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就躺在那里,杨氏进屋干嚎了两声就开始在那眉飞色舞的说起了菜,屋里的人面面相觑,男人们都黑沉着脸,妇人们则摇头无语。

老梁头阴沉着眼看着杨氏,打断她的话,道:“甭扯淡了,你们娘死了,回头操办丧事,不缺你们肉菜吃!你要还嫌吃不够,就把我这老骨头也剁了炖汤,喂了你们那无底洞吧!”

第三百三十四章 再见梁锦兰(二合一)

大家伙都听出来老梁头这话已经是动了大怒了,都垂下眼。梁愈林瞪了一眼杨氏,喝斥道:“你这婆娘还杵在这瞎嚷嚷啥,丢人现眼!你给娘磕头了吗?还不敢紧跪下!”

杨氏也感觉到氛围很不对,赶紧端正脸色,砰的一下跪在地上,朝谭氏磕头,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来,马脸上眉梢眼角还有嘴角,都开始往下垮着,摆出一副要开哭的阵势。

老梁头叹口气,一摆手,不耐烦道:“消停会,留着你的大嗓门回头去了祠堂再哭,赶紧坐下来,咱接着商议你们娘的后事打紧!”

杨氏‘哦’了一声,收了帕子就要起身,梁愈洲突然站起身并走过来,对梁愈林和杨氏道:“二哥,二嫂,你们还没瞻仰娘的遗容,见见娘最后一面吧!”

梁愈林愣了下,扭头跟身旁明显惊慌了的杨氏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齐齐朝着谭氏的头那里看去,都不敢上前去掀那覆在谭氏脸上的草纸。

“二伯,二娘,你们这是怎么了?奶出事的时候,你们在你镇上布庄里大碗吃肉大口喝酒的,这奶都躺在门板上,你们不是奶的亲儿子媳妇?就这样不想见奶这最后一面?”锦曦清声问道,其他人都一个个将愤怒的目光射向堂屋中间的梁愈林两口子。

“二哥,我来掀,你们过来哩瞧一眼,这总成了吧?亏得娘对你也是十月怀胎,最后一面你必须得见!”梁愈洲态度极其坚定。手指捏住草纸的一角。

“老四,你说错了,娘怀我们兰儿爹那会子,是早产不足月生的…”杨氏在后面辩驳道,话还说说完,一旁墙壁边一直沉默着的梁愈忠突然立起并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

“不敢瞻仰遗容,就不配做娘的儿子,滚出去!”梁愈忠的脸铁青一片,双目暴突,胀满了血丝。

所有的人都惊愕的看向梁愈忠。孙氏和锦曦也是如此。这样的梁愈忠,前所未见啊。

老梁头深看着梁愈忠,又看向同样怒气冲冲的梁愈洲,最后落在心虚气短。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梁愈林两口子身上。长叹一声。道:“老三说的在理,老二,你大哥如今在西大坝服刑。是不能家来做孝子。你是老二,接下来你娘的丧事啥的,都要你往上给顶上,你连这瞻仰遗容都不愿意,我还能再指望啥呢?”

“二哥,二嫂,你们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省得在这里叨唠了娘的清静!”崔喜鹊毫不客气的道。

“也顺道告诉你们,今夜你们走出了这门子,从今往后,我们再不认你这个二哥!”梁愈洲紧接着崔喜鹊的话道。

梁愈林和杨氏对这一唱一和的老四两口子,气得气脸都绿了。杨氏撸起袖子指着崔喜鹊,马脸上疏淡的眉和细长的眼竖起来:“你们两口子凭啥指责我们?你们算老几?老娘我…”

“臭婆娘,闭嘴!”梁愈林突然反手打了杨氏一巴掌,直接把她给打的趴在地上,屋里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杨氏一手捂脸,一手颤抖着指着梁愈林,气的直哆嗦:“好哇你个梁老二,一屋子人挤兑我,你也跟着打我…”

“臭婆娘你再不闭嘴,老子这就休了你!”梁愈林突然咆哮一声,脸都紫了,屋子里人更加震惊了,杨氏当即吓得不敢吱声。

“老子就这么一个娘,老子的娘生前,你不孝顺。如今她死了躺在门板上,你还跟那唧唧哇哇,你眼里还有我娘,还有我吗?”梁愈林厉声质问,杨氏愣愣看着他,以前不孝顺的人,好像是不止她一个吧,你梁愈林自己不也常跟着算计老两口的财物?怎么这会子全成了她一个人的过错了?

杨氏捂着脸,满肚子的憋屈真是没法说。只能捂着嘴在那嘤嘤的哭。梁愈林说完这一番激慨的话后,过去推开梁愈洲,跪在谭氏的头边,颤抖着手,轻轻跳开草纸的一角,看了一眼谭氏的遗容,然后重新覆上,整个人趴在门板边失声痛哭起来。

锦曦和崔喜鹊对视了一眼,梁愈林这会子的哭声,较之先前进门时高亢的哭声,无疑低沉了许多,但是,哭声里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却也多了许多。

锦曦轻叹口气,哪怕是穷凶极恶的人,内心深处应该多少都会存在一丁点的柔软之处吧?

一通闹腾又折腾了将近半个多时辰,好不容易大家伙都各自归位坐到了两边的凳子上,老梁头接着跟大家伙商议操办后事的细节。

梁愈林提出要尽早入殓,不能照着这里的规矩在家搁十二个时辰。

锦曦也是微微敛目,这个时代没有制冷设备,即便是冰块,那也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能消受的起的。

锦曦家如今应该算得上是金鸡山村第二富裕的人家,排第一的是杨氏的娘家,梁锦兰的婆家,杨记布庄的老杨家。杨家在镇上和县城都置办了宅子和铺子,听说正在筹备着往庆安府城开分铺。

但即便是这样,杨峰爹娘,以及村子里的老杨头老两口,都还用不起冰块。锦曦家如同村里大多数人家那样,吃不完的菜和瓜,都是装在竹篮子里,吊到水井里面去镇着。

“这么热个天,咱又没那条件弄不来冰块,总不能把娘给吊到水井里去镇着吧?”梁愈林再次道。

“那可万万不能啊,水井里我已经冰镇着打包家来的那两碗菜…”杨氏在一旁急道。

老梁头阴沉着脸扫了她一眼,梁愈林更是气的脑门子冒青烟,“你这个败事的娘们真是,三句话不离吃…”

崔喜鹊和锦曦冷笑,杨氏郁闷的闭嘴。

梁愈忠和梁愈洲面面相觑。都表示赞同梁愈林的这个想法。老梁头认真想了一下,三个儿子的顾虑也正是他所想到的,这样炎热的天气,隔夜的一碗菜汤都发了馊味,何况十二个时辰的尸身呢?

于是,便决定等到天一亮,就让梁愈洲带着礼品去村里的半仙家,让他在明日掐个差不多的时辰给入殓。接下来,又商议了请哪里的道士班子,做法事需要用的的东西。这些都交给梁愈忠去采办。

把信的事情。交给梁礼胜。置办丧事酒席的事情,交给梁愈林。

末了,老梁头又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来,交给孙氏。道:“这是你们娘。用来装衣裳料子的柜子钥匙。你拿去,回头看看里面可有几匹白老布,要是不够。回头再想法子,先把十七套孝衣给做起来。回头,你们娘那些遗物,你和老四媳妇一并收拾好,等法事做完下葬的时候,给你们娘带去阴曹地府做陪葬!”

屋里除了梁愈忠梁愈洲和梁礼胜正在思索老梁头交代下来的任务,锦柔年纪小不懂事,其他人都惊诧的看向老梁头手里的那串钥匙,那串谭氏生前一直佩带在身的钥匙。

没分家以前,那串钥匙可是掌管着老梁家上下的一切进出账和花销用度。如今,老梁头将那串钥匙交到了孙氏的手上,这是何等的看重和信任?孙氏激动的站起身,不敢去接那串钥匙。

锦曦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娘,猜测她心里此时应该是波澜起伏不能平静的吧?十几年的媳妇,终于有一日得到了公公如此的信任!当然,锦曦可不认为老梁头此举是如何的器重孙氏,在老梁头的盘算中,应该是看出四个媳妇里面,金氏不顶事,其他三人中,唯独孙氏最老实憨厚,最可靠。把钥匙交给她,定然不会出现趁火打劫浑水摸鱼的事情!

锦曦突然感觉到有两束异样的目光射过来,落在孙氏的身上。

锦曦迅速扭头顺着那两束目光看去,梁愈林先一步垂下了眼,遮住了眼底的惊羡,而杨氏还没来得及做杨氏,脸上眼底的羡慕和嫉妒,快要将那张马脸给扭曲了。

见锦曦朝自己这边看来,杨氏不甘的朝锦曦撇撇嘴,锦曦嫌恶的移开目光。

在老梁头的坚持下,孙氏最终还是郑重无比的接过了那串钥匙,并保证一定会将谭氏的身后事处理的妥妥当当。崔喜鹊也表示了会一听听从孙氏的吩咐,从旁辅助。

关于丧事的其他一些细节问题,大家伙又商议了好一会,期间,梁愈忠他们那些男丁,每隔一会儿就去到谭氏头前面的那只大土盆里,烧几张草纸,换一束香,屋子里一整晚的烟熏火燎。

守灵的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天快要亮之前,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老梁头把该交待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估摸着还有半个多时辰便要天亮,天一亮众人就更是忙的没法子阖眼。他便催着媳妇和孙子孙女们都回去躺一会。三个儿子也都去躺着,谭氏这里不能缺人,他留下来。

梁愈忠看见老梁头熬了一宿的眼睛,眼窝都深陷了进去,便劝老梁头去躺会,他留下来守灵。老梁头坚持要留下来陪着谭氏说说话,而且态度还很坚决。

“三叔,你们就听爷的,先回去睡一会,爷在堂屋守灵,我在隔壁的屋子睡觉不掩门,回头爷有啥吩咐我也能听到,你放心吧!”梁礼胜劝道。梁愈忠想想也只能这样,一身的湿衣裳早在身上蒸干了,回去也没心思睡觉,洗把脸提提神换身衣裳再来罢!

锦曦几乎是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一头栽到了床上睡着了。也不晓得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时候,被桃枝唤醒。

锦曦睁开酸痛的眼睛,看到桃枝把水端到了床前,又看到床边摆着的一套白色粗老布孝衣,混浊的脑子里记忆片段才跟昨晚衔接上。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赶紧梳头洗漱,桃枝在一旁开窗打扫屋子,一边将孙氏的交待一句不落的交待给锦曦。锦曦这才晓得,这会子已经是早饭后了,孙氏和梁愈忠家来后,都没有睡。两个人洗漱了一番,梁愈忠就赶去了村子里接替老梁头的班守灵。

而孙氏,则是直接去请了春柱家的,大牛家的,崔孔雀,以及村里其他几个交情深厚的妇人过来家中,董妈和简氏桃枝以及崔喜雀,都加入了裁剪孝衣的行列中。

一群妇人在内院的饭堂,花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将所有的孝衣全部赶制出来。

“我喊你前。你娘差庆阳小子回来传话。说是你奶入殓的时辰定了,让你和柔儿吃过早饭赶紧进村去。孝衣路上莫穿,等到时候入殓的时候再换,一路上孝衣和孝帽子千万不能掉到地上!”锦曦洗漱完毕。移到了饭堂。盛了一碗清粥在那里喝。桃枝跟到一旁在那细细叮嘱。

匆匆用过了早饭,锦曦带着锦柔,在桃枝的陪同下一路进了村子。走在高高的塘坝上。看到水里那一道仍旧在旋转的吸窝眼,锦曦脚步顿了下,随即拉着锦柔加快了步伐穿过了塘坝。

刚刚转到老梁家门前的那一条青石巷子上,就听到前面传来一片杂乱的哭声。老梁家门前,更是围着一大群人。

锦曦拉着锦柔走到大房正屋门口,刚巧春柱家的从里面出来,瞧见锦曦锦柔姐妹正准备往里面走,赶紧拦住往一旁的夹巷边走了几步,急道:“你娘让我来外面遇你们,让你们这会子不要进去,马上就该给你奶换寿衣入殓了。曦儿出生的时辰跟你奶入殓的时辰犯冲,回头他们抬你奶出来的时候,你千万不能迎面站着,一定要避一避!回头到了祠堂,盖棺盖的时候你也得退出来,记住了不?”

锦曦点头,表示都记住了。“婶,里面都是哪些人在帮我奶擦身子换寿衣?”锦曦问。

“你大娘,你娘,你四婶。”春柱家的道。

锦曦点点头,想想也应该是这些人。锦曦正要开口跟春柱家的打探梁愈梅有没有家来,突然,前面一阵接着一阵哀哀的啼哭,随即,三四个丫鬟仆妇簇拥着一个一身缟素的年轻女子,从堂屋里出来。

“是兰儿姐回来了。”锦柔低声道,桃枝没见过梁锦兰,但在池塘里洗衣裳的时候听村妇们提起过一些,只晓得老梁家的兰丫头生的美,是继崔喜雀之后,金鸡山村的一枝花。听到锦柔这样说,也不禁抬眼朝哭声那边瞧去。

锦曦听说梁锦兰回来了,定睛看去,果然瞧见梁锦兰着一身墨黑色的裙裳,头上挽着一个坠马髻,一旁插着两朵素白的茶花,俊脸上显然眉眼都经过了精心的描绘,指甲上还涂着蔻丹。杨氏和那个叫做小翠的丫鬟,正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杨氏还在那劝着,梁锦兰哭得梨花带雨,煞是凄楚心伤。

锦曦眯了眯眼,上回见她,是刚刚临盆血气大伤之际,这会子隔了数月再见,梁锦兰不管是从内在的气质,还是外在的气色,都跟上回有所不同。

锦曦目光不由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虽然怀孕生子,但是一点都没有影响到梁锦兰的身形,黑色的裙子勾勒出芊芊细腰。因为做了少妇,阴阳调和的缘故,她身上的某些部位较之从前,更是前凸后翘,女人的风韵更是大放异彩。

黑的衣裙,白皙的脸庞,一双杏目流转间竟然媚态横生。尤其是跟前后左右那一大群丫鬟仆妇和乡下妇人们一做衬托,梁锦兰就越发显得鹤立鸡群,让人的双目一眼就落在她身,再也难移开。

“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啊,天生的少奶奶模样。就连那擦泪的模样,都跟别人不同!”桃枝忍不住低声呢喃。

锦曦勾了勾唇,梁锦兰最擅长的是什么?就是随时随地的表现自己,作秀,又可以叫孔雀开屏!

“没有天生的少奶奶,只有后天的钻营。美貌,是兰儿姐最引以为豪的本钱。”锦曦道。

“听说,兰丫头嫁的那个姑爷,是个浪荡子,长得也不咋样?”桃枝又问,话音才落,那边,正屋门口,老梁头和梁愈忠等一众男丁也都出了屋门,大家都已经换上了孝衣孝帽。一个个神情悲恸的等候在门口,堂屋的门在身后随即掩上。

锦曦是在人群中瞟到了从县城赶回来的梁礼辉和粱礼智,梁礼智抿着嘴垂着头站在那里,脸上并未见太多的悲痛之色,倒是梁礼辉,脸色一片清白,眼眶处略有浮肿。

在梁礼辉身边,站着一个个头中等略显丰满,眉眼端庄的年轻妇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孝衣,神情间带着淡淡的哀伤。跟在她身后有两个做仆妇打扮的人,也都是一身的缟素。

身后围观的村人中,好多人都将好奇打量的目光,落在那个妇人身上。村里好多人都晓得梁礼辉如今入赘了县城周家,晓得站在这的这位年轻妇人是官家小姐,村人们见过的最大的官,那应该是村里的里正,再远一些就是镇上的保长,每年下村来征收税子的时候瞧见,觉得都很气派。

山高皇帝远,在村人的心目中,再往上面去,那应该就是望海县城的县太爷了。周县丞是仅次于县太爷的,是望海县城第二大的官儿。周家的小姐如今就站在眼前,村人们自然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和惊奇。

目光一下子就都从梁锦兰的身上,凝聚到了官小姐出身的周氏的身上。

面对着来自四方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的议论私语,那年轻妇人一派淡定而立,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沉稳大气。

“姐姐,那是不是我们的新大堂嫂?”锦柔轻声问。

锦曦回过神来,点头道:“嗯,正是周氏。”

“我倒觉着,这位官家小姐跟你兰儿姐站在一块,虽然模样不及你兰儿姐,可那气质却一点都没有被压下去呢!”桃枝道。

锦曦眯了眯眼,没错,她也有这个感觉。梁锦兰美是美,举手投足也带着一股子少奶奶的贵气,但是,总觉着少了些深层次的东西。而周氏则不同,是那种耐看,端庄,典雅的。从里到外,渗透出的一种聪慧的光彩。不说别的,周氏就没有如梁锦兰那样精心描摹,只是略施薄粉,双手交缠着垂在身前,指甲也是一片素净。这才是孙媳妇参加祖母丧礼该有的做派,而梁锦兰…

梁锦兰很满意自己成为当众瞩目的焦点,她不介意随时随地任何场合,让这些愚昧无知的村人们,瞻仰她这种有钱人家少奶奶的美!

可是没想到周氏一出屋,这周围人的目光都围到了周氏的身上。梁锦兰很不甘心,她如今是少奶奶,周氏出身官家又如何?长得能有她美?何况,官家小姐还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身边也就带着两个仆妇,而自己,梁锦兰得意的扭头瞥了眼自己身侧,两个仆妇两个丫鬟,还有两个乳娘在村西头老杨家的那边没过来!

梁锦兰突然‘啊呀…’一声,葱白手指搭在额头上,假装悲伤的快要晕倒。一旁的杨氏和那个丫鬟小翠,惊呼的惊呼,尖叫的尖叫,一群妇人都托住梁锦兰,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老梁头这边的男人们也都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边上围观的一些老妪们都感叹着,羡慕谭氏有福气,长孙女都难过的昏死过去了。

很快,堂屋的门大开,老梁头身子一震,这时候,请过来帮忙操持入殓事宜的一个老头儿就扬声大喊,人声很嘈杂,锦曦听不得太清楚,但大意应该就是宣布动身去祠堂,掐着时辰入棺。

老梁头这边没有进屋,由蔡金山和老姜头搀扶着,让到一旁。梁愈林梁愈忠梁愈洲三兄弟上前进了堂屋,后面跟着梁礼辉梁礼胜梁礼智。这边夹巷口,锦曦和锦柔也在春柱家的和桃枝的帮助下,将粗老布孝衣穿上身,又戴上白色的孝帽,等候在那。

不一会儿,围在堂屋门前的众人开始如流水般朝四下避让开,梁愈林托着谭氏的头,梁愈忠梁愈洲各自抬着谭氏的肩膀两侧,梁礼辉等孙子辈的,则合力抬着谭氏的下半身,就这样抬着谭氏出了屋门。

第三百三十五章 吊丧发生的厮打(二合一)

因为梁礼辉如今入赘去了周家,走在队伍最前方开路的人,必须是长房长孙,于是,这个人选就换成了梁礼胜。

梁礼胜走在最前面,手里拎着一只割断了脖颈的公鸡,一路朝祠堂走,手里公鸡脖颈处的鸡血就一路滴落在地。如此,是为了让谭氏的灵魂,不要忘记回家的路。

后面,孙氏金氏和崔喜鹊她们,全都是一身的白,跟在后面哭着出了门。老梁头看着谭氏被众儿孙们抬着出了堂屋的门,从他面前过去,脚底还画着两朵白色的莲花。

老梁头突然就想起了几十年前,二十四五岁的他,刚刚迎娶十六岁的谭氏进门。两个人在一起过的第一年冬天,谭氏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正埋首在两人的枕巾上,绣着两朵并蒂莲花。惟妙惟肖,仿佛跟真的似的。

她娇小的身躯,白皙的容颜,双目明亮有神,虽然因为小时候吃不饱肚子,身子没长太饱满,胸口也平坦了些,但是,当时的她,在乡下姑娘里,那也是很脱颖而出的。

如今,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她跟了他,为他生儿育女,风风雨雨几十春。好日子也过了几年,穷困潦倒的时候也经历了,虽说在护着儿女方面两人起过争执,但一辈子却对他这个男人,从未有过半句埋怨。

勤俭持家,却从来舍不得在他身上苛刻。纵然临死前的最后一顿夜饭,那碗鸡蛋羹要想着给他。临了还被他一筷子给摔到了脸上。她摔倒在地,扭到了腰,他当时被梁愈梅气得都不是自己了,也没有去拉她一把!

现在,那个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女人,就这样被抬着从自己眼前出了堂屋的门,这一走,她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在他的有生之年里,再也不能再见到她了。

老梁头突然觉得心口有个地方,被掏空了。踉跄着追赶上去。还没追两步,就摔到地上,手指颤抖着朝着谭氏远去的方向伸着,眼泪哗啦啦的涌出来。喉结滚动着。竟然哭不出一个成型的音调儿…

屋门口基本都空了。围观的人都纷纷避让到了边上,杨氏搀扶着昏死过去的梁锦兰,也早已避到了人群后面。不在孙氏她们的行列中。

锦曦看到他们抬着谭氏从夹巷前面急匆匆而过,瞧见谭氏整个身体都裹在青黑色的布带子里面,脖颈的地方,胸前,腰上,还有膝盖和脚踝处,都用捆尸带捆着。整个一副身体,因为这些捆尸带的缘故,愈发的给人一种森冷恐怖的感觉,锦曦不由打了个寒颤,垂下眼。

待到谭氏经过,桃枝赶紧拉着锦曦锦柔出了夹巷,跟在孙氏她们身后,朝着村里的祠堂那里走去。

金鸡山村是杂姓大村,很多年前,上一任里正便号召村里各家各户都出钱,合力在村里照一座类似于祠堂的建筑物,相当于是义庄的那种,用来方便村里杂姓人家操办丧事。

老梁头在村冬面,祠堂在村北面,也是村子里屋脊最高的一处,这也是有规矩的,但凡村里人家盖屋子,都不得高过了那祠堂屋脊去。

锦曦和锦柔跟在孙氏她们身后,垂着头径直去了祠堂,脚底下一路都是歪歪扭扭的鸡血,看着有些诡异。

一路上,每遇到一道坎,一处拐角,梁家兄弟都会一遍遍跟谭氏道:“前面有坎,娘莫怕…”

这样的气氛,让人压抑的难受,悲伤的情绪也是可以互相感染的,锦曦看着前面谭氏脚底两朵莲花,又看到大家哭的死去活来,也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大颗的滴落下来。

很快便到了祠堂,祠堂古朴而简陋,分上中下三区,中间都用天井衔接,坐北朝南,一处正门大开。左右两侧各有两扇半月形的小门。

最上面的那片区域,是道士们用来做法事的地方,中间区域东西南北四角,分别树立着四根红色的木柱,中间那一片是用来停放棺材的。下面靠近正大门的那片区域,则是用来摆放亲戚家过来吊丧的花圈,白马之类的冥物的。

因为谭氏是非正常死亡,所以不能从正大门进,而是从一侧的半月形门洞里面进去。锦曦和锦柔在半月形门洞的地方打住脚步,锦曦并非是因为忌惮什么时辰相冲,而是不敢近距离去看入棺封盖的那一幕。站在门洞边,隔着一段距离瞧见祠堂中间,

祠堂的地面是土巴地面,中间那片地方,打倒的两条长高凳上面,夹着一口朱红色的棺材,棺材盖竖起靠在一侧的墙壁处,挨着墙壁的地方,土盆里面装着防腐的石灰粉,还有一切其他的锦曦认得叫不出名儿,又或者根本就不认得的物件。

锦曦亲眼看着梁愈忠他们合力,将谭氏放进棺材里,老梁家专门请来给人入殓的那个老头儿上前来,弯腰在棺材里面忙忙碌碌。孙氏哭着将一摞折叠整齐的衣物和鞋袜帽子抹额,双手放进棺材里面,那是谭氏的陪葬。

接下来,那老头儿开始往里面倒石灰粉,边上,梁家的男人女人们哭成一团,祠堂的屋顶停着一长排的乌鸦,都被这哭声惊动的拍翅乱飞。

祠堂外面,围了一大群的村人,杨氏和小翠搀扶着梁锦兰也终于赶了过来,她们也没有进祠堂,而是站在另一处月亮型的门洞外面哭哭啼啼。

祠堂里面,传来那老头儿的声音,好像是要封盖钉棺材钉了。在封棺前,老头儿让梁愈忠他们再看谭氏最后一面,这一看不打紧,梁愈忠和梁愈洲他们悲伤的差点背过气去,梁愈洲甚至往一旁的木柱子上碰,被崔喜鹊哭着拉住。

老头儿一声高呼,大意就是时辰相冲的。赶紧出去。留下来的,一律不能吭声。

话音一落,梁愈林赶紧拽着梁礼柏冲出了祠堂门,锦曦看见里面的梁家人,都背过了身,把背对着棺材,纵然是梁愈忠和梁愈洲,也憋得不发出半点声响,因为那老头儿跟他的一个打下手的,已经在开始封棺。

锦曦听到身后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不解此举。很快便有其他懂这些规矩的人在给以解释。

原来,纵使是最亲近的血脉家人,在这个时候,也是不能看不能发出哭声。也就是说。封盖的刹那。谁要是看了或者发出了声音。倒霉的话会将魂魄也一并封进棺材里面,那样的话,可就也活不了多久了。

再者。若是谭氏的尸身沾惹了活人封在棺材内的那口活气,尸变了,那头一个遭殃的就是那个偷看或出声的老梁家人。

所以大家都说,生前是父母,死后是老虎。再亲的人,一旦去世,便是阴阳相隔,不可同日而语。

锦曦听的毛骨悚然,虽然她从来不迷信鬼怪一说,但是入乡随俗,大家都这样认为,那便尊重习俗,便是尊重逝者。

谭氏入殓后,所有的老梁家人,还有村子里跟老梁家交好的人家的老妪和年长年轻些的媳妇们,都一窝蜂的涌进了祠堂。杨氏全程搀扶着梁锦兰,也进了祠堂,棺材两侧都围着哭丧的人。男人女人都有,又是哭,又是叫,一边哭一边努力回想谭氏身前的好,然后用抑扬顿挫的语调断断续续的哭嚷出来。

梁愈林四下一瞧,看见杨氏和梁锦兰娘俩站在人群外面掩面抽抽搭搭,边上几个年长的妇人都对着杨氏这边窃窃私语。梁愈林气不打一处来,过去狠狠掐了一把杨氏。杨氏没法子,只得和梁锦兰两人磨蹭着过去做做样子。

锦曦跪在孙氏和崔喜鹊中间,瞥见杨氏和梁锦兰过来,拨开人群,两人嗷的一嗓子趴在棺材边上,一边扯长着嗓门哭号,一边把棺材拍的乓乓作响。

所有人的哭声都被杨氏母女俩给盖住了,所有人都识趣的抹着泪退到了一边,孙氏和金氏也被人劝着起身坐到了一旁暂且歇息。没人过去劝杨氏,也没有人过去搀扶梁锦兰,先前躲在最后面,这会子要出风头,就把机会留给她们母女吧!大家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坐在一旁的高凳上冷眼看着。

因为有锦曦家带过来的四个长工还有蔡庆阳,以及春柱和大牛二牛他们的帮助,灵堂很快就布置好了。请的是詹家的道士,算上敲锣打鼓的,一共来了八个人。

在上祠堂的两面墙壁上,挂上了人手绘制的十殿阎罗画卷。画卷是黑白两色,画在白色的布上面,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样子,边边角角都发黄发黑了。

法事要等晌午后才开始做,上昼,老梁家的亲戚们要过来吊丧,也就是土话‘送花圈’。

谭氏的丧事比较仓促,主要是考虑到天气炎热的缘故,昨夜后半夜梁愈忠就派人去县城给梁礼辉梁礼胜他们捎话,也给了千里香的孙玉宝他们把信。

很快,祠堂外面开始传来闹动,应该是有亲戚过来送花圈了。于是,守在棺材两侧的人纷纷往祠堂门口跪迎去,杨氏和梁锦兰母女乘此机会,赶紧起身随着人流去了祠堂门口。

祠堂门口,摆着几排的稻草蒲团,梁愈林披麻戴孝跪在最前面,后面依次是梁愈忠梁愈洲,再往后便是其他人,媳妇们孙女们跪在最后面。

锦曦抬眼瞧见祠堂前面的路上,走来一支敲锣打鼓的队伍,走在前前面的是孙玉宝,后面是琴丫和孙玉霞搀扶着的孙老太,再往后面,孙大虎,举着大花圈,孙二虎挑着一担箩筐,后面跟着的几人都是孙家沟的熟悉面孔。

老梁家这所有的亲戚里面,距离最远的便是三房孙氏的脸家孙家沟。

可是,这过来吊丧最早的,却是孙氏的娘家,看那肩挑担提的东西,围观的村人们都在啧啧称叹!

孙氏跪在那里,虽然垂着头,但锦曦却隐隐感觉孙氏的腰杆挺得很直。

没错啊,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尤以古代为紧。这女人的娘家给力不给力,确实关乎要紧啊!

孙家的吊丧队伍靠近祠堂门口时,梁家这边开始燃放起炮仗来迎接,在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中,以梁愈林为孝子打头阵,老梁家人一窝蜂的朝着孙家沟过来的人磕头,一个个都跪行着抱住孙家沟人的小腿,哭的撕心裂肺…

这样的阵势,锦曦还真是头一回经历,孙家沟的人被招待去了老梁家落座。紧接着过来的。是崔喜鹊的娘家,然后是县城周家也派了管家过来烧香,跟梁愈梅有婚约的张大强家,是张屠户带着人过来送花圈。队伍中张大强耷拉着脑袋。跟在张屠户屁股后面。

梁愈洲和梁礼胜从地上爬起来。涨红着眼冲进张家的队伍里,一把揪出张大强,梁愈洲一拳头就把张大强揍倒在地。梁礼胜扑上去。狠狠给了张大强几脚。张大强也不还手,卷缩在地上,任凭他们俩拳脚相加。

张家那边过来的人想求拉架,被张屠户拦住。最后是梁愈忠上前去,将他们给分开了。

“张大强,你他 妈 的混 账,要不是你,我娘就不会把命给搭进去!这笔账,等老子送娘归山,再跟你小子细算!”梁愈洲被拉开的时候,还在那里狰狞着朝张大强咆哮。

张大强被打的鼻青脸肿,从地上爬起来,一声不吭。

“畜生,进去给你岳母大人磕三个响头,就有多远滚多远吧!”张屠户冷声道,张大强耷拉着脑袋,垂着手跟着进了祠堂,磕完了头赶紧夹着尾巴滚了。

已经是日上三竿,所有前来吊丧的亲戚朋友都到的差不多,老梁家摆了丧事酒席,由管家蔡金山和老梁头一道招待着落了座。但惟独少了一门亲戚家还没有来,那就是杨氏的娘家,梁锦兰的婆家,村西口的老杨家。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梁愈林自个都等得心烦气躁,不停的去祠堂门口张望。又回来责问杨氏和梁锦兰,杨氏和梁锦兰也都诧异的很,杨氏是昨夜就随梁愈林一道回村的,梁锦兰是今日天刚刚亮就过来了,也不知情。

“昨夜我们散开的时候,大舅哥和大舅嫂明明都约好了今日过来送花圈,这人都来齐了,他们搞什么名堂!”祠堂外面的一条夹巷里,梁愈林急躁的朝一问三不知的杨氏母女俩追问。

杨氏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拽住梁锦兰,询问她。

梁锦兰也是表示不解,道:“昨夜杨峰一宿都没有家来,今早我出门的时候,都还不见他人,指不定婆婆公公那是因为他给耽误了!”

梁愈林一听,眼睛瞪起来,道:“啥?昨夜咱都那会子才散场,他还跑去外面了?那么夜深不归家,你就这样由着他?”

梁锦兰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极其自信的道:“爹你别小题大做,别说是一宿不归,就是十宿不归,他也甭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幺蛾子来!”

“就是啊,你呀,看我们老杨家人,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咋,就你们老梁家人天生的靠谱稳妥?”杨氏不满的指责梁愈林,又道:“兰儿和峰儿,那是打小的青梅竹马,兰儿生的这样天仙下凡,是个男人娶回家去那还不得小心供着?峰儿他既是女婿又是我的亲侄子,有什么信不过的!哼!”

梁锦兰不安的看了眼这母女,还是忍不住叮嘱梁锦兰道:“男人心,海底针,从前的情分那是从前,爹我就是男人,男人还不晓得男人?那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贪新厌旧的。你也甭太大意咯!”

“等等,梁老二,你刚说啥来着?合着你还对我厌弃了不是?”杨氏不待梁愈林说完,就竖起眉眼,一把揪住梁愈林的耳朵。

梁锦兰赶紧把两人分开,嗔了一眼杨氏,又跟梁愈林道:“爹,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心里有数,你放心好了,该抓住的东西,我梁锦兰一样都不会让它从我手里头溜走。”

梁愈林终于放心的点点头,道:“有数就好,这才是我梁老二的闺女!”

夹巷里三人正嘀咕着,祠堂门口终于再次传来闹动。小翠屁颠着过来回话,说是老杨家的吊丧队伍过来了。

梁愈林三人赶紧把孝帽重新戴上,三步并两步的冲去了祠堂门口,此时,梁愈忠他们都已经跪好了,就差他们三口人。

锦曦望了望头顶的烈日,又看向前面不远处,一条歪歪斜斜的吊丧队伍,老杨家的人终于赶在晌午饭开饭前过来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杨氏的娘家老爹老杨头,旁边跟着杨峰的爹,再往后面,一个袖着手,由两个小厮搀扶着,但走路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年轻人,可不正是杨峰么?

两拨人马融合到一处,老杨家其他人的照规矩被老梁家这边的人给请去了老梁家那边落座喝茶。而作为孙女婿的杨峰,则必须留下来披麻戴孝。

梁锦兰将杨峰带到了棺材边,先是让杨峰给谭氏上香磕头,然后拉到一侧的墙壁处,杨氏拿出为杨峰准备好的那套孝衣孝帽,梁锦兰亲自为杨峰穿上。

杨峰僵硬的抬着手臂,双目一片浑浊,不停的打着呵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浑噩模样。梁锦兰一边给他穿衣,往腰上系麻线带子,一边悄悄掐了他几下,低声叮嘱他‘打起精神’。杨峰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但无奈姑母和媳妇都用警告的眼神看着自己,也只得强撑着穿好孝衣戴好孝帽。然后,杨氏催促着他们小两口赶紧去吃饭,酒席要开席了,于是杨峰便由梁锦兰拉着走了,眼睛还是眯着的。

经过锦曦身侧的时候,梁锦兰竟然扭头,朝着锦曦这方向投来一个友好的笑意。

锦曦诧异了一把,这趟梁锦兰回来,跟自己虽然没有兜头碰面,但是也偶尔目光相遇。跟以往大有不同的是,梁锦兰的目光里再没有以往那种剑拔弩张的敌意,反而还冲锦曦很友善的浅笑,也不主动过来搭讪试探,就那么淡淡的,这反倒让锦曦有些摸不着头绪了。

要知道,在谭氏事发之前,锦曦跟二房可是发生了有史以来的最为激烈的碰撞。不仅仅是言语上的冲突,还有肢体上的剧烈碰撞。梁锦兰,完全有理由过来替爹娘出头!

“曦丫头,你可要当心了,兰丫头这趟家来,好像学的精明圆滑了呢!”崔喜雀坐在锦曦身侧,也留意到了梁锦兰投过来的笑容,待到梁锦兰两口子离去,她忍不住低声提醒锦曦。

锦曦点点头,没错,相信任何人会转变好,也不能相信梁锦兰,因为本质摆在那里。

“哎哟喂,我想起来还有件事忘了跟兰丫头他们交待,老三老四媳妇,曦丫头,你们在这陪着娘,我暂离开一会子啊!”杨氏说完,不待这边的崔喜雀等人表态,就起身脚底抹油的从一侧的半月形门洞里跑了。

“哪里是落了话,二娘八成是饿了,惦记那酒席呢!”锦曦翘了翘嘴角,道。

“唉,随她去吧!只要她还有那心思吃喝!”孙氏叹口气,起身绕到棺材前面的灵桌前,去给谭氏添换香烛去了,锦柔跟在她身后也过去了。

这会子正处晌午饭点,祠堂里那些围观看热闹的村人们都散开家去吃饭去了。亲戚朋友们也都开席了,老梁家的男人们都回去招待客人,祠堂里留下的都是媳妇和孙女。杨氏一走,就只剩下孙氏,崔喜雀,锦曦锦柔以及桃枝几个。董妈留在家中帮着孙老太照看老三老四,上昼一会子就燃放鞭炮,没带他们过来。等会下昼操办法事的时候,都得过来。

孙氏添完了香烛,又带着锦柔去了下面祠堂照看那些亲戚家送来的花圈,白色的轿马。中间祠堂一侧的墙壁边,崔喜雀锦曦桃枝三人坐在那里百无聊赖,便开始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