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先漱口吧!”旁边的丫鬟面不改色,含笑递了漱口水过去,待到宋楚兮漱了口,又递了热茶给她,然后才道:“少主说小姐在这里住的日子可能要长久些,那个丫头人生地不熟,服侍起来怕有疏忽,就将她送还给宋家二老爷,让带回去了。”

让宋亚儒带回去了?宋亚儒都走了一天多了。

宋楚兮微愣,心里却是明了——

那幽儿,现在应该早就是一具尸体了,真是——

太好了!

她垂下眼睛,不再说话,恰到好处的掩盖住眼中那一瞬间冰冷划过的情绪。

旁边的丫头也不觉得心虚,仍是态度温和的笑道:“奴婢们笨手笨脚的,自然也没这个福分近身侍候小姐,小姐莫急,少主说了,会给您重新选两个可心的丫头送过来,一定比您原来的丫头更尽心。”

话音才落,就听见院子里有婢子清脆的嗓音道:“见过少主!”

宋楚兮抬头,果然就见那容貌极盛的少年款步跨进门来。

这天他穿了一身紫色的宽袍,并没有束发,一头墨发只松松散散的以一根同色的缎带绑在脑后。

这一身衣物的颜色极重,莫名的就更衬得他容颜也更添几分艳色,让整个屋子都为之一亮。

“你来啦!”宋楚兮不冷不热的招呼了一句。

端木岐含笑而来,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上下打量一遍她的脸色道:“用过早膳了?昨晚睡的不好?”

宋楚兮闷声不说话。

端木岐当然知道她是为什么,却也不点破,只冲着门口的方向略微一抬下巴。

跟着他过来的两个婢子立刻快步走了进来,屈膝行礼。

“我给你挑了两个丫头,你瞧瞧,觉得怎样?不满意的话,我再另外给你换。”端木岐道,接过丫鬟送上的热茶浅啜一口。

关于幽儿的事,他是不屑于再提的。

宋楚兮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扫了眼那两个丫头。

两人穿着同样的衣裙,只在细微处有些差别,姿色算是中上,但即便貌美,也美的十分内敛,乍一看去并不打眼,反而给人一种熨帖舒服的感觉。

宋楚兮不得不承认端木岐挑人的眼光,最起码这两个丫头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极好的。

“你挑的人,自然都是最好的。我现在客居在此,哪里还有挑三拣四的道理?”

“奴婢舜瑜/舜瑛见过小姐!”两个婢子这才报备了名字,上前行礼。

宋楚兮撇撇嘴,态度一直不冷不热。

端木岐递了个眼色,两个婢子就垂首退到了外间。

宋楚兮只埋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头,端木岐看她一眼道:“这里不是端木家的祖屋,只是我的私产,又没有外人在,你大可以不必拘束,把自己当做这里的主人就好。”

宋楚兮抬起头来看他,想了一下,道:“除了你,他们都可以由我驱策?”

“怎么?你不满意?”端木岐的手指叩击着桌面,心里幽幽一叹,这个丫头啊——

“我都听你的就好!”宋楚兮却是从善如流。

不是她要较真儿,而是形势所迫,就算这些奴婢得了端木岐的命令,不会苛待折磨她,可是——

但凡上面还有一个人说话的分量高过她,她就永远不可能真正以主人家的心态居于此地,终不过别人手里的一个提线木偶罢了。

要彻底改变这种处境,就唯有自己坐上这里的第一把交椅,也就是要压倒端木岐。

这种可能性——

根本就没有!

最起码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实现的。

人在矮檐下,宋楚兮从来都是识时务的。

她抿唇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重新抬头看向了端木岐道:“你叫人抱我到里面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单独和你说!”

如果宋楚琪真有一段黑历史,那么在端木岐这里,她的面子就完全靠不住了现在——

已经到了要摊牌自保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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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端木美人儿也挺苦逼的,虽然他是被人甩的,但是也请大家不要歧视他→_→

、第009章 南塘往事

她的表情郑重其事,甚至是颇有些严肃的,和她的这个年龄、这张稚气的脸孔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端木岐侧目看来,神情慵懒,“你还想说宋楚琪的事?”

“不是!”宋楚兮摇头,顿了一下,“我要说南塘宋氏,和你端木氏的事!”

端木岐沉吟一声,看着她脸上这般表情,终于还是不得已的重视起来。

他一挥手,打发了屋子里的婢女下去。

想了想,还是起身过去,抱着宋楚兮进到了里间的卧房,将她放在一张美人榻上,而他自己,则是俯身坐在了旁边。

他不说话,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宋楚兮与他对视片刻,就把视线移到了窗口,看着冷风下摇曳的红梅影子,径自开口道:“我来说,你来听,其中若有什么谬误,稍后你再纠正我!”

端木岐抿着唇角不吭声。

说实话,他是真的不适应一个十岁大的女孩儿这么一板一眼的和他说话。

“百余年前,四分天下,北狄,南塘,西疆还有东边沿海而居的彭泽国,四方鼎立,各自为政。后来西疆赫连一族逐渐衰败,皇族内部为了争权夺位而逐渐的土崩瓦解,几十年内斗下来,早就不堪一击,在四十三年前,终于被当时稳居中土,又占地最为广阔,实力最强的北狄侵吞。”宋楚兮也不管他,只是语气庄肃且冷静的自顾开口,“赫连一族倾覆之后,本来就是四国中最为强大的北狄,更是如虎天翼。并且因为统治西疆,而直接将偏居一隅的南塘政权自三面包围。”

她的目光沉静,明明声音听起来十分稚嫩柔软,但是这段往事缓缓说来,却还是给人一种雄浑而厚重的感觉。

端木岐的手指搁在膝上,半晌未动,似是听的出神。

“南塘本来就是边陲小国,仗着处于南方丘陵地带,以复杂的山脉做屏障,才勉强得以维持,这样一来,唇亡齿寒,南塘国主自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而拿下西疆之后,北狄也的确是动了再接再厉吞并南塘的心思。南塘国主不甘臣服,摩拳擦掌,准备背水一战,不想紧要关头,却被他国中掌权的两大世家联手背叛,饮恨自刎于南塘皇宫。”宋楚兮却也仿佛只当他是不存在,继续有条不紊的陈述,“南塘国主死后,以宋氏和端木氏为首的南塘世家就联名向北狄皇室递送了降书,北狄不费一兵一卒,继西疆之后,又将南塘收入囊中。而东边的彭泽,则是仗着背临大海,退路广阔,还能保持屹立不倒。”

哪怕是情非得已之下的主动投诚,破国之耻,这四十多年间还有余音在南塘的土地上盘桓不去。

听到这里,端木岐的唇角忽而弯了一下,那一个似是微笑的表情,看上去有说不出的嘲讽。

宋楚兮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却也只当是没有看到,“宋氏和端木氏得到朝廷封赏,携手统治南塘。南塘地域之内藏有丰富的矿藏,尽数被端木氏把持,而宋氏——则是握有从南塘皇朝遗留下来的十万私兵,负责守住帝国的南侧门户。两大世家本来是并驾齐驱的,可是自从当年我姑母入宫之后,却逐渐拉开了差距,并且端木家因为掌握着富可敌国的财物在手,家主之位的竞争异常残酷,逐渐就走了当年西疆赫连氏老路,开始了无止境的内斗。这样的争端之下,消耗严重,近十年来,已经被宋氏远远甩开。南塘如今的局面——就成了宋氏一家独大。”

宋楚兮的视线本是一直落在窗纸上的,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突然一沉,毫无征兆的再度收回目光,看向了沉默于前的端木岐。

端木岐回过神来,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所以呢?你是想要告诉我,这南塘之内都是你宋家的天下,我不该动你?”

话虽这样说,他心里却不是这样的想法。

“烈火烹油!”宋楚兮道,更是答非所问,四个字,掷地有声,随后就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这对宋氏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嗯?”端木岐的眉心隐隐一跳,这才像是完全的回过神来,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历来皇族都忌惮权臣,北狄的先祖皇帝重用宋氏,又纵容端木氏掌握矿藏,只是因为当时形势所迫,不敢苛待两家,被人说他是飞鸟尽良弓藏的薄凉帝王。可是这两家人,一个手中掌握着富可敌国的强大财力,一个又手握重兵,称霸一方,为人帝王者,他岂能真的放心?”宋楚兮道,似乎也没准备等端木岐的回答,紧跟着又补充,“宋氏手握私兵,本来已经是朝中得天独厚的荣宠,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先帝却还要册封宋氏的女子为后?这真的只是巧合,而没有别的居心吗?还有端木氏那些窝里反的争端,难道也真的全都是无法避免的巧合吗?”

她的语气犀利,字字句句都锋芒毕露。

既然端木岐是端木家老家主亲自调教出来的继承人,那么她在赌——

赌这个人对当前时局的洞察力和掌控力。

“这些话——”端木岐抿抿唇,目光定格在她稚气未脱的脸上,忽而神情玩味的开口。

这几个字,似是沉吟,但是语音轻缓婉转之下又似是带了很重的心思。

宋楚兮看着他。

这少年的眸子明亮闪烁,就连唇角弯起的笑容都与往常无异,但她却能感觉的分明——

这么静默的对峙中,他修长的五指似乎已经真实且冰冷的卡在了她的咽喉上,只在一念之间,她的生死就又要再做计较了。

一个人,知道的太多,总归不会太长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何况她这个年仅十岁的一个孩子,却能道出恐怕连宋氏和端木氏两家家主此刻都还不曾察觉到的危机。

这个女孩儿的杀伤力,实在太大!

留她在世上——

会不会太冒险了?

端木岐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瞬间的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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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信息量略大,虽然表面没啥剧情,但是我一直觉得女主说这些话的时候忒V587了有木有?咳咳,好吧,权谋文,背景有点大,大家理解下,么么哒~

、第010章 岌岌可危

“都是我大姐同我说的。”下一刻,宋楚兮已经接口说道。

而事实上,宋楚琪虽然疼她,可是这宋楚兮自己不争气,又脾气乖张易怒,她姐妹二人之间交流很少,这样事关朝局和整个家族荣辱的大事,宋楚琪知道多少,她不知道,可这些话,她却是绝对不会对宋楚兮提及的。

只不过现在宋楚琪不知所踪,也算是死无对证,一定要先稳固了和端木岐之间的关系再另作打算。

宋楚兮的话言之凿凿,并且有理有据,全无漏洞,端木岐的心跳却是骤然一紧——

宋氏,果然是将宋楚琪作为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来培养的。

一个女人的眼界可以开阔至此,绝非等闲。

宋楚兮只当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又再继续说道:“姐姐说,端木家之所以没落,乃至于我宋氏一脉此时的荣光,都只是一时的障眼法,根本就是朝廷内部策动的一场大阴谋。从内部瓦解端木家,再想办法将宋氏从高处一击落下,这样朝廷才能完成几十年的夙愿,完全彻底的将南塘收入囊中,全盘掌握。这种情况下,宋氏和端木氏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必须互相依傍,朝廷才会忌惮,否则——家族覆灭,就只是迟早的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端木岐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哑然失笑。

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这个丫头也不嫌累得慌吗?

“姐姐她——一定不是悔婚的,更不可能是外界所传,与人私奔而走的。”宋楚兮咬了咬嘴唇,似乎是在艰难决定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目光坚定的重新看向了端木岐。

“哦?”端木岐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宋楚兮却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模样,眼神慌乱而焦躁的四下游离。

“姐姐是得祖父亲自教养长大的,眼界开阔,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就在她失踪的前一天我还见过她在查看你们端木家送过去的聘礼和嫁衣。我虽不知道她和你之间到底怎样,但是我知道,至少她是一心一意在等着结两家秦晋之好,来做你端木家的新妇的。”她的语气很急,完全是情之所至的模样,呢喃着快速说道。

“端木少主!”宋楚兮一时激动,突然就神色慌乱的一把抓住端木岐的袖子,急切又恳求的说道:“我姐姐的事情很不对劲,我怀疑她被人害了。”

“所以呢?”端木岐反问,并不为所动。

“你们曾有婚约,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未婚妻,我求你!求你帮我,我想知道我姐姐的下落。”宋楚兮说着,突然就有豆大的泪珠自眼眶里滚落,长长卷翘的睫毛上氤氲了一层细碎的水珠,那样子,看上去凄惶又无助。

这个小丫头的资质不错,五官生的十分精致,虽然目前还略显稚嫩,但也不难看出,再过两年,必定会出落成个美人胚子。

小姑娘这会儿哭的梨花带雨,那委屈至极的小模样,看上去分外惹人怜爱。

“哭什么?”端木岐的手指自她腮边轻轻蹭过,语气柔软到完全琢磨不透他的情绪。

宋楚兮哭的动情且悲切,他含笑看着指尖上盈盈颤动的温润液体,心中却在忍不住的玩味——

这眼泪,可是真的?

宋楚兮方才的那番话,他是信也不信,但不管那些事情真是宋楚琪透露给她的,还是她自己从别的渠道参悟出来,只冲她处心积虑循序渐进引自己入局的这份缜密心思来看——

这个小丫头本身的头脑就是不差的。

宋楚兮承认她会抖了朝廷的底牌出来,就只是为了博他的眼球。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宋家是靠不住的,她现在就只能扒住了端木岐这根救命的稻草,让他留下她,重视她,就算是居心叵测,但至少——

他这样的人,心机太重,她再了解不过,但凡是心里对她还有疑虑,那他暂时就还不会动她!

只有活着,才能图谋后事。

只有活着——

才有机会!

*

那天一番开诚布公的对话之后,端木岐到底也没有明确的就此事表态,但是后面连着四五天里他却都没在听雪堂露过面。

雪融的腿伤已经好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不见踪影,就在两个丫头以为它是跑回了山里的时候,它又会偶尔闲庭信步的从眼前晃过一遭,几次下来,所有人都见惯不怪,也就不再管它。

这几天宋楚兮看上去情绪都显得很低落,却强撑着面子什么也不问,只每日有事没事的就趴在窗前,取一些碎米渣逗麻雀。

那扇窗子,斜对着院门,舜瑜两个都能清楚辨别她的动机,只她一直拗着脾气不问,两个丫头也就故意装作不知罢了。

就这样又挨了两天,到端木岐消失的第七个下午,宋楚兮再抱着米罐趴到窗口的时候才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他——最近都在做什么?”

宋家的这位四小姐,终究不过一个孩子脾性罢了。

舜瑜忍俊不禁,含笑回道:“少主他回本家去了!”

“啊?”宋楚兮眨了眨眼,似是十分意外,回头看过去,神情困惑。

“之前年关的时候少主他赶上有事,不能脱身回去,现在得闲,刚好家里又来信,就回去了,好像是说要帮忙准备一些礼物贡奉进京的。”舜瑜解释。

京城!

宋楚兮探到陶罐里的手抓了一把稻米用力的攥着。

这还是她苏醒过来之后第一次听到和京城方面有关的消息,此时已经是元月末了,离着她前世的死祭,已经是一月以后,不是她不想知道自己的身后事,而是身陷囹圄又步步危机,即使再如何的心急,她也只能按捺不提。

宋楚兮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又离着京城千里之外,端木岐何等警觉?一旦她突兀的问了,势必引起怀疑,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努力的定下心神,宋楚兮聊作不经意的问道:“那他是要去京城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似乎也应该考虑着手做点什么了。

------题外话------

扮猪吃虎?好吧,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女主就是个疯子蛇精病╮(╯_╰)╭

、第011章 怒焰滔天

“不是的,三公子一行年前奉旨入京参加新年的朝贺,得知年后太子大婚,便直接滞留京城,等到三月的大婚之后再返程。不过太子纳妃的圣旨是他们上路之后才颁下来的,本家这边须得重新补办了贺礼,再叫人赶着送抵京城。”舜瑜笑道,怕她着凉,就取了件斗篷给她披在肩上,“四小姐不要担心,办完了事,少主就会尽快回来的。”

端木家的三公子端木旸正是新近上位的新家主,是端木岐大伯的嫡子。

“哦!”宋楚兮点点头,脸上神情明显透着一丝心安,嘟囔道:“我还以为他要远行呢!”

“不是的!”舜瑜会心一笑,对她从来都是好耐性,“咱们南塘虽然已经归顺朝廷,但实际上还是和一般的臣属不同,除了年关必要的朝贺之外,真正需要和朝廷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按照往年的行程,一个来回有月余时间足矣。这次是要等着参加太子大婚的典礼,所以才不得已额外拖延的。”

“说起来那位太子妃也是个没福气的,好不容易诞下皇嗣,却无福消受,就那么去了。”虽然宋楚兮没有深究什么,舜瑜却打开了话匣子,欷歔了一阵,又惋惜叹道:“太子殿下将要续娶的正妃,好像和已故的太子妃是本家姐妹。皇室贵族之间本来就有这样不成文的规矩,同宗的姐妹做了继室,一则算是对太子妃母家的安抚,二来——彼此间有了血脉牵系,新太子妃也不至于残害苛待了皇孙。”

“皇孙?”宋楚兮的脑中轰然一声,浑身的血液也瞬间凝固。

舜瑜自顾整理着旁边多宝格上的物件,并不曾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只接口说道:“是啊!原来的太子妃是难产血崩而亡的,最可怜的还是小皇孙,生下来就没了自己的生身母亲。”

小皇孙?皇长孙?

原来——

她的孩子竟还活着吗?

宋楚兮袖子底下的手指不觉的收紧,指甲狠狠的掐着掌心限制情绪,不叫脸上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来。

她就像是听了一件完全与己无关的话题,只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台上鸟雀争相抢夺食物,哪怕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并且颤抖的一塌糊涂,也是一个多余的字也不曾追问。

宋氏和端木氏,两者都不是好相与的,如今她身陷囹圄,她就只能是宋楚兮,否则一旦露出分毫的破绽,以端木岐那般精明的为人,只怕马上就要将他查个底掉了。

舜瑜见她没什么兴致,也就没再说下去,又微笑着转身出去取了一小罐稻米进来。

端木岐不在别院,宋楚兮也百无聊赖,趴在窗口那里逗了整个下午的鸟儿,晚膳也没用,天才擦黑就歪在榻上睡着了。

“睡着了?”舜瑛捧着新做的衣物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嗯!走吧!”舜瑜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宋楚兮抱回床上,又替她掖好被角就小心的退到了外间。

屋子里暖意融融,安静极了。

宋楚兮睁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头顶翠青色的纱帐,唇角弯起一个冰冷讽刺的弧度。

她防了殷绍一辈子,最终倾尽一切,终还是躲不过他设下的必杀局。

她的儿子还活着?她的儿子还活着吗?可当时宛瑶怎么会告诉她那是个死胎?

是了,如果不是叫她以为孩子没能保住,那么她又如何肯于甘心赴死?

就算只是为了孩子,她也会咬牙撑下去的。

殷绍这人,算计人心的本事真是叫人佩服。

夫妻三年,他已经是将她的脾气摸的一清二楚,知道孩子一死,她势必怒焰滔天,而在明知道动不得他的情况下,就只会选择和安意茹同归于尽,来泄了这口怨气。

这件事,他当真是做的狠绝了,也——

漂亮极了!

想来当时他应该是对整个东宫都下了禁口令,然后再只对宛瑶一人透露了孩子夭折的消息。

当时宛瑶挂心她的安危,一心一意守在她身边,也自然不会想到去怀疑这样一件大事,并且再去细心查证什么,于是就顺理成章被他利用了一把。

最后——

他请君入瓮,逼着她廖容纱自行了断。

而她居然蠢到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这又能怪谁?

是她高估了殷绍这人的道德底线?

不,在皇权路上,大位之争面前,她从来都知道,他是全无底线可言的。

好!这样很好!她的孩子还活着!她还活着!那么——

有些事,就不可能按照他殷绍一个人的意思,说结束就能结束了的!

她廖容纱,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可以随便给人算计垫脚的,以她的性情,挨了一刀,就一定会不惜一切的捅回来。

转眼天就黑透了,宋楚兮重新闭上眼,脑子里已经冷静了不少,突然想到端木岐回端木家的行程,不由的又是一阵心惊。

就算端木旸不在,他们本家那么多人,不过准备一份贺礼罢了,谁不能办?何必一定要找这个和他们不对付的端木岐回去呢?

分明——

就是个借口吧!

端木家的人,不是别有图谋就是居心不良。

那么——

端木岐此行,会有危险吗?

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忽听得外面北风呼啸中有些细微的响动自屋顶上传来。

有人潜进来了?

宋楚兮的心念一动,目光瞬时清明,才要弹坐起来,外间一道人影已经扑了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小姐别怕!”是舜瑜的声音,她的动作极快,说着就已经抱了宋楚兮在怀。

端木岐给她的这两个丫头是有功夫傍身的,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宋楚兮就已经看出了迹象。

闻着这女子身上熟悉的花香味道,宋楚兮的心思稍定。

然后只在这一瞬间,她床榻正上方突然一声闷响,直接被人撞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来。

噼里啪啦的碎瓦片兜头砸下来的同时,更有人直扑而入,手中剑气一闪,带着凛冽的杀气直刺了下来。

却竟然——

是个绝顶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