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弈城的死和当年廖容纱的婚期并不冲突。

只是这个揣测,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就算真的是廖夫人胆大妄为的用力一个女儿来冒充男丁承袭了爵位,可她当初生产的时候却是在其他廖家人的眼皮子底下的,那时候的廖家才刚发迹,里面各种利益纷争,乱的很,她一介妇人,绝对不可能瞒住廖家所有的人,把一个女儿谎报成男丁而不被察觉。怀疑之下,他并不敢贸然将此事报殷绍知道,只能根据线索逐步先确认。回京之后,他找过廖倩华的父母,经那位廖大夫人证实,当年乔氏生产的时候,她就在边上,肯定当时生下的孩子是一男一女。

这样一来,又再推翻了颜玥才是廖容纱的推断。

但同样的,有关颜玥的一切,就更加解释不通了。

这件事,仍是个谜团,但却也必须要一五一十的禀报给殷绍知道了,只杨平本身就是个办事细密周到的人,事情没弄清楚,他自己就不甘心,于是就想到了浮屠塔这里的秘密档案库,他下午过来,翻找查阅了和当年廖家有关的所有资料,终于——

另一重叫人意想不到的真相浮出水面。

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是只凭他手里掌握的这些信息,他现在已经可以十分笃定的推论——

当年嫁入东宫的太子妃廖容纱,其实和征战北川战场的少年将军廖弈城,就是同一个人。

廖夫人这一介妇人,居然愚弄了皇室和整个天下的人,并且还做的几乎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拿出来的证据。

这件事,绝对是他们廖氏母女之间不外传的秘密,可是现在站在眼前的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居然会对这一切了若指掌。

不是杨平相信她就是当年的那位太子妃,只从外貌身段上看,这就绝对是两个人,可是她此时说话的语气,行走间的动作神情——

却又分明让人觉得恍惚,就仿佛真的是当年那个心狠手辣,杀伐决断的女人又回来了。

最主要的是——

她知道对廖家的秘密洞若观火。

杨平是不想相信也不行的。

宋楚兮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手中长剑上面的血珠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滚,自她走过的地方,旖旎了一路。

“娘——娘娘?”杨平的舌头打结,十分艰难的开口,“怎么会?您不是——”

就算廖容纱和廖弈城是同一个人,可廖容纱死了,并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入殓安葬的,这件事,是不可能作假的。

宋楚兮却一直是一副将他牢牢掌握的样子,走到他面前一步之外的地方站定,缓缓抬起手中长剑,剑尖触在他胸口。

“现在还轮不到你来问我,不想死的,你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宋楚兮道。

杨平咬着牙,闷不吭声。

宋楚兮看着他,目光冰冷,出口的第一个问题,就又在杨平心上重重一击,“殷桀是哪儿来的?”

“娘娘怎么会这么问,小殿下当然是——”杨平怔了怔,即使他的反应再快,宋楚兮也清楚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促狭。

“杨平,我知道你最擅长的是什么,如果你不想让我当场废了你这只手,就不好想着耍花样。别跟我殷桀是当初我生下的那个孩子,他不是!”宋楚兮剑尖一移,戳在他肩头一侧,“如果你觉得为难,那么或者退一步,我再换个问法?当初——我生下的那个孩子呢?”

她的语气强硬且肯定,没有一丝的犹疑和不确定。

“娘娘——”杨平被逼无奈。

“看来你还是只想着敷衍我?”宋楚兮打断他的话,她一直没下杀手,她现在还需要从杨平这里询问一些事情,不能直接一剑杀了他,而一旦她出手,杨平这样的高手,可能就要洞悉她眼下这外强中干的力道了,“说!殷绍他——到底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娘娘您说的没错,长孙殿下——他的确不是您生下的那个孩子,您的那个孩子——”杨平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浑身杀伐之气,当面就在威胁他的人根本就承受不住他的任何一招,只尽量的拖延时间道:“娘娘您不是都知道吗?那是个死胎,太子殿下那时候的处境不妙,便叫人抱了现在的小殿下回来,冒名顶替。”

以殷绍当时的处境,宋楚兮也心知肚明,有些事,他必定是会提前准备的。

横竖殷桀不是她的孩子,而至于那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这都跟她没有关系。

现在她就只想知道,她自己的孩子到底是被殷绍如何处置了,哪怕注定了她和那孩子没有母子缘分,但是作为母亲——

她不能连孩子的埋骨之处都不知道。

“杨平,看来我方才给你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宋楚兮手下长剑缓慢往前推了一下。

杨平被逼着后退一步,许是她眼底神色太过冷酷决绝的缘故,杨平便直觉的以为她是真的对一切有所察觉,就只是要从自己口中确认一遍的。

当年的太子妃廖容纱,就是个手腕强硬,眼里不容沙的人。

“事到如今,奴才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娘娘您今天既然会冒险潜入这浮屠塔中,就必定是冲着殿下来的,横竖您迟早都要知道,奴才便直接都告诉您好了。”杨平终于心一横,一梗脖子迎上她的视线道:“是,您生下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死胎,但遗憾,只是个女孩儿,被——被殿下下令,处理掉了!”

宋楚兮的心头剧震。

这个时候,她的脑中突然就混沌成了一片。杨平的这个解释,是合情合理的,可是她的心却是瞬间乱了,再容不得细想其中原委,只有往前逼迫了一步,是你去做的,“是你去做的?”

“不是!”杨平被逼,又再后撤了一步。

“是谁?”

“…”杨平死咬着牙关不再吭声。

这个女人和殷绍之间的那一场算计,到底是惨烈到何种程度,作为殷绍的亲信,杨平一清二楚,她既然回来了,就一定是冲着殷绍,与其让她在暗处做动作,不如彻底刺激她发作,早一点正面对上,殷绍反而比较容易防范他。

而这个时候的杨平也同样确定,宋楚兮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不想出卖伙伴的心情,宋楚兮是能理解的,但是这些人,葬送的是她孩儿的一条命!

如果这杨平所言是真的话——

宋楚兮突然就觉得胸口窒闷压抑的利害,丝丝缕缕的疼。

都是她错,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太蠢,估算失误,要不是她自甘走入了殷绍所设下的陷阱里去——

可是殷绍那样精妙的算计,步步到位,根本就让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其实从她临盆之前,他就已经替她安排好了葬礼的流程,如果说她当初生下的是女儿的话,当时她却是清清楚楚听到稳婆说“是位小皇孙”的。那些婆子不可能有胆量擅自谎报,那个情况下,殷绍就是需要一个嫡子来稳固地位,所以那就只能说明,他是一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管她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儿,都让稳婆大声报喜。

可想而知,如果那会是个男婴的话,那么他要逼死的就只是她廖容纱自己,而如果那是个女孩儿的话——

宋楚兮恨恨的闭了下眼。

殷绍,你当真是狠绝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肯定是提前已经将要替换的男婴就提前准备好了的,殷桀,果然不是她生下的孩子,她以前还就只当是自己冷血,因为殷绍的关系才打从心底里排斥那个孩子,现在想来,至少在这一点上,她的感觉还是没有错的,因为——

那根本就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不是你去做的?那就是蒋成海?”飞快的镇定心神,宋楚兮的眉眼一厉,再次追问。

她的这个体型,比廖容纱要矮一些又瘦弱一些,并且声音也不很像,杨平的脑子里其实一直都是混乱不堪的,他不仅是亲眼看着廖容纱下葬的,当初按照规矩,东宫中停灵七日,那个女人明明是死透了的,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生还的可能。

但就是她说话的语气,这种语调,这种气势,却又叫杨平矛盾不已,打从心底里,就是认定了她就是廖容纱,而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

杨平其实一直都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往上冒的,用一种古怪的眼神防备的盯着她。

宋楚兮这会儿已经有些乱了心智,再度冷声逼问,“我再问你一遍,当初我生下的那个孩子,是当时就是个死胎,还是——”

当时她的确是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的,这一点他十分肯定。

杨平察觉到了她的心绪不稳,终于找到了可趁之机,索性就破釜沉舟,继续刺激她道:“那孩子,其实还有气息——”

宋楚兮如遭雷击,眼底突然升腾起浓浓的杀意来。

那个孩子没有死,但是——

却被殷绍杀死了?

就算殷绍需要儿子,也就算他再想她死,可那个孩子,也是他殷绍的骨血啊,他怎么就能够那么狠心?既然他能偷龙转凤,做的天衣无缝,那么就说是双生胎不行吗?至少,还能留那孩子的一条性命。

作为父亲,他怎么可以那么狠,那么狠…

“呵——”宋楚兮胸中悲愤,却是突然不受控制的冷笑了一声出来。

杨平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眼神变化,乘胜追击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继续诓骗于您的必要,想必娘娘您自己的心里就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小殿下的身世有问题,如果不是宛瑶那个丫头知道的太多——您的孩子,自然是要交给她来照料才是最稳妥也最合理的。”

是了,还有宛瑶,从她回来之后,费劲了心思也未能找到的宛瑶。

那个丫头,果然也是难逃被灭口的厄运吗?

“宛瑶?”宋楚兮的神情恍惚,微微呓语了一声。

一个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一个是对她忠心不二,能为她豁出命去的贴身婢女,这两个人的死讯确认,足够带给她巨大的打击。

杨平眼见她的目光游荡涣散,自知时机已到。只他心中忌惮当初廖弈城的身手,又不确定眼前这蒙面女子的底细,便多了一重小心,不敢强取,手中运了内力骤然一掌劈向宋楚兮持剑那只手的手腕。

彼时宋楚兮的神思涣散,不及防备,危险袭来,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撤身避让。

她这小半步退开,恰是给杨平大开了一道生门。

杨平也不恋战,提了内力就直扑门口。

宋楚兮自知上当,抬脚要追,却知道,以两人之间相差悬殊的身手和体力,她一定追不上他。

“杨平——”心中飞快的略一思索,宋楚兮索性就止了步子,盯着杨平飞快逃窜的背影冷声唤他,“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我的脸?不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吗?”

杨平知道她这是诱敌之计,他但凡迟缓了一刹那,都极有可能被这个阴狠狡猾的女人当场弄死。

可是他脑中对于廖容纱的身份,实在是存了太多的疑惑。

那个女人,明明已经入土为安,她不可能还活着。

虽然出现在这里的这个女人已经亲口承认,并且从她身上的种种迹象显示,她都应该就是前太子妃廖容纱无疑,可是她的身段和声音,还有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起死回生的种种——

这些谜团,就像是一个*咒。

杨平的心里虽然一遍一遍的在警告自己不要被她诱惑,身体的反应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

宋楚兮站在燃着火把的冰冷密室里。

她居然不是虚张声势,真的抬手,缓缓扯下了蒙面的黑巾。

杨平仓促中回头。

他就只想要看一眼,确定这个女人的身份,但是看到了呈现在眼前的这张脸,还是震惊过度。

是她?居然是她?

宋楚兮?南塘宋氏的四小姐?

可是怎么会呢?

如果她是宋楚兮,那么就绝对不可能是已故的太子妃廖容纱,难道她和那个女人认识,或是有什么不解的渊源?

杨平的脑子里更是混乱一片,但他脚下逃窜的动作未止,只是这样心绪不宁的情况下,却不可能不受影响。

宋楚兮的唇瓣勾起一个诡异冰冷又妖艳的笑容,以最精准的时机和角度迅速抬手,射出了袖子里暗藏的染血的最后一箭。

“咻——”

残留有前面暗卫血迹的精巧袖箭疾射而出。

宋楚兮对那杨平的反应和心理都把握的分毫不差,那个瞬间,正处在杨平极度矛盾和困惑的思维状态之下。

这一箭——

是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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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投怀

即使是杨平这样首屈一指的高手,也没有任何逃脱的空隙。

袖箭正中他的人中,甚至都没有见血,杨平奔窜中的身子却是突然失去了牵引一般,保持着一个回首的动作,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重重的扑了下去。

“你——你是——”他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咯咯声,眼睛里弥漫的都是不可置信的恐惧情绪,就那么瞪着眼,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宋楚兮咬牙继续提着那口气,快走过去,面无表情的飞快将他身上搜了一遍。

本来就只是为了碰碰运气,最后居然真的从他腰带的夹层里剖出来几张薄纸。

她一目十行的飞快扫了一遍,忽而忍不住又看了杨平的尸首一眼,然后转身奔到一侧墙壁前面,就着上面的火把将那几张记录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张付之一炬。

一直到确认那几张纸被焚烧成了灰烬,而没有留下任何一点残骸她才放心,重新举目,飞快的将这间密室打量一遍。

杨平的那些话,她是信也不信,毕竟殷绍身边的这两个侍卫得他调教多年,心智非比常人,总有些混淆视听的手段的。可是杨平最后会主动提及宛瑶——

这一点,却叫她心中起疑。

宛瑶是她的心腹,对她忠心耿耿,但毕竟是个丫头,又已经逝去那么久了,就算是好当年的那件往事有关——

当初她这个太子妃,可是以手腕强硬狠辣著称的,从杨平的角度来看,可不见得她对宛瑶就会有些什么特别的在意。

所以宋楚兮推断,当年自她死后,可能是又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把宛瑶牵扯在内了。

如果真有什么隐情的话,那么——

极有可能,宛瑶现在就还有一线的生机。

这座浮屠塔,共有九层,地下似乎还有密室,那么会不会——会不会宛瑶就在这里面呢?

宋楚兮的心中忍不住的悸动,但是这守卫严密的一座浮屠塔,她今天能闯进来,全部靠的就是知道这里的布署和弱点,然后出其不意,想要凭借她的一己之力一层一层的搜找一遍,却是根本不可能的。

别说今天她做不到,就算来日带了帮手再来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重新把蒙面的黑巾拉上,仔细将这密室各处都探查了一遍,没有再找到其他的暗道机关,宋楚兮便也不再耽搁。

她绕回旁边的书架前,将上面的书册信函扫了许多在地上,就着火把引燃,又将抓在手里的杨平的那条烂了的腰带一起扔进了火堆里。

杨平带回来的那密信,从内容上看,除了殷绍,他应该不敢先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这样一来,就彻底的毁尸灭迹了,再没有人能联想到杨平身上有什么事关重大的线索已经被人给抢先毁了。

有条不紊的做好这一切,前后也不过只花了片刻工夫。但她之前冲杀进来的时候,却耽误了过多的时间,保不准殷绍已经到了附近了。

宋楚兮不敢再耽搁,收回她用过的那些箭头,然后提了剑原路返回。

密道里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血腥味弥散,她的身上手上全是血。不过上辈子沙场冲杀成了习惯,她也早就习以为常,只这会儿最糟糕的是她的这个身体这双腿,虽然她竭力的在试图转移注意力,并且以最强大的意念支撑着前行,每一步落地,那腿骨里面仍是感觉有如被万虫噬咬一样,痛的近乎叫抓狂。

这痛楚,一时之间虽然她还能忍,可是因为损耗太大的缘故,她却赫然察觉自己的双腿的知觉在逐渐变得麻木,虽然还机械化的往前奔走,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听使唤了。

宋楚兮额上冷汗直冒,咬紧牙关,只趁着现在的自控力尚在,以最快的速度往外跑。拐过两个弯的时候,迎面就听到匆忙的脚步声,她仔细辨认,应该是有两个人的样子。

上面八楼的守卫就只有一名了,能两个人一起来的,八成是楼下那一层的人,当然了——

也不排除是殷绍已经带人赶到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已经是顾不上来人是谁了,脚下步子不停,只双手稳稳的握住长剑往前冲去。

外面人的人一路跑进来,所过之处都是横死的侍卫,无一活口,两个人都是心惊不已,早就乱了方寸,照顾往里面冲。

宋楚兮为了抢占先机,咬紧了牙关,也是卯足了力气往前奔,双方恰是在前面的拐角处狭路相逢。

那侍卫也是听到里面笨重的脚步声,想着此人脚步落地沉重,该是个大个子的武夫,举剑就刺。宋楚兮却是早有防备,冲到拐角处就突然矮了身子,一剑横扫,重力压了过去。

那人一剑刺空,还不及反应过来,腹部就被长剑撕裂一道巨大的伤口,鲜明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那伤口里往外滑落。

那人惨叫一声,慌忙弃剑去捂住伤口。

而宋楚兮彼时已经过身姿灵活的自她腋下矮身错了过去。

跑在后面的侍卫连忙举剑来刺,宋楚兮虽然手里也有剑,但是她的力气,要去和人硬碰硬,那无异于自己找死。

她作势左手持剑,横剑去挡那人的杀招,同时右手一扬,射出袖箭。

眼前寒光乍现,那人连忙撤招,仰身躲避。袖箭擦着他面门上方射空了开去,宋楚兮随即补刀,反手一剑,精准刺入那人的膝盖骨。

“啊——”那人惨叫一声,还不及站稳,身子就直接往后摔了下去。

宋楚兮纵身扑过去,抢先将他按在地上,趁机再次补刀,割裂了他颈边动脉。

这人的瞳孔涣散,瞬时泯灭了声息。

宋楚兮提着染血的长剑,转身又身后扑过去,将那个缩在地上收拾自己肠子的侍卫也抹了脖。

拼着速度和蛮力连杀两人,此刻她的体力越发不支。

宋楚兮喘息的利害,爬起来,又捡起落在地上的箭头,踉跄着仍是往出口奔去。这一刻,她的脑中仍是思虑不停——

既然楼下的侍卫赶到了,那么十有*楼上那人也已经察觉了这里的情况,这会儿救援的暗号想必已经发出去了。

下面那几层,至少还有二十多名守卫,别说他们层层封锁,就算只抢着上来一两个人,也足以将她堵在这里了。

所以她必须要快,必须赶在那些人冲上这七楼之前从这密道里出去。

宋楚兮咬紧牙关,一路狂奔,眼见着前面再过一个拐角就是出口,迎面她先是听到响箭抛入空中的声响,然后是一个人转身奔入这密道里的脚步声。

宋楚兮知道,她前面拼着蛮力也能得手,其实多半还是取决于运气,这会儿她的体力又打了折扣,便不一定会有那样的好运了。

心里飞快的权衡思忖,她便是冷然的一勾唇角,仍是抢着往前冲过去几步,甩出腰间挂钩,借力一跃,先攀上了拐角处的一道横梁。

对面过来的侍卫分外警觉,明明听到了脚步声,本以为是要狭路相逢,可是冲过去,却扑了个空。

长长的密道里,除了自己人的尸首和浓烈的血腥味道,居然就见鬼了一样连个人影都不见。

诚然这人也不傻,立时间反应过来就要扭头。

宋楚兮既然已经占得先机,又岂会给他回头的机会?从他冲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掌握好了最精准的角度和力度,手抓着绳索,骤然往下一纵。

长剑凌空刺下,她的身体没有支撑,借着下坠的冲击力,那一剑居然也是奇快无比并且力道十足,直直的刺入那人头顶百会穴。

那人的身体骤然僵住,直愣愣的杵在那里,却是宋楚兮的身子当先失去支撑,先从高处坠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手臂撞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宋楚兮痛的闷哼一声,眼见着那人的尸首找她砸下来,她赶紧往旁边一滚躲开。

那人的尸体落在地上,犹且还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宋楚兮揉着胳膊爬起来,奋力自他头顶将长剑拔出,又收了挂在横梁上的绳索,憋着一口气,直接抢着冲出了密道,却不想刚过了那道石门,已经听到楼下又有脚步声上来。

“快快快,赶紧上去看看,好像出事了。”有男人粗着声音嚷嚷。

宋楚兮敏锐的扫了眼前面的楼梯。

她现在是要脱身的,往高处去绝对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但是下面还有六层塔,守卫全在下面,她又硬闯不过。左右略一思忖,她便就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冷讽的笑容,后退两步又退回了门内,扣动里面关门的机关之后又快速抢出来,直接扑倒在地,和死在那里的两个侍卫一起扮做了尸体。

下面的人上来的很快,只在她才一倒地,那楼梯口就先后上来三个人。

“真的有人闯进来了?”走在前面的一人倒抽一口凉气,直接愣在了那里。

“还发什么愣?”后面的人上来推了他一把,一看那石门已经关了一半,第一反应就是入侵者已经进去了,拔腿就往里冲,“人已经杀进去了,快追。程玮你在这里等着下面的兄弟上来,老六,我们先去追。”

那人一边言简意赅的吩咐着,说话间已经带了另一个侍卫冲进了密道,重新把石门打开之后,看到里面横死的尸体,两人就直接往里面追去。

也不能怪他们这么好糊弄,毕竟这里的守卫战斗力不弱,这些人是不相信有人会进去一趟又等着出来之后才被察觉的,只以为是入侵者才刚杀入,自己人就察觉了,并且放了信号出来。

所以这会儿,所有人都坚信有人闯进去了。

宋楚兮趴在地上不动,那两人追击进去,速度自然很快,待到脚步声湮灭,她便是悄无声息的一抬手,又扣动了手腕上的机关。

彼时等在门口的程侍卫正焦躁不安的往那密道里面张望,根本就全无防备的就中了她的暗算,捂着脖子,一边回身看来,一面难以置信的缓慢的跪倒了下去,“你——你——”

宋楚兮从容的爬起来,捡起她之前落在楼梯口的剑鞘将染血的长剑收好,又挂在了腰上,再回头看去的时候,那程侍卫已经没了气息。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过去,将那人颈边的肩头取下,然后就拖了那人的尸体到右边的窗前,朝着下面空荡荡的夜色中翻了出去。

她也不管,又去拖了倒在楼梯口的那具尸体过来,仍是从窗口翻了出去。

前面一具尸体落地,立刻就惊动了下面几层楼上的守卫。

“是什么声音?”

“快去看看,好像是有什么动静。”

“咦,那是什么,黑乎乎的。”

“小心,上面有东西砸下来了。”

“…”

下面乱成一片,一楼的塔门很快被人打开,有侍卫奔出去查看,看到是两个侍卫的尸首,下面就顷刻间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