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馨会意,道:“可惜还在皇后娘娘的孝期……”

说起先皇后,安郡王妃沉默了半晌,悄声对贺宁馨问道:“你可知先皇后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贺宁馨飞快地瞥了安郡王妃一眼,不晓得她是什么意思,嘴里也只是习惯性地客套:“不是说小产了吗?可惜啊。先皇后有孕那会儿,身子是太沉了些。”

孕妇过胖,确实是对生产不利。

安郡王妃却又问道:“先皇后突然怀上,听人是用了什么药……”又有些神往地道:“若是真的有这种药,我也想试一试。”

安郡王妃嫁给安郡王这么久,也才生了一个儿子。她想要孩子的心,贺宁馨完全感同身受。

不过,那种药就不必试了。

“强扭的瓜不甜,这一句话,对孩子也适用。”贺宁馨笑着劝了安郡王妃一句。

安郡王妃是聪明人,不过是一时心急,有些入了魔障而已。听了贺宁馨的话,安郡王妃清醒过来,又有些怅惘,对贺宁馨道:“你说得对。其实安郡王府这一系,一直都子嗣不旺,我是真想……”为安郡王多生几个。

贺宁馨暗道,我也想给飞扬多生几个呢。可是就是没有,又能怎么样?自己虽然有须弥福地,也比裴舒芬要多懂一些药理,可是她还是不敢用里面的药。唯一的一次,她用了须弥福地里面的药草,给自己做了提神的药丸,好对付以前假的简老夫人。吃过之后,虽然很是精神,可是药效过了,就昏睡了好久。那一次之后,贺宁馨更是对须弥福地里面的东西敬而远之。

见安郡王妃情绪有些低落的样子,贺宁馨赶紧转了话题,问起宋良玉来:“王妃最近有没有听到良玉的消息?她去了快一年半了吧?”

安郡王妃想起宋良玉,嘴角微微含笑,道:“她应该过得不错。前儿有人从外洋回来,带回来她的一封信。”又抓了贺宁馨的手,道:“还有给你带的礼物呢。等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使人送到你的车上去。”

贺宁馨十分惊喜,道:“我也有?王妃不是客气吧?”

安郡王妃摇摇头,道:“我们这么熟,怎么会跟你客气?”

两人说着话,一路走着来到了花圃里。

贺宁馨一看,果然有几品稀有的兰花,在中间搭起的一排架子上绽放,花叶虽小,却让人不容忽视。

安郡王妃看见贺宁馨被这几品兰花吸引住了,笑了笑,对自己的侍女做了个手势。

那侍女会意,出去了一会儿。

安郡王妃便对贺宁馨道:“来,坐下吧。咱俩慢慢看,细细地赏。”

花圃里面架子的对面地上,铺了一块深棕色的地衣。地衣上面摆着一个红木的条桌。

贺宁馨跪坐在条桌前面,从安郡王妃手里接过一杯银针白毫,深深地嗅了一口,道:“好久没有喝过白茶了。”

安郡王妃笑了笑,又指着桌子上事先摆好的小点心,道:“这是荷叶糕,旁边的是樱桃酥,还有红豆糯米糍。”

贺宁馨各样尝了一口,笑着问安郡王妃:“可有南瓜糯米糍?”

安郡王妃也笑,道:“那是四皇子的最爱,我们可不敢轻易做这样点心。——若是让四皇子晓得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偷偷摸摸跑到我们府里头来了,白白让我们替他受过。”

四皇子喜爱南瓜糯米糍这件事,似乎在京城高门里已经人尽皆知了。

想起皇贵妃一番苦心,贺宁馨叹了口气,跟安郡王妃闲聊:“圣上到底什么时候会立继后?”

安郡王妃也不晓得,闻言摇摇头,道:“这事难说。我们王爷说,圣上未必愿意立继后。可是圣上那里,又没有把话说死。如今文渊阁那里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议呢。”

贺宁馨听了安郡王妃的话,沉吟了半晌,也明白了圣上的用意,也只有在心底里叹息而已。

两人又闲话几句,刚才出去的侍女进来对安郡王妃回道:“启禀王妃,王爷来了,有话跟王妃说。”

安郡王妃便笑着起身道:“恕我失陪一会儿。”

贺宁馨也起身行礼道:“王妃请便。”

安郡王妃出了花圃,站在花圃的帘子外头,同安郡王说话。

贺宁馨往外头瞥了一眼,见刚才在一旁伺候的侍女婆子都退得远远的,看不见人影。自己带来的丫鬟婆子也被安郡王府的人领下去歇息吃茶去了。除了外头的安郡王和王妃,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花圃里面。

贺宁馨心里一动,装作在花圃里面赏花的样子,慢慢走动起来,逐渐往花圃的门帘那边走了过去。

就听见外面安郡王正跟安郡王妃说话的声音:“你今日请得客人多吗?”。

安郡王妃在外头道:“不多。只有镇国公夫人一个人。王爷有话要说?”

安郡王似乎踌躇了一会儿,道:“……还是不用说了。飞扬的事,圣上特别关照过,不许对别人说起来。”

安郡王妃似乎有些不满:“我同王爷是一体的。难道对我也不能说?”

安郡王的声音里带着些无可奈何:“不是不能说。只是飞扬这一次的差使,十分凶险……”

贺宁馨的心里怦怦地跳起来。她已经无法思考,顾不得这件事是人家的好意,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往花圃门口的方向又走近了几步,听得更清楚了。

“你倒是说说,镇国公到底做什么去了?”安郡王妃似乎知道贺宁馨在想什么一样,问出了贺宁馨的心里话。

贺宁馨偏了头仔细倾听。

安郡王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这一次,飞扬大概是有麻烦了。那承安府的戒备,比京城还要严些。承安府的知府,更是比咱们知道得,还要谨慎三分。”

安郡王妃似乎不明白:“这跟镇国公有什么关系?”

安郡王的声音有些着急起来:“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飞扬这次去,是直接要那人的命的。圣上又改了主意,不肯派朝廷大军去接应他……”

安郡王妃有些惊讶:“那镇国公知不知道?”

“他领了密旨,一早就知道了。”安郡王的声音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安郡王妃也低低地惊呼一声:“怎么能这样?——镇国公这一次岂不是……?”

“凶多吉少。”

贺宁馨的脑子里嗡地一声,眼前有些发黑,全身摇摇欲坠起来。她赶紧回到条桌边上,跪坐下来,喝了一口银针白毫,定了定神。

许是花圃里没有别人,太过安静。虽然贺宁馨坐得地儿,同花圃的门口隔了一段距离,可是外头安郡王和安郡王妃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字不漏地传了进来。

“镇国公英雄了得,总能全身而退。王爷不用太过担心。”这是安郡王妃安抚安郡王的声音。

“你不晓得,那人的手下能人不少,背后又有倭人,上头还有一层主子。飞扬只带了一群乌合之众,没有了大军接应,就算他想全身而退,也要看那人的手下答不答应。”

“王爷的意思是……?”

“我只可惜,飞扬费了这么大力气,将命都搭上了,最后还可能费力不讨好,被人将功绩都一手掩盖了下去。——你说,我怎么能甘心我的生死兄弟,落得这样的下场”安郡王最后恨恨地说了一声,似乎用拳头在花圃的门柱上捶了一拳。

“王爷仔细手疼。——王爷也别心急,依妾身看,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想到办法的。”安郡王妃似乎在劝安郡王。

过了一会儿,安郡王又道:“飞扬这次肯定能完成差事。关键是差事完了之后,怎样从承安府脱身。——圣上不肯出人,甚至不想让人知道这是圣上的意思……”

就是说,完全靠简飞扬自己了,死生由命,富贵在天。

贺宁馨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也明白了安郡王和安郡王妃的意思,心里头十分感激。

外头的声音低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安郡王似乎走了,安郡王妃一个人走了进来。

贺宁馨跪坐在条桌前面,双手捧着茶杯,聚精会神地品着茶。

安郡王妃打量了她几眼,也跪坐在她身旁,笑着道:“不好意思。王爷有些事情要问我,就多说了几句。夫人你没有等急了吧?”

贺宁馨抬眼看了安郡王妃一眼,笑道:“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从长计议才是。”

安郡王妃心领神会,点头道:“这话在理。以前镇国公一直说,镇国公夫人冰雪聪明,足智多谋,镇国公有了镇国公夫人为妻,是他的福气。”

贺宁馨没有料到简飞扬在外人面前,这样不避嫌隙的夸赞自己,心里又熨贴,又酸涩,嘴角翕合,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安郡王妃看见一向伶牙俐齿的镇国公夫人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掩袖笑了,又问她:“厨房备了饭,咱们去用饭吧。”

贺宁馨点头,跟着起身,同安郡王妃一起用了午食。

贺宁馨心里有事,这顿饭吃得七上八下,好几次都没有听见安郡王妃在说什么。

安郡王妃知道贺宁馨在想什么,也没有为难她。吃完饭,让人将宋良玉送回来的礼物放到了贺宁馨的车上,亲自送她出了安郡王府的大门。

贺宁馨恍恍惚惚地回到镇国公府,将自己关在内室里,扑到床上,把头埋在枕头上,却半天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像缺了一块似地,越发空荡荡起来。眼里更是干涩无比。

扶风和扶柳不知夫人出了什么事,十分担心,又不敢造次,在外面记得团团转。

贺宁馨在屋里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脑子里仔细思索起来。

简飞扬借用了黑道上的势力,去东南道承安府对付谢运,贺宁馨是知道的。本来打着做掉谢运,再控制住承安府的主意,然后圣上的大军立时入驻承安府,简飞扬他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谁知现在的情形比当时预计得还要恶劣百倍。从安郡王的话里,贺宁馨可以听出来,他们都低估了谢运手上的势力和本事。如今已经到了就算做掉谢运,简飞扬单靠一己之力,也很难从承安府逃出来的地步。——可见谢运将承安府经营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已是铁桶一块。而且手下能人不少,不是散沙一块,就算他死了,居然还有人能主持大局。

圣上是不是知道这些情况之后,才改了主意,不让大军立时进驻承安府?并且还要留一个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就如同上一次,圣上收拾西北曹将军的时候一样。

圣上有圣上的考较,总是要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成果。

贺宁馨心里又苦又涩。对圣上而言,也许简飞扬只是一员忠心的勇将而已。没了他,还会有别的人前仆后继,对圣上表忠心。可是对贺宁馨而言,简飞扬却是无可替代的。

也罢,既然别人不帮你,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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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借力打力 上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内院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大丫鬟扶风和扶柳在外间忐忑不安地等了半晌的功夫,才鼓起勇气,对屋里的贺宁馨问道:“夫人,等着您吃晚饭呢。”

简飞扬出去办差以后,镇国公府里剩下的这些人反而天天一起吃晚饭,彼此的关系越发融洽起来。

贺宁馨床上坐起来,对外面吩咐道:“进来给我梳洗。”脸上紧绷绷地,贺宁馨觉得很是晦暗的感觉。

扶柳忙进来帮贺宁馨梳洗,扶风去旁边吃饭的院子里给等在那里的简飞振、简飞怡、卢珍娴和郑娥打招呼,说夫人马上就过来,又吩咐了厨房的人开始上菜。

贺宁馨很少晚到。这一次姗姗来迟,等在饭厅里的几个人都有些不安,问扶风:“大嫂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简飞振想起贺宁馨今日是去了安郡王府上,又多问了一句:“可是跟大哥有关?”知道安郡王是简飞扬的好友,安郡王妃跟贺宁馨的关系其实一般。

扶风笑着行礼,道:“让二公子担心了。夫人没有大碍,就是辉国公府上宋七姑娘给夫人从外洋托人带了礼物回来,夫人想起宋七姑娘一个人去得那么远,心里有些伤感而已。”

屋里的人都晓得辉国公府的宋七姑娘宋良玉跟贺宁馨私交甚笃,方才释然。

扶风说话的功夫,贺宁馨正好带着扶柳和几个婆子进到饭厅里。

听见扶风眼都不眨的编瞎话,贺宁馨笑意盈盈地看了她一眼,坐到上首,含笑对屋里等候的人点头道:“有些私事,让诸位久等了。”

屋里的人赶紧给贺宁馨见礼,算是招呼到了。

外面的婆子已经依次上起菜来。

贺宁馨心里有事,只随便吃了点儿蒜薹炒腊肉,还吃了几筷子蟹粉豆腐,就吃不下去了。

郑娥笑着道:“大哥就很爱吃蒜薹炒腊肉,大嫂以前不吃的,如今也吃上了。”÷

贺宁馨一看自己碗里还堆着的蒜薹炒腊肉,也失笑,道:“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又打趣郑娥道:“就说你吧,本来是爱吃酸辣的口味,可是以后嫁去了东南道台州府,就要学着吃那里鲜甜的海味了……”一边说,贺宁馨的心情陡然开朗起来。

伍文定在东南道台州府任知府,可是离东南道的承安府,不过一日的路程。

贺宁馨是要帮简飞扬,不过她向来谋定而后动,从来不盲目出手。现在最要紧的,是要详尽了解承安府里的真实情况,才好定夺。

伍文定的位置,不上不下,不远不近,从他那里旁敲侧击一些承安府的消息,倒是正好。

像是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到了实处,贺宁馨的情绪陡然高涨起来,在席间给几个妹妹频频夹菜,又说了几个笑话,将一向安安静静的饭桌弄得热热闹闹的。

几个女孩子不觉得有异,简飞振却看出来贺宁馨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等晚饭吃完了,简飞振专程去了贺宁馨的致远阁一趟,问她:“大嫂若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简飞扬的事,贺宁馨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知道的人越多,他的危险就越大。

“二弟有心了。今儿见了宋七姑娘带回来的礼物,一时高兴得有些失态了。”贺宁馨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简飞振似乎不太信的样子,又追问了一句:“当真?”

贺宁馨收了笑容,淡淡地道:“我为何要骗你?”

这下子换简飞振不好意思,忙道:“大嫂误会了。我不是信不过大嫂,只是觉得若是有麻烦的话,飞振虽然不才,但是做个跑腿的人还是能成的。绝对不会误了大嫂的事。”

贺宁馨方才笑了笑,端茶送客,道:“二弟好好温书,金秋大比的时候,考上三甲,也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鼓励了简飞振一番。

简飞振放了心,又同贺宁馨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贺宁馨在屋里坐了会儿,拿起伍文定的书信又看了看,想着正好因为郑娥的婚事,她同伍文定也有些事情要商议,便悄悄地在书信的末尾,闲闲地问了问台州府附近几个州府的情况,包括承安府在内,说是想帮郑娥打听打听那附近人士的风俗习惯,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给伍文定的信送出去之后,贺宁馨便让人往宁远侯府送帖子,说要去探望宁远侯太夫人,顺便看看楚谦益和楚谦谦两个孩子。

楚谦益和楚谦谦住在太夫人的慈宁院里。如今太夫人中了风,慈宁院里就由柳梦寒把持住了。

接到贺宁馨的帖子,宁远侯夫人裴舒芬使人送到慈宁院里,对柳太姨娘吩咐道:“太姨娘收拾收拾,明儿有客来。”

柳梦寒对这个贺宁馨很是不虞。她派了好几拨人往镇国公府里面探路,想找出当年老侯爷说得“后招”是谁,却都入泥牛入海,不见踪影。倒让柳梦寒对贺宁馨生了几分警惕之心。

看见贺宁馨的帖子,柳梦寒怎么瞧,怎么觉得是冲着自己来的,颇有些心虚,便对裴舒芬使来的婆子道:“太夫人病着,不见外客。两个孩子明儿也有事,就回帖给镇国公夫人,她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算是婉据贺宁馨的来意。

裴舒芬的婆子无法,又拿着帖子回去给裴舒芬回报,道:“夫人,柳太姨娘说了,明儿不见客。”

裴舒芬笑了笑,亲自拿了帖子,来到慈宁院,对柳梦寒道:“柳太姨娘有所不知,这镇国公夫人,可是我们世子和乡君的谊母。您就算能阻着她不见太夫人,可是不能阻着她不见两个孩子。”

柳梦寒挑了挑眉毛,道:“不过是谊母而已,又不是亲娘。你大惊小怪做什么?”

裴舒芬有些不虞。柳梦寒还是托了她的福,才能入宁远侯府,有了名份。不然她在外面,也不过是个谁都能踩上几脚的外室而已。如今柳梦寒入了府,就把自己当盘菜了。——就算辈份再高,她也不过是个偏房而已。哪像自己,乃是明媒正娶,有诰封的宁远侯夫人?

“柳太姨娘,话不能这么说。这勋贵府邸之间礼尚往来,是正常的人情。镇国公府是圣上的近臣心腹,我劝柳太姨娘还是悠着点儿好,别把我们侯爷在朝堂上的朋友都得罪光了才是。”裴舒芬一边闲闲地说,一边拿帕子在嘴角印了印。

说起宁远侯楚华谨,柳梦寒只好压下几分气焰。——她还指着宁远侯的名头去驭下呢。

“好了,我这就去回帖。明儿恭贺镇国公夫人大驾光临。”裴舒芬见柳梦寒说不出话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痛快。头一次,她有了占上风的感觉。

柳梦寒脸色阴沉下来,看着裴舒芬摇摇摆摆地出了屋子,往慈宁院外行去。

蒋姑姑看见柳梦寒的脸色,轻声问道:“姨娘,要不要奴婢帮您解决了?也好把这主持中馈的权利拿回来?”

柳梦寒苦笑了一声,对蒋姑姑道:“这话可别再说了,小心笑掉别人的大牙。——哪有勋贵府上有妾室当家的?拿下了她,侯爷会再娶一房继室。无论怎样,这宁远侯府内院主持中馈的权力,是到不了我这里的。”

蒋姑姑叹了口气,低声道:“若是老侯爷在,一定不会舍得姨娘受这样的委屈。”

说起老侯爷,柳梦寒眼里又有了泪,忙紧走几步,往屋里去了。

裴舒芬回到中澜院,便让人回了帖子,请贺宁馨明日上门。

到了第二日,贺宁馨特意挑了一身天水碧右衽短襦,衣襟和衽边上各绣了一圈娟秀的绿萼梅花,下面系了一条天水碧八幅裙,裙摆往下绣了从大到小样式各异的玉兰花。头上绾了堆云髻,左右鬓各簪了一个赤金累丝嵌蓝宝羊脂玉菡萏鸾鸟纹的掩鬓,既华贵,又素净。耳朵上只各戴了一个莲子大的珍珠耳塞,明晃晃地,显得她的耳垂更加圆润饱满。

贺宁馨在镜子里瞧了瞧,又将当年在贺家的时候,许夫人给她的那条传了许多代的绿翡颈链拿了出来戴上,更衬得身上的天水碧衣衫如一汪碧水,盈盈动人。

扶柳满意地拿着镜子帮贺宁馨照着脑袋后头的样子,道:“夫人有那么多珍奇的首饰,总也不肯戴。今儿随便取两个出来,这些人都要看直了眼睛。”

贺宁馨今日故意挑了这些贵重一些的衣物首饰,当然是有用意的。

“就你嘴快。以后要是习惯了,在外面乱说话,可别说我保不住你。”贺宁馨对着镜子里面看着她笑的扶柳嗔怪道。

扶柳话语轻快,根本不把宁远侯府的人放在眼里,道:“有夫人罩着我。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惹我?”

贺宁馨笑吟吟地站起身,也不说话,径直出了屋子,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往二门上出去了。

来到宁远侯府,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在二门上候着,笑着对贺宁馨见了礼,便问道:“夫人是先去上房坐坐,还是直接去看太夫人?”

贺宁馨也还了一礼,道:“太夫人病了这么久,我本早就应该来看看。可是府里头家务繁杂,有个妹妹又赶着要出了孝就出阁,所以耽误到如今才抽出身,专程探望她老人家。”

裴舒芬听这意思,是想直接去慈宁院见太夫人去,便领着贺宁馨往慈宁院行去,一边走,一边道:“如今我们慈宁院里,是柳太姨娘当家。——夫人知道这柳太姨娘是谁吧?”

贺宁馨笑着点点头,道:“当日太夫人三顾茅庐,专程求了柳太姨娘过门,可是在京城里传为佳话呢。”

裴舒芬笑着道:“正是。她们俩也是有缘。若不是柳太姨娘进了门,我们太夫人也寻不到这样合心的人伺候。”

两人说着话,一路来到了慈宁院。

贺宁馨一进院子,就看见这院子里多出来的杨树。

想起上次楚谦益和楚谦谦的贴身妈妈传来的话,贺宁馨心里有了底,笑着问裴舒芬:“这些树看上去像是新种的?”

裴舒芬点点头,带着贺宁馨走上慈宁院上房的台阶,道:“柳太姨娘说,以前这府里有杨树,砍了坏风水,所以又种上了。”

贺宁馨低低地“呀”了一声,对裴舒芬道:“你们府里请得什么样的风水先生?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裴舒芬愣了一下,问贺宁馨:“镇国公夫人何出此言?”

贺宁馨回身指着院子道:“这院子四四方方,像个‘口’字。院子再种树,不就是口里加个‘木’字,成了‘困’?——人被困住了,这风水还能好?”

裴舒芬心里一动,敷衍道:“镇国公夫人真是见多识广,我却不晓得这些。”轻描淡写地将此事跳了过去。

贺宁馨也不过是随口说说,故意咯应宁远侯府的人而已。

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楚谦益和楚谦谦当年得裴舒芬的灵药相助,治好了杨花粉过敏的毛病。

当裴舒凡重生为贺宁馨之后,她才知道裴舒芬的药方和药草是哪里来的,也曾担心裴舒芬那三脚猫一样的本事,给楚谦益和楚谦谦留下隐患。所以那时候趁着楚谦益和楚谦谦还在裴家,每次夏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到镇国公府做客的时候,贺宁馨就用自己须弥福地里面温补的药草和粮食,偷偷给两个孩子调补身子。

如今看来,还没有什么不好的情形出现,想来自己做的温补药材,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

有些人却知其一,不知其二,故意在这院子里种了杨树,贺宁馨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些人打着什么算盘。

既然杨花粉对两个孩子已经没有致命的效用,还不如留着这些杨树在这里,免得这些人一计不成,再生别的计策。

又加上简飞扬如今有难,贺宁馨一心难以挂两头,而且很可能要离开镇国公府一段日子,就只有托付给四位缇骑的女番子,多多留心了。

至于柳梦寒和裴舒芬,贺宁馨也是专程过来给她们找些事做,免得她们眼里就盯着两个孩子。

别人可能不晓得,贺宁馨却是知道,柳梦寒同东南道承安府的谢运,也是有渊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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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借力打力 中

柳梦寒从慈宁院上房的堂屋里迎了出来,一眼看见贺宁馨身上的衣裳,头上的首饰,还有脖子上的颈链,不由得眉头微蹙,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样子。

贺宁馨微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又故意很放肆地上下打量柳梦寒。

许是要照顾宁远侯太夫人的缘故,柳梦寒只是穿着一身很普通的绛紫色湖绸褙子,褙子的前胸和后肩上绣了一圈淡紫色的朝颜花。头上只绾了个圆髻,用一支糖白玉的簪子固定在脑后。

裴舒芬今日也特地打扮过,穿了一身鸭蛋青绣金丝飞凤纹的缂丝对襟长褂子,下面系着湖绿色雪蝉锦的百褶裙。裙底露出宝蓝色遍地金高低鞋鞋尖上的一颗珍珠,走起路来间或一闪,很是耀眼。

站在华服贵饰的贺宁馨和裴舒芬旁边,柳梦寒觉得自己活脱脱像个伺候人的老妈子,心里愈发气闷,面上还是一派祥和,笑着对贺宁馨深施一礼,道:“见过镇国公夫人。”

裴舒芬对贺宁馨笑了笑,指着柳梦寒道:“这是我们老侯爷的二房,柳太姨娘。”

贺宁馨不过随便点点头,便转身对裴舒芬道:“太夫人在哪里?”根本不搭理柳梦寒的殷勤。

柳梦寒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让到一旁,对贺宁馨笑道:“太夫人在里间屋里歇着呢。镇国公夫人可要跟我去看看?”

贺宁馨眉头微蹙,对柳梦寒道:“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像是打发下人一样。

柳梦寒的脸色再也撑不下去,看向裴舒芬道:“夫人,你看……?”

贺宁馨更是皱眉,对柳梦寒正色道:“什么你呀我呀的?—你是什么身份?宁远侯夫人是什么身份?你也配在我们面前称‘你’、‘我’?!”

柳梦寒心里一动,往贺宁馨脸上仔细看去,见她一脸嫌恶的样子,七情上面,倒是不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