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她费尽了心思,也能讨得月帝的喜好,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那个她以为隐藏得很好的不耐动作,简直就跟当年的楚皇后一模一样。

那些尘封的记忆似乎很遥远,此时变得格外的清晰起来,她记得月帝曾经当着她们众人的面说过,他最喜欢楚皇后生气不耐烦皱眉时的小动作,美丽纯真,不做作。

“贵妃娘娘缪赞了,民女愧不敢当。”

眼角的余光扫过姜贵妃的脸庞,清澈如水的眸子望进姜贵妃的眼底,不悦的皱起眉头,果然深宫里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本宫与你投缘,有些就当话话家常,直接说了。”

“请娘娘教诲。”

简洁的话透着无尽的疏离,景绫萝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自幼养成的习惯丝毫没有让她觉得疲累,只是心里堵得慌。

那种像是在姜贵妃面前脱光了衣服的感觉,令她很不舒服。

“剑儿,你带着景公子到外里逛逛,本宫单独跟绫萝说会儿话。”

“母妃、、、、、、、”姜贵妃执意要见上一见绫萝才愿意开口向父皇提及此事,他是没办法才带他们兄妹两人进宫,眼下他的母妃分明就是另有打算,百里长剑犹豫着怎么开口提醒姜贵妃,又不至于将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弄僵。

“去吧。”

“请贵妃娘娘见谅,绫萝自幼身子弱,草民不得不随时在她的身边照顾着。”景常柯不是笨,一番察言观色下来,也知道姜贵妃在打什么主意。

他的妹妹,由不得他们母子随意的安排。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姜贵妃是透着绫萝的脸看着另外一个女人,虽然这种想法很诡异,但他却是瞧得实实在在,心里特别的不舒服。

“既然如此,那就都留下吧。”她要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因为什么原因,什么人而改变。“赐座。”

“是,娘娘。”

“母妃,绫萝她才德兼备,不知、、、、、、”

姜贵妃淡淡的扫了一眼百里长剑,心下一紧,她的儿子从未如此在意过哪个女人,莫不是真的看中了景绫萝?

不可以,她的儿子绝不能沉溺在儿女私情里,他的野心绝不能被女人所牵绊,若是之前姜贵妃还在犹豫,那么此刻她是下定了决心。

皇太后正在挑选皇城中各大家族适龄的小姐入宫,意在为皇上充实后宫,背地里她在打什么主意,姜贵妃心如明镜。

景绫萝各方面都很出挑,最重要的是她的某些特征很像楚皇后,只要将她牢牢的握在手心里,那么皇上的动作也就完全掌握在她的手里,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剑儿有心了,像景小姐如此出挑的千金小姐,相信你皇祖母一定会喜欢的。”

皇上一门心思扑在血王百里宸渊的大婚上,皇太后就借着这个机会四处收罗各家千金的画像,挑选看中的女子送到皇上的身边,姜贵妃选中这个时候欲要将景绫萝安排到皇上的身边,其实很难。

偏偏她就是不怕这样的难事,险中求富贵,她不是第一次做了。

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谁都知道皇太后与皇上不和,只怕为了这事,还会闹出更大的动静。

“皇祖母。”似想到什么,百里长剑的脸整个黑了个彻底,他真的没有想到,姜贵妃打的还真是这个主意。

细数皇城中各家千金,论美貌赛得过景绫萝的几乎找不出来,将她送到皇太后那里去,一准儿可以安排到父皇身边去。

可是景绫萝是他看上的女人,怎么能送去给他的父皇。

“景小姐,咱们做女人的一辈子就只求嫁给好男人,相父教子的过一辈子。本宫眼下倒是有一门好亲事,正适合你。”

语气满是施舍,姜贵妃就是要景氏兄妹认清楚自己的形势,莫要与她为敌。

“有劳贵妃娘娘操心,舍妹的婚事自有叔父他老人家做主,旁的人无权过问。”全然忘记了张啸对他的提醒,景常柯是真的愤怒了。

换句话说,姜贵妃恰好就是那个旁的人,他们家的事情没有资格过问。

“放肆。”

不待姜贵妃放话,在她身旁伺候的总管太监就厉声喝斥道,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手脚都有些发颤。

哪怕是明王百里长剑也不敢如此顶撞娘娘,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平民。

“贵妃娘娘还请息怒,绫萝自幼立下誓言,此生绝不嫁给将相王候为妻,更不可能入宫。”她的话不卑不亢,自有一股威仪,不容任何人轻视。

她的婚事哪怕是她的父母都不能过问,尊重她的意愿,姜贵妃算什么,凭什么拿捏她的婚事。

“好,很好。”如此顶撞她,简直就是找死。

“景常柯最受不得别人的威胁,贵妃娘娘做过些什么别人不知道,景某的手中倒是握有不少。”望着姜贵妃似要吃了他的表情,冷声接着说道:“你可以动手对付我景家,但是如果你想杀了景某只怕是不能如愿的,我景家背后的主子不是你得罪得起的,如果你还想高高的端坐在你贵妃的位置上,就请好好收敛你的脾气,不是每个人都惧怕你。”

“来人,将他给本宫拿下,乱出去乱棍打死。”

反了,真是反了,敢骑到她的头上,简上就是找死。

景常柯将景绫萝护在身后,不怒反笑,“别的地方你想杀我,可能还有机会,但是在皇宫里,我保证你伤不到我一根头发。”

“哥哥,皇宫里有你的人吗?”

不害怕是假的,景绫萝颤抖着身子,紧紧的挨着景常柯。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哥哥背后的主子是谁吗?”

“是谁?”

“血王。”

短短的两个字在景绫萝的心里掀起惊天骇浪,奇异的听到这两个字她真的不怕了,姜贵妃或许真的动不了他们兄妹。

百里宸渊,在她的心里,几乎可以与神相提并论了。

【204章】 帝王之威

“事情有眉目了没有。”

龙涎香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大殿,明黄色的龙袍格外的显眼,月帝临窗而立,声音说不出的威严与肃穆。

“他已经招供了。”

巨大的山河风光屏风后面,男子神情淡漠,语气恭敬,听不出丝毫的喜与怒。

“将他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一番。”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抱着什么念想,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的母亲,还有谁比他自己更了解。

哪怕他不动手,百里宸渊也是不会放过她的。既然如此,倒不如由他这个亲生儿子来背负千古的骂名,也要保住儿子的一生清名。

她曾说过,她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他着想。杀人是为了他着想,夺取皇位也是为了他着想,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一次又一次除掉对手同样是为了他着想,什么都是为了他,但她从来都没朋想过,这一切到底是她想的,还是他想要的。

在她的心里,权势重过一切,哪怕是她的亲生儿子亲生女儿也不及一分。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自己,与其看着她一错再错,祸乱祖宗打下的江山,他也不得不做出一个决断,永绝后患。

“是。”

“梁萧,你觉得朕该怎么做?”身体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来,绣着金龙的袍角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原本英俊的脸庞似乎苍老了很多岁,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没有一丁点儿的生气。

褪去了帝王的威严,此时的月帝犹如一个无助的孩子,眼中满是迷茫,找不到哪里才是正确的路。

即便明知道哪条路是对的,一时间他也难以做出决断。

“属下不敢妄言。”

他是君,他为臣,梁萧垂下头去,语气中肯,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慰他的主子。从他死心踏地追随月帝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他的主子是怎样一个君主。或许作为一国之君,本就不该像他这样优柔寡断。

然而,月帝自打登基以来,虽说处处受到皇太后的限制,但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无一不是以天下苍生的福旨为已任,算得上是一个明君。

至少,祁月国的老百姓对于月帝没有任何的不满,也不曾否认掉月帝的政绩,对百姓而言,他是一个好皇帝,可是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月帝未必就是一个好皇帝。

他的个性,注定了他的成就,也许这便是他的宿命。

“朕恕你无罪,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梁萧能成为他的暗卫之首,其中的故事颇为曲折离奇,也是因为他的从旁辅助,月帝渐渐培养起一流的势力,足以与皇太后抗衡。

他并非江湖草莽出生,而是西灵国历代丞相之后,精通于治国之道,乃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月帝救了梁萧一命,两年时间的相处,才让梁萧最终决定呆在月帝的身边,甘心做一个小小的暗卫首领,为月帝培养势力。

现在的梁萧对月帝很恭敬,实际上他们的相处方式一直都很微妙,谁也没有想过去改变那种相处方式。

西灵国丞相梁氏,自打西灵国立国之初,子孙世世代代都位居丞相之位,族中才人倍出,深得西灵国百姓的心。直到,巫族圣女沐百花嫁入皇宫,成为西灵国如今的皇后,梁氏一族被说成是祸害,将会使整个西灵国走向毁灭。

后来,梁氏一族果真被西灵皇帝下旨诛灭九族,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那是真真的斩草除根,欲要永绝后患。

梁萧在梁家暗卫的一路护送下逃离西灵国,隐姓埋名在寺院生活了五年,那一年的他不过十四岁。一路追杀他的黑衣人找到了寺院,所有的暗卫为了保护他统统都牺牲了,而他也身负重伤。

月帝就是在那个时候救了重伤昏迷的他,用一个与梁萧身形相似易容成他模样的死人代替了他,从而断绝了那些黑衣人对他的追捕。

从那以后,黑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是朕看着长大的,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在朕的心里将你当成儿子看待。”月帝的视线再一次落到窗外,外面的花园景色很美,只是他的心思并不在那些鲜花上面,“渊儿是朕最在意的儿子,可是他从小就没有在朕的身边成长,朕从未给过他父爱,心里总是觉得愧疚。你跟在朕的身边时间最长,甚至比朕的那些儿子还要呆得长,很多时候看着你,就会幻想着朕的渊儿此时都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如你一样刻苦的读书识字,勤练武功。”

他救下了梁萧,同时也将他的身世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心疼他的同时,对西灵国的皇后也有诛多的疑问。

可是让他奇怪的还有一件事情,背负着如此深厚的血海深仇,梁萧却从未在他跟前提过,要他为他报仇。

哪怕是当初他要求他做他的暗卫首领,他也不曾用这个与他谈条件。

“血王殿下虽没有得到皇上的疼爱,但却拥有一个帝王应该具备的所有气质,他会是一位出色的帝王,甚至超过祁月国历代的君主。”

第一次见到百里宸渊,梁萧的心里就有这样的感概。月帝不适合做皇帝,可是他的儿子就仿佛是个天生的帝王。

举手投足之间莫不带着帝王之威,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彰显淋漓,不用说话,仅仅只是一个眼神都能让人产生屈膝的臣服感觉,面对他的威压,臣服是唯一的选择。

他的祖辈们都是一国的丞相,以辅佐历代帝王为已任,出于自幼的耳濡目染,在梁萧的眼中,百里宸渊是他看过最出色的帝王继承人。

五国之中,唯他才是那个有能力一统五国江山之人。

“呵呵,朕也相信渊儿有那样的能力。”他是一个父亲,听到别人称赞他的儿子,比起自己受到称赞更加的喜悦。

能让梁萧说出这样的话,没有能力得到他的认可是不行的。

“自古以来,成帝王者,无一不是踏着无数尸骨登上皇位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接着说下去,不管你说了什么,朕都不会放在心上。”

锐利的眸子掠过一道幽光,月帝的身体微颤了一下,固执的没有转身去看梁萧的脸,袖中的双手却是紧紧的握在拳头,克制他不平静的心湖。

“皇上一直以来都无法从如何登上皇位的泥沼之中挣脱出来,其实如何登上皇位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为天下苍生谋福旨。得民心者得天下,皇上若不是一位仁君,如何能受百姓的敬重。”

月帝不语,却是转过了身体,目光灼灼的望着梁萧,没有否认他的话。多年来,他的心里一直都压着一块石头,从未有人在他的面前提起过。

“皇上不想做皇上,却做了皇上,最多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可是皇上既然已经是皇上,就要担负起一国之君的责任,太过优柔寡断终究不是好事。”

能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至于月帝要怎么做,就看他自己的。

皇太后的野心太大,尽管羽翼已经被折断,但她依旧不死心。若是不彻底的除掉她,不知何时会被她从背后捅上一刀。

“呵呵。”月帝苦笑出声,长袖挥过书案,他仰着头,眼角笑出眼泪来。

的确啊,他不想做皇帝,但他已经是皇帝,有些责任推不掉。无论百里宸渊出现在哪里,总有那么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论起杀伐果决,他这个一国之君,连冷梓玥都不如。

也难怪,世间女子何止千万,能入百里宸渊双眼的,也不过冷梓玥而已。

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迷茫不再,有的只是果断,“将那人带上来,朕有话要问。”

常年追随在月帝的身边,他的丝毫变化都逃不过梁萧的眼睛,见月帝如此,唯有拱手道:“属下领命。”

见或不见,结果都是一样的。

月帝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他便不会再开口。

一扇门,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半个时辰稍纵即逝。

“摆驾永寿宫。”

刘公公一愣,随即一个哆嗦,尖细的嗓音响彻整个潜龙殿,这天,是要变了啊。

“梁萧,你随朕一起前去。”

断了自己的后路,月帝不想临到头自己后悔。或许,看着梁萧,他才能狠得下心去,所有的骂名都由他来担着,但愿往后他的渊儿可以走得很远,成为祁月国历史上最出色的帝王,让祁月国名垂青史。

“是。”

依旧是面无表情,黑袍随风轻扬,不紧不慢的跟在月帝的身后。

永寿宫

“太后娘娘,参汤来了。”

秦姑姑小心翼翼的捧着参汤,声音微颤着说道,现在的永寿宫不比以前的永寿宫了,皇太后的时喜时怒,伺候起来难于上青天。

稍不留神就会被拖出去乱棍打死,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大半年以来,永寿宫里不知道死了多少的人太监宫女,皇上对此事有所耳闻也不过问,但凡是关于永寿宫的事情,皇上都是充耳不闻的。

虽然一切用度依旧是以皇太后的标准吩咐内务府每个月发奉银,但是权力没有了,行动也多多少少实到限制。

即便如此,皇太后的野心仍就没有被扑灭,反而越来越大。

“递上来。”碧绿的珠帘后面,皇太后低哑的嗓音响起,透着无尽的沧桑,语气是那样的强势与不容抗拒。

在她面前的书案上摆放着朝中大臣以及皇城各大家族送来的适龄女子的画像,一幅一幅美人图令人目不暇接。

长长的护甲轻轻的抚过一幅画,画中身着浅粉色长裙的女子倚靠在梅树上,漫天飞舞的红梅将女子的白晳的脸蛋衬得嫣红似彩霞,嘴角的浅笑让她看起来仿如误入尘世的精灵,美得很有灵气。

“娘娘,小心烫。”

一再的试过温度,秦姑姑还是很谨慎的提点一句,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秦姑姑你瞧画中的女子可美?”

凌厉的视线扫过所有的画像,皇太后带笑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仿佛间,她好像看到初入皇宫时的自己。

一样的美貌,一样的年轻,单纯的,天真的、、、、、、、

深宫里的生活不像她曾经向往的生活那样,为了争宠她开始不择手段,哪怕是对她的好姐妹,最后也变成了利用。那些争夺权利的日子里,她踩着她们的尸体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终于荣登皇后之位。

或许真如她的亲生儿子说的那样,她没有心,她在意的只有权势,她只想手握着生杀大权。她爱权势,又有谁知道她为什么要贪权势呢?

那时候的她,小心翼翼的活着,卑微的活着,哪怕是地位卑贱的太监宫女都敢踩在她的头上拉屎,因为她不得宠。那些稍微比她受宠一点儿的妃子,随随便便使点小绊子就能让她差点儿丢掉小命。

后来,她终于认识到,只有得到皇帝的宠爱,她才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将那些欺负她的人统统都赶下地狱。整个皇宫里,皇帝的权利最大,他主宰着别人的生死,他的一句话比她做什么都管用。

于是,她清楚的意识到,若是想要永远都主宰别人的命运,那么坐上那个位置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