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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员接着说:“今天会请你过来配合调查,是因为程莲的丈夫闻国安指控你和程莲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

杨远立刻否认:“这是胡说!我和程莲是清白的。”

他又说:“我刚才没全说,当年我们在大学的时候,的确谈过恋爱,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当年的大学同学能混到我们这个层次的寥寥无几,所以程莲跟我一直保持着朋友的关系。偶尔跟我一起也只是吃饭聊天,她婚姻一直不太幸福,有时候也会跟我倾诉……”

监控室里,罗队长一边监听,一边跟进来报告的警员交谈。

警员说:“没有开房记录。在能查到的年限内,都没有。”

另一个警员说:“像他们这种有钱人,不会去酒店开房吧?全国各地都有别墅的啊。”

“这个人,滴水不漏啊。”罗队长盯着监控屏幕说。

这个叫杨远的,从说辞上来讲,没什么漏洞。他甚至透露出很多对闻国安不太有利的信息。

“当年我们都还清贫,闻国安是个富豪,程莲选择了他,抛弃了我。不过那都是年轻的时候的事了,我也早就释然。所以我们现在算是朋友。”

“她不太幸福。说闻国安脾气暴躁,曾经动手打过她。都发生在卧室里,她也抹不开面子跟别人说。”

“因为我们以前有过一段感情,所以她才来跟我倾诉。”

“但我们之间绝对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了。我也早不是当年的穷小子了,我身边多的是年轻漂亮的女人,她都多大年纪了,我想找女人干嘛还要找她?”

“私奔?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还会相信爱情?”

杨远骇笑。

那笑很真,是真的对“爱情”这个话题感到匪夷所思。

第77章

“你爸爸,杀死了……你妈妈?”纪安宁震惊又茫然。

茫然中又恍然,原来前世,闻裕的家庭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他最后一次来见她,是想跟她倾诉吗?是想寻求安慰吗?

可她转身跑了,如避蛇蝎。

前世啊……

纪安宁不知道是该苦笑,还是该叹息

“那现在呢?你要怎么办?”她温柔地问。

闻裕茫然:“我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电话就响了。

闻裕看了一眼,直接挂断。但电话一直不停。闻裕直接关机了。

他抬眼,说;“我就想找个地方待着,让他们都找不到我。我就想……安静一会儿。”

他说完,垂下了头。像迷路的羔羊一样无助。

“我知道了。”纪安宁抱住他的头,下颌轻轻的蹭他的发顶,“那你就在我这儿待着,他们找不到你。”

看守室里,郑律师匆忙进来,说:“联系不上他。孙秘书去了他住处,也没有人。”

闻国安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双眼,说:“他这是……相信我杀了他妈妈?”

郑律师默然。

许久,闻国安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郑,你有孩子吧?”闻国安问。

郑律师三十多岁,快四十了。但闻国安年纪更长,唤一声“小郑”也合适。在他眼里,郑律师还算是年轻人。

“有,老二刚三岁。”郑律师回答。

“哦,孩子是谁带的?”闻国安问,“保姆吗?”

“不是。是我太太,她没有出去工作,在家全职带孩子。”郑律师说。

闻国安流露出向往的神情,说:“那孩子应该跟她很亲吧?”

以眼前的境况而言,这个话题真是尴尬。偏闻国安一心就想聊聊,郑律师只能硬着头皮说:“是的,她们非常亲密。”

闻国安点点头,说:“母子关系,是孩子成长中重要的一环,不能缺失。”

“所以,我一直觉得,爱一个孩子,就得让他有妈妈。”

“哪怕,这妈妈不是那么合格,总比没有强。”

“小郑啊,我错了吗?”

正常来说,这思维肯定是没错的。可眼前的状况,郑律师真不能理直气壮的把“你没错”这句话说出来。

他尴尬地望着闻国安。

闻国安又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问:“杨远怎么样了?”

闻国安没有在闻裕面前提及杨远。他有他的顾虑。

罗队长是个铁头,用关系啃不动。这件案子还被捅到陈局那里去了,那是老钱的对头。老钱现在被他盯着,做事掣肘,缩手缩脚,唯恐被抓到把柄。闻国安便想着老老实实待够24小时之后再出去。

等出去了,该做的事,自己动手。

万没料到,程莲竟然死了,真的死了。尸体还这么快就被发现。

取保候审也被直接拒绝了。

郑律师说:“他刚才已经回去了。他否认和太太有不正当关系,而且他的证词,暗示您曾经家暴太太,对您很不利。”

他顿了顿,又说:“一切都太顺当,尸体发现得太快,陈局那里得到消息也太快,我去试探过了,不是罗铁头捅上去的。”

闻国安眉目不动:“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郑律师问:“要不要现在就……”

“不。”闻国安闭目说,“不用,先盯着他。”

“那,闻裕……”郑律师又问。

他清楚地看到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深沉的闻国安,在听到闻裕的名字时,眉毛颤了颤。

老人睁开了眼,长长叹息一声。

“给他时间冷静一下。”他说,“他是个聪明孩子,我希望他是靠自己想明白的。”

刚才那个运筹帷幄、心机深沉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父亲。

只是一个父亲。

郑律师看得明白,闻国安这个男人如果有弱点,那个弱点便是闻裕。

闻裕躺在纪安宁家的沙发上。

这个新沙发是他买的,比原来的旧的宽大得多。虽然确实使这个小厅更加拥挤了,但的确坐起来更舒服,躺着也舒服。

桌上的杯子里很多烟蒂。闻裕躺在沙发上抽烟,一只手还玩着打火机。

翻开,盖上,翻开,盖上。无意识的机械运动。

直到外婆从卧室里出来,吸入了烟气,开始剧烈的咳嗽。

闻裕慌忙起身,掐灭了烟,又把空气净化器开到最大档。

外婆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问:“你是谁啊?宁宁呢?宁宁怎么还不下学?”

闻裕扶她坐下,说:“宁宁买菜去了。”

闻裕要留下,家里的菜肉刚好不够了,纪安宁下楼买菜去了。

等她回来,看到闻裕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正在听外婆讲古。讲的都是她小时候的事。

一个讲得开心,一个听得专注。

屋里的氛围竟十分温馨。要是茶几上没那么多烟头就好了。

纪安宁走过去把烟头收了。

“回来啦。”闻裕说,“外面冷吗?”

他又不是没去过外面,问这种话。纪安宁说:“挺冷的。我看到学校那边,好多人都开始返校了。”

闻裕说:“哦,那么早啊。”

两个人的对话十分日常且琐碎,谁也不提闻裕的家事。

闻裕躲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逃避。

纪安宁说:“你陪外婆接着聊,我去做晚饭。”

闻裕“嗯”了一声。

纪安宁进了厨房,闻裕依然盘着腿,人歪在沙发靠背上,陷进去。外婆依然讲古讲得开心。

厨房里很快传来洗菜的水声,切菜的咄咄声。外婆讲着纪安宁小时候的事,讲她是一个多么顽皮、精灵古怪的小女孩。

闻裕恍惚间,忽然懂了。

原来这就是相依为命。

血脉相连,彼此依靠,不能分开。

他内心其实隐隐对自己的母亲不喜,这两天甚至对她感到厌憎。可是再不喜,再厌憎,她也是那个生了他的人。

她就那么死了,闻裕都觉得呼吸困难,心脏疼痛。

纪安宁和外婆只剩下彼此,闻裕一想到自己曾经企图把她们分开,才惊觉自己的残忍和冷酷。

原来事关亲人,是不能仅仅用哪个选择好,或者更好来衡量的。

闻裕眼睛模糊了。

他扭头把脸埋进沙发靠背里,蹭掉了脸上的湿意。

当纪安宁端着碗碟出来,看到的是一双红红的眼睛。她什么也没说,牵着他的手上桌,默默地给他夹菜。

闻裕晚上睡在了沙发上,纪安宁给他找了两条薄被叠在一起盖,还担心他冷,问他要不要加个热水袋。

但闻裕试了试,盖一条就够了。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却很快就睡着了。

夜里不知道几点,被马桶的冲水声吵醒。睁开眼,黑咕隆咚。有人摸黑上洗手间。

那个人出来了,没有直接回卧室,反而走到了沙发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是纪安宁。

她的手刚洗过,虽然擦了,却还有湿意。

闻裕捉住那手,亲吻。

“吵醒你了?”纪安宁俯身,压低声音问。

体香有温度,扑面而来。

闻裕伸臂揽住她,将她揽到怀里。纪安宁静静地趴在他身上。

“那你,等于是,还没去见你爸?”纪安宁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