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场面僵持不下,冯玉河就不得已的上前劝道:“公主殿下,我们娘娘真的就是一番好意。”说完就又转向了廖倩华,隐晦的打圆场道:“娘娘,上山进香的时辰不好耽搁,文馨公主大病初愈,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不如这样吧,属下给您再额外调派多调派一支侍卫随行,这样应该就能确保这路上的安全无虞了。”

皇觉寺就在天京的近郊,来回一趟也也就三个时辰左右。

本来那吴良媛就迂回了一下,并不是自己求着廖倩华一起去上香的,而是叫人怂恿了安意茹,殷绍本来就宝贝安意茹,安意茹一提她就答应了,让廖倩华带着几人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颜玥这会儿一出来,吴良媛和安意茹就齐刷刷的抬眸朝她看过来。

颜玥面色如常,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去和廖倩华见礼,然后就微笑道:“怎么太子妃今天得闲,也是要去皇觉寺进香的吗?”

“年底了,是要上山烧香祈福的。”廖倩华冷冷道。

旁边的吴良媛就有些尖刻的插嘴道:“怎的,有些人是在咱们这东宫后院里住的太逍遥自在了,就以为连皇觉寺里都是由她做主的?难道哪里的香火就只有她供奉得,咱们都不行吗?”

反正这些女人之间勾心斗角从来都没停过,颜玥也不在意。

只安意茹从旁冷静的观察,想要从颜玥的形容之间看出点什么破绽来,因为她无意中听谁提了一句,说颜玥年年都这个时候去皇觉寺,好像是有什么猫腻的样子,于是她就去求了殷绍,一心都等着抓颜玥的小辫子。

这几个女人不怀好意,颜玥已经明显看在眼里了,不过她却不怕,反正她就是去烧香祈愿的,随便这些这些女人,爱跟着就跟着好了。

她也不和那吴良媛逞口舌之快,只对廖倩华又福了一礼,提醒道:“娘娘如果要去进香的,就最好是耽搁了,省的误了行程。”

言罢就率先下了台阶,上了自己的马车。

廖倩华看见了这几个女人就心里膈应,脸上表情就不怎么高兴的对冯玉河道:“照你说的,再调派一队侍卫跟着吧!”

“是!”冯玉河应了,赶紧去办。

廖倩华领头上了马车,另外两个女人一门心思的盯着颜玥,也不管宋楚兮和文馨,宋楚兮就回头对文馨公主露出一个笑容,“公主,咱们也走吧?”

文馨公主看她一眼,然后就冷哼了一声,走下台阶。

因为临时要给她们两个再准备马车,行程上就又耽搁了一会儿,等到一行车马出了巷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全亮了。

这一天廖倩华并没有用太子妃的依仗,而是乔装出行的,一行人走的比较低调,路上倒是顺利,什么事情也没有。

待到从皇觉寺的大门口下了车的时候,文馨公主就冷冷的侧目看向了宋楚兮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不说,你今天怂恿我出门来,到底是打得什么鬼主意?”

“公主还是觉得我居心不良啊?”宋楚兮笑道,顿了一下,有反问,“知道我没安好心,你还跟着来?”

文馨公主闻言一愣,她却不再多言,挥挥手示意舜瑜推着她的轮椅进了寺庙的大门。

因为是要蹭太子府的车队的,而文馨公主又有随从要带,所以今天舜瑛就留在了太子妃。

那几个女人进庙之后就各自烧香去了,宋楚兮则是去找小沙弥给写了张护身符就从那大殿里转身出来了。

那些女人要拜佛,肯定要折腾个一两个时辰,宋楚兮无事可做,就让舜瑜推着她在寺里到处逛逛。

舜瑜推着她的轮椅去了僻静的后山,漫无目的的在青石小路上走。

因为这一片地方都是禅房,白天的时候没什么人出入,就分外的寂静。

这皇觉寺里有个规矩,那就是从来不种常青灌木,所以四季罔替的接起变化在这寺庙里会十分的明显。

这时候,沿路两边所有的树木都光秃秃的,地面上也被清扫的十分干净,一片叶子,一点泥土也看不见,就这么一路走过来,真的会给人一种不似在凡尘的感觉。

主仆两个一边走一边赏景,正在各自走神的时候,宋楚兮不经意的一抬眸,却见前面一望无际的冰凉石板路上多了一抹异色。

这石板路两边都是院落禅房,前面大约是隔了一个多院子的地方,那门廊底下的台阶上正百无聊赖,托腮坐着个粉嫩嫩的团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带她上山进香的缘故,殷湛这天给她穿着的衣裳倒是相对的素净了许多,虽然也是粉色打底,但那颜色却是极淡,乍一看去只像是化开在水中了的浅浅的水粉的颜色。

彼时那小丫头托腮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坐了多长时间了,这会儿正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的往下掉脑袋。

“暖暖!”宋楚兮忍俊不禁,便就扬声唤她。

她这一声,极响亮,不止那粉团子吓了一跳,就是舜瑜也打了个哆嗦。

粉团子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先是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但是瞪着眼睛,还没能回魂儿。

宋楚兮示意舜瑜把轮椅推过去。

那小丫头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有些清醒了过来,赶紧提了裙子站起来,她正睡得迷糊,这会儿便不怎么愿意动,一步一步慢吞吞的迎过来,一边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呵欠道:“楚楚姐姐,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我最近陪文馨公主暂居在太子府,今天太子妃她们上山进香,我就跟着一起来了。”宋楚兮道,拉过她的手在手里摸了摸,“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爹爹呢?”

“爹爹去和悟法大师父讲经了,我听不懂。”殷黎说道,又伸展着一双短短的小胳膊打了个呵欠,眼泪就挤出来了。

舜瑜赶紧递了帕子,左右观望道:“那位宣王殿下不是武将出身吗?他居然也信佛吗?”难不成是因为自身杀戮太重,所以才来这里求高僧点化超度的吗?

宋楚兮拿了帕子给殷黎把眼泪擦掉,唇角无声的扬起一抹笑。

殷湛当然是不信佛的,只不过他的母妃舒太妃自幼礼佛,是个将此视为圣物,十分虔诚的女人,得益于她的关系,所以殷湛和这皇觉寺的方丈悟法和尚很有些渊源。

只是宋楚兮却没想到,他们父女两个也刚好这么巧在今天上山来了。

便帕子递换给了舜瑜,宋楚兮就又拉过那小丫头的小手握了握。她应该是自己跑出来的,身上连件披风都没穿,这会儿小手冰凉,宋楚兮唯恐她方才打盹儿的时候要着凉,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这才放心了些,含笑问道:“都没披件鹤氅就跑出来,你不冷吗?”

殷黎前面是打盹睡的迷糊了,这时候宋楚兮的掌心温热,抓着她的小手,她是真的开始觉得冷了。

宋楚兮和舜瑜的衣服她都穿不了,小丫头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就盯上了宋楚兮搭在膝上的毯子,用手指着道:“楚楚姐姐,你的腿还没好吗?我每次见你你都是坐着的。”

“好多了,不过么——”宋楚兮道,她的这个身体状况,就连自己都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更不可能去跟个小丫头片子解释清楚了,于是就只含糊道:“因为我想偷懒,不想走路啊…”

话音未落,那殷黎就已经飞快的掀开她膝上的毯子,手脚并用的爬到她腿上。

宋楚兮主仆两个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摆好了姿势在宋楚兮腿上安好了窝,结结实实的做好,然后扯了那薄毯将从脖子往下都牢牢的一裹,等到安顿好了自己,她方才向后扭头冲宋楚兮咧嘴一笑,“我也想偷懒。”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现在不冷了。”

这粉团子如今都还有点婴儿肥,舜瑜是真的心疼宋楚兮那双金贵的腿,正要开口说话,宋楚兮却冲她摇了摇头,吩咐道:“走吧!”

舜瑜无奈,只能推了轮椅继续往前走。

那殷黎是头次用了这个东西代步,自己就觉得新奇不已,一边坐着也不安分,摇头晃脑的左右观望。

宋楚兮怕她掉下去,就从毯子底下探手圈住她。

其实总共算下来,宋楚兮和她碰面这也不过只是第三次,可这小丫头却不怕生,一点也不和她见外。

宋楚兮是想着以殷湛的为人,应该是不会把个女儿养成了不知世事凶险的傻小姐的,可是这孩子这么自来熟的举动也怪愁人的。

因为捎上了她,舜瑜走到前面的路口就拐了弯,折返前院的方向去。

宋楚兮没事可做,就逗了那小丫头说话,问她道:“暖暖,上回见你的时候我忘记问了,你今年几岁了?”

“嗯…”小丫头想了想,然后从毯子底下掏出一只胳膊,张开一个巴掌在她跟前晃了晃,过了一会儿,又从另一边掏出另一只手,再笨拙的笔画了一个大拇指出来,“再过七天,就是六岁了。”

这小丫头说是只有五岁,但心眼却比普通七八岁的孩子都多。

宋楚兮想了想,她嫁给殷绍的那几年,的确是很少见到殷湛出现在天京之内,那段时间,北川方面的战局初步平定了下来,恍惚那段时间他都一直呆在自己的封地临阳。殷黎六岁,比殷桀就大了伴随左右,就该是那个时候出生在临阳的,只是大约还是因为皇帝一直不肯承认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所以这孩子的存在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没有被曝光。

不过这么一想,宋楚兮对殷湛曾经信誓旦旦一定要娶的那个女人就更加好奇了起来。

她抬起一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问道:“暖暖,我怎么就只听你提你爹爹,你娘呢?你娘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她,爹爹说她病死了。”小丫头脱口说道,那语气随意又自然到真的就好像是和她完全无关一样。

宋楚兮愣了一愣,这一瞬间她突然就像是明白,为什么上一次在太子府遇到殷湛时候他对廖倩华那些人的态度为什么会冷淡如斯。

想必是到了今天,皇帝都没有如他所愿,给他所爱的那个女人一个公开的名分。所以在殷黎的面前,他都不愿意随便提及。

那男人,但凡是他想做的事,就绝对没有妥协的余地,看来现在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肯定也不和睦。

宋楚兮的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又再垂眸看向了殷黎道:“暖暖你会想她吗?”

“我不想她!”那小丫头还是想也不想的就摇头,“我又不喜欢她,只有我父王才喜欢她呐!”想了想,就又甜甜的笑了,那笑容里带点儿小狡黠,又有点儿小窃喜,道:“不过现在父王只喜欢我一个人就够啦!”

所谓童言无忌,宋楚兮看着她这浑然不知愁的一张脸,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舜瑜推着轮椅一路前行,又走过一条长长的石板路,眼见着前面拐过去就是大殿了,宋楚兮就把那小丫头才从腿上抱下来,放在了地上,然后摸摸她的头发道:“那边的禅房应该就是悟法方丈的了吧?”

她侧目,看了眼那正殿后面,右边的一个清净的小院子。

“楚楚姐姐你也要去听那大和尚念经吗?”殷黎眨巴着眼睛问道。

“我可听不懂那些。”宋楚兮笑了笑,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紧跟着就是话锋一转,道:“不过刚刚我的丫头推着你走这么长一段路,你不是该谢谢她?”

殷黎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站在宋楚兮身后的舜瑜,却似乎并不打算有任何的表示。

她从小受到的就是皇室贵女的教育,而作为皇室成员,都是有特权的,她实在是不需要对一个婢子道谢。

这些都是她的出身所决定的东西,宋楚兮也不试图将她的这份认知强行的掰回来,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黄色的小纸包塞到她的掌心里道:“你就帮我个忙吧,这里面是一个生辰八字,你帮我拿这个进去,请悟法方丈帮我卜一卜吉凶。”

殷黎捏了那黄纸包在手,不解道:“姐姐你为什么不自己进去?”

“我?”宋楚兮敷衍着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腿道:“我这个样子进去,不庄重,是要亵渎神明的。”

殷黎是从来就没看到她站起来过的,就只当她是不会走路,想了想就点点头,“好!那你等着我!”

说完就提了裙子转身跑进了对面那个小院里。

舜瑜看着她脚步蹒跚的迈过高高的门槛,就低头看了宋楚兮一眼道:“小姐您那个护身符里放着的,是大小姐的八字吗?”

“嗯!”宋楚兮点点头,眼底神色只在一瞬间就转为凝重,思忖着慢慢说道:“已经四年多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算暂时寻不见她的人,我也总要知道她的生死的。”

宋楚琪失踪,这件事拖得越久,其实她生还的机会就越是渺茫。

虽然悟法老和尚的推算未必就会准确,但这个时候,除了诉诸神明,宋楚兮也实在是没什么其他的办法了。只不过她如今自己就是个异类,所以方才进寺之后都还在犹豫着不想随便往那么有灵性的地方凑。

现在有那小丫头代劳就最好不过了,她亲自去求,悟法和尚未必肯于赏脸,但是他和殷湛有交情,这么点儿小事,他应该是会帮忙的。

这边宋楚兮主仆都一直若有所思的等着,一直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那小院里面禅房的门才被再度打开,殷湛牵着小丫头的手一起走了出来。

宋楚兮虽然不是很想和他打交道,但既然是正面碰上了,她也不能扭头就走,于是就微微的露出一个笑容,颔首道:“见过宣王殿下!”

殷湛只看了她一眼,态度冷淡的并没有说什么,倒是殷黎十分热情的挣脱他的手跑过来,把手里抓着的护身符递给他,一面得意道:“大和尚开过光的,他说灵!”

没有给出占卜的结果,却给她将这护身符开了光了,那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宋楚琪还在人间?

宋楚兮和舜瑜的精神齐齐一震。

“小姐——”舜瑜急切的低呼一声。

宋楚兮从殷黎手里接过那护身符在指间捏住,过了一会,就递给了舜瑜道:“既然是方丈给开了光了,那你就帮我送到殿内供奉吧,记得多添一点香油钱。”

横竖宋楚琪现在又不在这里,这护身符她拿着也没用。

“是!”舜瑜应了,想着就她一个人,就不是很放心的嘱咐道:“那小姐您先别乱走,奴婢去去就来。”

“好!”宋楚兮点点头,目送她离开了,就转向了殷湛道谢,“还要谢过殿下和小郡主的成全了。”

“上回你替黎儿解围,本王理应送你一份谢礼。”殷湛道,说完就招呼殷黎,“我们走了!”

殷黎有些恋恋不舍的又看了宋楚兮一眼,却还是很乖的朝他身边挪去。

这边殷湛牵了她的手刚要举步离开,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跟着就是一个女人尖锐的咒骂声。

宋楚兮扭头看去。

身后和悟法的院子相对,也是一个布置了禅房的小院子,彼时一个浓妆艳抹的胖妇人正带了两个粗壮的汉子从那院子里拽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出来,那女子有二十岁上下的样子,额头磕破了,脸上都是血,两个汉子拽着她往外走,她却使出了千斤坠的功夫,说什么都不肯,两边的袖口滑下去,胳膊上都是新旧不一的鞭痕,看上去十分可怖又可怜。

“你个小娼妇,你会为你躲到这佛门清净地来了我就那你没办法了是不是?你告诉你,你是我飘香院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就算拿到佛祖的跟前来说也都是这个理儿。不接客?不接客老娘就打到你肯接客,你再跑一次试试看?看我不先打断你的腿?”那胖妇人骂骂咧咧,嗓门奇高,倒是一副大肆宣扬的样子。

“我不去!我不回去!刘妈妈你饶了我吧,你放了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我还你的银子——”那女子哭喊着大声求情。

不过就是一出逼良为娼的烂俗戏码。

宋楚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那样大慈大悲的心肠,也懒得去管这闲事,不过这进庙烧香的善男信女很多,保不准就有谁慷慨解囊的。

殷湛更不可能会管这样的事,本来正牵着女儿的手要走,突然看到宋楚兮这么个女子竟然露出这样冷漠的神情来,就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也正是这一眼的间隙,刚好从前殿上香出来的廖倩华一行也刚好听到了动静绕到了这边来。

“十一皇叔?”看到殷湛在这里,廖倩华肯定是不能视而不见的,被众人拥簇就要往这边走。

却不曾想就在这一瞬间,变故突生。

那个正要被人拖走的丫头突然大力挣脱,许是瞧着廖倩华这一行人的衣衫华贵,就想要扑过来碰碰运气,她一头撞开那个扯着她的汉子,扭头就朝廖倩华腿边扑过来,“贵人救——”

郇妈妈精干的很,哪里能让她扑过来冲撞,当即上前一步,抬手就将她推开了一边,怒骂道:“大胆的刁民,谁给你的胆子竟敢随便冲撞我家主子?你不要命了?”

那女子本来就是受过不少的折磨,浑身软塌塌,被郇妈妈只推了一把,就跌倒在地。

这一下,就刚好是摔在了走在后面的吴良媛和颜玥跟前。

“哎呀,脏死了!快滚开!”吴良媛立刻后退了一步。

那女子许是没想到这些人竟会如此薄凉,呆坐在地上,不由的愣住了,畏惧的茫然四顾。

“还不把她给我抓起来!”旁边那浓妆艳抹的胖妇人厉喝一声,转眼就又变化了一张笑脸想要凑过来给廖倩华等人赔罪。

两个汉子上前,又要提那女子起身,那女子的目光绝望的自人群里晃了一圈,却是突然眼睛一亮,露出一副大喜过望的表情,一下子就再度挣脱了两个汉子又往前扑去,一把牢牢抱住了颜玥的腿,喜极而泣道:“大小姐救我!”

颜玥被她这一撞,顿时就懵了,不由的皱了眉头。

宋楚兮从这边瞧见,却是突然目色一寒,心里咯噔一下。

那边那胖妇人尖声叫嚷着,赶紧过去掰那女子的手,一面赶紧给颜玥赔罪道:“这位夫人您莫怪,这是个疯妇,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的。”

按理说她那体格要制住那么个被凌虐到只剩下半条命的女子根本不在话下,可是那女子却如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就是死死的抱着颜玥的腿不放,一面凄声嚷道:“小姐!大小姐!您救救奴婢,奴婢是絮儿啊!您不认识我了吗大小姐?我娘伺候了夫人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小姐,看在仙逝的夫人的面子上,求您了,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她这话听着似是没头没脑的,颜玥的神情一怒,只就不动声色冷笑着踹来了她,凉凉道:“你认错人了吧?什么大小姐?又哪儿来的什么夫人?”

这个时候,吴良媛已经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这就是那人所谓给颜玥布下的局。

那女子被踢到一旁,胖妇人才要过去拉她,吴良媛却是赶紧抢了一步上前,将她给拦下了,只做困惑道:“怎么回事?她管谁叫大小姐呢?”

这个女人,难道是颜玥以前家中的奴婢?可是据说这颜玥在家中是排行第二的,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这个女人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廖倩华的目光微微一动,干脆起身走过去,捏了那絮儿的下巴打量她,狐疑问道:“你说——你娘是哪家的奴婢?服侍的又是哪位夫人?”

“廖家!”那絮儿如是找到了救星,连忙回道:“奴婢的娘是征西大将军廖家的奴婢,是二夫人的贴身侍婢,唤作苏青娘的。”

征西大将军廖家?那不就是她自己的本家吗?而所谓的二夫人,就是廖弈城和廖容纱的母亲乔氏了,那么现在这丫头口中所谓的大小姐岂不就是——

石破天惊,廖倩华整个人都如遭雷击,一下子就完全失去了反应。

------题外话------

来,又是肥肥的一章,我是勤快的岚宝,快夸我~

ps:今天放大招,有点小激动。然后我有事要出门,这个还没饿捉虫,宝贝儿们先将就,晚上回来我再改错别字,么么哒~

、第015章 她才是廖容纱?

时间往前推移,早在三十年前,这天京的权贵圈子里还没有廖氏这一门存在。

那时候的廖家,就只是一户普通的佃农,在整个廖氏的族人当中也名不见经传,全家人节衣缩食,将自小聪慧的次子廖竞臣送去了私塾读书,一心只指望着他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也真是因为这位,家中其他两个儿子的婚事没有银钱操办,都耽搁了下来,直至后来廖竞臣从军中发迹,带着妻子衣锦还乡,他的兄弟们才得他的庇荫,相继娶了亲。

所以,廖竞臣虽是家中次子,却是家里三兄弟中娶妻生子都最早的一个。

征西将军府,这世间唯此一家,那么这絮儿口中所谓的大小姐——

就应当是已故的前太子妃廖容纱了。

而这絮儿说她娘服侍的二夫人,就应该是廖容纱的母亲乔氏了。

“二婶儿?”廖倩华沉吟着,眉心不由得拧成了疙瘩。

早在二十多年前,战功卓著的廖家二老爷廖竞臣就因为在一次战役中受了重伤,不治而亡。那以后她的妻子乔氏就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离群索居,住在了城外的庄子上。因为皇帝为了安抚廖竞臣的遗孀,当年是直接降下一道圣旨,指了让廖弈城成年之后即可承袭整个将军府和他父亲征西大将军的爵位,家里其他的叔伯兄弟都对那母子三人虎视眈眈,而乔氏的为人又很谨慎,为了保护以上儿女,杜绝一家人被害的机会,那之后有十多年,哪怕是族中祭典,她也都不带一双儿女露面。而廖家本家的人,因为她不插手主宅那边的庶务,各自抢夺好处,更是巴不得他们母子三人不出现。

廖倩华是直至十年前才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那位堂哥,那时候廖弈城也就只是个刚刚十四岁的少年,受了皇命往军中历练。

而她见廖容纱,却是在廖容纱被赐婚太子殷绍,三朝回门的时候。

那时候也是因为廖弈城是领了征西大将军的爵位之后死的,廖容纱要回门,就肯定是要回他们本家的主宅。

廖倩华对廖容纱的身份是没有怀疑的,只是这个凭空跳出来的丫头的话她也是入了心了。她之前和乔氏见面的此处屈指可数,这会儿便尽量的回忆,试图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廖容纱三朝回门那一日,乔氏和她母女两个都难得的在将军府里过夜里,当时乔氏身边的确是跟了个看着老实又妥帖妇人的,可那妇人姓甚名谁,廖倩华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了。

她拧着眉,竭力的思索,始终不得要领之后,就转而看向了郇妈妈。

那边郇妈妈已经是愣了好半晌,脸上还是一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隐晦的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的廖倩华就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不会在意这些事,她却是记得分明,乔氏当初的确的唤那妇人做青娘的。

这样一来,这件事可就严重了。

廖倩华主仆不约而同的齐齐警觉了起来,心惊不已,已经下意识的认定这是有人针对廖倩华来设的一个局了。

这边那絮儿见她发愣,却是再也等不得了,再度朝颜玥那边爬过去,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求情道:“大小姐,您救救奴婢,奴婢愿意当牛做马的伺候您。”

颜玥沉着脸,用一种嫌恶的表情冷眼看着她,完全的不为所动。

这里廖倩华的心里也是迷糊,有人公然拿了他们廖家出来的说事儿,却又冲这个局外人的颜玥去了,一时之间她也拿不准这丫头的意图,所以就迟疑着没有发话。

眼见着场面僵持,那浓妆艳抹的鸨母刘妈妈眼珠子转了转,赶紧赔了笑脸上前道:“几位夫人别听这疯妇的风言风语,我这就把她带走。”说着,就是脸色一冷,冲那两个汉子喝道:“还不把这小娼妇给我绑了带回去?”

“大小姐——”抬起头,满脸都是血和泪的再度看向了颜玥。

那两个汉子闻言走过来,颜玥却完全的不为所动,那絮儿一急,突然就霍的扭头回去,冲着那刘妈妈等人大声叱道;“你们敢动我?我家大小姐可是当朝的太子妃娘娘,只要她的一句话,你们就要全部掉脑袋!”

廖容纱这都死了整四年了,因为不知道她这是不是病急乱投的装傻了。

只不过她这一话的气势太足,反倒是把那刘妈妈等人全都震住了。

这个时候,郇妈妈却是不干了,立刻冷着脸上前一步,严厉的斥责道:“果然是个疯子吗?什么大小姐?什么太子妃?我看你这丫头是真的不想活了。”

“都说了这是个疯妇了,她的疯话,各位贵人不必计较——”那刘妈妈赶紧又陪着笑脸解释。

这边的宋楚兮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却十分清楚,这絮儿并非神志不清。

苏青娘的确是她母亲的贴身丫鬟,但是青娘嫁的丈夫却是个烂赌鬼,青娘每月领到的月例银子几乎全都被他砸在了赌坊里,并且因为青娘常年不在家,她的大女儿在十二岁上就被她那赌鬼丈夫卖出去抵债了。青娘又管不住他,后来为了不想重蹈覆辙,小女儿絮儿才刚满十四她就瞒着那赌鬼,用廖夫人给她的私房添置了嫁妆将女儿远远的送出去,嫁了十分偏远的村子里一个老实的庄稼汉。

那地方具体在哪里,宋楚兮当年也无暇过问,只是听廖夫人感慨着提过一次,说是青娘的意思是将女儿送的远远的藏起来,总之是不能再让她落到那烂赌鬼的手里。

如果说着絮儿这几年都住在山坳里,不知道外面改天换日局势都变了几变了,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可是——

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巧就会赶在今天出现在这里?

这边絮儿哭喊吵闹的声音很大,已经引来了不少香客围观。本来廖倩华等人虽是乔装前来,但是今天的香客之中也不乏京中贵妇,就有人认出了她们一行,只是不好点破。这会儿这里闹了这样叫人啼笑皆非的笑话来,众人都是眼睛放光的等着瞧热闹呢。

安意茹那边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既然是牵扯到了廖家,她就没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于是就冷笑了一声,调侃道:“今天这事儿真是稀奇啊,明明正主儿就在这里站着呢,难道还真是咱们颜妹妹更有贵人相?这都能叫人认错了?”

廖倩华才是当今的太子妃,而颜玥——

不过是个出身低微又不清白的下贱胚子罢了。

本来殷绍抬举颜玥,就让廖倩华的心里憋着气,而这絮儿的一声“太子妃”,更是明晃晃的当众打了个她一个巴掌。

廖倩华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那刘妈妈瞧着这群人都不像是善茬,赶紧就想将那絮儿堵了嘴吧拖走。

可吴良媛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就朝廖倩华身边走过来两步,低声提醒道:“太子妃娘娘,事关您娘家人的声誉,就这么放了他们下山,恐怕不妥当吧?”

这件事虽然很无稽,但如果被渲染开来,还是足够让她沦为笑柄了。

廖倩华的心里起火,就冷着脸命令道:“谁都不许走!把他们全部给我扣住了。庆膤,你去跟监寺和尚打个招呼,就说我要借他后山的一间禅房用用。”

说完,就不由分说的抬脚往后山方向走,“把他们全都一起带过来。”

随行的侍卫立刻上前将那刘妈妈几人都按下了。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那刘妈妈突然就怕了,扯着嗓子就开始嚷嚷。

“还不闭嘴!”侍卫凶神恶煞的警告了一声,“让你走你就老实跟着,再废话我就当场拔了你的舌头。”

刘妈妈看着这些人脸上表情,就知道自己今天这是出门不利,摊上大事了,然后就提小鸡一样被侍卫拽着往后面的禅房方向走去。

安意茹的面色狐疑,自廖倩华的背影和颜玥之间走过一遭,然后也举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