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旁人见在场最有立场说话的周珺琬不再开口说话,冯姨娘亦只是一脸的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渐渐都窃窃私语起来,“三爷素日里那样温柔的一个人,谁能想来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倒是觉得,三爷指不定是被她勾引的亦未可知…你看她那副妖妖娆娆样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三爷多好的人哪…”

“这也说不准,不过这样不光彩的事,应该不会有谁会白白愿意赔上自己的名声罢…况二爷岂是三爷能比的,整个儿侯府以后都是二爷的呢…”

“咳咳咳…”眼见众下人越说越不像,而自己想要的舆论效果也已基本达到了,周珺琬清了清嗓子,总算开了口:“事情既已出了,又直接间接牵涉到府里两位爷,兹事体大,偏如今夫人又病着,说不得只能回了太夫人和侯爷,请太夫人她老人家和侯爷做主了!”

说罢行至齐涵芝面前:“大妹妹,侯爷那里,说不得要你亲自走一遭了,请你请了侯爷去太夫人的萱瑞堂,——我怕旁人说不清楚。”暗示齐涵芝,先把事情的经过与齐亨说道一遍,好叫他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齐涵芳虽是齐亨惟一的嫡女,但齐亨对其却更多是看重,看重她的身份能在将来联姻时为家族带来多大的利益,而非疼爱,兼之齐涵芳向来跋扈,齐亨又偏心,父女之间的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如今好容易冯姨娘齐少灏吃瘪,这会子齐涵芳心里还不定怎生痛快呢,以她的性子,脸上又怎会不多多少少带出几分来,让她去请齐亨,岂非摆明了让齐亨知道她有多幸灾乐祸?到时候齐亨的心势必又要偏向与冯姨娘****了,毕竟人都是更怜惜弱小的,所以让齐涵芝这个两边都不沾的长女去请他,是再好不过了。

齐涵芝也是聪明人,如何瞧不出今日之事大有机锋,本不想搅进来的,但想到自己的亲事终究还得宁夫人拍板,出嫁后也得齐少游这个嫡兄为自己撑腰,今日她若不拿出点诚意来,反而遇事便推诿,那又凭什么叫宁夫人为她订一门好亲事,又凭什么叫齐少游为她撑腰?

因红着脸点头应了:“二嫂子放心,我这就亲自请父亲去!”领着自己的丫头转身自去了。

这里周珺琬方又看向地上的绿萝,淡声说道:“绿萝姑娘不是口口声声说主子们不肯为你伸冤做主,不拿你们做奴婢的当人看吗,如今就与大家一道去太夫人的萱瑞堂,请太夫人和侯爷为你做主罢!”

绿萝闻言,这才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急声问道:“二奶奶不骗我,太夫人和侯爷真肯为我做主吗?”说着挣扎着站起来,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的脸,“还请众位主子与婶子姐姐妹妹们与我一道过去,也好在太夫人和侯爷面前为我做个见证!”

话音刚落,冯姨娘便冷笑道:“有什么好见证的,是非曲直,太夫人和侯爷心中自有定论,又岂是你们这些奴才的能质噱的?一个个儿的还不都散了呢,等着领赏不成!”

她心知此事已是无可挽回,就算这会子不闹到周太夫人和齐亨跟前儿,事后二人还是会知道,倒不如就一次性了了的好,至多她事后多伏低做小哄哄他们****便是,毕竟灏儿也是他们的亲儿子亲孙子,便是再生气也生气不到哪里去。也省得再横生枝节,譬如绿萝事后一不注意就“含冤”上了吊或者投了河什么的,到时候真弄出了人命,齐亨又素来最要脸面,齐少灏在他心里的地位可就真再回不到从前了!

见喝退了众下人,只余下了众主子并各自贴身伺候之人,冯姨娘脸色方稍稍好看了些,又喝命丫鬟流霞:“即刻回去请了三爷至萱瑞堂,总不能只凭某些人的一面之辞,便让太夫人和侯爷给三爷定了罪,总也要先听听三爷是怎么说的!”

流霞会意,这是在吩咐她把才发生的事都先说与三爷知道,好叫他想好应对之词,忙屈膝应了,转身飞快去了。

周珺琬也知道冯姨娘的意思,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人去取了披肩来,让绿萝先批上后,方与众人一道去了周太夫人的萱瑞堂。

周太夫人才歇了午觉起来,正是没什么精神的时候,瞧得周珺琬打头进来,立时便沉下了脸来,冷声道:“你这会子过来做什么,我并没叫人叫你来,还不离了我这里呢,没的白坏我的心情!”

周珺琬先屈膝行了礼,正待说话,冯姨娘已抢先一步上前,跪到周太夫人膝下,哭喊起来:“太夫人,灏儿他才在自己家里都被人陷害了,您老人家可一定要为他做主啊,不然我们****俩可就真没有活路了,呜呜呜…”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被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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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现在相亲女生都不问男生有没有房子车子了,而是问:“你们家小区停车费多少钱一月呢?”,今天天气真好,O(∩_∩)O~

章一一六

冯姨娘一见周太夫人,便哭倒在了其脚下,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儿,一旁周珺琬见状,看了一眼身后的绿萝,绿萝便也即刻上前跪下,不甘示弱的大哭起来:“奴婢虽说已被夫人给了二爷,但至今仍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今日却被三爷如此玷污损躏,奴婢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太夫人您老人家大慈大悲,可千万要为奴婢做主啊…”

声音一下子盖过了冯姨娘的声音不说,一边哭,一边还捶胸顿足的,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儿,连身上的披风脱落了,露出里面凌乱的衣衫和****白皙光裸的肌肤都顾不得。唛鎷灞癹晓一浪高过一浪,宛如哭丧的声音,很快便将周太夫人吵了个头大如斗,双耳嗡嗡作响,禁不住怒喝道:“都嚎什么嚎,我还没死呢,要嚎丧家去嚎你们自个儿的老子娘去!”

侍立在她身后的贴身妈妈也沉下脸来道:“太夫人她老人家上了年纪,身体本又不好,如何经得起姨娘和这位姑娘这般哭闹?二位便是有天大的事,到了太夫人跟前儿,也该轻言细语才是!”

冯姨娘与绿萝闻言,声音方渐次低了下来。

想起方才在园子里时己方已是失了先机,冯姨娘因忙抢在周珺琬和绿萝之前开了口:“婢妾回太夫人,事情是前因后果是这样的。方才婢妾等人去给夫人请安,二奶奶因说今儿个天气好,欲请大家去园子里为夫人捡佛豆祈福,这等好事,婢妾等人自是乐意前往,因此一群人去了园子里。却没想到不多一会儿,众人耳边便都传来异样的声音,二小姐的丫鬟牡丹与芍药因奉了二小姐之命前去查探,然后便慌慌张张跑了回来,说在园子里的假山后面,看到了老三与这个小贱人…”

说着拿仇恨的目光剜了绿萝一眼,才又道:“再然后,这个小贱人便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说是、说是老三玷污了她,硬生生夺了她的清白去!老三那孩子有多老实有多洁身自好,太夫人您老人家比谁都清楚,之前您几次三番要赏人去他屋里,——您屋里姐姐们的人品才貌若是称阖府第二,便再没别人再敢阖府第一,饶是这样,尚被他婉拒了,说是学业无成,不敢沉溺于温柔乡以免移了性!婢妾说句不好听的,连您屋里姐姐们都入不得他眼了,您再看看这个小贱人算什么货色,又怎么可能入得他的眼?更不要说当时只有这小贱人一个人跑出来,老三却不见踪影,人常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且最先嚷嚷与这贱人一起之人系老三的又是二小姐的人,引大家去园子里的人又是二奶奶,若说这中间没有蹊跷,真真是打死婢妾也不能相信,太夫人您老人家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不能让我们****蒙受了这不白之冤…”

奈何话还未说完,已被绿萝哭着打断:“姨娘您含血喷人!就算奴婢是夫人屋里的人,自来不受您待见,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且又蒙夫人开口给了二爷,只不过暂时没去倚松院伺候而已,奴婢自有好前程,又岂会傻到空口白牙的污蔑三爷,坏了自己的终身?实话告诉姨娘,过去一个多月里,三爷已经让人给奴婢送过好几次东西了,不是市面上时新的珠花就是手镯,不然就是其他首饰,合起来少说也值上百两银子,都被奴婢退了回去,须知奴婢可是二爷的人…此事与奴婢住一屋的红裳和三爷的小子可以作证!奴婢若真有其他见不得人的想头,又怎会一再将三爷的东西退回去?奴婢原以为不收三爷的东西,便能让三爷明白奴婢的心意了,谁曾想会发生今日之事?”

一行说,一行对着周太夫人磕头如捣蒜起来,“太夫人,您老人家大慈大悲,可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来生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直把冯姨娘气了个倒仰,既气挖坑的齐少游和周珺琬,也气自己儿子眼皮子浅不争气,净会扯自己后腿;更气自己这么长时间竟没注意到儿子的异样,果真如那小贱人所说儿子已经在过去一个月里给她送了好几次东西,那他身边的小厮们必定都是知情的,指不定连他屋里服侍的人都知道亦未可知,可恨自己这么长时间里竟一无所觉,真该即刻将那些一味只知媚上,一味只知道引主子学坏的奴才们拿了来打死!

绿萝磕头哭诉间,齐亨与齐少灏父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齐亨是一脸的阴霾,齐少灏则是苍白着一张俊脸,眉眼间布满沮丧与难以置信,看起来应当已大概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屋内众人瞧得齐亨进来,除过周太夫人以外,忙都矮身给他行礼。

齐亨则上前给周太夫人行礼:“扰了母亲的清静,都是儿子的不是。”

周太夫人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也不知是被冯姨娘和绿萝方才吵的,还是被此事给气的,瞧得儿子进来,面色总算和缓了些,哼哼道:“这原是内宅的事,与你一个大老爷儿们什么相干,总不能让你操心完外面的事,回到家来,还不得松泛,还要继续操心罢?说来也是你夫人病得巧,不然有她坐镇,料想也不会生出这么些事来,大丫头二丫头几个,终究还是太年轻,缺乏历练了些!”

这话乍一听还不觉有什么,稍一细想,却是大有深意,分明就是在暗指宁夫人此番乃是在装病,为的便是陷害冯姨娘****,横竖如今奉命管家的是齐涵芝齐涵芳和周珺琬三个小的,便是真闹出什么事来,也只是因为她们年纪轻,缺乏历练而已,纵是要罚,也不好罚得太重!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周太夫人话中有话?尤其冯姨娘,更是当即转怒为喜起来,暗想太夫人这摆明了就是在袒护他们****呢,而侯爷又自来最听太夫人的话,看来今日之事,十有八九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因忙站起身来,换上一脸的委屈上前,把方才与周太夫人说的那一席话复述了一遍,又加了些齐少灏年少无知,最易受人蒙蔽和利用的话,末了方哽咽道:“侯爷,您可一定要为婢妾****做主啊…”

绿萝自然不会任齐亨只听冯姨娘的一面之词,等不及她把话说完,已打断道:“才当着太夫人和大家伙儿的面,奴婢已驳过姨娘的话不实,明明就是三爷强迫的奴婢,姨娘却非要说是奴婢勾引的三爷,怎么这会子侯爷来了,姨娘还这样颠倒黑白?奴婢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儿,如何禁得起姨娘这般三番四次的诋毁?奴婢如今也没别的想头了,只待主子们为奴婢申了冤做了主,便立刻或是绞了头发做姑子,或是找个清清静静的地方独自死去,也省得让奴婢的老子娘因奴婢而蒙羞!”说完大哭不止。

“你个小贱人别以为拿死来做要挟,我就会怕了你…”眼见齐亨的脸因绿萝这番话又黑了几分,冯姨娘不由急了,想也不想便骂道。

却只来得及开了个头,已被齐少灏打断:“你说是我强迫的你?你竟说是我强迫的你!”话却是对绿萝说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还夹杂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齐少灏的脸色较之方才初进门时又苍白了几分,眼里先是满满的难以置信,继而便化作了恍然大悟。

难以置信的是他原本还以为绿萝跟自己是两情相悦,她是真的只爱他这个人,而非看重的他西宁侯府三爷的身份,即便他没有这个身份,她一样爱他,却原来她从头至尾都在骗他!

恍然大悟的则是怪道他几次着人送东西去给她,都被她退了回来,说是她与他好,又不是图的他的银子钱和吃穿首饰等物,而是为的她自己的心,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是为了不给她自己留下任何把柄!

齐少灏的心一下子抽紧了,觉得自己连喘气都有些困难了,眼前却在此时相继浮过往日里与绿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第一次见她时她在假山后面的啜泣,说自己从没想过作二爷的屋里人,谁知道却忽然被夫人给了二爷,谁知道又被二爷拒绝了,以致她如今沦为笑柄;第二次见她时她关切的话语,说看他眼睛都沤坏了,是不是夜间看书熬夜太晚?让他别太紧逼自己,该是他的,终究会是他的;第三次见她时,她见他袖子不知道在哪里划破了,她即刻取了针线给他缝好…他不明白,明明之前她待他就是真心的,怎么今儿个却会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要知道若非她主动相约,若非她主动投怀送抱,他是不会舍得在园子里便亵渎她的,却没想到这竟是一场阴谋!

齐少灏的神色变化,并未能逃过一旁冷眼旁观看好戏的周珺琬的眼睛,她忽然就觉得绿萝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齐少灏对她显然是真心的,可她却为了齐少游那样一个凉薄之人,轻易便伤害了齐少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正在错过什么?!

章一一七

就算齐少灏是冯姨娘所生,就算冯姨娘仗着周太夫人在府里上蹿下跳,妄图压根儿不可能属于他们的东西,就算齐少灏心里未必就没有那样的想头,就算他们也是齐少衍的敌人…在这一刻,周珺琬依然禁不住后悔起自己不该参与到齐少游的计划中,如此设计齐少灏来,不为别的,只为他此时此刻待绿萝那份难得的真心,只凭这一点,他已比齐少游强出百十倍!

周珺琬正暗自思忖着,耳边已传来绿萝的哭声:“三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知道奴婢身份低微,凭主子们想怎么样都不能有二话,只能生受着,可奴婢毕竟是蒙夫人开口给了二爷的人,如今却遭逢到这样的事,奴婢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话音未落,就见齐少灏一张俊脸已是苍白如纸,身体也剧烈晃动了一下,瞧着几乎就要站立不稳,“你的意思,是承认我强迫了你了?…原来,你一开始就是在骗我!”后一句话,低到几乎快要听不见。

但随即已稳住了身形,声音听起来也已是四平八稳,若非脸色一时间还变不回来,瞧着又已是往日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只是话说得有些不中听就是了,“你口口声声爷强迫了你,爷就是强迫了你又怎么样?你不过一个奴才丫头罢了,爷能瞧上你,已是你大的福气,你倒还叫起屈来,真真是晦气!等会儿你就收拾了东西滚出去罢,爷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你了,省得白污了爷的眼睛!”

说着转向齐亨,单膝跪下请罪道:“今日之事,都是儿子一时鬼迷心窍,一时猪油蒙了心,一切都是儿子的错,还请父亲责罚!”

撇开地位身份不谈,单论品德,齐少灏的确比齐少游强多了,至少比他有担当力得多,若是这会子换做齐少游处在齐少灏的境地,只怕早反咬绿萝一口了,——这也正是事先他们最担心的一点,却没想到齐少灏竟会如此多情,——横竖他是主子,他的话终究比一个奴婢的话有分量得多,可是他却选择了一力承担,而且还在极力想着维护绿萝,绿萝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周珺琬暗暗叹息,只是今日过后,也不知齐少灏这份品德和担当力,还能再保持多久?

而且就算他一力担下了此事,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最大限度给了绿萝一条生路,冯姨娘又岂肯轻易善罢甘休?只怕且有得闹呢!

果然齐少灏话音刚落,冯姨娘已尖叫起来:“灏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多早晚强迫这个小贱人了,又有谁看见了?就她这副姿色作派,也值当你强迫,分明就是她耍手段勾引的你,分明就是某些人有意挖坑陷害的你!你给我起来,给我把方才的话都收回去…你给我起来,明明白白告诉你父亲,你是冤枉的,你是冤枉的…”

见齐少灏不动,忙拼命去拉他,奈何用尽全身力气也拉不动,只得暂时松开他,自己个儿急声向齐亨说道:“侯爷,灏儿他年纪还小,又心思恪纯,难免会受人蒙蔽利用,意气用事,老话说‘知子莫若父’,您一向是最知道他的,可千万不要信了他这番胡言乱语,可千万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

“你们母子?”齐亨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却是冷得不能再冷,“你跟谁是母子?谁跟你是母子?是灏儿吗?据我所知,夫人这会子正因病在自己院中休养,根本来不了这里,灏儿又哪来的另一个母亲?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齐亨此话一出,冯姨娘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以前她盛宠时,比这更过分的话也不是没说过,那时候齐亨可从没斥责过她,更别说提醒她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可如今他却毫不留情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了这样的话,果然“喜新厌旧”是所有男人的性,“色衰而爱驰”是所有女人的悲哀!

怪只怪那个小冤家不争气,竟被那个小贱人迷了心窍,到这会子还百般护着她,弄得他们这般被动…冯姨娘满心的气闷无处说,才受了齐亨如此重话儿也不敢说,只得矮身跪下,抽抽噎噎道:“原是婢妾嘴笨,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说错了话,还请侯爷恕罪,婢妾以后绝不再犯!只是灏儿…三爷他却是冤枉的,还求侯爷千万明察,还他一个清白!”

齐亨闻言,犹板着一张脸,却是不再看冯姨娘,而是转向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周珺琬:“你来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侯府最大的主儿发了话,周珺琬不敢怠慢,忙屈膝应了,尽量言简意赅且客观的将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夫人如今正病着,两位妹妹又尚未出阁,兹事体大,妾身不敢擅自做主,这才回了太夫人和侯爷,还请太夫人和侯爷做主!”

因周珺琬说得很客观,与自己说的几乎没有什么出入,只除了后面喊冤的话,地上冯姨娘听了,也就没有反驳她或是再喊冤。最重要的是,齐少灏已当众承认是他强迫了绿萝,她就是再否认,也已否认不了,指不定反而还会引来齐亨的厌恶,倒不如寄希望于齐亨瞧在齐少灏年纪还小,他又向来宠爱他的份儿上,能从轻发落。

只是终究还是有几分不甘心,且亦担心齐亨会罚齐少灏罚得太重,因忙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上首的周太夫人,盼着她能为齐少灏说上几句好话儿,好叫他不至于被罚得太狠。

奈何周太夫人倒是接收到了她的眼光,也有心为齐少灏说几句好话,却还未及开口,已被一脸严肃的齐亨抬手止住了,——齐亨是自来孝顺,也对自己这个母亲百依百顺,但周太夫人心里却知道,儿子对自己百依百顺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真干系到大事时,是没有谁能左右他决定包括她这个亲生母亲的,因此见他神色不善,便也识趣的没有再说。

齐亨制止了周太夫人后,沉声唤了自己的贴身小厮宝骏进来:“即刻拿了我的名帖,将三爷送至山塘书院去,明年秋闱之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府!至于这个丫头,送至外院吴大管事处去,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侯爷!”宝骏忙恭声应了,自领着绿萝下去安排去了。

这里冯姨娘不等他走远,已忍不住哭了起来:“侯爷,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如今外面寒地冻的,三爷又自小锦衣玉食,哪里受得了背井离乡的苦?就算三爷犯了错,您好好教导他便是,就留他在京城又何妨?也不至于间断了学业啊,婢妾求您收回成命,婢妾求您了…”

山塘书院乃大燕数得着的书院,但因距离京城太过遥远,便是骑快马昼夜兼程少说也得半个月时间,且那里不让带随身伺候之人,只允许带一个书童,好多事情都得自己亲力亲为,故书院名气虽大,真正愿意去就读的豪门子弟却少,乃是出了名的寒门子弟心中的圣地。

冯姨娘膝下只得齐少灏一个儿子,自来视若眼珠子,更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便是知道去了山塘书院后,齐少灏的学业十有八九能大有进益,依然剜心似的舍不得,且亦担心齐少灏去的时间久了,齐亨久不见他,对他的宠爱便淡了,那他们母子以后的日子才真正难过!

齐亨却是理也没理她,只管继续下命令:“来人!将冯姨娘送回贞华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那院子一步!”

便有两个梳圆髻,表情严肃的婆子应声进来,一左一右架起了冯姨娘,“姨娘,您请罢!”话虽说得客气,手上的动作可一点也不客气。

侯爷这是要禁自己的足,还是没有期限那种?那她还要怎么给灏儿收拾东西再使人给他送去?还有四丫头,她的婚事可还没有着落…念头闪过,冯姨娘禁不住大力挣扎起来,“侯爷,您罚婢妾不打紧,千错万错都是婢妾的错儿,可三爷真个不能去山塘书院啊,婢妾求您了,求您了…”只要保住齐少灏不离开府里,那他们母子还有希望尽快翻身,反之,指不定可就要等到明年齐少灏高中去了!

只可惜齐亨依旧板着脸没有理她。

倒是齐少灏听了齐亨要即刻送他去山塘书院的话后,毫不犹豫就应了:“多谢父亲从轻发落,儿子去了书院后,一定好生习学,改过自新,再不叫父亲失望!”

齐亨闻言,脸色这才微微缓和了一二分,冷声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又冷眼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冷声吩咐:“今日之事,事后我不想再听到哪怕一个字,谁要是犯了戒,一律杖毙!”

终究是上过战场在死人堆里滚过来的人,齐亨发起威来,自有一股杀伐之气,众人不敢多说,忙屈膝战战兢兢的齐声应了,目送他走远后,方默默的各自散了。

章一一八

周珺琬回到倚松院时,已是掌灯时分。

齐少游早已在屋里等着她了,一瞧得她回来,便连珠带炮似的问起当时萱瑞堂的情形来,“…父亲斥责那对贱人母子时是何神情?他是不是对那个贱种很失望?祖母又是什么神情怎么说的?哼,素日里便偏心偏到了脚后跟去,若非碍于嫡庶有别,怕引来御史弹劾,只怕更要将那个贱种捧到天上去了,如今怎么样?出了这样的丑事,我看父亲和祖母还如何有脸捧那个贱种去!”

周珺琬遂将当时的情形事无巨细都与齐少游说道了一遍,包括每个人其时的表情神态都讲到了,末了笑道:“妾身还没恭喜二爷算无遗策,得偿所愿呢!”

齐少游也笑了起来,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踌躇满志,哼道:“早前不过是我不乐意理会罢了,想着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我又岂能与他一般见识?谁曾想他倒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起来,先是害得我…”

说着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如今竟又欲趁着母亲生病时,谋夺内院的管家大权,这一次我若再纵了他们,下一次,他们岂非更要胆大包天的谋夺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了?只是没料到,那个贱种倒是一个情种呢!”

周珺琬点头笑道:“别说二爷与妾身没想到,只怕连冯姨娘都没想到呢!今儿个她可算是陪了夫人又折兵,栽了大跟头了!”说着眉头一蹙,话锋一转,“只不知,绿萝那边怎么样了?她是被侯爷的人亲自带走的,吴大管事又只听命于侯爷,我们根本打探不到半点消息,我怕一旦吴大管事用了什么非常手段,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家,会熬不住…”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巴不得绿萝真受不住吴大管事的非常手段,将幕后主谋齐少游给供出来,让齐亨也罚齐少游一通之余,心下越发的厌弃他,好叫齐少衍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她会这么说,也是真想知道齐少游还有什么后手,绿萝又会落得什么下场?事关自己两个儿子,且事情一看便知大有蹊跷,甚至可以算得上兄弟阋墙,齐亨只怕不会就此轻易将事情揭过去,也十有*不会再留绿萝活在这世上!

齐少游将周珺琬的担忧尽收眼底,却半点不见慌乱,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绿萝待我一片痴心,一心盼着我大业得成后风风光光回府做我的姨娘,又岂会反过来出卖我?你只放心罢!”更何况,绿萝一家子都在他手里呢,她就算是死,也断不敢多说半个字,他可是一早便说过狠话的,她是个聪明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弟也丢了性命!

他倒还有脸说绿萝对他‘痴心一片’,断断不会出卖他?周珺琬暗自冷笑,绿萝可真真是瞎了眼了!

不过她也知道齐少游既敢这么说,手上必定就还有能让绿萝守口如瓶的有力筹码,况此番之事,说到底她也是受益者,因此齿冷归齿冷,心寒归心寒,却是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唤了人进来摆饭。折腾了一下午,她早就饿了。

一时饭毕,因见时辰还早,周珺琬不想这么快便上床去被齐少游恶心,遂有意赔笑与他说起闲话来:“如今三爷被送去山塘书院了,冯姨娘又被侯爷下令禁了足,只余下太夫人一人,想来短时间内是生不出什么事儿来了,爷整好趁这段时间,好生在侯爷面前表现一番,让侯爷对爷刮目相看,最好是今早把请封世子的折子上了,那可就真真圆满了!”

一席原是有意奉承的话,却说得齐少游敛去了笑容,再没了方才的大好心情,“请封世子,谈何容易?打小儿父亲便不是最疼我最看重我,近几年来母亲与他的关系亦是日趋恶化,两个人早已是同床异梦,根本连话儿都懒得说到一起去,就算如今老三被送走了,他那个下贱的娘也被禁了足,却并不代表父亲就会封我为世子,他若真想封我,早就封了,他若不想封我,随随便便就有一万个理由推脱,旁的不说,只一点我如今还没个子嗣,便已是最现成的理由了,我又怎么敢奢望他会在这段时间里上折子?他不找由头折腾我,就是好的了!”

齐少游说到最后,已近乎咬牙切齿,方才还因齐少灏母子此番遭受重挫而踌躇满志的心,瞬间已被熊熊的怒火填满。都是那个贱种害得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在床上无所作为的,以致他如今连正经的妻室都不敢娶,如此便少了岳家强有力的支持和助力,让父亲少了好大的忌惮,今日他只让他背着“奸淫母婢”的罪名被送出府去,简直就是太便宜他了!

周珺琬察言观色,几乎是立时便明白了齐少游因何而生气,面上虽是一脸的同仇敌忾,心里却是畅快至极,附声骂齐少灏道:“小小年纪便不学好的,只学会了往下道里走,今儿个侯爷真真罚得太轻了!”

岂止罚得太轻,父亲就该要了那个贱种的命!

齐少游暗暗发狠,心里却也知道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强自平息了片刻怒气,方冷静下来,道:“如今没了那对贱人母子在旁边虎视眈眈,我们行事也可以少好多顾忌,当务之急,便是寻到一个好大夫,尽快将母亲的病给治好。还有一个多月便要过年了,就算府里的年事可以交由你们几个打理,年后去各府吃年酒应酬却是万万少不得母亲,不然时间一长,旁人势必会起疑,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到时候父亲可就更有借口不请封我为世子了!”

毕竟母亲是疯子,儿子是疯子的几率也会很大,而一个疯子,又怎能做堂堂西宁侯府的侯爷呢?!

齐少游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除了尽快找到大夫治好宁夫人的病以外,他还得尽快找到大夫治好自己的病,以便他能尽快娶一门好亲,尽快生出一个儿子来,到时候他再联络一下族老们,再让外祖父和舅舅那边向父亲施施压,料想父亲也不能再硬扛着不请封他为世子!

除了要尽快治好宁夫人的病,还要尽快治好你自己的病罢?周珺琬暗自冷笑,只是你这辈子还有没有那一天,可就谁也不知道了!

她随即又想到齐亨白日里的态度,虽然对冯姨娘和齐少灏母子不假辞色,却也没表露出多大的失望,也就是说,他不见得就因齐少灏做了错事,此消彼长而对齐少游多出几分喜欢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他中意的世子真是齐少灏,后者毕竟是庶子,岂有明明有嫡子,嫡子在外人看来还很优秀的情况下,立庶子为世子的?光御史的口水都能淹死他了!

可要说他想立齐少游,看他素日里对齐少游的态度,又分明说不过去,齐少游是嫡子,虽不是嫡长,身为嫡长的齐少衍在旁人看来却是绝不可能做世子的,那齐少游就该是最佳人选才是,他却至今没表露出过要立齐少游的意思来,难道他其实既不想立齐少灏,也不想立齐少游?这齐亨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周珺琬猜了半天都猜不透齐亨的心思,因见时辰已不早了,遂命人打了热水来,服侍齐少游盥洗了,自己也卸了妆梳洗过后,便躺到了床上去,一下午又是劳心又是劳力的,她早想睡了。好在齐少游心里有事,一直都很安静,也没有烦她,让她是一夜好睡。

次日起来,周珺琬用过早饭送罢齐少游出门,去宜兰院看过宁夫人回来后,文妈妈将屋子里的人都屏退,悄声向她报告了好消息:“才二奶奶前脚刚走,陆炳家的后脚便来了,说前儿个夜里,沈冰落了胎,——是一个已经成形了的男孩儿,流了好多的血,差点儿人就没了,请了大夫去瞧过后,好歹人是保住了,以后却是再不能生了。那姓崔的知道此事后,二话不说便让人将他们一家子连夜赶了出去,还说若是他们敢多嘴说一些有的没的,就要请县太爷请了他们去衙门好生说道说道,沈家人没有办法,只得又回了他们的老家去,如今正恨姓崔的恨得臭死呢!”

虽说早料到杜氏在听了文妈妈那些大有深意的话后,不会再留沈冰腹中的孩子太久,但真当听见沈冰当夜就落了胎时,周珺琬还是忍不住感叹杜氏可真是有够狠的,竟对亲外孙这么狠!

但她随即又想到,她不也是杜氏的亲生女儿,可后者还不是眼睁睁看着她丢了性命,甚至还充当了一回帮凶?对亲生女儿尚且如此心狠了,又怎能再奢望她对隔一层的外孙心软到哪里去!

对杜氏的心狠,文妈妈也是叹为观止,咂舌道:“人常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这杜氏可真是有够狠的…”说完才猛地想起周珺琬不也是被她害死的,忙转移话题道,“对了,陆炳家的还问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

周珺琬想了想,道:“暂时按兵不动罢,如果我猜得不错,等沈冰出了月子后,沈家人还会再上门的,到那时又再说!”

章一一九

宁夫人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虽然她记不清自己究竟都梦见了些什么,却能肯定在梦里她一定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过,因为她醒来后,只觉得全身前所未有的疲累,稍一动便全身被什么碾过似的痛不可当,根本没有能力自己起身,只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唤人:“来人哪…人呢…”

声音却沙哑而破败,陌生得都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了。

宁夫人一下子慌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控制范围以内的感觉实在遭透了,不行,她一定要即刻弄清楚!

“来人哪…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宁夫人强忍着喉咙的干痛,拔高了声音。

就见王大贵家的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瞧得宁夫人醒了,脸上立刻爬满了惊喜:“夫人,您醒了!您可终于醒了,您要是再不醒,都要急死二爷二小姐和奴婢们了…”说着已是红了眼圈。

宁夫人见王大贵家的只顾着高兴,却不知道上前扶她坐起来,不由有些不耐烦,“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还不上来扶我一把?”

王大贵家的这才醒过神来,忙上前轻手轻脚的扶了宁夫人坐起来,又拿大迎枕给她垫在脑后,并倒了一盅茶服侍她吃下后,方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您这会子觉得怎么样?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怎么了?怎么浑身上下一点劲儿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喝了水后,宁夫人觉得喉咙好受了许多,身上也痛得不那么厉害了,因忙问起王大贵家的来。

王大贵家的见问,眼神一下子变得飘忽起来,犹疑了片刻,方赔笑道:“夫人前些日子不慎感染了风寒,这几日都在发热,烧得昏昏沉沉的,自然什么都不记得。可急坏了二爷和二小姐,连日来都寸步不离的侍疾于床前呢,这会子还是奴婢见他们委实累了,好说歹说劝了他们回去歇息,若是让他们知道夫人已经醒了,还不定怎生高兴呢,奴婢这就使人告诉二爷二小姐去!”

说罢不由分说跑了出去,整好撞上郭妈妈进来,因忙将其拉至一边,小声说道:“夫人醒了,问我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我想着那样的事毕竟不光彩,夫人记不得也是好事,省得她觉得在咱们作下人的面前失了颜面,因此说她是感染了风寒,昏昏沉沉发了几日热,自然什么都不记得。你即刻使人回二爷二小姐去,记得请主子们来时不要说漏了嘴!”

郭妈妈深知宁夫人的性子,向来最是掐尖要强爱面子,若是让她知道她这阵子“生病”期间的种种不堪之举被宜兰院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只怕即刻就要生好大的气,只怕连她和王大贵家的也少不了排头吃,倒不如瞒着她的好,因忙点头道:“老姐姐你虑得极是,我这就使人回二爷二小姐去,夫人这里,就要你多费心了!”

王大贵家的忙笑道:“老姐姐这话说的,服侍夫人原便是你我的本分,哪来的费心不费心之说?老姐姐快安排去了,我不耽搁你了。”说着折身回了屋里去。

郭妈妈见状,忙也忙自己的去了。

倚松院内,彼时齐少游正一脸不善的与周珺琬抱怨齐亨,“…吩咐我办差时,明明说的是这样,待我好容易办好了,又说不是这样,定是我听错了,还当着满屋子清客相公的面儿,把我好说了一顿,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事关齐亨,周珺琬不好跟着抱怨,因笑着劝道:“许是侯爷那会子心情正不好,整好拿了爷做筏子亦未可知,想来不是真恼了爷,爷且放宽心些。”

不想齐少游闻言,神色间却是越发的阴郁:“我事后问过宝良,父亲当时心情明明很好,我去之前,还兴致极高的跟清客相公们下棋呢,可见他就是在恼我!哼,当我不知道他这是变相的在为他心爱的小儿子出气呢?也不想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个贱种若真是行得正立得端,便是九玄女下凡又如何?照样儿目不斜视,更别说行出那样的事!再者说,他凭什么就认定是我的错?他有什么证据?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便直接给我定了罪,果真的我就不是他亲生的不成,没见过心眼儿生得这么偏的…”

“爷还请慎言!”话没说完,已被周珺琬一脸紧张的打断,“这话也就在咱们屋里,在妾身面前爷好说说了,到了外面,可千万一个字都不能露,不然被有心人听了去,再传到侯爷耳朵里,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

心里却在想,有没有真凭实据可从来都不是问题的关键,重要的是齐亨心里是怎么想的,重要的是齐亨心里已生出了怀疑。须知怀疑向来是这世上最腐蚀血肉的毒素,会慢慢儿的在人的心底滋生蔓延,最后将整个理智都吞噬掉,齐亨本就因宁夫人的关系不喜齐少游了,如今又怀疑他谋害手足,没有半点友爱之情,又岂会再有好脸子给他?

如此结果,也算是不枉她让人“无意”在齐亨的人面前下话儿一回了!

“什么一个字不能露,我就偏要说呢,难道在我自己家里,我还连句话都说不得了?”齐少游被劝得越发的恼怒,声音也有意拔高了许多,“难道我受了委屈,还连白叫声屈都不行了?”

直急得周珺琬要去握他的嘴,好叫他不要再说下去。

万幸外间锦秀的声音适时响起,方算是为她解了困:“回二爷二奶奶,郭妈妈才使人来说夫人醒了,请二爷二奶奶即刻过去呢!”

“母亲醒了?”

“夫人醒了?”

齐少游与周珺琬闻言,都忍不住叫道,然后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欢喜,只不过齐少游是真的欢喜,周珺琬则是因早就知道宁夫人今儿个会醒来,压根儿不觉得欢喜,装出来的罢了。

两人于是简单收拾了一通,一道去了宜兰院。

方走到宜兰院院门口,就见齐涵芳被簇拥着过来了,后者也是一脸的欢喜,显然也已经知道宁夫人醒来之事了。

“二哥,…小嫂子!”草草给齐少游和周珺琬见过礼后,齐涵芳便当先进了屋子,后面齐少游周珺琬见状,忙也跟了进去。

却被郭妈妈拦在了门外,如此这般说道了一通后,方放了三人进去。

果见宁夫人已经醒了,正由王大贵家的服侍着吃清粥,虽仍面色苍白眼窝深陷,身上的衣衫也松垮垮似借的别人的来穿一般,但双眸却一派清明,精神头也好了许多,显见得是真清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