不得攥紧手里的每一分钱,能不花钱就不花钱…不对,连油也是不买的,有些人家一年到尾花出去的钱只有买盐的,不吃酱醋和油没啥,不吃盐人身体没力气!

她需要装什么东西回去,才能从农民手里把钱掏出来?

后世营销都说女人和小孩儿的钱最好赚,现在女人基本上不打扮,小孩儿更是满地跑放养型,计划生育才刚开始实行吧,哪家不是几个孩子?独苗才金贵,孩子多了能吃饱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闲钱花在小孩儿身上,所以涛涛背着新书包去上学,引来其他同学的艳羡——他们家里是舍不得给买那么贵的新书包呢。

小孩子衣服也不用想,大孩子穿过的留给小孩子穿,一件衣服就像传家宝一样能流传好几年,直到破的再也穿不了,才完成它的使命。

夏晓兰想了半天没头绪,骑着车又来到第一家卖鳝丝面的。

“同志,今天还需要黄鳝吗?”

她尽量让自己说话正经了,但声音的确太娇,招呼一声,鳝丝面的老板还没出来,所有吃面的客人都看她。

年轻人底子好恢复快,夏晓兰额头的伤口早就结痂掉疤,现在只剩下淡粉色的痕迹。她虽然没有描红画眉的打扮,人收拾的清爽干净,已经是罕见的漂亮。

夏晓兰在原地等了会儿,走出来的却不是那天买黄鳝的老板。

是个中年妇女,口气不太好:

“不买黄鳝,我们家店都是有人长期送货的,你以后不要来!”

“可是…”

“我说你这个女同志咋听不懂人话呢?不要黄鳝,我们家的店不要你拿来的黄鳝!”

中年妇女口气恶劣,店里吃面的客人忍不住帮腔:

“不买就不买,好好说话嘛。”

“你那嗓门儿粗的,吓坏了这位女同志!”

“家里的陈醋泼出来了!"

中年妇女没和客人们吵,厨房里传来一阵摔摔打打的声音。夏晓兰心里有数,这位应该就是老板娘了,那天来卖黄鳝只觉得老板很实诚,没想到老板娘不知怎么打翻了醋坛子——夏晓兰冤的要死,可要和那老板娘吵架,她以后在这一带还做不做生意了?

真是倒霉的没办法说。

夏晓兰涵养好,脸色也是变了又变的。

推着自行车要走,鳝丝面的老板冲出来,“真是对不住,你看我家那口子不讲道理啊…店里呢是不敢再买你黄鳝了,不过我有个亲戚在市委招待所管采购,他叫胡永才,你要是愿意去试试,就说是胡柱良介绍的。”

胡老板很羞愧,他老婆相当于是当众给夏晓兰没脸了,遇到脾气不好的非得在店里撒泼,难得人家夏晓兰不计较,但也不能太欺负人了啊。

市委招待所?

官方的衙门不太好打交道,不过真的能成功,也是个长远的合作方。

“谢谢您了,胡老板!”

夏晓兰道谢,胡柱良不敢久留,他家老婆又在店里发火了。

夏晓兰没有马上去市委招待所。

不是她不信胡老板介绍,是一打听,那招待所名字高大上,其实根本不在市区,而是在市郊西隅。鬼知道商都市领导怎么想的,把市委招待所建的那么远。

夏晓兰还去之前的农贸市场卖货,她今天要来的早点,农贸市场的人还挺多。

交了管理费分到一个小位置,夏晓兰把招牌竖起来,就有人上前挑选了。她长得叫人过目难忘,还有买菜的记得她,有人问她对象怎么没来,夏晓兰对这类似的问题全部以微笑回应。

“鳝鱼便宜点嘞?”

“一斤,只要一斤,你秤要给够!”

生意来了,买菜的人把夏晓兰围着,七嘴八舌的说,又要称秤,又要收钱找零,有的买鸡蛋有的买黄鳝,反应稍微慢点的肯定要被搞糊涂。夏晓兰足足忙了两个小时,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她才有空闲。

都是买回家自己吃的,大宗采购的顾客少,零零散散的,还剩一百多个鸡蛋,还有二十几斤黄鳝。

农贸市场卖的货千奇百怪,但卖的好的,要不就是人们的生活必需品,要么就是稀奇少见的东西,比如夏晓兰从农村带来的黄鳝。夏晓兰要是带什么小青菜来,几分钱一斤,吃力不讨好,也没啥竞争力。

又在农贸市场坚持了一会儿,夏晓兰的鸡蛋和黄鳝都剩了点。

每天这样零售的确风险很大,夏晓兰还想找个能大量收购的,她惦记着胡老板的话,准备到市委招待所看看。一个在市委招待所管采购的人,招待所可能买不了多少货,但对方肯定认识别的同行——80年代是个人情味很浓的时期,她要是能和胡老板的亲戚胡永才扯上关系,那打开的可能不仅是一个市场。

夏晓兰准备用后世跑销售练出来的糖衣炮弹手段腐蚀胡良才同志。

送礼是有讲究的,送礼给男同志,烟和酒是永远不会出错的。酒水中最有面子的肯定是茅台、五粮液,先别说价钱吧,这两种特供酒都是给干部配给的,夏晓兰拿着钱连酒瓶都摸不到,有价无市,买不到!

再说香烟,商都卷烟厂生产的黄金叶、散花和彩蝶。‘黄金叶’是中下级烟民抽的乙级香烟,‘散花’是各级领导和会议专用的甲(特)级香烟,‘彩蝶’就处于这两种烟之间,虽然是甲级香烟,零售价035盒,夏晓兰觉得用来送给胡老板的亲戚还行——可她马上被现实打脸,人家听说她要买一条‘彩蝶’,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她:

“一条?没有的!你就要买两包以上,都得给我开条子来!”

032:市委招待所

“彩蝶不是商都卷烟厂生产的吗,怎么会没货?”

一条烟才35元,夏晓兰又不是买不起。

她虽然有远超时代30年的见识,对于83年的香烟市场根本不了解。烟草是国家专卖的,就拿‘彩蝶’那举例,商都卷烟厂每年生产多少‘彩蝶’烟都有定数,生产出来的‘彩蝶’也不是都在商都市乃至全省范围内销售,而是配给到全国各地——商都卷烟厂生产的‘彩蝶’,商都人却很难买到。

想买也行,得找关系,得加价!商都人零买一两包都很难,夏晓兰张口就要一条,现在买烟哪有论“条”的,除非政府部门开个什么会议,有了领导的特批,才能以条为单位买到紧俏的香烟。

沪市生产的‘大前门’也是035盒,夏晓兰舅舅就抽这烟,在七井村那地方已经很有面子了。‘大前门’在全国范围内名气也大,毕竟是沪市的畅销烟嘛。然而夏晓兰能在商都买到‘大前门’,却买不到‘彩蝶’…烟草倒卖肯定要赚大钱的。夏晓兰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怎么也压不住。

一年几十万箱的烟,分散到了全国各地,香烟是个极有地域特点的行业,除了几大牌号特别硬的“名烟”,各地的人抽什么烟都有自己的偏好。商都人认准了商都卷烟厂的三个牌号,商都周边的城市可能又喜欢他们当地产的。商都人买不到‘彩蝶’,‘彩蝶’在别的地方可能又处于滞销状态。

那把配给到其他地方的‘彩蝶’又拿回商都卖呢?

夏晓兰脑子晕乎乎的。

“你还买不买烟了?”

被售货员叫回神,夏晓兰点头,“那给我拿一条大前门吧。”

一条大前门是有的。

不过夏晓兰没有烟票,定价为035元盒的烟,管她要5毛一盒,这还是因为‘大前门’产量大,不然她根本别想买到。

提着自己磨破嘴皮子才买到的烟,夏晓兰过了好一会儿心情才平静下来。

是的,烟草太赚了,但她得能找到门路,这不是私人买卖,得有官面上的人。夏晓兰短时期内无法办到,可不代表她一直不能认识这些人物,发展人脉就从这个胡永才开始吧。

原本的目的是给黄鳝找买家,但又不代表她只能一直卖黄鳝。

夏晓兰骑着自行车,往西边走。

早前西郊是一片荒地,不过50年代以后,大型的国棉、砂轮、煤机、印染等工业厂陆续落户在商都的西郊,商都市委就决定在西郊修新的办公楼。既然办公地点变迁了,顺便也得修一个市委招待所呗。63年的时候市委招待所大楼就修好了,如今20年过去,招待所的外观保持的不错,5层楼高的建筑周边加了一圈柱廊,顶檐外挑,使大楼整体错落有致,配上顶部的琉璃瓦和雕花,大气中带着精致。

这地方都发展二三十年了,并没有夏晓兰想的荒凉,不过是老商都人习惯称为“西郊”,以和老城中心区别。当然,这里也没有小吃一条街和农贸市场的热闹,来市委招待所的要不是开会的,要不是出公差的,都是正经的单位职工和政府工作人员。

夏晓兰骑着个自行车跑来,介绍信也没有,长得再漂亮也是农民打扮。

招待所没说不让农民进去,不过没有介绍信,吃饭和住宿是不用想的,根本不可能。夏晓兰说自己来找亲戚,招待所的人让她在后门等着。

过一会儿,后门出来个三十多岁的矮个子男人,他和夏晓兰在这个时代见过的人没啥差别,除了这人长得挺胖。大家肚子里都没油水,83年是瘦子多胖子少,不愧是市委招待所搞采购的,是个肥差。

脸一胖,眼睛就小了。

胡永才瞪大绿豆眼,愣是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多了夏晓兰一门亲戚。

夏晓兰长得这样出挑,就算是远亲,只要见过一面,胡永才肯定不会忘。夏晓兰哪会让他细想:

“我叫夏晓兰,是柱良叔叫我来找您的。”

胡永才想了想,“卖鳝鱼面的胡柱良?”

他和胡柱良是亲戚,不过两家人走动的并不频繁,胡永才算手里有点小权的,就怕别人无故来找他帮忙。夏晓兰赶紧把手里的袋子递上给,“有点事要麻烦胡哥一下。”

胡永才一眼袋子里的东西眼皮就跳。

多大点事啊,居然送一条大前门?

他第一反应是推辞,夏晓兰也不让人瞎想,直接把请胡永才牵桥搭线收购黄鳝的事说了。

“您要是觉得行呢,我带着点样品。”

什么样品,分明是在农贸市场卖剩下的。

胡永才心里就有数了,收购点东西不是大事儿,夏晓兰送一条烟真是太多了。

然后夏晓兰带来的黄鳝个头还不小,说实话都达到了收购标准。但夏晓兰刻意跑一趟,又是送了重礼,总不可能就为了二十几斤黄鳝。这能赚多少钱?不值当一条大前门拉关系。

胡永才要给介绍夏晓兰前来的胡柱良面子,也看在大前门的份儿上,就给夏晓兰说了实话:

“你别看招待所不小,像黄鳝这种食材用不了多少,来开会的别管是领导还是普通干部,一天都是1元钱的伙食标准。你这次带来的黄鳝我可以做主都收购了…但每天这么多,招待所肯定吃不下。”

招待所有自己的伙食标准,除了接待各级领导干部来商都的住宿,还包括商都市政府、市委牵头组织的各大会议召开地点,包括人大会。不管哪个级别的干部来了,都是一样的伙食标准,每人每天一元由财政支出,吃饭的人只需交纳一斤粮票。

1元钱吃主食肯定是管饱了,肉菜也有,却不可能整天吃黄鳝嘛!

夏晓兰也不失落,胡永才话里有话,每天二十几斤吃不下,那隔几天呢?做生意都要讲投资的,她要的不是一时的大赚,只要和胡永才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不怕她的黄鳝卖不出去。

“我听您的。”

胡永才看她不歪缠,出手大方,兼之长得漂亮,他对夏晓兰的观感很不错。

“柱良叔比我辈分大,你也别您不您的,叫我名字就行。”

夏晓兰立刻顺着杆子爬:

“胡大哥!”

胡永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叫人出来给黄鳝过秤。”

033:女人有两次投胎机会

胡永才没说要买夏晓兰的鸡蛋。

不是这人小气,招待所每天用的黄鳝不能保证斤数,鸡蛋是常备的,不过人家招待所好歹是事业单位,不像平头百姓一样要买高价蛋。

胡永才要是买夏晓兰的鸡蛋,不是让她赚钱,是让她亏本呢!

二十几斤黄鳝,胡永才单手就能拎起,但他不想把身上弄得湿漉漉带腥味,从厨房叫了个年轻人帮忙,也算是给黄鳝过了明路。

那年轻同志都不敢多看夏晓兰,给鳝鱼过称,夏晓兰带了24斤黄鳝来,胡永才给算的12元斤,和夏晓兰的零售价相同,这就是一条大前门的威力…就这24斤黄鳝,夏晓兰起码能赚9块钱,用来买烟根本要不了。这年头活泛的人少,才有夏晓兰钻营的机会,否则哪轮的上她来和胡永才搭上线。

“行了,你回家注意安全,后天再送20斤黄鳝来,要的多要的少,我都及时告诉你。”

看来,胡永才定下的采购频率是两天20斤,平均下来每天10斤,一个月就是300斤。如果能保证这个数,单卖黄鳝给市委招待所,夏晓兰一个月稳定能赚近百块。

她的笑更热情几分,“我知道了,胡大哥再见。”

她骑着自行车走了,胡永才叫来帮忙的年轻同志提着鳝鱼发呆:

“胡哥,这是您亲戚?”

胡永才白他一眼,“你看我老胡家祖坟冒青烟了,能有这么水灵的亲戚?我这是正规采购,你可别瞎说。”

年轻同志尴尬笑笑:“胡哥,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觉得这位女同志太漂亮了,咱们招待所的女服务也比不上她。”

胡永才想,你知道个屁。

市委招待所里的女服务员们都是百里挑一的漂亮姑娘,但那是端庄大方的漂亮,主流审美所认可的。以男人的眼光来说,夏晓兰这样的才叫顶顶吸引人,但长她这样的,谁敢招到招待所当服务员?

太吸引人了不行,简直是让领导犯错误!

女人么,漂亮不漂亮的没用,还得看能不能把握住两次投胎机会。一次是真投胎,另一次就是嫁人了。比如这个夏晓兰,看样子就不太会投胎,心疼闺女的人家,怎么也要给找个体面轻松的工作,夏晓兰这样的漂亮大姑娘做个体户,说明家里人没本事安排工作。这闺女长成这样,文凭不要太高,认识字也能塞到百货商店当售货员啊!

可见多半是农村户口,连招工的资格都没有。

胡永才一个搞后勤采购的,正是单位里的老油条子,将夏晓兰的出身猜的七七八八。

他也没说瞧不起夏晓兰,人实在长得太漂亮了,说不定人家啥时候就靠着第二次投胎机会翻身了——胡永才想,这姑娘是个有盘算的,商都市那么大,她偏偏跑来市委招待所卖货。经常出现在市委招待所这一片儿的,当然是各种领导干部。

啧啧,哪天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说不准呢。

夏晓兰不知道胡永才是如何看待她的,只要有生意做,胡永才怎么评价她并不重要。

她沿路悄声叫卖,看见路边上有潜在的顾客就主动上前问人家要不要鸡蛋,围着商都市转了一圈,总算把剩下的一百多个鸡蛋全部销售完。再怎么小心都要碎十几个鸡蛋,没有泡沫和塑胶蛋托,夏晓兰保护的再好都有纰漏。不过她已经不打算继续倒卖鸡蛋,或者说鸡蛋成了次要商品,这样想想就轻松很多了!

家里还养了好多泥鳅和鲫鱼,萝卜青菜之类的李凤梅在自留地里种了不少,夏晓兰转了一圈,除了猪肉也不知道该买啥菜。那就继续买肉呗,下午的肉摊上没有大肥膘了,剩下的都是瘦肉。其实瘦肉也挺好吃的,夏晓兰就是一开始吃过两顿红薯,后来到刘家住,正巧赶上农忙,刘家的伙食标准老好了,她肚子里也不那么缺油水了。

夏晓兰割了两斤肉,又买了几样调料。

舅妈李凤梅做菜手艺还行,不过家里做菜就是盐和酱醋,最多加点自家种的葱姜蒜,什么大料、花椒,桂叶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夏晓兰顺便就带些。人填饱了肚子就对味道有了追求,在条件之内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才有继续赚钱的动力呢。

隔一天跑一次商都市是对的。

今天日头很大,刘家的稻谷已经晒的差不多可以归仓了。

夏晓兰这一天赚了20多块,回七井村时心情本来就美滋滋的,刚到家把自行车停好,刘勇就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石坡子村的张二赖被刑拘了,估计会重判!”

夏晓兰去商都卖东西,刘勇白天又跑了一趟安庆县,三个流氓不判刑,他都不可能放心。结果今天安庆县搞严打游街,这段时间抓起来的各种罪犯被带着牌子压在车上,高音喇叭喊着,围着安庆县街道跑了一圈又一圈的。

刘勇恰好碰上这次严打,他不认识张二赖,但这人身前的牌子挂着身份姓名,石坡子村的,只有张二赖符合。刘勇早想收拾张二赖,最近严打的挺厉害,他也不想把相熟的朋友牵连进去。哪知道还没等他出手,张二赖就被“严打”了!

夏晓兰不高兴才怪。

那个狗东西两次想对“夏晓兰”欲行不轨,第一次原主被王建华所救,第二次就是原主撞柱之前流言产生的导火索了…“夏晓兰”寻死,中间有别人的推波助澜,张二赖也占了很大原因。

她明明和张二赖没有发生过不轨行为,说出去谁信她?

反正那些人言之凿凿的,好像真的都亲眼看见她和张二赖滚过草垛子。夏晓兰还想着要怎么报这个仇,没想到张二赖已经被抓了!

“他因为什么原因被抓的?”

夏晓兰也挺忐忑,如果是作风问题,张二赖非要拖她下水怎么办。83年的严打,乱搞男女关系可不仅是针对男人的,也有因此被枪毙的女青年!

总不可能要跑去医院验身自证清白吧。

刘勇黑瘦的眉眼都舒展开,“他入室盗窃,派出所的人说数额巨大,这次肯定是重判!”

034:李凤梅的洗脑功力

入室盗窃!数额巨大!

两个关键点,让夏晓兰松了一口气。张二赖怎么这种时候还敢顶风作案,真是自寻死路啊。夏晓兰也不担心对方会说瞎话扯她下水了,难道张二赖会嫌弃自己的罪名不够重?

这个消息,让全家都喜气洋洋。

特别是刘芬,平常逆来顺受惯了的老实人,都希望张二赖最好被判死刑。就算不死,关这个人一二十年出来,渐渐就没有人再拿夏晓兰的名声来说事儿了。

“公安抓的好!这些坏人通通该抓了!”

刘芬一边说一边抹泪,夏晓兰怎么会看上张二赖,快三十岁都没说上媳妇儿的二流子。从前的夏晓兰是娇气,还掐尖好强,但她眼光也高啊!可惜夏家只有刘芬相信女儿,其他人没有替“夏晓兰”出头的,还觉得她浪里浪气败坏了夏家的名声。

李凤梅私底下也安慰小姑子:

“将来有夏家后悔的时候,我看晓兰是个有出息的,难道不上大学就一定比不过她堂姐了?夏家人就是捧夏子毓臭脚,才往死了折腾晓兰。”

刘芬老实,李凤梅却有点心机,要不怎么刘勇不务正业的,娶了她过几年日子也渐渐懂事?

都说夏晓兰勾引未来姐夫,要让李凤梅说,把夏晓兰和夏子毓放在一起,男人肯定是更喜欢夏晓兰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夏晓兰要不是觉得被堂姐截胡,也不会理直气壮把事情闹那么大。

家里两姐夫争夫,这事儿乡下又不是没发生过,好的对象谁不想嫁。

不同的是,夏家不是各打五十大板,居然全偏向夏子毓…这就是金凤凰女大学生身份带来的威力。李凤梅也觉得夏家多半会来人,她整天给刘芬洗脑,等夏大军来的时候不许她害怕。

“你要不给晓兰撑腰,夏家人更会欺负她!”

李凤梅从前不咋喜欢刘芬这个小姑子,说是小姑子,刘芬却和她差不多大。刘勇三十多岁才讨上老婆,李凤梅嫁给刘勇本来也是二嫁,那时候刘芬早就嫁入了,姑嫂两个没咋相处过,没啥感情。刘勇之前还偷偷接济刘芬,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李凤梅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高兴。

谁让刘芬为人木讷,根本不会讨好嫂子,生了个女儿眼睛也长在头顶上,李凤梅喜欢刘芬母女俩才有鬼呢。

不过是看在刘勇的面子上,每年见两次面,把亲戚情面给应对过去。

刘勇忽然把妹子和外甥女从夏家带回来,李凤梅不是没意见,她是不愿意夫妻间起了嫌隙才忍着没反对。

当然,和刘勇最近赚钱挺厉害也有关系,刘勇近半年总是外出,交给李凤梅不少钱,家里经济稍微宽裕了,多两个人吃饭还撑得住。真要是一穷二白的,就算影响夫妻感情,李凤梅不说闹的天翻地覆,肯定会阴阳怪气逼走夏晓兰母女。

再说夏晓兰母女不是白吃饭。

刘芬承包了家里很多家务活儿,夏晓兰更是出手大方,自己有本事做生意赚钱,也舍得在家里花钱。

夏晓兰母女俩搬到刘家不超过半个月,李凤梅终于是拿她们当自己人看待了。自己人就要说点贴心话,李凤梅也知道夏晓兰有志气,不会一辈子都住在舅舅家,就这赚钱的速度,不说在商都市安家,在县里买个平房可能性很大。

唯一拖后腿的就是刘芬。

大家都怕刘芬心软,要是夏大军一来,刘芬又跑回夏家去过忍辱负重的受气日子,那夏晓兰再厉害,也被夏家捏住了软肋…夏晓兰对刘芬孝不孝顺,李凤梅是看在眼里的。对亲妈都不孝顺的闺女,将来还能指望她对娘舅好?

李凤梅把刘芬说的一边洗碗一边点头。

母女俩在夏家过的啥日子,夏家人口多田地也多,按说不至于吃不饱饭。但夏老太以孝道压着不让三个儿子分家,田地所有的收成都是夏老太在管,交了公粮后剩下的粮食怎么分配,全是夏老太一个人说了算。

夏家有男女老少有12人,真正的劳动力才四个!

夏老太寡妇拉扯大三个儿子,是不用下地干活的。老大夏长征有一儿一女,女儿就是夏子毓,一年有大部分时间在县城读书,上了高中后都说是念书的好苗子,夏老太不让宝贝大孙女干活,干活耽误学习嘛。大儿媳张翠也在夏老太的同意下,跑去县城照顾夏子毓,夏长征家的小儿子才10岁,根本不是劳动力。

老三夏红兵家则是三个孩子,大女儿夏红霞17岁,念完初二就不上学了,在家里和她妈王金桂一起煮饭、喂鸡,也是不干重活的。夏红霞两个弟弟也不大,大弟弟小学还没毕业,小弟弟则和涛涛同岁,算什么劳动力?

唯有刘芬家,和夏大军都是家里的重要拉动力,刘芬是女人顶男人用,重活苦活都跑不掉。他们一家就有两个劳动力,每次夏老太分啥东西却分得最少。这次夏子毓考上大学,夏老太把三家人着急起来讨要生活费,明着说他们家人口少,拖累小,将来又没儿子要成家立业,让夏大军多出钱——夏大军也真够实诚,把家底都掏光了,一个人就出了300块。

田里的收成都交公了,这钱是夏大军到处打零工攒的。

刘芬想着想着,眼睛就红了。

夏子毓要上大学,她女儿就不用出嫁了?家底都掏干净了,连几床新被子和脸盆、水壶都置办不起,又能说到啥样的好人家。这些问题刘芬从前不敢细想,和她多年逆来顺受的习惯有关系。

被李凤梅整天耳提面命的教,刘芬就觉得不值。

夏子毓又不是没爹没妈,京城去上学,夏长征也才出了100多,夏红包更是意思意思出了100整。她要跟着夏大军回去,继续替夏家做牛做马,把赚到的辛苦钱养别人的女儿,让她自己的女儿躺在床伤快死了,却没钱看病?

刘芬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

“嫂子,我不回夏家。”

035:夏家的家庭会议

刘芬说不回夏家,恰好夏家也在讨论她们母女俩。

夏家十多口人,人多地多,劳动力却少。夏家三兄弟日夜不休的修完河堤回家,等待他们的就是农忙,中间没有休息时间,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又少了刘芬这头干的多吃的少的老黄牛,连几年没咋干活的张翠都要下地,老三家的王金桂就不好偷懒了,夏老太和夏红霞在家里做饭看孩子,全家累得像死狗一样将所有稻谷归仓,人人都觉得今年的农忙特别难捱——夏子毓带走了家里的存款,夏家三兄弟修河堤赚回来的钱又给夏子毓寄了去,夏家公账上穷的叮当响,今年的秋收伙食基本上没有荤腥,肚子里没点油水,干活也没力气。

好不容易谷粒归仓,夏家总算能聚在一起开家庭会议,讨论夏晓兰母女的事。

“大军,你是咋想的,她们母女俩跑回刘家这么久,农忙时候都不回来,没把自己当夏家一份子,这日子还能过下去?”

夏老太满脸忧愁。

夏老太有自己的人生智慧,在不同人面前,她有不同的面孔。

在疼爱的宝贝孙女夏子毓面前,她是慈祥大方的奶奶。当然,夏老太并不是一直都那么疼夏子毓的,她是重男轻女的农村观念,最疼的肯定是三个孙子,夏子毓是念完初中后忽然开窍了,说的每句话办的每件事都落到夏老太心坎里,又会念书有个大好前程,慢慢的夏老太的一颗心越来越偏,等到夏子毓确认考上大学,在夏老太心目中,连孙子也排在大孙女后面了。

在生不出儿子的二儿媳和丢人的夏晓兰面前,她是刻薄的老虔婆。

不压榨刘芬这样的夏家末等人,如何建立起夏老太说一不二的权威?

在儿子面子,特别是在力气大脑子不精明的二儿子面前,夏老太是贴心的老母亲。她不是老白莲,但她干了什么刻薄事儿,总能理直气壮的说成是为夏大军好,为整个夏家好。她那一腔慈母心哟,担心夏大军没儿子送终,担心娇气轻浮的夏晓兰嫁不出去,所以才让夏大军对有大好前途的夏子毓好一点,让生不出儿子的刘芬多干点活,两口子多为夏家奉献一点,侄子们以后才会孝敬夏大军两口子——起码夏老太在夏大军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他不是不知道刘芬在家里受的委屈。

但夏大军自己都习惯了,也觉得刘芬忍忍就好了。

他也觉得家里这次不送晓兰去医院有点过分,但家里是真没钱…那死丫头也太犟了,看见好东西就想抢,自暴自弃毁了自己名声,家里人连说两句都不行?

子毓越是大度,晓兰就该拿出个道歉的态度来。

这些都是夏大军心里的想法,可那天夏晓兰用剪刀抵着脖子也要离开夏家,刘芬也第一次恶狠狠撞开他,夏大军不由怀疑,他是不是做错了?

抢收稻谷让夏大军精疲力尽,谷粒归仓后的家庭会议让他无言以对。夏老太问他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夏大军觉得自己的面皮真是被踩到了脚下。

他生不出儿子,在农村被人嘲笑绝后。

难道在家里连老婆孩子的主都做不了?!

“我让她们母女回来给娘道歉。”

这个家庭会议,夏家小一辈们都不在,夏红霞猫着身子躲在窗外面偷听,她二叔还想让夏晓兰她们回来,夏红霞气得胸口疼。夏晓兰凭啥那么拽,长得就不正经,和大姐提鞋都不配,回到夏家妨碍的是自己的婚嫁问题…夏红霞不肯承认,她嘴里说夏晓兰长得不正经,其实对那长相是嫉妒的。

夏大军的话让夏家人都沉默。

都听出来夏大军是想继续过日子的,暂时没有换老婆的打算。王金桂有点急,刘芬回来她没意见,夏晓兰可不能回来带坏她闺女的名声。她要说话,丈夫夏红兵就拿眼睛瞪她。

张翠轻轻扯了夏长征的衣袖,夏长征端着大哥的口吻点头:

“一家人总会有磕绊,让晓兰回来给她奶奶道个歉,咱们还是一家人。这丫头太不知道轻重,外面的名声先不说,看把她奶奶气得。”

夏大军眼巴巴看着他亲娘,夏老太重重从鼻孔里出气:

“她不用向我道歉,出了这种丑事,她最该向子毓道歉。子毓不和她计较,那是子毓大气!”

这话说的在理。

既然子毓和王建华关系都公开了,两个人大学毕业肯定要结婚的。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晓兰难道真的不和姐姐、姐夫来往?年纪小不懂事,总想和子毓争个输赢,做错了事还梗着脖子不认错…家里人怎么喜欢她?

夏大军知道老太太是松口了,他的一颗心顿时安定,答应的很爽快:

“我明天去夏家接她们娘俩儿回来,让她给子毓写信道歉,一封不行就两封,直到子毓原谅她!”

张翠知道,这时候该她上场了。她不像王金桂那么咋呼,夏大军一直挺敬重她这个大嫂。

“子毓也没有怪她,不过晓兰那性格…让她呆在刘家,也怕给刘家惹事,还是接回来我们看着吧,孩子年纪还小,好好教总能扭过来。”

好人都被张翠给做了,王金桂十分不满:“有她杵在家里,谁敢上门替我家红霞说亲?还是大嫂要让子毓给红霞介绍个大学生?!”

说到后半句,王金桂眼神闪烁,真的是很期待!

张翠眼皮一跳,给夏红霞介绍个大学生?这年头大学生有那么不值钱吗,夏红霞长得是夏家姐妹中最不出挑的,连初中都没念完,又是个不能招工的农村户口,大学生眼睛瞎了才会同意和夏红霞处对象。

“好了,别说废话,大军想把日子过下去,明天就去刘家接人!”

刘勇不好对付,夏老太是存心让夏大军去碰钉子,夏长征却很不识趣,“明天我陪大军去。”

张翠见婆婆不赞同的表情都写在脸上,赶紧补充了一句:“还是我陪大军去吧,你们男人说话硬邦邦的,容易把事情说僵了。”

夏大军望着嫂子眼神带着感激。

王金桂眼珠子一转,“那我也一起去,我和大嫂合力,抬也把二嫂子抬回夏家了!”

036:恶客上门

夏家的家庭会议结束,初步得出了将夏晓兰母女接回来的会议结果。

没办法,这次刘芬和夏晓兰确实硬气,都跑回七井村十来天了,愣是没说要回家。夏老太是极不喜欢这母女俩,却也不得不承认,刘芬除了生不儿子,在干活儿方面倒是一把好手。任劳任怨比张翠和王金桂加起来度强,王金桂是惯会偷懒的,张翠在县城陪读几年,对田地里的活有点生疏。

不过那小破鞋最好还是别回来丢人现眼,留在刘家最好。

希望两个儿媳能体会到她的意思,把这件事办好。

夏老太睡觉前都还在担心。

夏家人都住一个院子,晚上要说点悄悄话必须压低声音。王金桂和夏老太的想法一样,刘芬能回来,夏晓兰绝对是不能回来的:

“你别看大嫂今天那样,不情不愿的,子毓能找到王建华,我家红霞哪里差了?不就是没继续上学?女孩子会认会写就行了,大学毕业都是老姑娘了…”

王金桂嘀嘀咕咕,夏红兵困得要命,不耐烦道:

“红霞就不是念书的那块料,你明天去刘家,别只顾着当恶人,一个臭丫头还能翻天了,回来就把她关起来,再给找个婆家远远嫁出去,闲话慢慢就淡了!”

王金桂嘴里答应着,其实压根儿没改变主意。

说来搞笑,张翠和夏长征两口子也在聊同一件事,不过他们是想把夏晓兰弄回家的。

就像夏红兵说的,把夏晓兰关起来,再给她找个差不多的婆家——反正她名声都坏到底了,老光棍和鳏夫都行,其实坏夏晓兰名声的张二赖也可以,和张二赖没关系才是乱搞男女关系,两个人结婚不就是名正言顺了?

张翠越想越合适:

“我们又不是把她关一辈子,女人嘛,嫁了人生下孩子,就在农村扎根了。”

夏子毓不想看见夏晓兰离开大河村,张翠觉得把夏晓兰嫁给那些老光棍和鳏夫,甚至是张二赖,同样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只要把夏晓兰弄回家,张翠就有信心能把这事儿办成。

夏家能收到一笔彩礼钱,夏晓兰也没有兴风作浪的本事,谁让她不知道轻重,要抢子毓的对象!

夏长征也觉得挺有道理,两口子在这事儿上没分歧。夜深人静,他们又说了别的事,因为夏子毓考上大学去了京城,张翠再也不能打着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名义呆在县城了…夏长征挺担心自己家的那个生意:

“店里你弟媳妇看着不会出问题吧?”

“能出啥问题,子毓舅舅、舅妈是好心帮忙,要没有这店,你女儿以后的嫁妆,你儿子娶老婆的彩礼从哪里来?”

夏长征想,子毓舅舅那是个雁过拔毛的主,每天都有钱从手里过,小舅子随便藏一点都是他家的损失。店是在女儿子毓的指点下开起来的,从小摊到租下铺面,经营的越来越好。生意红火,夏长征真是一刻都不放心。

“还是你自己看着,把那丫头的事解决,咱们就在家里人面前过个明路,就说是你娘家开得店,你去店里帮忙,给子毓赚点生活费。”

能不在农村刨土干活,张翠巴不得长居县城。

“你也去,店里缺人手,等你去了就叫子毓她舅舅回去,我和你两个人在店里,也能把摊子支起来了。”

“我再想想,早点睡,明早还要去七井村。”

天还没亮,夏大军就起来了。

王金桂打着哈欠,张翠看着还挺精神。夏大军是去岳家,一年难得去一趟,又是去接刘芬母女的,总不能空手上门。可夏大军穷的兜比脸干净,夏老太只能给他置办点礼物。啥礼物呢?恰好是刘勇上次买来的白糖和挂面等东西,挂面吃了,白糖还没动,夏大军又给提着去。

这时候走礼都是同一批东西,你送我,我送他,其实就那么几包东西在轮流送,大家也都习惯了。不过原样又给人家送回去的,就太不讲究了。

送来的东西还得扣点起来,岂止是不讲究,简直是抠搜!

夏老太就是这么一个抠搜的人,夏大军也没觉得异常。

三个人提着那袋白糖,吃了两个蒸红薯,天还没亮就往七井村走。刘勇他们走了有3小时,夏大军带着两个女人闷头赶路,到七井村时还不到八点。可巧夏晓兰正要出门,她都已经收了一点黄鳝回来,这是要赶去下一个地方,结果打开门发现夏大军带着张翠和王金桂站在外面,夏晓兰当下脸色就冷了。

“晓兰,你再吃点东西,一会儿路上饿…”

赚钱要紧,也不能仗着年轻不管身体啊,刘芬捧着搪瓷缸追出来,里面装着饺子,是预防夏晓兰半路上饿着。她一看到夏大军三人,话也卡壳了,手脚也不听使唤了,竟是愣在当场。

夏晓兰叹气,理论培训再丰富,实践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哟,二嫂,你这是欢喜傻了?我们一路走过来,脚酸腿疼,你也不说让我们进屋去!”

王金桂望着刘芬手里的搪瓷缸,嘴里不由分泌出了津液。闻着味道是猪肉小葱馅儿的,不年不节的刘家吃的这么好,怪不得夏晓兰母女呆在刘家就不愿意回去。

刘勇真是发财了,买了自行车,家里还能吃上肉馅饺子。

王金桂舔了舔嘴唇,出门前吃的红薯顶啥事儿呢,她闻着饺子香气肚子就饿了:

“二嫂,你做了饺子啊,正好我们还没吃饭!”

夏晓兰一点便宜都不想给夏家人占,李凤梅在屋里听到不对劲,出来看夏家三口人把门儿堵了。

“哟,我当是谁呢,大早上就来堵门,咋的是想干架?告诉你们,刘家人口不多,这里却不是你们大河村,老刘家人不会让你们白欺负!”

李凤梅叉着腰很有气势,愣是不让夏家三个人进门。

夏晓兰也把自行车放好,快点把夏家三个人打发走,她还要出门儿收黄鳝呢,别的不说,市委招待所胡永才预订的20斤黄鳝,夏晓兰就不能放人鸽子。

“舅妈,让他们进来说吧,您帮忙喊下我舅,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以后还有的麻烦。”

农村少见睡懒觉的,别看才早上八点,不少人都看见夏大军三个人堵在门口,夏晓兰倒觉得没啥,她一点都不觉得丢人。不过她妈可能觉得不自在,夏晓兰多少顾及到刘芬的心情。

张翠跟在最后面,偷偷打量夏晓兰,这个侄女长得还是那么不正经,但气定神闲的样子,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大方了。

撞墙没死后,夏晓兰好像就变了。

不能再让夏晓兰在外面野了,否则夏家没人能掌控对方,张翠心里有点慌。

037:不思悔改

刘勇大早上就去沟里捉黄鳝了,李凤梅在沟渠那边找到他,两口子急忙忙赶回家,就怕夏晓兰母女吃亏。

走到家门口一看,他家外面有人在张望,不敢拉住刘勇,就把李凤梅扯住了。

“咋的,你小姑子婆家终于来人了?”

“是夏大军吧,两口子这次闹得挺大啊,阿芬都在娘家住不少天了…”

“凤梅,你小姑子也怪可怜的,你也别急着赶人,给她撑下腰。”

刘芬老实肯干,又不爱打扮,外表生的黑瘦不起眼,对村里女人们都没威胁。和她说几句闲话也不怕传的满村都是,也就是倒霉没给夏家生出儿子来,像刘芬这样的媳妇夏家都容不下的话,同为女人,命也真是太苦了。

要不怎么说远香近臭呢,刘芬在大河村也是这样一个人,偏偏嫁过去20年了,夏晓兰的事闹出来,大河村竟没有替刘芬说句公道话的,都等着看热闹呢。

七井村是刘芬的娘家,刘家在这里扎根也三代人了,摆脱了外来户身份,村里人都向着刘芬母女的。

李凤梅谢过大家的好意,好不容易脱身,回家一看,几个人坐在堂屋里,刘勇占了主位,夏晓兰母女俩就坐在他左手边儿,右边住的是夏家人,没有要打起来的迹象。

李凤梅松了口气,要打架的话她男人肯定吃亏,她得叫村里人来帮忙!

“说吧,你们今天来是啥意思,是之前没把话说利索?”

刘勇的眼神中带着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