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馨一口热茶全数喷出来,若不是简飞扬见势不妙-,赶紧躲开,就全数喷到他身上去了。

“你怎么能这样?有没有把人打坏若是他们去圣上告状怎么办?”贺宁馨又气又急。

简飞扬还是那幅不在乎的样子,狡黠地笑着道:“圣上正需要一个由头,要将我‘贬,到下面去,好去东南道上做手脚。我估摸着,不如给圣上找一个借口,正好我也出口气,圣上也省点心。”

贺宁馨有些瞠目结舌,忍不住问道:“若是别人再跟着上折子怎么办?”怎么也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吧?光靠棍子怎么行得通?

简飞扬却嘿嘿一笑,道:“……那就继续敲闷棍。敲到这些人再不敢对我们打主意就成。”

贺宁馨偏着头想了半天,倒也罢了。

这法子虽然粗暴直接,可是管用就行。就算要去刑部告简飞扬,没有人证物证,也难成事。——若是有人找到“人证物证”,少不得自己再想法子,帮简飞扬搞定这些后续之事。

贺宁馨便不再纠结此事,跟简飞扬说起了简飞怡的亲事问题。

而裴舒芬回到宁远侯府,心里已经放下一块大石头,对着楚华谨更加小意殷勤。

楚华谨心里有愧,对裴舒芬也比平日里好了许多,两人居然又有点刚刚圆房那会儿蜜里调油的样子。

裴舒芬一直想着柳梦寒说得宁远侯府以前那些大生意,忍不住向楚华谨打听:“咱们府的库房里,有没有天水碧?”

楚华谨想了想,道:“没有。听说天水碧很难得,要排十几年才排得上。不过我们府里有雪蝉锦,不比天水碧差。”

裴舒芬继续套话,又问:“当年姐姐还在的时候,听说老爷将手里的生意都交给姐姐打理?”

楚华谨愕然,有些不虞:“哪有的事?外院的生意都要我拍板才能成行。你姐姐也就管个帐本,和你现在做得也差不多。”

裴舒芬听了这话,便知道若不是有人在说谎,就是当年很多生意,姐姐都是瞒着楚华谨打理的。不过应该是得了老宁远侯的许可。

想到这里,裴舒芬着实有林郁闷,却也无法,只一心等着柳梦寒那边的消息。

楚华谨和太夫人不知就里,对齐姨娘,和她生得几个孩子越发和善起来。

这一天,简飞扬下了朝回来,对贺宁馨笑嘻嘻地道:“今儿我被人参了,还在养心殿里被圣上骂了。”一幅兴高采烈的样子。

贺宁馨便知道是打闷棍之事“东窗事发”了,嗔道:“你也好歹做些样子。”不说痛哭流涕,至少也要做出愤怒不甘的样子吧?

简飞扬摸了摸脸,道:“在宫里头装够了,回来就不用装了吧?”

贺宁馨笑着斜了他一眼,不再言语,弯腰低头去炕上裁衣裳。

简飞扬又道:“首辅赵之庆也被人参了,说他‘以妾为妻,,还欺君罔上,为贱籍妾室请封诰命。”

贺宁馨手一抖,差点毁了一块上好的香云纱料子,有些着急地抬起头来,问简飞扬:“苏夫人是贱籍?!”

简飞扬点点头:“说她本来是赵之庆亲娘跟前的小丫鬟,后来跟了赵之庆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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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之庆的原型取自明朝的首辅夏言。明代夏言任内阁首辅时,“嬖妾苏氏,诈称再继之妻,上请得封”(《万历野获编》卷十三)。后来他被严嵩扳倒,这是罪名之一。夏言的倒台其实是政治上的因素,隐瞒妾室的身份,为妾室请封诰命是他的罪证之一,并不是主要罪证。不过本文是女频文,所以真正的朝堂争斗都是侧面描写,一笔带过的。考据党如果再到书评区发贴,希望看到俺这段话再发贴。文学创作当然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作者写的故事都有自己的脉络框架,还有架空的朝代背景,只要符合本文故事的逻辑走向就可以了。<b>另外俺有一份很忙的全职工作,每天还要保证日更字,家里还有小孩要照顾。书评区的帖子,如果对作者人参攻击,或者脑补过多,完全歪曲本文的帖子,都是一律删贴。因为俺时间有限,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回帖讲道理。希望大家能够体谅一下作者的不容易,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

第二十七章 花落谁家

贺宁馨惊讶得合不拢嘴,愣了半晌,才自言自语地道:“苏夫人不是赵老夫人的远房亲戚吗?——怎么变成丫鬟了……”

简飞扬有些意外地看了贺宁馨一眼,问她:“你和苏夫人很熟?还是和赵家很熟?”又在心里嘀咕,没听说岳父大人同首辅有交情啊?

贺宁馨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忙定了定神,掩饰着道:“哦,我跟他们不熟。不过夏夫人,就是益儿和谦谦的外祖母,跟他们很熟。——夏夫人的二女儿,从小就同赵大人的庶长子定了亲,后来嫁给他了,听说过得很不错,生了三个儿子了。”

简飞扬恍然,知道贺宁馨因为益儿和谦谦的关系,同裴家走得很近,便问道:“夏夫人是不是只有一个嫡长女?”

贺宁馨有些恍惚地点点头,低声道:“只有一个亲生女儿。——其余的三个,都是庶女。嫁给赵大人儿子的,是老2,裴舒兰。”

裴舒兰这门亲事定的早,贺宁馨还是知道一些的。她记得听见那时的爹爹裴立省说过,赵大人的正室多年缠绵病榻,未有所出。所以赵大人的娘亲赵老夫人,便将自己一个投亲而来的远房亲戚给了赵大人做妾,也算是良妾,便是苏夫人。这位苏夫人确实好生养,到了赵大人身边,不到一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便是赵振邦。

赵大人爱若珍宝,从他生下来就开始给他寻亲事,后来看中了裴家,便跟裴家的二姑娘定了亲。那时候,裴立省还是首辅,赵之庆只是翰林院大学士,论门第,还是赵家高攀了。

想起这些往事,贺宁馨叹了口气,道:“妾室扶正,其实已经很不成体统。不过赵大人家里并非书香世家,早年家里是商家出身,不如大家子有规矩,也情有可原。只是用贱妾装良妾扶正不说,还讨了诰命,这可是欺君之罪。——他怎么能这样胆大妄为呢?”又纳闷,赵之庆这事,过去了这么多年,苏夫人就算是丫鬟,肯定也已经除了奴籍的。那当年的卖身契和官府上的档子,不知是何时被有心人藏起来的。

简飞扬笑了笑,道:“其实这种事,都是民不告,官不究。——不过赵大人的情况又不一样,如今捅到圣上那里,他的首辅之位肯定保不住了。”

贺宁馨黯然。这件事,恐怕不会这样简单。首辅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如果严重些,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还有赵家所有人,日子都不会那么好过……

首辅赵之庆的倒台,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那位出面举告首辅赵之庆的吏部给事中,在赵之庆被罢了首辅之位后,被人发现死在京城外的护城河里。死者的家属怒不可遏,将赵家告上了刑部,说他们恶意报复,买凶杀人。

已经卷了包袱,带了家小离京回祖籍的赵之庆,在半路上被刑部的官差追回,带到刑部审讯。

赵之庆的儿子赵振邦本来是翰林院的翰林,也因为老子的关系,被罢了官,发回原籍务农。裴舒兰虽然难过,可是她是赵家人,不再是裴家人,也只回了娘家一次,便收拾包袱,要跟着赵振邦回赵家祖籍。

苏夫人是贱籍出身,无法扶正,便又打回原形,做回了妾室。而赵之庆在二度被追回,关到刑部大牢之后,苏夫人一根绳子在客栈上了吊。赵振邦和裴舒兰只来得及赶来给她收殓。

贺宁馨在首辅赵之庆被罢官的时候,就上了心。——欺君之罪,放在哪里都是重罪。他只是被罢官,已经是宏宣帝网开一面了。

后来出面举告赵之庆的吏部给事中意外身死,给事中的家人又出头告赵之庆买凶杀人,贺宁馨才确信,设局的人,要的是赵之庆的命,不是罢官这样简单。

看来这幕后的人,本来算定赵之庆有欺君之罪,一定难逃一死,谁知宏宣帝只是罢了他的首辅一职。幕后的黑手大概担心赵之庆会东山再起,便一不做,二不休,将明面上的棋子索性抛了出来,一来斩断线索,不认别人追查到自己身上。二来给赵之庆背上人命官司,关入刑部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到底是谁跟赵之庆有深仇大恨,要除之而后快?

贺宁馨在家里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过了几天,宏宣帝又下旨申斥定南侯府,说他们“交结内臣”,罚了三年俸禄。贺宁馨才明白过来,原来整跨首辅赵之庆,不过是针对定南侯府的继后人选。没了首辅的大力支持,定南侯府的嫡女,入宫为后的机会便很渺茫。

看来,有人很不愿意定南侯府的嫡女做继后。

贺宁馨对赵之庆也很是惋惜。之前她怎么也想不通,作为首辅的赵之庆,为何会卷到请立继后的风波里去。以他的能力和心性,对这种事应该是敬而远之才是。后来才明白,原来他是被人拿住了短处,为人所迫,才不得不搅和进去。真是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不过贺宁馨并不同情赵之庆。做到这样高位的人,本来就是众矢之的,他扶了贱籍出身的妾室为正不说,居然还请封诰命。这就是自己把刀子往外人手上递,等着别人来捅自己一刀呢。——凡事都有前因后果。他既然存了侥幸,得到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只是谁做继后都无所谓。贺宁馨想来想去,都觉得同自家无关,便将此事放下,一心为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她前世的大哥高兴。

首辅赵之庆罢官之后,裴书仁便顺理成章地成了首辅。裴家满门的荣耀,在朝堂里的那些官儿看来,甚至超过了皇后的外家宁远侯府。

贺宁馨既高兴,又感伤,也跟着众人去裴家道喜。

裴家宾客盈门,各路人等络绎不绝。

夏夫人在欣喜中,又有几分感伤。她的儿子算是有大出息了。可是裴家这样喜庆的日子里,裴家的女儿,却一个都没有到场。

大女儿裴舒凡不用说,几年前就没了。

二女儿裴舒兰受了池鱼之殃,已经跟着自己的夫婿回了祖籍,做了一名农妇。不过宏宣帝并没有说不许赵家子弟永远不许出仕,所以过几年,等这事凉了下来,赵振邦还是有可能重新起复的。

三女儿裴舒芳带着罗家的商船去了外洋,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而四女儿裴舒芬,不说也罢,就当没这个女儿。

夏夫人对裴舒芬已经深恶痛绝,只是碍着裴立省的面子,从不在人前说她的不是。

裴立省拿定了主意要将裴舒芬除族,只是时机未到,不便张扬而已。

贺宁馨亲自道贺,夏夫人便拉着她不放,问长问短。两人谈得十分投机,是日尽欢而散。

宫里的皇贵妃,最近也十分感慨。她记得上一世,首辅赵之庆也是因为这事倒台,也是被那位吏部给事中揭发。不同的是,上一世,皇后并没有早早薨逝,所以赵之庆倒台的原因不是因为立继后,而是因为欧阳询么争首辅之位。

还有这一世,欧阳询似乎并没有出手,而是另外有人因为不想首辅赵之庆支持定南侯府,才布下了这个大手笔。

另外上一世里,赵之庆带着家小全身而退,回祖籍做了富家翁。举报他的给事中,后来也跟着欧阳询飞黄腾达。

而这一世,赵之庆锒铛入狱,不知还有没有活着出来的机会。那位举报他的给事中,更是已经魂飞天外,送了命了。

这种种的阴差阳错,已经让皇贵妃有些心力交瘁,觉得有些自顾不暇了。

……

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做了首辅,裴家的高兴自然不用说。宁远侯府里,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宁远侯夫人裴舒芬,愁得便是齐姨娘。还有楚华谨和太夫人,都有些讪讪的。他们没有想到,本来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居然以一个首辅的倒台为结局,化为泡影。

这一次,裴舒芬真正信了柳梦寒的能力。既然柳梦寒说到做到,裴舒芬也开始帮柳梦寒筹谋起来。

楚华谨这几日对裴舒芬分外殷勤。一则是补偿前些天抬举齐姨娘,给裴舒芬这个正室造成的难堪。二则便是因为裴舒芬的娘家大哥做了首辅,裴舒芬的地位当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虽然单先生对此不以为然,不认为裴家还对裴舒芬有什么情分可言,可是楚华谨总觉得裴家不会做得那么绝。

所以裴家大宴宾客的那一天,楚华谨也以女婿的身份上门道贺。只是裴舒芬那天说身上不爽快,起不来床,便没有跟去。

裴家人对宁远侯楚华谨还是以礼相待,面子情儿都做足了。

楚华谨回到宁远侯府,得意地跟单先生道:“这一次,先生可看走眼了。”

单先生笑了笑,取了只犀角杯出来,给楚华谨满斟了一杯梅子酒,捧着送到楚华谨面前,道:“侯爷大才,小人望尘莫及。——请满饮此杯。”

楚华谨笑着接过犀角杯,一饮而尽,又问单先生:“上次那种糖渍的梅子还有没有?——甜中带酸,还有丝药味,很合我的胃口。”

单先生瞟了楚华谨一眼,给自己的小厮吩咐道:“将上次淹的梅子拿几颗过来。”

那小厮会意地点头应是,出去了一会儿,便捧了一个小小的水晶玻璃碗进来,送到楚华谨和单先生面前。

单先生从碗里拣了颗小小的梅子,放入自己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楚华谨也拿了一颗出来,单先生却抓住他的手,从他手里将那颗梅子取了出来,放回碗里面,又另外挑了颗个大饱满的,送到楚华谨嘴边。

楚华谨鬼使神差地张嘴含了,慢慢咀嚼起来,只觉得五味俱全。

等楚华谨失魂落魄地从单先生的院子里出去,单先生赶紧回到自己屋里,拿了水盆里的水拼命洗手。

他的小厮悄悄走进来,问单先生:“……可是都吃了?”

单先生点点头,道:“已经吃了两粒了,还有一粒,我就完事了。”又问那小厮:“我这个月的解药呢?”

小厮笑嘻嘻地取了个小小的药瓶交到单先生手里,道:“主子说了,单先生做得好,还需要单先生多留一年。”

单先生皱了皱眉,问小厮:“我有什么好处?”

小厮收了笑容,淡淡地道:“单先生不想多留也行,我去回了主子,若是主子不高兴,我也没法子。”对单先生软硬兼施。

单先生瞪了那小厮半天,见她毫不畏惧,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忍不住伸手出去,摸了摸她的脸,惋惜地道:“……可惜了,这样漂亮的一张脸,怎么会是女人?”

那小厮发现自己居然被自己监视的人轻薄了一把,气得一拳头打过去,将单先生打翻在地,还不解恨,又跨坐在他身上,将他狠揍了一通。

只是为了防备被别人瞧出端倪,那小厮只拣了单先生身上打,并未打脸。

单先生知道自己一时半回走不了了,只好又暂且留下,听命行事。

首辅赵之庆倒台之后,宫里头消停了一阵子。外面也无人再敢提立继后之事。

转眼又到了年底,快到除夕了。宫里头没有皇后,年节祭祀就成了问题。

进了腊月的头一天,宏宣帝亲自宣了皇贵妃过来,带着她一起去了宫城北面的祭坛,给祖宗烧腊月里的第一柱香。

一应扫坛、插香、点火和拜祭,都是宏宣帝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皇贵妃沉默地站在后头,看着宏宣帝的一举一动。

烧完了香,宏宣帝起身走到外头去了。

皇贵妃低着头,跟在他后面走出去。

“仪贞,皇后薨了。臣下都在议论继后人选,朕想来想去,还是立你为后算了。一来,你本来就是朕的……结发妻子。二来,你为朕做了这么多,朕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这一次,就算是朕补偿你吧。”宏宣帝背着手站在高高的祭坛上,看向了远处广袤的天边。

反正是要立后,立没有娘家的皇贵妃,肯定比迎娶一个新的继后要强。

皇贵妃想起之前倒台的首辅赵之庆,和匆匆出嫁的定南侯府二房的嫡女,先前最热门的继后人选,心里有几丝异样,低着头,一言不发。

宏宣帝回头看了皇贵妃一眼,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温言问道:“你意下如何?”

皇贵妃抬起头,发髻上一支沉香木嵌蓝宝花鸟点翠步摇也跟着摇晃起来。一前一后,晃得宏宣帝有些眼花。

“陛下,若是臣妾不愿意呢?”皇贵妃肃然问道。

宏宣帝面色未变,仔细打量了皇贵妃一眼,似乎在盘算她说得话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

皇贵妃看见宏宣帝狐疑的目光,心里更是黯然。

“别赌气了。朕知道对不住你。你也给朕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吧。”宏宣帝转身看着远方,背对着皇贵妃道。

皇贵妃轻叹一声,端端正正地跪在了宏宣帝身后,声如清泉,不带半点尘埃:“陛下,臣妾恳请陛下,从此将后位虚悬,诏告天下,终身不再立后”

什么?宏宣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霍然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皇贵妃,“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皇贵妃抬头,一点也不畏惧地看进宏宣帝深沉如海的黑眸里:“陛下,皇后是陛下的患难之妻,可以说没有皇后,就没有陛下和臣妾如今的位置。皇后又为皇上育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有功于社稷,有功于范氏皇族。这样的妻子,值得陛下终身不再立后,以安众臣百姓之心,也安宫里宫外,各方人士之心。——特别是大皇子。大皇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又孝顺仁善,乃是太子的不二人选。若是再立后,陛下将置大皇子于何地?置祖宗江山社稷于何地?”

一个是患难之妻,一个是结发之妻。

宏宣帝心里翻腾不已。他这一辈子,命途坎坷,多疑的性子已经深入骨髓。

这番话,皇贵妃没有两辈子的腥风血雨,是绝对说不出来的。可是如今,她觉得心里从来没有这样通透明白过。这样的豁达和仁心睿智,虽然来之不易,可是到底还是来了。皇贵妃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深处。

“你真的如此想……?”宏宣帝的眼里透出惊异激赏的神采。

皇贵妃微微笑了笑,道出了宏宣帝说不出口的话,道:“陛下,臣妾不是以退为进,更不是投圣上所好,故意邀宠。臣妾可以用四皇子发誓,臣妾说得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发自肺腑。”

宏宣帝看着皇贵妃,连微翘的嘴角都慢慢平复了下去。

他慢慢走了过来,郑重地将皇贵妃扶了起来,

“仪贞,你真的不愿,不想……?”宏宣帝似悲似喜,看着皇贵妃,平和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带着些许安宁和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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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天知地知

皇贵妃笑着摇摇头,忍不住刺了宏宣帝一句:“臣妾都拿四墼子起誓了,怎么陛下还是不信?”如果没有儿子,她皇贵妃就算是做了皇后又能怎样呢?

宏宣帝握紧了皇贵妃的手,丝毫不在意她话里的讥诮之意,只是面目舒展,满脸含笑地轻声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言下之意,便是诏告天下就不必了。

这下子轮到皇贵妃狐疑起来,“恕臣妾愚笨,不懂陛下的意思。”

宏宣帝笑了笑,又握了握皇贵妃的手,心下暗叹,皇贵妃再聪明,也脱不了女人的聪明,对朝堂后宫错综复杂的盘算观望,还是稍逊一筹。若是……还在世,不用他多说,一定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幸亏她死了……

可惜,她死得太早了……

宏宣帝一边感叹,一边握住皇贵妃的手,牵着她缓缓而行,给她耐心解释:“……你不给那些人一点念想,岂不是绝了人家上进的路?往后宫里折腾,总比在朝堂上折腾危害要小,所失也有限……”

做人吗,不就是要有个盼头?

皇贵妃悄悄偏了头,打量了一眼宏宣帝轮廓清晰的侧脸,高挺的鼻子,还有他微抿的薄唇边带着的一丝含糊的笑意。

薄唇的男人大多薄情,更何况是将满腹心思都放在江山社稷上的宏宣帝?

皇贵妃轻叹一声,将心底里最后一丝隐隐的渴盼掐灭,脸上摆出最仪态端庄的笑容,对宏宣帝款款而道:“原来陛下是要将这个后位当作一块胡萝卜呢。”挂在你面前,让你看得见,摸不着。

宏宣帝满意地瞥了一眼皇贵妃,含笑纠正她:“胡萝卜不够矜贵。应该说,是一块上好的鱼饵。——没有好鱼饵,大鱼怎么会上钩呢?”第一次跟皇贵妃说他的心思。

皇贵妃点了点头,跟着宏宣帝一路来到他们过来时坐的步辇旁边。

步辇旁边候着的内侍宫女看着圣上居然同皇贵妃手牵着手一路行来,脸上都难掩惊讶之色。

宏宣帝当作没看见,对皇贵妃道:“坐朕的步辇吧。”要拉了皇贵妃一起上去。

皇贵妃忙挣开宏宣帝的手,笑着退后几步,道:“陛下的御辇,岂是臣妾能坐的?——就算陛下开恩,臣妾也不能不知天高地厚,妄自尊大。”说着,屈膝行了礼,曼声道:“恭送陛下。”

宏宣帝也没有坚持,自己上了御辇,对抬辇的内侍吩咐道:“去凤栩宫。”凤栩宫是皇贵妃的住处。

皇贵妃怔忡了一刻,回头上了自己的步辇,吩咐道:“跟着陛下的御辇。”

两个步辇一前一后来到了皇贵妃的凤栩宫。

此时已经到了午时,宫里也是一日两餐,午食有小食伺候,并不是正餐。

不过皇贵妃有四皇子在身边,小孩子不经饿,中午这一餐是不能省

宏宣帝和皇贵妃回来的时候,四皇子正跪坐在凤栩宫里间暖阁的暖炕上,对着炕桌上的四样小菜,和细粮粗粮混和在一起做得金银小馒头奋战到底。

看见父皇和母妃联袂进来,才四岁的四皇子欢呼一声,从暖炕上“滚”了下来,跌跌撞撞地来到地上,象模象样地给宏宣帝行了大礼,道:“给父皇请安。”胖胖的小身子裹在一件蓝底黑边的貂皮袍子里,越发圆的像个球。

宏宣帝笑着道:“起来吧。——在吃什么呢?”问得很是和蔼。

四皇子没有答话,而是从地上起来,飞扑到皇贵妃怀里,大叫“母妃!我等了好久,母妃都不回来,我饿了,就偷偷吃了些菜……只吃了一点点哦……”拉着皇贵妃去看炕桌上的菜。

皇贵妃走过去一瞅,看见炕桌上四个小碟子菜吃得一片狼藉。—这叫一点点……?

四皇子紧张地盯着皇贵妃的脸,也有些心虚的样子。看见皇贵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四皇子低了头,小圆滚滚的身子开始扭来扭去,很不自在的样子。

宏宣帝看了好笑,弯下腰抱起了四皇子,温言道:“给父皇看看,我们小四都吃了多少?——啊,……确实不少,难怪你母妃……”

四皇子的嘴瘪了瘪,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小小的脑袋往后一扬,就拉开了要嚎哭的架式。

宏宣帝马上改口,一边拍着四皇子的后背,一边道:“真是一点点,就吃了一点点。你母妃也是惊讶,我们小四今儿吃得太少了,饿着了怎么办?”又对外吩咐道:“给小四再做几个菜送过来。——给朕和皇贵妃也做些午食送过来。”

外面的宫女应了一声,自去御膳房传膳。

四皇子的嚎哭总算止住了,抱着宏宣帝的脖子,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

皇贵妃怔怔地看着宏宣帝熟练地抱着四皇子,一偏腿坐在了炕上,将四皇子搂在胸前坐了,指着桌上的菜问四皇子,又夹了一个金银小馒头,喂给四皇子吃。

四皇子从来没有在父皇怀里吃过东西,这会子乐得要疯了,吃一口小馒头,就回头冲宏宣帝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看得宏宣帝很是疼惜,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四皇子胖胖的额头。

皇贵妃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意,唰地起身走出暖阁,匆匆扔下一句:“臣妾去换身衣裳。”落荒而逃。

宏宣帝看着皇贵妃的背影,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伸出筷子,夹了些菜自己吃了,皱了眉头问四皇子:“这菜哪里好吃了?”都是不咸不淡的味道。

四皇子“呃”了一声,自己伸出小手取了筷子,学着宏宣帝样子也夹了一筷子吃了,回头笑道:“很好吃。父皇要不要再吃一口?”眼巴巴地看着宏宣帝。

宏宣帝皱了皱眉头,虽然不情愿,还是头了一筷子吃了,慢慢咽了下去。

皇贵妃回到自己的内宫室,大宫女红丹赶紧跟上来问道:“娘娘换那套‘新做的吧?”说着,去一旁专门放衣裳的屋子里,寻了入冬刚做的竹叶青镶银丝飞凤纹的一字襟长袍出来,里面镶着白狐皮子,袖口和领口都露出一圈圈白茸茸的风毛,衬着绛紫色的滚边,很是清雅,又不失气派。

皇贵妃点点头,仲开手臂,让红丹帮她宽了礼服,换上刚寻出来的袍子。又将头上的几支大银凤钗取了下来,只留下沉香木嵌蓝宝花鸟的点翠步摇,晃晃悠悠停在鬓边。

红丹又寻了些脂粉出来,悄悄问皇贵妃“娘娘要不要再收拾收拾?”

皇贵妃摇摇头:“皇后周年未过,宫中人等不可浓妆艳饰,你倒是忘了?”

红丹讪讪地笑了笑,将脂粉收了回去。

皇贵妃换好衣裳又深吸了几口气,才扶着红丹的手,微笑着回到暖阁里。

宏宣帝刚才吩咐的午食已经送过来了,暖炕上的小炕桌撤了下来,换上一张大一些的炕桌将宏宣帝和皇贵妃的膳食都放了上去。

四皇子已经吃完了自己的午食,正被宏宣帝说服,在地上溜圈儿消

见到皇贵妃走进来,四皇子高高兴兴跑过去,拉着皇贵妃的手走过来,坐到宏宣帝对面,笑眯眯地道:“父皇和母妃用膳。”

宏宣帝笑着问他:“要不要再吃一点?”

皇贵妃看了看四皇子已经胖得鼓起来的小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他不用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