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人在猜说是被人瞧见了,相爷怕走漏风声才想杀人灭口。”

青若宁和司宇韩?

按说一般人若是听说最深仇大恨的两个对头一起倒了霉,难免要兴高彩烈,可林素月此时却连半点喜悦也无,只觉得荒谬地紧,这等流言竟也能开枝散叶传得沸沸扬扬?司宇韩是怎样的人,一生怕是只有‘大祁一统天下,建百世帝业’这一念罢了,别说青若宁帝王嫔妃,便是天下任一女人怕也不会动心。

“好大的胆子!”

忽而后方传来的醇厚而又低沉的声,令林素月一凛,他何时到了此处,竟是半点不曾察觉!

那两个窃窃私语的宫人早已心胆俱裂,跪在尘埃浑身发抖连‘饶命’都叫不出口。

林素月却自顾想道,如今自己不过做些调息还谈不上武功,他内息怕是当世少有敌手,也不怪自己不觉,早非当年…

吸了口气,回过头对上帝王深不可探的双眸,正欲行礼,却听他冷冷道:“把这二人拖下去,仗毙。”

‘仗毙’二字一出口,立刻有不知何处现身的暗卫上前点了哑穴,拽拖着拉了下去,那模样似乎面前二人已然是两具尸体了一般。

“参见陛下。”无视眼前这一幕,林素月依礼参拜。

那人立在三尺之距,恭谨行礼,微垂着头,从这边望去只见眉目清冷,眸如镜潭,不见一丝波澜。

天耀帝微扬唇角,淡笑却令人不敢直视,道:“免礼。”

林素月依礼起身,只站立一旁,他不言,她便不语,半晌竟是静默无声。

天耀帝静静看着面前女子,飞扬入鬓的眉不知不觉的蹙紧,薄施脂粉,柳眉淡描,额发飘逸,低垂下那一双凤目清泠透彻间却又觉灵动缱绻…

除了那一曲,她几乎无处像那人,可不知何故总觉那双眸不经意溢出的光似曾相识,那粉唇间或向上勾出似嘲讽又似悲鸣的弧度。那日云台上她淡淡而语,却是字字珠矶,她轻轻而笑,他却觉刺心腕骨!

听着自家弟弟坚定着说着要立她为妃,眼睁睁看着他二人在自己面前并肩而立,分明不曾靠的亲密无间,但他却觉得那二人之间,似乎再无他人可插足之地,那一刻…无端刺痛。

风扬起她一缕垂落的秀发,天耀帝下意识伸出手,怔怔地向前,竟想握住那缕乌发。

留意到他的动作,林素月却是一惊,往后退半步避了开去。

帝王的手在半空停住,沉默间,一瞬尴尬。

“侧妃如何在此?”片刻,天耀帝终于启唇,听不出喜怒。

“随意走在,不想惊扰圣驾。”

“惊扰倒是惊扰,只是惊扰到朕的却非你罢了。”天耀帝身子微微向后斜,极为自然地靠在了背后的松树干上,金丝绣龙的衣袂随风翻卷着,他表情闲适地似乎只是个温文公子而非天下之主,可开口却问道:“依侧妃看来,适才那二人所言可信还是不可信?”

“蜚语流长自古不息,是真是假,妾身不敢妄言。”林素月一板一眼道,心中暗思,此事关系宫闱丑闻,不论真假自己知晓便是错,他当着自己的面处置那二人,分明是有意拉自己入这浑水,但不知却为何故?

“蜚短流长?”天耀帝闻言一笑道:“俗语道流言止于智者,可俗语又言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呵,有道是三人成虎…”顿了顿,续道:“你不必多心,朕见你也算聪颖才询问于你。”

“陛下圣明自有公断。”他状似真心真言,林素月却充耳不闻,接口极快。

天耀帝不禁眉头锁紧,“许多事往往当局者迷,岂是‘圣明’二字便可决断,‘信任’二字便可无疑的。”

此言出,天耀帝自己也是一怔,好端端怎说了这话?

闻其言,林素月不免暗觉寒凉,这分明是别有所指!

无意对视一眼,那刹那目光相接,天耀帝只觉心蓦然一震,她明白的,她知晓自己并非仅仅在言当前之事!她明白,她知晓,可她因何明白,为何知晓?!

林素月慌忙移了目去,心中似讥讽又似悲鸣,可笑他事到如今仍是犹疑,便是对凤遥夕念念不忘又如何,时至今日,他竟仍在见疑!

可笑凤遥夕一生唯一的痴情,竟换不回‘信任’二字!

可叹凤遥夕轻赴那幽冥皇权,岂知不信便是不信。

又不觉庆幸,林素月今生无权无势,无绝世风华,无倾城美貌,也无卓绝武功,却有人真心相许,誓不相疑。

林素月浅浅一笑:“陛下所有流言蜚语总会有朝一日,当云消雾散时窥得真相,只是早晚之别罢了。”

“早晚之别?”天耀帝挑眉。

“不错早晚之别,不过有些人幸运些活着便守得云开,有些却是至死不见月明日照,只待千秋功过后人评了。”

“照你那么说,一切全是命了?”天耀帝言到此时不知在思些什么,眸色极深,似墨非墨,叫人只一眼便深陷其中。

“是命,也不是。”何时起不可一视的帝王至尊,也开始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命理了呢?“众口铄金君自宽,积毁销骨路自长。其实那些流言蜚语只要自己不信,至亲不信又有何惧?”林素月轻叹一口,“令人骇怕的其实并非流言斐短,而是至亲至爱也来相疑…”

“若至亲至爱也来…相疑呢?” 不知是否风吹的太久了些,双目无端酸涩,眼前这个低微单薄的女子面目渐渐模糊起来,化作了一个熟悉身影,天耀帝只觉喉头一紧,竟会有说不清的紧张,似乎在等待着一场…审判。

“若若至亲至爱也来相疑…那便是致命的了”林素月轻声如叹,“越是亲近无间,怕便越是痛不欲生,直叫人欲剜出自己的心来才做罢休。”

“是么?”

天耀帝答得有些干涩,正欲离去,却听她叹息道:“不过也无妨,剜心割骨后,未必不能重生。”

天耀帝回首望去,只觉那人双眸清泠不见半点情绪,淡淡的声似天边的云一般稀薄,“在意时痛彻心扉,欲死不欲生,不在意了,也不过是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回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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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谲

“母妃?”

扯了扯透亮碧丝绣湖纹的长绸袖,祁若兰不明白,母妃笑颜盈盈地将自己牵到此,可父皇分明就在那头,却为何突然驻足不前?

特意用花蜜胭脂点亮的朱唇本鲜艳欲滴,可此刻贝齿紧咬,却红的有些骇人宛如血色一般…

“贵妃?”

内功深厚,故而祁若兰不过小小声的询问亦传入了天耀帝之耳,侧过身望向来者,眉峰却是不觉皱起。

“臣妾参见陛下。”粉腮如凝脂更添丽色,婀娜身姿翩翩下拜,从上瞧去烟罗软纱下隐可见那一抹白得耀眼的酥胸。

“儿臣拜见父皇。”祁若兰跟着行礼,粉嫩的小脸扬起娇憨的笑颜。

这就是他的…妻女?

天耀帝不觉一刹茫然,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他似乎瞧见了另两个远去已久的身影,明媚无双的女子怀抱着小小的眉清目秀的婴儿…

可只有一瞬,下一刻,他依旧是帝王至尊,贵不可及。

“免礼。”

话音才落祁若兰便走上前撒娇,天耀帝任她靠在自己膝下,却看向青若宁道:“贵妃何时来的?”

心里‘咯噔’一声,青若宁面上不露,巧笑道:“臣妾方才到呢,还不曾走近,兰儿便等不及了。”

“哦?”天耀帝闻言只淡淡一笑,“贵妃特意带若兰来此寻朕,莫非有事?”

却听下头祁若兰笑道:“父皇,是兰儿要母妃带兰儿来的。”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个香囊来,“这香囊女儿闻着舒坦,兰儿听母妃说父皇这几日忙于政务,故而想将这香囊送于父皇。”笑的愈发灿烂几分,“若父皇使着略有些提神之效,便是女儿的孝心了。”

这话说的极漂亮,实在太漂亮,即便是童言童语,也遮不住其中特意修饰的影子。

天耀帝眄了青若宁一眼,只见她望着这边‘父慈女孝’一脸欣慰模样,不由抿了抿唇。收回目光,天耀帝接过香囊闻了闻,却不由微微色变,低头望向祁若兰的眸光带着几分不着痕迹的审视之意。

“若兰,这香囊何处来的?”

“西戎…那个公主姐姐送的,很漂亮是不是?”祁若兰笑着,眨了眨眼。

“呵,那位齐雅公主倒真是难得的好性子,若兰如此顽皮也耐着性子陪着,还亲手做了香囊给她。”青若宁掩口笑道:“将来若谁娶了,实乃福气。”

“莫非,爱妃有意做媒?”天耀帝清浅一笑,褐眸却迅疾掠过道异光。

“臣妾只是想起那日陛下说公主对亲王有意,若能玉成实是难得的佳话。”

这是来此前,便做好的打算。借着香囊之事进言,劝天耀帝赐婚祁恒逍与赫连齐雅,只是青若宁此刻说来更带有七分恶意。

那日天耀帝当众明言赫连齐雅对祁恒逍赞许倾慕,青若宁此时进言,理该正中下怀才是,谁料他只是不咸不淡道了句:“此事以后再议吧。”

转身欲走,却又止了步,扫了眼似乎不知所措偷觑自己母妃的女儿,走向青若宁,似笑非笑将手中香囊递了过去,“这东西倒好,可以不合朕用,难得兰儿一片孝心,不如爱妃收着吧。”

青若宁屈膝一礼,接了,望着帝王背影却是浑然不知其意。

许久回过神来,不由面上一瞬狰狞,方才她与祁若兰来时,正巧林素月才走。她就站在不远处,眼睁睁瞧着自己的丈夫望向别人的妾室,那素来冷情深邃的双眸满满溢着,深深隐着,连他自己怕也未知的…温柔。

银牙紧咬,青若宁转身欲走,却忽见自个儿的心腹巧梅神色有些慌乱无错走来,顿觉火上浇油,怒气上涌道:“青天白日的,你做这副鬼样子却是给谁看?!”

巧梅本就心神不在,闻言腿一软,竟就这么直直跪了下去,不断抖着。

青若宁出了点气,心躁也平复了些,瞧她这模样略略思忖便知不妥,也不由脸色微变,吩咐了宫女将祁若兰送回,边压低了声,对巧梅狠狠道:“随我来。”

巧梅闻言忙应了,支撑着爬了起来,低着头跟在其后,双不敢瞟上一瞟,半晌,才听前头冷冷道:“说吧。”

抬头四顾,却是极隐蔽的□小道,不见别的人影。

“禀娘娘。”颤了颤声,巧梅低声禀道:“前头,娘娘命奴婢探明陛下所在快些回报,奴婢探明后,便命人赶紧着禀报娘娘。自个儿折回去,站在远处瞧,唯恐陛下临时改了意,叫娘娘走了空,不料…”

“可是,你瞧见了什么?”青若宁有几分不好地预感。

巧梅越发颤巍巍道:“陛下本在水亭歇着,后来瞧见了侧妃娘娘便走了过去。好在侧妃娘娘本就不远,因此想着娘娘来水亭也定能瞧见,倒不算要紧…”

“好了!”此刻一听见林素月的事就心烦,青若宁不耐烦地打断:“别说这些没用的!”

巧梅只好应了,吞吞吐吐道:“后来…后来奴婢见陛下一过去便发作了两个奴才,里头一个竟是小玉。”

“小玉?”青若宁蹙眉。

“小玉是专负责修剪花枝的宫女,娘娘还赞过她手艺来着。”

“哦,后来呢?”

青若宁的声没用一丝波动,巧梅知他们这些人在贵妃娘娘眼中怕是与蝼蚁无异,一时心凉,但宫中主子好,做奴才的才能得势,否则…

一荣俱荣一损,谁叫自己是做奴婢的命?

心中一叹,巧梅续道:“奴婢想陛下会当着侧妃的面将那二人拖下去,定是了不得的事,又见陛下和侧妃说话也不动,就走去瞧瞧二人是犯了什么事,谁曾想竟是要杖毙,两人打了半响竟是不曾发出一点声音。奴婢只藏在一旁不敢做声,直到方才,他二人被活活打死拖走了,才听得拖他们的人隐隐露了句,‘祸从口出活该!’”

“祸从口出?”青若宁心一凉,帝王的无情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可同时帝王又是高傲无比的,在他眼中这些宫女内侍的命算得了什么呢?他从来只会漠视,或者哪日心情不好了,叫一些人‘不知所踪’。

不过两个宫女闲谈,他哪里会当着那侧妃的面命人拖下去杖毙,尤其…他看那侧妃的眼神…

这宫里有什么事是被外人哪怕听见一句半句,帝王便要立时发作的?

唯有‘阴私’一事!

青若宁想到此不由手足冰冷,近几日不知怎的,竟开始四处流传那日她与司宇韩夜里遇刺的事,越说越是…不堪。

当年若无靖池毓…若那人不曾为了靖池毓去质问帝王,他们夫妻也没那么容易便有了间隙。这男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说不清道不明,不能辩,不能解的阴私之事,连那人也在此上跌了跟头,何论自己?!

若是旁的时候,自己还好慢慢回转,毕竟她可没那人所谓的‘傲骨’不解释不理睬,呵,那人不屑的东西,她都珍惜的紧,何况司宇韩也不是等闲之辈,岂会随意任别人破坏了陛下对他的信任?

可偏偏是这时,她本就要司宇韩相助去转圜若兰的事,如此一来…

来回踱步那张妩媚绝美的脸上忽而狰狞之色,时而又是惊恐之情,巧梅看着心惊胆战,却见主子忽然停了步子,朱唇弯起,眸如碧水,竟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来,骇得巧梅浑身一抖。

“阴私…之事一旦犯了,便是谁也护不住的了。”状若自言自语,青若宁说着却不自觉笑了起来。

“娘娘?”巧梅小心翼翼道:“娘娘您没事吧?”

“本宫没事。”青若宁巧笑倩兮,只是眸底阴郁之气愈重,“本宫好的很!”

“王爷。”

“齐雅公主?”祁恒逍皱了皱眉,瞧着眼前笑盈盈的女子走近,下意识地点点头便想避开。

前头泰儿午睡醒来问自己素月何处,不由语塞,围场可谓是她的伤心地,除了第一日来此她无事极少出去,今日却不曾带侍女一人外出,实在不似她平日作风。

“王爷如此心急,不知有何要事。”赫连齐雅却是一笑,拦在前头。

祁恒逍睇了眼,不做声,只是其中的不耐烦已然赫赫分明。

赫连齐雅素来高傲,这回却不动怒,只是巧然一笑道:“王爷如此着急,可是急着去见莫侧妃?”顿了顿,语气锐了一分却透着一股诡异的阴柔,压低了声道:“或许该说是那位林侧妃?”

祁恒逍步子一顿,琥珀色眸一时精光大作,向赫连齐雅头去的眸光冰冷如霜剑。

赫连齐雅纵然早有准备,这一刻对上那双眸中的萧杀瑟瑟,仍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仿佛一刹那就置身于冰天雪地间,忘记了呼吸,只觉上下贝齿不自觉地相互碰撞着。正欲说什么,祁恒逍又忽而收敛了煞气,极是慵懒的一笑,望向她的眸光满是不屑:“齐雅公主在说什么,莫非癔症了么?”

“王爷心知肚明。”他收回了戾气,赫连齐雅似乎又找到了勇气一般,道:“王爷,看来是知道的了,也是这点子事哪里瞒得过王爷去。只不过,纵然如何宠爱,当初王爷可是请了旨的,这可是‘欺君大罪’!”

她一字一顿忍不住的得意。

祁恒逍却是勾了唇,淡淡一笑,似乎她说的这一句便如‘今天天气真好’一般,是在普通不过的句子。

他道:“哦,是么,那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 哈哈哈 赶死放出一章 过年期间更新实在不好定 不过某弦保证会有时间就码字…啦啦啦 最后感谢所有追文的 回评的以及砸某弦的亲…\(≥▽≤)/ 祝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惊局

‘俗语道流言止于智者,可俗语又言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呵,有道是三人成虎…’

‘许多事往往当局者迷,岂是‘圣明’二字便可决断,‘信任’二字便可无疑的。’

安顿好泰儿,缓缓步至楼阁倚栏望月,林素月只觉夜风骤冷,拉紧火红的狐裘,往事随风却不能船过无痕。

唇勾出苦涩的弧度,她以为斩断前缘,她以为看透世情,她以为无恨无悔,却原来凤遥夕也是世俗之人,一片痴心负尽,也难免像最普通的女子一般会痛会苦,会生怨气。纵然如今那时的情意早已消弭,可那时的怨愤却不能随之一同散去…

情起无由,怨生有因,缘灭无常,恨非自已,她…终也不能免俗。

凤遥夕再如何理智,巧作安排斩断情缘。可当那人在自己面前说‘蜚短流长’,道‘三人成虎’,疑‘皆由命定’时,隐得极深的毒火,仍是抑制不住地往上窜。

一时间被凤遥夕用骄傲、睿智、沉稳、明世深深隐藏起来的怨恨,终究照耀在了林素月面前,逼她直视着,不容回避地看个清晰透彻。

曾经的凤遥夕,如今的林素月…终究不能免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生。

恨明知无意,悄长无息。

爱若是能由人力控制,聪明如凤遥夕哪里落到那般田地?爱不能说不爱便不爱,恨又岂能说不恨便不恨了呢?不过爱恨虽非完全对等,可爱已逝,恨也便不会深,她非画地自限,作茧自搏之人,自不会庸人自扰困坐。

与其困坐往日愁城,不如今朝吸取眼前人。

‘在意时痛彻心扉,欲死不欲生,不在意了,也不过是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回忆罢了。’就如她所言一般,不愉快的记忆未必是自己想忘便能忘记的,却可以不去记起。

只是这一句,却非不假思索道出。

那人在别苑中看向自己的复杂眸光,那人无故当众拒绝恒逍立自己为王妃,还有日间那场巧遇…勾唇一笑,林素月神色却说不出的复杂,若非那人意愿她不信在这天子眼皮底下能发生什么巧遇,若非那人默许,她不以为自己能听见那两个宫女的‘闲话家常’。

他何必故意在她面前来这么一出,其中深意…

林素月论容貌,论家世,论武艺,论身份没有一个能比上凤遥夕,但有一件却比凤遥夕强了千百倍,就是猜得中那人的心思。

当年不知过了多久才明白那人眼中的热切,后来又不知几时才觉出那人眸底的冰冷,可如今不过一个眸光,她便明白,他对林素月,不,该说他对仿佛神似凤遥夕,却又仿佛截然不同的一个女子产生了许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兴趣。

所以有意在自己面前杖毙二人,所以有意问她该信还是不信,或是试探,或是别有用意,只不过,曾经与那人斗智斗勇的那段日子告诉她,他一旦出手,定然誓不罢休。

人都说凤遥夕傲不可视,谁又知温文知礼的祁恒煦,才是真正的傲慢到极致。天下间对他而言只有两种人,俯首称臣者,和敌人。

凤遥夕曾经以为自己是例外…不过,正因有了凤遥夕的前车之鉴,如今她才更明白,那人既会出手相试,必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刺出个什么来的,若是自己不痛不痒地搪塞了去,只会适得其反。

如同对弈,棋逢对手,必得抢至先手,方可增胜算。

只是,胜算毕竟只是胜算,能不能胜券在握,对手是他,她也只能走一子,算一步了。

‘若有下一世,永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