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丽的心当即一抖,脑中不知为何,瞬间想起江男坐在出租车上的那番话:不要和绑匪对视,一旦对视,他就是想撕票。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凭辨认声音立刻扑了过去,用整个身体挡住了小星星。

  男人大概是觉得孙丽太碍事,给抓来就已经很多余,发泄一般对准孙丽的胸、腰、脸就踢了过去,男人的皮靴像带着风声。

  而孙丽此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她两手被尼龙绳绑着,眼睛被蒙着,感受就是觉得自己今天会被活活踹死,以及,身后的小星星挣扎的更厉害了,频频发出唔唔的声音。

  女孩肩膀抖的厉害,泪顺着脸颊流到脖子,她很想说:星星,姐姐在,别怕,你一定要老实,要不然他们会打你的。

  就在这时,那个抓他们不说中国话的男人,叽叽咕咕说了一堆。

  声音像铁锈一样的人笑道:“那就赏你了,速战速决,别耽误正事,进什么屋啊,就当着这小子面儿多刺激。”

  被五花大绑却只被堵住嘴的小星星,满眼惊恐地看到,那个把他抓走又伤了祥大娘的男人弄了弄裤子,要奔姐姐来了。

  小男孩急中生智,他用头砸向水泥地,哐哐就是两下,那双眸子里,除了满满的泪,还有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坚毅,甚至在看见水泥地上有血珠时,男孩眼睛都没眨动一下,只扬着头看向面前的两个成年男人,那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你敢动我姐,我就接着用头撞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确实给坤子吓了一跳,开玩笑,死还不是时候,还得让这小子跟他爸通话呢。

  他拽住了同伴,又忽然感觉有点好奇,蹲在小星星面前:“我让你说话,但你不能喊,要不然,”说到这,指了指孙丽:“我就先把她弄死。”

  小星星明明脑袋已经有点晕了,却拼命的连连点头。

  当被堵嘴的东西被拿出时,八岁的男孩只是声音有些发抖道:“放了她,她是我家保姆的女儿,你要她,威胁不了我爸爸,她死不死活不活,我爸不在意!”

  一旁的孙丽不停地摇头。

  这回坤子更是纳闷坏了,这小子行啊,不孬,这特么要是长大了,很难想象得什么样。

  坤子像是最后的发疯一般,他居然很胆大的也撕下了孙丽嘴上的胶带。

  孙丽连换气都没顾得上,开口就说道:“不,放了他,留下我,我保证你也能拿到一样多的钱,因为我妈马上就要是龚海成的妻子了,大额的存折现在就在我妈妈手上!”

  坤子笑了,那铁锈般难听的笑声听起来刺耳极了。

  “你们还想出去?”说完这一句,他随手拿起两个石头块重新硬塞到了孙丽和小星星的嘴里。

  这回姐俩又思路一致,他们明明惊恐到全身发抖,却在石头被塞嘴里那一瞬,不动声色微微撇了下嘴,江男当时说的话,好像在那一瞬又全都想起来了。

  而且这回孙丽是不出声音的不停地流泪,在歹徒眼中她是绝望。

  因为她确实得绝望,朝鲜汉子已经过来准备要撕她衣服。

  就在那双粗糙的手要去摸女孩儿的胸,要去撕女孩的胸前羽绒服,沾在孙丽眼睛上的黑胶布掉了下来。

  朝鲜男人脸上的带疤的那张脸,以放大形式出现在孙丽面前,孙丽瞳孔放大,用额头对准男人那张脸就撞了过去。

  同时被五花大绑侧身歪在地上的小星星,突然将自己的身体滚动了起来。

  那突如其来滚动的小身板,犹如从前那些美好的清晨,他和爸爸撒娇不想上学会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模样,硬生生将男人撞了一个趔趄。

  坤子慌了,本能的拎起片刀,对准小星星的身体就挥了起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孙丽再次瞬间扑了上去,她用被绑住的两脚,使出全身力气蹬向男人,片刀偏了,但是一旁的朝鲜男人,却用匕首利落地扎在了女孩的肩膀上,孙丽肩膀流下的血珠,就掉在了小星星的眼睛上。

  在朝鲜男人准备用匕首再扎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直到把这碍事的女孩儿扎死时,有人一脚踹开房门,这是站在高层上,发现目标的退伍兵王天顺。

  双方立刻对打了起来,二打一,二十二岁的王天顺,他的胳膊、腿,分别被刀砍伤,但是他却挥舞着木棒死死的挡在两个孩子面前,腰间的对讲机在闪着灯,这是江源达在呼叫他,但是他却无暇顾及。

  这一刻,王天顺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为,就只清楚,除非他死,否则谁也不准动这俩孩子。

  退伍怎么了,退伍也是人民子弟兵。

  时间似乎很漫长,漫长到这几分钟,一条鲜活的人命可能就会这样消失在人间,外面终于传来“一二”响亮的齐喝声。

  铁栅栏的大门被几十个人硬生生撞开,随后二百六十九名退伍兵,正门入的,墙上翻过来的,他们眨眼间冲进了屋子,江源达手上拎着铁锹,他腰间的对讲机是警察们在问他:“呼叫,位置位置!”

  江源达眼里是猩红一片,位置个屁,不需要你们了。

  任建国手上拿着木掀,骂道:“损不损,孩子都绑!我抡死你们!”

第三百八十章 豪情破星光

  当年,小米加步枪,人海战术,我们都能创造新中国。

  就更不用说,今时今日,近三百名退伍兵只是面对两名亡命之徒了。

  当坤子准备殊死一搏,他将猎枪对准王天顺,试图大不了临死临死再拉一个垫背的,或者足够幸运的话,他就能开启他的逃亡之路时。

  江源达将铁锹以扎的方式脱手甩了出去。

  任建国也在同时,抡起木掀对准坤子的脑袋就拍了过去。

  上百名退伍兵,立刻在眨眼间将坤子和偷渡犯团团围住。

  他们已经无需近身格斗,五人一只胳膊,几人搂住脖子,猎枪被几十人轮番踹碎,五花大绑最复杂的绑法。

  坤子和邻国男子的脸被按在了水泥地上,他们此时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感觉每一个毛细血孔都恨不得在受人遏制。

  而此时这个破旧荒废的院子外面,汇报的警察心理震惊不已,在他看来,如今的年月,富豪之家结婚的车队也就不过如此:“队长,车已经开不过去了。”

  傅国生,刑警大队大队长。

  他点了下头。

  他也早看见了,前方二十几台车身印有“游骑兵驾校”字样的汽车堵在前方,一台中型面包,一台大客大大咧咧的横在道边。

  就在傅国生要指挥命令全部下车时,下一秒,他马上做出手势制止,其他人即便没看到这个手势也没动,全部瞪眼的站在原地。

  因为在场的所有警察都看到了,三人一组,受害人已经一个又一个被背出来了。

  那些人,就像是受过训练一样。

  背上去一个,三人上车,而最末端的车就像是婚礼头车一样,急速调头,打开双闪,副驾驶座上立刻会出现个人影,示意远处的警察警车:“请靠边!”

  似乎,他们才是在执行任务。

  傅国生命令道:“警车开道,联络最近的军区医院。”

  警车立刻拉响了警笛,迅速给这几台特殊的“游骑兵”车辆队伍引路。

  紧接着,下一个让人震惊不已的一幕再次出现。

  大批的退伍兵从院子里鱼贯而出,最前面的正是被五花大绑压制住的两名亡命之徒。

  傅国生看着手表宣布道:“11.17绑架案,历时二十八分钟,破获。”

  一直常年驻扎在刑警队的王记者,听完傅国生这句话,他对扛着摄像机的师傅先挥了下手,随后他就一马当先的奔向这群特殊的队伍。

  江源达此时很烦,很烦很烦,他喝问记者:“闪开,我还得去医院,绑的是我妹妹家的孩子,你说我为啥!”

  摄像机一晃而过,录下了任建国的声音,他红着一张眼激动得不行,这是他这辈子干过最热血的事。

  他喊道:“我们驾校全是退伍兵,我们收拾俩王八蛋不跟玩似的?有枪咋的?不好使!”

  是啊,退伍兵驾校。

  此时驾校里,连同江老爷子都在训练场上静等。

  他手上还拿着一个拖布,不是要拿这东西去干架,是从听到消息后,就忘了要放下,什么都忘了,老人家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耳边,只充斥着驾校的会计在对学生们喊话,大致意思是解释道,突然集体停课,我们是有原因的,我们是去解救人质。

  当第一台驾校车开进训练场,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第五辆…陆续回归,场地上的学生们,无论是中年人,还是一张张尚显年轻的脸,无论是男学生还是女学生,他们眼中闪动着光亮,自发的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而此时,火车也到站了。

  有一名身穿黑色皮草的小个头男子,他在下火车那一瞬,脚一软。

  这位八十年代中后期,一代在刀尖上行走赚钱、倒过黄金倒过古董、被道上兄弟会尊称一句“三哥”的龚海成,却差点直接从空隙滚到车下方的铁轨上。

  这次,他怕了。

  他想,如果星星没了,他会给自己一枪。

  与此同时,刘澈的妈妈刚刚脱下白大褂,她又重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办公桌上是冒着热气只吃了两口的饭菜。

  她换上了手术服,用皂角搓洗着手,身边的助手在对她汇报着退伍兵王天顺的情况。

  刘澈的妈妈抬头镇定道:“准备手术。”

第三百八十一章

  龚海成的大哥家。

  龚大伯早就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开车的是他的大儿子,后座是二儿子。

  龚大娘抱着换洗衣服从三层小楼里往外跑,她哪有功夫将东西装箱,干脆打开后座,一股脑全扔了进去,立刻像天女三花般。

  即便这样,龚大伯也斥道:“你拿这些东西干啥,不知道轻重缓急。”

  龚海成的二哥家。

  龚老二吱呀一声将宝马车停在道边,只看他媳妇从麻将馆里跑了出来,上车她就呼哧带喘地问道:“哎呀妈呀,咱老弟那头现在什么情况了?”

  “别问了,全是江家人在那支着呢,刚联系成子,小五说才下火车。”

  他家的两个儿子在海拉尔,因为老丈人家在那里。

  夫妻俩急匆匆的上了高速,又打着双闪停下,龚老二频频着急看手表。

  没一会儿,只看高速口又过来一台车,跑下来一个人,这位连跑带颠直接钻进了宝马车,他是龚老二的司机。

  由于路程太远,俩人必须得换手开。

  龚海成的大姐家。

  龚大姐其实才从哈尔滨回来没几天。

  这天早上,她本来是想给家里大扫除一番,然后忙忙家里的正事,比如给大儿子相相对象什么的,结果就在星星出事前,她擦镜子把手给划坏了。

  那时候她就一边裹着手指,一边觉得咋这么寸、这么不吉利呢。

  当接到小五电话的时候,她差点儿昏过去,等她跑到大儿子的工地时,话早已经说不出来了,大儿子又联系的丈夫,丈夫给开4S店卖车的小儿子叫上,他们是两台车分别出发。

  一路上,龚大姐只不停喃喃一句:“小星星要是没了,你老舅性子那么烈,他指定是不能活了。”

  龚大姐的大儿子立刻骂道:“X,我应该拉上两车人,给那绑架的家里也平了,我让他们家里人也不消停,一把火全烧死算!”

  在龚家人通通在赶路时,龚老二有句话说得对,那就是:江家人在支撑。

  …

  江男和苏玉芹从林雅萍的车上下来时,刚掀开大厅的门帘,看到的就是这里站着很多熟悉的身影。

  江源达正在和刑警大队大队长傅国生握手,面前还有好几个警察。

  而且他身边总是来来往往很多人,一会儿有人跑过来和他耳语几句,一会儿他又转身和穿白大褂的医生握手感谢。

  江男一看这情况,她爸很忙啊,她就跑到别的地方去打听孙丽在哪个病房。

  而林雅萍是已经啥也顾不上了,直接给任建国拽出来,仰头不停地问:“你没受伤吧?老任啊,要吓死我了。”

  任建国乐呵地看着妻子:“没有,别担心,我跟你说,雅萍,那王八蛋有枪,我们一进去,他一把枪都不知道该指谁了,吓懵了,我上去就给他一木掀,我没犹豫,根本没给他机会,几秒制敌。”

  在任建国描述的时候,林雅萍频频点头,眼里慢慢从忧心转变成笑意,等全听完了,她马上给予肯定,小小声笑道:“老公,你好棒。”

  “呵呵,呵呵呵…”

  任建国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下,笑完他就一板脸,觉得自己总不能像个傻小子似的吧,都多大岁数了,虽然听的心花怒放。

  但是他仍旧严肃道:“咱俩别唠了,你快点儿吧,陪着弟妹帮张罗张罗,真挺惨,后怕啊,都不用绑几个小时啥的,我瞧着要不是这么快就找到,半小时一准儿得出人命。”

  此时,江男也问完病房回来了,她喊苏玉芹:“妈,走啊。”

  苏玉芹正有些发愣地,望着江源达和各方人士握手的侧影。

  “妈?”

  “啊?”

  “你想什么吶。”

  “没,没啥。”苏玉芹掖了掖耳边的头发,躲开了江男询问的眼神:“走吧,你姑她们在哪呢。”

  江源芳正在撕心裂肺中。

  她永远也忘不了今天。

  当医生护士推着三张床由远及近,那推床的咕噜声响彻走廊,也震的她心口是从没有过的发慌。

  她好好的女儿,白色的羽绒服上满是血,撑着一口气叫她医生:“妈”,说完就晕过去了。

  她趴在女儿的身上大哭,她恨自己,特恨特恨自己怎么就不认命,为什么要离婚,这几个月,女儿就没过一天好日子。

  随后护士喊小星星也晕了,她是一边拽着女儿的床,一边手够着星星那张床,都不知道到底该守护着哪个了,还没有看到星星什么样。

  医生又喊,救她女儿和星星的小伙子情况要不好。

  后来,江源芳根本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让开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撒手让这些人进手术室的,她只记得自己堆在了手术室门口,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江男说:“姑?”

  “源芳啊?”

  江源芳立刻抬头,看着嫂子和侄女哭了起来。

  这时,从楼梯口又上来几个人,但是有一个人却突然不敢往前走了。

  小五提醒:“成哥?”

  龚海成捂了下眼,又深吸了口气,这才直奔江源芳她们过来。

  “芳?”

  “你给我滚!”

  龚海成不管不顾,瞬间一把搂住了浑身颤抖的江源芳。

  江源芳满脸是泪,在他怀里拼命挣扎:“你给我滚,我不嫁你了,不嫁了!”

  龚海成眼睛红红的,在江源芳的耳边问道:“不嫁我了,那星星怎么办?”

  江源芳立刻捶打起龚海成,哽咽到不成句子,但男人却听清了。

  这个女人说:“她要把星星带走,孩子不能跟你,会没命,我们都不稀得跟你扯上关系。”

  …

  江男坐在走廊里,她双手搓了搓脸。

  表姐还在病房里昏睡着,伤的是左面肩胛骨,估计得端几个月胳膊。

  小星星是有点儿脑震荡,两腿有软骨织挫伤。

  最严重的是王天顺,胳膊挨了两刀,右腿一刀,不过这都不是致命伤,致命点在腹部。

  估计当时老爸他们已经到了,就是还没有冲进屋,王天顺是为了想让枪头冲上,腹部被匕首刺伤,手术过程中下过一次病危通知。

  还好,还好。

  刘澈的妈妈怎么就能那么可爱,摘下口罩,对他们说的是很好听很好听的那句:手术成功。

  江男此时再回忆这一幕,就只记得她爸不停的对刘澈妈妈两手合十说谢谢。

  江男就想啊,很想像个神经病一样,揪住一个陌生人问问:“你说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天意?”

  她自己都恍然。

  明明有那么多挣钱的买卖,就比如雪乡,硬干也能干,但是转悠一圈儿后,瞪眼瞅了瞅刘澈就办驾校了。

  办就办呗,砸了好多钱,他爸后来买驾校的车辆,是将家里的几个门市房做抵押,都去银行贷款了。

  弄退伍兵的,其实不是最聪明的做法,包括地皮,现在买到手,是压着现钱,得过好些年才能很值钱,变现速度慢,要是真为钱,她把钱留手里买比特币好不好呢,再说句最笨的,她开三五十家网吧行不行。

  但做了就是做了。

  再比如她姑那,她要是没和老婶掐架?唉。

  龚海成不能帮他家打架,没有那个深接触,别说她姑姑了,就是她爸都没空回老家,更不会有后面又打了姑夫厂长的事。

  通通加在一起,没有这些关键的点,姑姑是不是就不会对姑夫寒心?还对付过呢吧,亦如上辈子。

  嗯,如果那样…

  算了,还是别那样了,要不然龚叔叔估计还会和上辈子一样,根本不清楚这次去边境为了那十几万的货,能丢了小星星的命。

  小星星要是没了,龚叔叔就会和他的皮草店一样,只是在这个城市,曾经摆出过大干一场的姿态,却在转眼之间,如昙花一现就此消失。

  也是,难怪上辈子,没听说姑姑和龚叔叔有什么交集,姑姑安心过着她的小日子,这个人要是没了,就是现在此刻,这个十一月份冲动之下没了,恰巧偶遇的缘分自然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