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我们这店还没开业呢,现在不接待客人。”

夏红兵阴阳怪气的,“你这个奸夫,赶紧滚开,现在不找你麻烦,你自己找打可别怪我们!”

陈锡良打量眼前这瘦麻杆,操着外地口音,敢在羊城挑衅,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

夏大军盯着刘芬,越看越冒火。

女人打扮成这样,妖妖娆娆的,就是不晓得本分!

脸上化的妆,成套搭配的衣服,让夏大军陌生的紧。

想到刘芬可能和眼前这男人有关系,或者和其他男人也有关系,夏大军觉得自己头顶绿油油的。

“阿芬,你咋成这样了!”

刘芬不想和这烂人说话,她也没觉得自己有啥问题。

她要做服装生意,总不能还穿的土里土气,身边人全部鼓励她,都说她越活越好,乍然和夏大军重逢,还被他质问。

他有啥资格质问?

刘芬没好气:“我成啥样,和你没关系,你没资格管!”

陈锡良捏着鼻子,“我看你们也不像顾客,想来闹事?都走,赶紧走!”

夏家一行四个人,就有三个是难民打扮,臭烘烘的让陈锡良受不了。

夏大军捏着轮椅的手臂青筋爆现,“你不守妇道——”

“夏大军,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我们全家都不想和你有沾染,看见你们全家都恶心,你咋总喜欢上门自讨没趣?听不懂人话,咱也不和畜生说人话,带着你们家人滚远点!”

李凤梅挽起袖子,想和夏大军恶干一场。

夏红兵嚷嚷着,被李凤梅推到一边…夏红兵被折磨了一个月身体正虚,一下子被李凤梅给掀翻。王金桂尖叫着扑上来,店后面冲出来几个人。

“陈哥,怎么回事儿?”

这几人是制衣厂给陈锡良搬货的。

陈锡良还在厂里上班时就认识,现在陈锡良成了厂里的客户,更不可能见陈锡良吃亏。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砸场子的,把他们送派出所去?”

陈锡良看夏家人被工人们给按住了,询问着刘芬的意见。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刘芬一边生气,一边也庆幸当初晓兰态度坚决,把她带离了夏家。在外面开阔了眼界,见了各种人,她才慢慢知道,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夏家,到底有多差。

这里是哪里?

是羊城!

不是大河村!

夏家人发疯也不看地方,是啥原因?是因为没见识还不肯学习,不肯进步!刘芬也不信,都离了婚,夏大军还管得了她的事。在夏家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向软弱可欺的刘芬重重点头:

“好,都送派出所去!”

771:盲流还这么拽?(2更)

真要送派出所?

越是小地方的人,听见派出所这种地方,越是怕的。

外地人更不敢随便惹事。

王金桂刚才还能撒泼,一听见派出所就秒怂。

夏红霞小声提醒:“妈,有杜老板在,你怕啥?”

是啊,有杜老板在,到派出所怕个屁。

杜老板说的话有力量,能把夏家三口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还住那么高档的宾馆,王金桂就觉得天底下没有杜老板办不成的事儿。

王金桂挺了挺胸膛,“自己不要脸,还敢送我们去派出所,去就去,谁怕谁啊!搞破鞋,还搞个比自己小的野男人,去了派出所,丢人的不是我…”

“这八婆不老实呢。”

王金桂污言秽语的,制衣厂的工人扭着她胳膊,她嗷嗷叫着痛,刘芬都同意送派出所,陈锡良也没啥好迟疑的,让工人们帮忙把人扭送过去。

今天本来是陈锡良来做开业前的准备,服装店里怎么陈列,他要问问刘芬和李凤梅的意见,毕竟陈锡良以前是搞批发的,刘芬两人却是做零售的,她俩的经验肯定有用。

结果好好的事儿,被几个疯狗冲出来搅合了,人虽然走了,陈锡良总觉得店里还残留着臭味。

他吩咐店里搞卫生的:“一会儿别关门,多通通风!”

掉转头又问刘芬,“您就不过去了,这事儿能关他们两天的。”

陈锡良能在羊城把各种手续跑下来,并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店还没开张就有人来闹场,刘芬要不管,陈锡良对夏家人就不用客气。

和夏晓兰比较熟的人都知道,夏晓兰只认母亲这边的亲人,陈锡良也不怕得罪夏晓兰,明摆着夏家人就和夏晓兰母女不对付。

刘芬胸口起伏,刚才的怒火还没消。

李凤梅劝她,“陈老板说的对,关他们两天,咱俩都选好货离开羊城了,你哪有闲工夫和这些人计较,京里还有两家店空着,商都也没春款卖,放着钱咱不赚,和那些臭虫耗?”

夏家的人真是厚脸皮。

夏大军尤其听不懂人话,都离了婚,大家走大马路上遇见,假装没瞧见不行?

非得上来纠缠,要骂阿芬几句才舒坦,要不让他们尝尝厉害,还惯得他们臭毛病!

李凤梅十分不服气,真让小姑子和夏家人对骂才闹心,她要把刘芬劝住,然后好好和陈锡良商量下。陈老板咋说也是当地人,能开店能开公司,把夏大军几人关几天总行?

刘芬想了想京城两个空着的服装店,不开业,就赚不到钱,店空着要出房租,银行贷款也是要计算利息——夏家人就像癞皮狗一样,她和夏家人耗,吃亏的还是她和晓兰。

“嫂子,我听你的,我不和他们纠缠。”

奚落夏大军一顿,将夏家人狠狠骂一番?

刘芬自己都觉得不值,这些人加起来都没有服装店重要,刘芬在心里掂量了轻重,认同李凤梅的说法。

“两位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陈锡良把luna的门店拜托给两人,自己跟着去了派出所。

说啥纠缠前妻啊,公安才不会管家务事,陈锡良一口咬定这几个人是来捣乱的。

“同志,您说我开一个店,手续是齐全的,也没违反任何法规,我为国家建设尽自己的力量,也说了店还没有对外营业,他们还在店里闹事,这不是有意讹人么!”

是挺像讹人的。

解放前的地痞就这么干,弄点残疾人和乞丐往店铺面前一扔,打不得碰不得,做生意的商家交了“保护费”,闹事儿的地痞才会把人弄走。

夏大军和夏红兵一家三口,既有残疾人,也有乞丐。

可这都1985年了,严打刚过去一年,现在还敢冒头用下三滥的手段收保护费?

夏大军当然不肯认:

“…我们没闹事,我们是找人,找我婆娘。”

陈锡良黑着脸,“讲笑话呢,找你婆娘跑来我店里,赶也赶不走!”

王金桂小声骂了句“奸夫”,陈锡良揪着不放,非要让王金桂说清楚。

派出所吵吵闹闹的,搞得像菜市场,值班的公安同志也不乐意了。

陈锡良是本地人,说一口地道的羊城话,姓什么家在哪里,张嘴就说的清清楚楚,夏家四个都是外地人。

对付外地人有一招最狠的,你说不是讹人的流氓,那你在羊城做什么?靠嘴说不行,先把介绍信拿出来确认身份。

可介绍信这玩意儿,夏家四口,谁都掏不出来!

夏大军当初就是南下的盲流,躲躲藏藏一路到了南边儿,在码头扛包又不需要介绍信,跟在杜少爷身边,谁会去查港商保镖的介绍信。

夏红兵一家三口更惨,曹六和柯一雄要做局,难道还把介绍信给三人留着?

这四个人,都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来历。

还说什么呀,派出所才不管夏大军他们是抓奸还是讹人,没介绍信的盲流,关两天一点毛病都没有。

王金桂和夏红兵这时候再嚷嚷着香港杜老板,公安同志板着脸:

“你们这些骗子,还骗上瘾了?”

“同志,我要打个电话,我是琤荣集团的人,公司给证明我身份,我不是黑户。”

陈锡良在夏大军眼里就是个耀武扬威的小人,夏大军不想在大少爷面前丢人,可现在派出所不让他走,他只能找公司。

明明是出来逛街买衣服,却把自己搞到了派出所。

夏大军想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有错,他现在是当场抓到刘芬和服装店的老板不清不楚,要不这个陈锡良咋会替刘芬出头?

一个小个体户,刘芬都瞧得上,不就是图跟着这男人,能穿几件新衣服!

夏大军知道香港的有钱人多,毕竟跟在杜兆辉身边见识过世面。

但他对内地的情况不了解,也没有想过要研究。

像陈锡良这样的,全部身家加起来抵不上杜兆辉一个豪车有咋样,陈锡良起码比一个保镖有钱有前途啊!

跟在有钱人身边,见惯了奢靡的生活,意志不坚定的容易犯糊涂——我老板有豪宅,我老板有豪车,我老板挥金如土,我老板…样样都是老板的,老板一顿饭花的钱比你工资都多,但除了工资,老板会无端多给你钱不?

夏大军现在就有点这趋势,夏家人都觉得他有出息,他也觉得自己拿着三千多的工资,咋说都比一个小个体户强。刘芬都一把年纪,还找个比她年纪小的个体户,是既不要脸,也没见识!

虎落平阳被犬欺,琤荣集团又不是万试万灵的,港商再有钱,那也不会见人就发啊?

公安同志的薪水是国家发的,就要保障人名群众的利益:

“别废话,老实呆看守所去,什么时候把自己问题交待清楚,把你们身份确认了,什么时候放你们!”

农村进城的,凡是没有介绍信的,通通叫“盲流”。

派出所的同志也纳闷儿,盲流是见过,这么拽的盲流,还是第一次见!

772:凭啥是我避让(3更)

‘盲流’这个概念是50年代的时候有的。

那会儿国家比较困难,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城市里没那么多工作岗位提供,这些人到了城里只能打零工,生活没有保障,也不便于城市管理,国务院就发布了一个《劝止农民盲目流入城市的指示》,‘盲流’这词儿就有了。

后来单靠劝还没办法,从劝止到了制止,所有没经过允许,盲目流入城市的农民,通通被称作‘盲流’。这个经过允许,就是指“介绍信”。

一个农民要去外地,就得有去外地的原因。

是替村里买种子化肥和农具呢,还是外地探亲?

介绍信上写清楚目的地,村委开的介绍信,要拿到乡上盖章,有的还需要县上盖章,介绍信不是那么好开的,正因为开介绍信过程严格,拿着介绍信在外地才管用。

现在改革开放,各项管理没那么严格了,私人开招待所的也有,这种小店不需要介绍信都能开到房。听说以后还要全国推行‘身份证’,要用‘身份证’取代‘介绍信’,那也需要时间,反正拿不出介绍信的盲流闹事,公安同志说去看守所关两天,是符合规章制度的!

夏大军这时候再改口都来不及,派出所每天要处理很多的鸡毛蒜皮的事,有的教育一番就放了,有的是要关一关。

盲流没抓住就算了,走在大马路上,好端端的公安也不会挨个检查介绍信。

但盲流还嚣张要惹事儿的,派出所也不会手软。

夏大军这时候说自己是琤荣集团的人,说跟着老板来的,介绍信放在白云宾馆云云,派出所的同志有点不走心:“行行行,知道了,我们会去白云宾馆查证的,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分子!”

没查清楚前,先去看守所呆着!

夏大军四人被带走,陈锡良在旁边听得清楚。

要真有港商要保他们,夏家人关不了两天就得出来,这些人死皮赖脸的还挺麻烦,他要不要告诉夏晓兰一声?

陈锡良出派出所,制衣厂的工人们还等在外面,都问他麻烦有没有解决。

“谢谢各位援手,公安同志把人送看守所去了。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盲流闹事,把我客户吓住了,我的损失找谁陪去?”

luna的货都已经生产好了,京城那边要的货,也都打包送上了火车。

这时候,可别出什么岔子才行。

陈锡良一边给工人们散烟,心里也有狠劲。

在luna品牌上,他已经把全部身家都砸进去,这不仅是生意,还是他的梦想。

临开业了,就算港商要和他为难,陈锡良也没打算退让。

个体户咋了?

人死**朝天,谁要欺负他,他都要先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陈锡良回店里的时候显得挺轻松,刘芬和李凤梅都还没走。

“没事儿,这四个人都拿不出介绍信,全给送看守所了,等他们放出来,你俩都坐上回去的火车了!”

没介绍信?

李凤梅和刘芬都没想到。

没介绍信到外地的人绝对有,从别人手里买火车票,或者中途偷偷上车,这种人都很低调,生怕被公安抓到。

没介绍信还像夏家人这样的,李凤梅是真没见过。

“他们脑子有毛病啊,小陈老板,真是谢谢你。”

陈锡良摆摆手,半点没提琤荣集团的事,还说感谢刘芬和李凤梅给店里替建议。

“我之前和晓兰通过电话,她说送去京城培训的店员坐上了回羊城的火车,等她们一回来,把衣服熨烫整理,luna的羊城店就能开业。”

本来是想3月15号开业的,现在看来得推迟两天,三个店员回来,陈锡良还得自己教一教。

就像夏晓兰说的,店里的衣服怎么挂,橱窗怎么摆都是学问,陈锡良把家底都压在了luna的品牌上,任何事都恨不得能亲力亲为。

半道窜出来几只疯狗,被陈锡良当机立断送到了派出所,按说这事儿也算暂时压了下去。

刘芬心里总不得劲儿。

“那以后,我还总得避着夏家人,有他们在的地方,我都不能去了?”

刘芬有自己的想法,过年时候田家给她的刺激也不小,老实就是要被人欺负,她又没做对不起夏家的事,双方遇到了,凭啥是她退让?

换了李凤梅,对夏家人是见一次骂一次,她估计小姑子是做不出来。

“男人都自以为是,巴不得离了婚的前妻也不找新人,夏大军也还当你是他碗里的菜,他未必是要和你复婚,他就是见不得你好。就我和前面那个一样,嫌我生不出来,我说分开,他又不甘心…等我嫁给你大哥,第二年儿子一生,他就消停了!”

她瞧刘芬听得入神,推了推她:

“你找个比夏大军强的男同志再婚,包管他看了你都要绕路走!”

这事儿李凤梅最有经验,她嫁给刘勇后,前面的男人再不敢来纠缠,不是刘勇多有权有势,而是李凤梅很快怀孕了。这就证明了不是李凤梅不能生,是前面那男人有毛病,男的谁不在乎这方面?

生怕被人议论,哪里还敢来李凤梅面前丢人现眼。

李凤梅觉得道理是一样的,刘芬听得愣神,不知为何,她想起汤宏恩塞给她的联系方式,有需要帮忙的就找他——刘芬想抽自己两下,她要是联系汤市长,不是乱给人想法吗?

两人不合适,态度就要坚决点,不能一会儿一个变。

比夏大军强的男同志不仅是汤市长,她哪里配得上汤市长。

而且她的事,为啥一定要靠男人帮忙?

刘芬不知不觉,也被夏晓兰给影响了,马上否决了李凤梅的建议。她想堂堂正正的摆脱夏大军,不管夏大军咋纠缠,她的态度都不能软化!她可不仅是为自己,还要保护晓兰!

“阿嚏”

一阵风吹过,夏晓兰觉得鼻子有点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现在就站在军医总院的门口,周诚忙着给石凯母亲安排医生,夏晓兰上午的课完了,就自己坐公交过来的。想到石家的两个小孩儿,夏晓兰拎了两罐奶粉,这东西不仅小孩儿能喝,还能给老年人补身体,总不会送错。

照着周诚给的病房号自己找上去,走廊的座椅上,一个乡下媳妇模样的女人在抹眼泪,怀里抱着个婴儿。

“魏嫂子?”

夏晓兰试探着开口,对方闻声抬头看来,她就知道自己没找错。

773:可能是个隐患(4更)

眼前这个,就是石凯的遗孀魏娟红了。

夏晓兰快走两步,“魏嫂子,我是周诚的对象夏晓兰,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魏娟红手忙脚乱把眼泪擦掉,抱着小孩儿站起来:

“你、你好…”

夏晓兰实在太漂亮了,魏娟红灰头土脸的,都不好意思和夏晓兰对视。

一看就是城里姑娘,漂亮的像在发光,说话声音还好听,魏娟红抱着孩子手足无措。

“嫂子你快坐下,抱着孩子呢!”

夏晓兰拉着魏娟红又坐到椅子上。

魏娟红脸上的泪迹未干,夏晓兰放缓了声音:“嫂子,你有什么不方便告诉周诚的,就和我说,咱们都是女同志,也不用避讳啥,你说呢?”

夏晓兰和周诚说话都没这么温柔。

魏娟红情况特殊,夏晓兰自然要更耐心。

多亏了她上辈子搞销售出身的,有谈话技巧,温言细语的和魏娟红说了十几分钟,才抚平了魏娟红的紧张。

魏娟红涨红着脸:

“晓不得啷个回事,到了京城,我就没奶水了…”

几个月大的孩子还没断奶,奶不够饿的直哭。

周诚把石家人安排在招待所,给他们开套房,让招待所送的也是好饭菜。

那些荤腥,石家从前也不太吃得到。

农村人习惯了节俭,石凯虽然有工资,家里却要养好几个人,魏娟红根本舍不得用钱。

为了奶孩子,她也是硬着头皮吃肉,偏偏吃的比老家好,奶水还是很少。

孩子吃不饱就哭,嗓子哭哑了才睡着。

这事儿只有魏娟红自己急,她能和谁说,硬着头皮问招待所要点米汤。一时对付过去,长久却不知道咋办,首都的一切都让魏娟红紧张,让她害怕,她就想赶紧给婆婆治好眼睛,一家人快点回老家去。

夏晓兰说是周诚对象,魏娟红实在忍不住了,才把这事儿说了。

她其实有个想法,这里是医院,肯定有生孩子的产妇,魏娟红想问别的产妇借点奶——农村就有这种情况,借不到奶有的能喝羊奶和牛奶,不过有些婴儿喝了鲜牛奶又拉又吐的,乡下人那是给牛崽子喝的,人和牛能一样吗?

石凯一走,全家人凝聚不散的原因,就是两个孩子,魏娟红不敢让任何一个出事,代价太大,魏娟红承受不起。

她的为难事就是想“借奶”,偏偏医院很大,医生和护士个个都忙碌,魏娟红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借。

夏晓兰听了都心酸,她没有一脸惊讶的反问“你不知道有奶粉吗”,因为西南偏远农村来的人,不知道奶粉并不奇怪。

“嫂子,你问我就对了,我今天带了两罐奶粉来,这个是可以给孩子兑水喝的,就和母乳一样有营养。先用奶粉兑换着,你这忽然没奶水,可能和饮食有关系,也可能是心情,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找护士要一个奶瓶去。”

现在的奶粉还不分婴儿几段,但夏晓兰带的都是进口货,医院里有妇产科,肯定有奶瓶。

等夏晓兰找来奶粉兑好奶粉,魏娟红的小儿子正好醒了。

米汤根本不顶饿,小家伙含着奶嘴大口大口喝奶,魏娟红愣愣的,没想到天大的事儿,被夏晓兰三两下就解决。

夏晓兰猜的没错,魏娟红真的不知道有奶粉存在,她在村里,就见过麦乳精。吃过的人说甜丝丝的,魏娟红也想过用麦乳精喂孩子,贵就贵点,那也没办法。

夏晓兰解了魏娟红的燃眉之急,魏娟红不知道老家能不能买到奶粉,就问夏晓兰以后能不能换成麦乳精,夏晓兰摇头,“奶粉的事嫂子不用操心,麦乳精就算了,那东西就是个饮料,大人喝喝行,要替代母乳,它的营养还不够。”

“你懂得真多。”

吃饱了,小儿子也有精神了,不像之前好不容易哄睡都是皱着眉不舒服的模样。

魏娟红抱着儿子轻轻摇,身上的愁苦也没那么多了。

这可能就是农村女人的韧性,汤宏恩欣赏刘芬身上的韧性,其实绝大多数农村女人身上都有这优点。没有太多精力沉浸在痛苦中,活着的人要填饱肚子…20年都走不出丧夫悲痛的,可能只有谢芸那样的条件才能办到,吃穿不愁的才有资格痛苦,谢芸不管儿子,康家的条件也饿不到康伟。

魏娟红试试以泪洗面不管孩子?

夏晓兰今天不带奶粉来,光没有奶水这点就能难死她!

魏娟红就在石大娘的病房外,病房里却不见石大娘,也不见周诚。

一问魏娟红才知道周诚陪石大娘去做检查了。

“说是专家给看,我都晓不得啷个感谢你家周诚,石凯有他这样的战友,真是…真是福气。”

魏娟红眼睛泛红,夏晓兰有点心惊。

石家还不知道,石凯是救周诚才牺牲的?

夏晓兰不想把人想太坏,但这事真的是个隐患。就算不由周诚来说,部队上其他人也该告诉石家人。

周诚推着一个轮椅,身边站着关慧蛾,还有两个医生,关慧蛾和他们一路走一路聊:“真是谢谢您,手术的事让您二位费心了。”

“哪里,为病人尽心是应该的,眼科和外科会先会诊,再给病人做手术。”

关慧蛾谢过医生,才和夏晓兰说话,“你今天没课?怎么这时间点过来?”

“下午还有课,我带了两罐奶粉过来,关阿姨,您能帮忙找下有没有专门替婴儿生产的奶粉,魏嫂子她可能换了地方,这两天没奶水了。”

周诚把石大娘送到了病房里,魏娟红抱着孩子进去陪婆婆说话,外面只剩下关慧蛾和夏晓兰,说话没啥不方便。

关慧蛾其实看见椅子上的空奶瓶和奶粉罐就知道了。

周诚一个大男人,哪能想到魏娟红会“回奶”的问题,关慧蛾来了医院就忙着联系医生,还是夏晓兰帮忙把疏漏给补上。想到夏晓兰还是个未婚的大姑娘,关慧蛾就觉得夏晓兰不容易:

“…辛苦你了。”

夏晓兰看了一眼,“阿姨,辛苦倒是不辛苦,带点东西不值多少钱。但魏嫂子不知道周诚为什么做这些,石家人恐怕都不知道真相,您觉得这样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遗症?”

774:错过说真相的时机(1更)

石家人不知道!

关慧蛾也在愁这件事。

要按她的想法,送石凯骨灰回老家时,就该说出真相。

那时候明明是最好的时机,长痛不如短痛,石家要悲痛,也就悲痛那么一回。

关慧蛾自己生的儿子,她还不了解么,周诚不是没有担当的人,这种事不至于隐瞒。也不知道是谁把周诚拦住,早早向石家说明白,周诚现在做的一切就是内疚和补偿…如今搞得不上不下的,不说怕石家人以后从别的途径了解真相,反而把周诚给恨得足足。

说,石凯母亲马上要做手术,情绪能激动?

夏晓兰能替周诚想到这里,关慧蛾现在真的能理解,为啥挑儿媳要挑聪明的。

如果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笨蛋,怎么想得到这些。

“我知道你替周诚着想,自己还特意从学校跑过来一趟,医院这边还有我在呢,你别担心。这事儿是得告诉石家人,现在把别人伤口挑破,他们可能会再伤心一次,但不挑破,时间久了,伤口表面愈合了肉里全是脓水…这事儿我能办好,等手术做完就说,那时候要怪周诚都没问题,起码手术是做了。”

至少周诚真的为石凯家人做了什么,不是说空话。

关慧蛾觉得自己能解决这事,非得有人要当坏人,她来当最合适。

石大娘的儿子牺牲,换了她的儿子活,关慧蛾同样感激着石家人。

以后石家有事,周诚就该跑前跑后任劳任怨,谁叫石凯牺牲,周诚还活着呢。关慧蛾一点也不吃醋,这儿子分一半给石家,总比全丢了强。

夏晓兰也没事事要强,关慧蛾的眼界和办事能力都不比她差,关慧蛾心中有数,夏晓兰就不担心。

夏晓兰又想起周诚说要给石家人请个保姆,“我看周诚的意思,想让石家人以后在京城定居。”

“他自己太想当然,故土难离,石家人未必愿意。”

关慧蛾第一个觉得不妥。

把石家人迁到京城来?

谁家都有亲戚朋友,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适应了当地的气候和饮食,要做出举家搬迁的决定不容易。夏晓兰家是情况特殊,父母离婚和夏家掰扯断了,母亲那边亲戚也简单。

主要还是有那条件,夏晓兰家搬来了,刘勇也在京城买了房,亲人们还能往一块儿凑。

不是人人都有夏晓兰的能力,能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一大家人往更好的地方奋斗…思念亲人能买张火车票,或者干脆坐飞机回去,这就是夏晓兰家现在的经济条件。

石家办不到。

眼睛治好了,石大娘也是快六十岁的人。

石平智力上有问题。

魏娟红也是没出过远门的农村女人。

再拖着两个小孩子。

这样的条件,让石家举家搬迁,他们心里的压力估计很大。

“阿姨,我懂您的意思。我们觉得可以帮助石家,就算把石家人养着也能承受,石家人可能就觉得战战兢兢是要看我们的脸色过日子…这种帮助,是拔苗助长,也不平等。”

夏晓兰感触挺深,刚才魏娟红和她说话就很紧张,还是后来她帮忙兑了奶粉,魏娟红才放松不少。

对石家人来说,周诚这边的举动,的确让石家惶恐难安。

一个战友,至于做到这样吗?

石家人是不是已经在心里猜测,周诚如此热情的原因?

关慧蛾脸上有笑容,和聪明人交流真的舒服,她单位新来的一些办事员可没有夏晓兰聪明。也不仅是新来的办事员,有的人工作了半辈子都糊里糊涂,听话听音儿的技能没掌握,当领导的把意思直白讲出来都还能把事情办砸,关慧蛾也是心累。

夏晓兰就不让人心累,和她说话,不用费多少精神。

“石大娘的手术这边医院能做,如果手术顺利,视力恢复个**成没问题,这边有我盯着呢,你也忙自己的事去。两个小孩儿是要有人帮忙照顾,我已经让曾嫂找她家可靠的亲戚过来帮忙带几天,你也挺忙的,除了学校的事,京城的店不也快开业了吗?”

之前说服装店三月中旬开张,关慧蛾还记得呢。

“快开业了,我妈去羊城进货,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羊城那边乱糟糟的,好在这次还有舅妈李凤梅一起,陈锡良也会帮忙,夏晓兰并不担心。

再不济,那里还靠着鹏城呢,汤叔叔既然要追求她妈,总会多照看两分?

石家这边,关慧蛾说不用她担心,夏晓兰也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管。

这是周诚的事儿,自然也是她的事。

如果只是和周诚享受甜蜜,遇到麻烦就躲开,那周诚恐怕是交了个假女朋友!

周诚从病房里走出来,“你还真跑来了,累不累?”

儿子的一双眼睛黏在晓兰身上,关慧蛾有点酸,为了石家的事儿,当亲妈的从昨晚就没睡着,早上请假没去单位,跑来医院忙了一上午,不比夏晓兰累?

这是典型有了媳妇忘了娘!

关慧蛾想酸一酸的,算了算了,儿大不由娘,她还能酸一辈子?

周诚早晚要有自己的小家,黏糊一点也不怕,起码没找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夏晓兰今天的表现,在关慧蛾面前狠狠刷了印象分,如果连石家的事都能处理好,以后和周诚成了夫妻,两人也能携手挺过其他难关!

病房里,魏娟红轻轻拍着孩子的背,正如夏晓兰所想,魏娟红的确在想一个问题:周队长是啷个回事,对石家这么好。

不仅周队长一个人跑前跑后,把她们从勃通县带到京城,周队长对象,周队长的母亲,全部围着石家人打转。

魏娟红是既不解,也不安!

偏偏为了婆婆治眼睛,她这些想法还不敢说。

“领导,中午了,您该歇一歇了。”

汤宏恩一工作起来,又忘了时间,彭秘书挨不过,提醒领导到了午餐时间。

胃病是要慢慢养的,身边人监督提醒,自己也得上心。

汤宏恩在京城做过手术后,的确也比较重视自己的健康问题。以前一心忙工作是没办法,他孤零零一个人不忙工作还能做什么?但从去年起,生活是有了变化,先是和亲儿子重逢了,父子亲密度有待加强,却比见不上面强。

现在汤宏恩觉得,生活中除了工作,其他事也挺重要的。

“小彭,我下午的会,你替我出席,做好会议记录工作,我去一趟羊城。”

彭秘书心里翻江倒海的,什么样叫心机,夏晓兰那样的就是心机,为了抱大腿,这是连亲妈都要搭上…这么频繁的跑,领导要哪天告诉他已经领了结婚证,彭秘书也不会奇怪!

775:都想给老子下套?(2更)

彭秘书内心戏丰富,脸上还是毕恭毕敬的答应。

秘书就是领导的得力助手,替领导分担工作是他的责任。

汤宏恩现在知道爱惜身体了,彭秘书其实很高兴。就是对夏晓兰有先入为主的印象,认为夏晓兰心机深沉…但彭秘书也见过刘芬,这位又和夏晓兰完全不是一路人。

母女俩反差有点大,领导啥时候起了心思,彭秘书说不好。

肯定和刘芬替领导做饭有关,做饭那时候还是彭秘书安排的,想起来就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彭秘书是替领导操心,但他并没有资格反对。

说反对也不尽然,汤宏恩现在的状态其实很好,彭秘书认为刘芬的存在对领导是有正面作用的。

就为这,汤宏恩说要去羊城,他还得鞍前马后的给安排车子呢。

彭秘书趁着没人,拽着小王:

“你都跟着去豫南了,有戏吗?”

哪天要是领了证,彭秘书才开始抱领导夫人的大腿,那有点被动啊。

他希望能从小王嘴里打听点进展,小王比他还迷茫。

有戏吗?

小王搞不懂。

领导去乡下很高调,还赖在刘家过了春节。

人家来羊城拿货,还去火车站接人。

然后,然后至今还没有然后…小王搞不懂的就是这点,领导离婚多年,这些年是没打算再找,要不等着给领导介绍对象的,能从鹏城排到羊城那么多。

话难听理不糙,别说二婚的女同志,那就是初婚的大闺女也有人往上扑啊。

可领导都跑去豫南乡下了,刘芬同志也没说一口答应。

彭秘书问有没有戏,小王只能呵呵笑。说有戏看不出苗头来,说没戏太扫领导的面子。

“小王,你这缺心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现在是傻笑的时候吗?”

小王挠头,“彭哥,我不是傻笑,可您让我说啥呀?”

彭秘书心想,得,这真是不用说了,小王同志的口音都带点豫南腔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杜兆辉真没发现夏家人丢了。

夏大军把夏家人带的离开宾馆,正和杜兆辉心意,他好歹是个豪门小开,没事儿和几个臭烘烘的农民搅合什么,他找夏家人,不是因为夏大军,而是夏子毓那里的谜团没解开。

但说杜兆辉为了夏子毓一个“预言”就要舔着脸凑上去套近乎,也太小瞧杜兆辉了。

杜兆辉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拿到杜家的财产。

其他什么在鹏城投资,让刘天全去管走私的生意,都是为了这个大目标。

如果能帮杜兆辉完成这个目标,夏子毓就是有用的,她要完成不了…就算真的会“预言”,对杜兆辉来说也毫无作用。杜大少爷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杜家已经够有钱了,让杜兆辉放弃杜家的财产,靠夏子毓的“预言”能力,跳出去白手起家?妈的,他又不是疯了!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他为什么不要?

到目前为止,杜兆辉对夏子毓那边的确是可有可无的心态,这不碰见柯一雄给了他劫匪的消息,杜兆辉就把夏家人丢一边去了。

杜兆辉更关心三个跑路的劫匪,这三个人不抓到,岂不是人人都能把他当软柿子捏?

柯一雄把消息透漏给他,杜兆辉让人在香港确认,很快就查到确实有三个大陆仔通过陆家的港口上岸。杜兆辉脸色难看,手上却忍不住鼓掌:

“柯兄,了不起,这都让你查到,有心了。”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就算没有我,杜老板早晚会查到的。”

柯一雄谦逊了一下,杜兆辉哈哈大笑,“我喜欢柯兄说话的方式,我们都是朋友了,有什么能帮忙的,尽管说!”

曹六说做走私。

柯一雄觉得,靠上香港佬,他为什么要把自己限死在走私里。

“杜老板是青年才俊,姓柯的没什么文化,愿意跟在杜老板身后闯一闯。”

柯一雄说着站起来,杜兆辉倒没想到这一出,柯一雄这是想“投诚”?

可他收编一个羊城的混混头子有何用,杜兆辉又不打算在内地发展黑社会!83年那次严打,让隔岸的香港人都吓一跳,内地没有社团存活的土壤,不像香港起码有一半的警务人员涉黑,在内地蹦跶的再厉害,国家说严打了全完蛋。

杜兆辉不仅没打算在内地发展黑社会,他还想把杜家从半黑半白,割裂成黑白分明的两部分。

所以杜兆辉推荐刘天全去负责走私生意,自己还北上给大学捐款。

现在让他收羊城混混头子?

杜兆辉心里打了个“”,脸上却没半点迟疑,“朋友之间相互帮忙是肯定的,我在特区做的是遵纪守法的生意,柯兄不妨回去想想,对哪方面感兴趣。有计划了我们再商量具体怎么实施如何?”

这是拒绝了?

却又没把话说死,让柯一雄想翻脸都不行。只和杜兆辉见了两面,柯一雄已经觉得这香港佬难缠。杜兆辉比他更像道上混的,表面笑嘻嘻,内里杀伐果断,要是被杜兆辉知道夏家人被拐就是个套儿,杜兆辉肯定就趁机翻脸了。

柯一雄不敢逼太急。

他以前就是急哄哄的,想和夏晓兰“交朋友”,结果搞得太难堪!

曹六的想法也有道理,适合柯一雄等人干的,走私是最赚钱、最简单的。柯一雄最不缺使唤的人手,他做任何生意,也不可能撇开现在的手下们。没有这些人,柯一雄在羊城屁都不是,不靠着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柯一雄就是个光杆司令。

杜兆辉要柯一雄自己的想法,倒把柯一雄给问住了。

他原本想的不要钱,从杜兆辉手里接点小工程也行。

“已经中午了,不如我们先吃饭,这些事可以慢慢想嘛。”

吃完饭,把联系方式留给柯一雄,送走了混混头子,杜兆辉就想回鹏城。

鹏城现在还在修建,道路没羊城规整,城市底蕴也远不如羊城。但呆在那地方,杜兆辉心里舒服,鹏城那里可有他打下的事业江山。

杜兆辉说要回去,阿华凑上前来:

“大少爷,这是您让查的资料。”

要凭空查一个人真不容易,但有名有姓,还知道学校了,要查一查夏子毓,还是不难的。

夏子毓的生平,一张纸都写不满。

豫南农村出身,83年考上京城师范学院,处了个对象姓王,未来公公原本是高教司的,最近调职到了党史办。

“王广平?”

就是那个想找麻烦的王副司长?

杜兆辉看了又看,没瞧出夏子毓有任何异常,倒是那位王司长让杜兆辉多花了300万才逼退,两人是有梁子的。所谓的“预言”,该不会是王家对他怀恨在心,让夏子毓来给他下套…呵呵,有点意思。

“夏大军呢,把他叫来,我有事找他。”

阿华停顿了一下,“他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宾馆。大少爷,我马上让人去找!”

776:24k的纯傻逼(3更)

阿华这边一找夏大军,发现有意思了。

就这么点时间,夏大军还能把自己折腾到派出所去?

阿华都不用去请示杜兆辉,大少爷要见人,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夏大军找来。

夏大军的事也不难办,的确是琤荣集团的员工。

但是夏红兵一家三口,既没有介绍信,也不是公司的人,那不还是三个盲流吗?

在公安同志怀疑的目光中,阿华真的不能违心点头——公司也不是收破烂的,都说香港的公司难进,鹏城那边年轻男女都要挤破头,什么时候,香港公司变得这样不挑嘴了,三个盲流都要!

阿华就不懂了:

“就是出门逛个街,这也能惹事?”

阿华觉得,夏大军和大少爷之间的交情还是有点不一样,一般的保镖,哪敢这么作。

跟着老板出门,比老板还高调,各种出篓子。

大少爷还没把夏大军扫地出门,可见大少爷这人良心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