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风筝这样厉害?”简妍问完,心想难不成是燕曾放进来的风筝?莫不是哪位姑娘多情,只当是给她的,就一时糊涂留下了;又或者心里藏了鬼主意,要陷害他人,有心替旁人“留下”。

姚氏也想到是燕曾那风筝,问过了,就听说果然是。

姚氏急道:“五姑娘素来省事,不是那样的人,再者说她就是藏了风筝,如何会叫一个小丫头轻易地看到?况且我三令五申过叫人不要藏的。”

简妍心想这风筝是在姚氏园子里时被人藏起来的,甭管是谁的,姚氏都推脱不了干系,道:“大嫂快些去前头瞧瞧吧。”

说完,却见玉叶领着锁绣过来了,锁绣道:“二夫人那边小丫头不省事,哭哭啼啼地嚷嚷什么风筝,红娇在她们院子里听见了,就说她前两日在三姑娘的房里也瞧见过,如今与胡姨娘吵起来了。”

简妍不觉失笑道:“小小的风筝,竟然能吵成那样。”又忙问庄老夫人如何。

锁绣道:“老夫人正听一女先生说书,平绣姨娘家里母亲去了,老夫人放她回家两日。老夫人只说请少夫人去瞧瞧,叫胡姨娘、红娇有个怕头就好。”

简妍对姚氏道:“正好咱们一起过去吧。”

姚氏点头,便与简妍随着锁绣、露满等人一起向前去了。

果然简妍去了,胡姨娘与红娇就不敢再吵,只各站一边跟简妍说理。

红娇道:“口说无凭,就搜了三姑娘屋子瞧瞧。”

胡姨娘骂道:“呸!你当是你这奴才的屋子,想搜就搜。”

简妍瞧着胡姨娘护犊子模样,眼睛朝向庄采芹的屋子边眯了眯,果然那边庄采芹听说她来了,才急惶惶地赶出来。

庄采芹辩解道:“嫂子,我虽不懂事,但祖母、二婶都说那不是好的,我哪里敢藏了那东西。”

简妍笑道:“我自是知道你懂事的很。”又问红娇:“你在哪里瞧见的?你再将那风筝的模样说一遍,燕子风筝多的是,我虽不曾见过庄家如何,但想着也跟我们家仿佛,到了春天,多的是人孝敬那样的风筝上来。”

红娇道:“我哪里不知道这个,但是那样的颜色,又单画了桃花,又写了几个字,我怎还会认错?”

胡姨娘斥道:“你跟谁我啊我的。”

红娇咬咬牙,又福了福身,对简妍道:“奴婢一双眼睛瞧的明明白白。”

庄采芹不看胡姨娘,也知定是胡姨娘与红娇斗嘴,将自己牵扯进来,和气大度地笑道:“红娇说有,我若不叫嫂子进去瞧瞧,反倒像是我心虚一般。清者自清,嫂子就请去瞧瞧吧。”

简妍看她一眼,心想这么久了,就是有,怕也早叫人烧了,于是又问红娇:“可瞧见藏在哪里了?你又是何时瞧见的?你瞧见的时候,可有旁人一同看见?”

红娇道:“奴婢是前两日跟秋杜借一缕鹅黄丝线,秋杜去找,我在外头等着,见她不出来,就跟进去看,谁知道窗户开着,一阵风吹过来,床顶上飘下半个影子,险些将我吓死。原来是三姑娘将风筝藏在床顶上呢。秋杜还当我没看见,赶紧拉了我出去。”

简妍心想若是燕曾在风筝上多写一句淫诗,只怕藏风筝的人更多,因瞧见庄采芹神色有一丝慌乱,心里已经有了底,心想哪个少女不怀春,笑道:“就叫了秋杜来问。”说着,随着众人向庄采芹的屋子里去。

庄采芹虽叫人收拾妥当,但听红娇说得明明白白,难免还有一丝慌乱,暗道不该一时糊涂,将那风筝与侯府少爷口中偶然冒出的满腹才华的燕公子联系在一处,就糊涂地留下那风筝。慌乱之后,镇定地跟着简妍进去。

秋杜见问话,就回说:“红娇姑娘胡说,原是一只往年侯府太夫人赏赐的风筝,不信奴婢如今现拿来给少夫人瞧瞧。”说着,转身进屋,回头拿了一只大大的燕子风筝出来。

红娇道:“少夫人,她们冤我,并不是这一只。”

简妍道:“捉贼拿赃,你说不是,就进去自己瞧瞧,看能不能拿出那只风筝出来,若不能,谁也不会信你。”

红娇斜着眼睛望着胡姨娘,道:“她们母女两个一个拦着人,一个赶紧藏了东西,这会子哪里会有?”

胡姨娘待要说,那边春桥先斥道:“放肆!哪个是母女两个?大夫人才去,红娇姑娘就出言无状。”

红娇瞧了简妍,心知自己搜不出东西来,简妍也不会替她说话。

简妍道:“还是那句话,抓贼拿赃,红娇你不当场拿了那风筝说话,如今才说,是何居心?且姑娘的名声岂是儿戏?能是你能随口说的?”

红娇讷讷了半日,才低头给庄采芹赔了不是。

庄采芹心里虽恼,却也知不能与红娇这等人一般见识,于是大度道:“嫂子,我并不会恼她。”

简妍点头,暗想这就算是小事化了了,瞄了眼庄采芹放在明间里头的箩筐,见里头有两三片剪裁好的勒子,两片瞧着颜色嫩一些,应当是给自己与姚氏的,也只做看不见,正要走,忽地那边秋棠出来道:“少夫人,三姑娘这屋子里当真有贼,还请少夫人帮忙拿一拿。”

庄采芹忙道:“嫂子,莫听她胡说。”

秋杜、春桥两个也忙拉着秋棠,道:“秋棠,你快快省些事吧,别疑神疑鬼的耽误了少夫人的正事。”

秋棠冷笑道:“咱们屋里里每常丢了东西,旁人家都没有这样,还不许我说?先前春柳莫名其妙被人冤枉在外头脱衣裳叫撵了出去,咱们屋子里的人已经脸上没有光。才刚二夫人叫人来说姑娘们往年的项圈拿出来,一起送去炸一炸。我就将姑娘上年新得的拿出来,又想往年的虽不戴,也该拿出来一并翻新,也免得将东西藏坏了。谁知道,一找果然就没了。”

春桥笑道:“秋棠,你这话就没意思,姑娘往年的东西都是我收着的,你哪里知道在哪里?”

秋棠待要说话,那边胡姨娘也叫道:“正是,少夫人该查一查,免得人又冤枉到我头上。”

庄采芹见胡姨娘又糊涂地起哄,忙道:“姨娘,你又糊涂了,谁敢说你?谁人背后无人说,便是有人背后说两三句话,也权当作听不见罢了。”

胡姨娘素来与春桥不睦,只瞄着春桥冷笑道:“老娘并没有那事,老娘为何要被人说?”因此坐到简妍对面,拉着简妍絮叨着:“少夫人才来是不知道,三姑娘屋子里每常缺了东西都要赖到我头上,不是旧年得的赏赐,就是陈年的扇子手镯。偏少的都是没人注意的东西,待人注意的时候,早不知少了多少日子了。那起子黑心的死奴才总推到我头上,你是知我的,我这人向来光明正大,没做过背后偷偷摸摸的事。”说着,就睃了春桥一眼。

简妍不住点头,暗想上辈子在园子里胡姨娘跟青杏为了这事吵,如今出了园子,胡姨娘又跟青杏握手言和了,胡姨娘倒是聪明的知道该要捉拿真贼了。

秋棠道:“不独姨娘,奴婢也时常被妈妈指着说是奴婢拿了东西呢。奴婢又不是不要嫁人的,一边是不规矩随处脱衣裳,一边是不老实胡乱偷东西。奴婢清清白白的,哪一样都不愿意白担着。”

胡姨娘因瞧见秋棠与她一般针对春桥,于是同仇敌忾道:“正是,合该将那不长眼的奴才拉出去,这样才能清净。”

简妍站起来道:“我园子里还有事,秋棠,你与春桥将少了什么列个单子给我,回头叫人去当铺银铺里问一问。明儿个就有消息。拔出萝卜带出泥,寻出一样就能寻出其他的人,又不是什么难事,瞧你们一个个脸虎成这样。”说着,走过去摸了下秋棠的脸,左右端详一番,见是个俊俏的女儿,与圆圆长相有三四分相似,想来两人也有个姑表或者姨表的亲戚关系,又对庄采芹道:“你那东西,虽琐碎但也值几个钱,想来人家拿了就是为了要卖出去,断然没有白摸了你东西拿出去钉小人的道理。叫你屋子里的人不用疑神疑鬼的,明儿个就能将真鬼拿住。”说着,拍了拍秋棠肩膀,就依旧向外去。

庄采芹见简妍这番动作,猜到简妍心里信秋棠,且有几分喜欢她,忙对春桥、秋杜道:“都别闹了,叫人家笑话。”说着,又上前拦着简妍,“嫂子,有几句话想跟嫂子单独说说。”

简妍问:“可是你屋子里贼的事?”

庄采芹忙道:“正是。”

简妍笑道:“不用说了,明儿个就能查出来,你只安抚了丫头们吧。”说着,不理会庄采芹,依旧领着玉环、金钗去了。

那红娇白看了一场热闹,也随着简妍走了。

庄采芹不禁有些脚软,心里踌躇一番,将屋子里人一一看一遍,春桥、秋杜是她的左膀右臂,秋棠方才那番表白,又很得简妍的心,若留着她,自然能与简妍更亲近。看来看去,眼睛就落在洋洋自得的胡姨娘身上,开口道:“你们都出去吧,将那风筝也拿出去烧了,免得人疑心我当真藏了那龌龊的风筝。”

春桥等人忙答应着,春桥见庄采芹眼神示意,于是出去后带上了门。

庄采芹在一旁坐下,手不禁抓紧桌角,眼圈红了红,道:“姨娘方才为何那般叫我不好做人?”

胡姨娘见庄采芹叫人关门就讶异,此时只当庄采芹要兴师问罪,于是道:“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庄采芹闭上眼睛,“姨娘不该与红娇那奴才吵,何苦失了身份,还牵累了我?也不该顺着秋棠的话就叫嫂子拿贼,先不说我屋子里出了贼我没脸,只说那贼,不管拿不拿得到,大家谁不说那贼就是姨娘?”

胡姨娘冷笑道:“我为了姑娘吵得嘴干,最后反成我的不是了。罢罢,我就等着看到底拿

80、因此失彼...

不拿得住那贼。”说着,就要向外走。

庄采芹道:“姨娘站住。”说着,唯恐胡姨娘的倔脾气上来,又上前拉着她,道:“姨娘,这事只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姨娘自己引出来的事,姨娘就自己个求着嫂子不要查此事,可好?姨娘本就有个贼不走空的名,若是坐实了,叫我如何见人?”

胡姨娘望着庄采芹,见她眼圈红了红,便道:“我又没拿,如何就能坐实到我头上?我知道姑娘跟春桥、秋杜比跟我还亲,只是这事老娘断然没有替她们顶罪的道理!”

庄采芹急道:“姨娘,那东西不是她们拿出去当的。”

“那还有谁?”胡姨娘问完,就见庄采芹已经落泪了。

庄采芹哽咽道:“姨娘说说还有谁?姨娘只管着跟我伸手要银子,怎不去想我哪里有银子,如今想孝敬太夫人们,也没有珠子丝线做东西,那不好的线跟珠子使了,叫我如何有脸将东西给太夫人送去?”

胡姨娘撇嘴道:“姑娘难不成是跟我哭穷?谁不知道姑娘有钱的很,每常得了太夫人、老夫人们的赏赐,又跟侯府姑娘们好,三不五时地彼此来往送东西。下头的媳妇婆子,四姑娘、七姑娘给多少赏钱,姑娘只有给多的,没有给少的。若不是见这样,我哪里会跟姑娘开口要银子?”

庄采芹抿着嘴,咽下哽咽,微微仰头道:“姨娘当真不明白?若不是姨娘听了旁人的两句歪话,就背后对老夫人说三道四,如今我哪里会落到这个境地?”

胡姨娘叫道:“那事怪不得我,人人都那样说,我哪里会不信?”

庄采芹不理胡姨娘这糊涂话,自顾自地道:“原本跟着祖母,便是四妹妹,也远远不及我自在。侯府的太夫人她们也喜欢我。每常与侯府姐妹们一同凑份子玩乐,祖母都替我出了银子。如今祖母不搭理我,哪里的人都是一样眉高眼低,处处都要打点。这些银子我问谁去要?姨娘也听说过侯府姐妹们如何,她们才是正经的千金小姐,难不成,她们凑份子要开花宴诗会的时候,姨娘叫我开口说我没钱不能来?太夫人她们虽喜欢我,也只有头几回给过赏赐,如今全当我自家人一般,寻常谁没事就拿了银子东西给我?偏下头的丫头媳妇又不能不打点,只靠着我一月二两银子的月例,姨娘怎就以为我不缺钱呢?”

胡姨娘沉默了一会子,然后道:“姑娘就是不该!明知道侯府就是个漫天撒钱的地方还硬往那边凑。老老实实在家就是,我瞧着四姑娘她们就老实在家里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庄采芹先是落泪,后又不觉冷笑,“姨娘还知道拿我跟其他姐妹比,既然知道,怎就不明白我的处境?四妹妹的终身是定了的,五妹妹有朱姨娘,七妹妹有父亲,就剩下我,只比六妹妹略好一些。如今二嫂子好不容易对我略好了一些,偏又出了这事,倘若这事闹出去,我哪里还有脸去见人?”说完,眼皮颤了颤,心想庄大夫人过逝,侯府姐妹先还捎信过来安慰,后就收不到消息,可见这些日子不与她们相见,这情意就淡了一些,还该请了她们来家里聚一聚。

胡姨娘沉默了,庄采芹素来对着她也只是说太夫人、老夫人们多喜欢她,她也就当她每常从侯府得了赏赐,不想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沉默了一会子,道:“总归是你自己个的东西,你就跟少夫人说是你自己不要了,拿去卖了。你处置自己的东西,旁人还能说你什么?”

“姨娘怎就不明白!”庄采芹恨声道,一双狭长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不觉又落下眼泪,“姨娘可听说谁家的姑娘要卖了自己东西度日?独独只有我这般,姨娘是恨不得叫我一辈子见不得人?”

胡姨娘冷笑道:“姑娘这是求人还是拿姑娘的架子吓唬人?姑娘缺吃缺穿了么?什么都不缺,自己上赶着去人家家里撒钱,姑娘还有脸对我拿腔拿调?”说完,便要向外走。

庄采芹忽地跪下抱着胡姨娘的腿,哀求道:“姨娘看在生我一场的份上,好歹就应了吧。姨娘跟嫂子要好,姨娘就求了嫂子替你赎了东西回来,将此事了了岂不好?”

胡姨娘见她哭得可怜,也怕简妍就因为这事看轻庄采芹,日后不肯帮她,于是撸了袖子道:“既是这样,我就替你走一趟。也叫你瞧瞧,到底是春桥那死丫头跟你亲,还是生你的娘跟你亲。”

庄采芹听到胡姨娘这自称,眉头微颦,却也没有说话,从地上起来去匣子里拿了当票子给她,又直盯着胡姨娘,叫她速速去跟简妍说,瞧着胡姨娘昂首挺胸出去,心里不仅不安稳,反倒更生出忧虑。她不是胡姨娘,不会以为这事就这么着就会了了,暗想千万不要叫人传出去,告诉庄大老爷才好。

81、投鼠忌器...

胡姨娘虽答应庄采芹将这事应承下来,心里却也惴惴,暗道庄采芹叫她求着简妍将当出去的金项圈赎回来,只怕简妍不肯,反复思量一番,心想那胡搅蛮缠的功夫对旁人使得,对简妍使不得,还得好好求一求她。于是就进了园子,由着小丫头青杏领着去棠梨阁。

胡姨娘进了棠梨阁,就见简妍在院子里忙着剪布料,瞧着颜色样子,是给庄政航做的靴子,于是堆笑道:“方才少夫人说有事,就忙着这个?叫小丫头去做就是了。”

简妍笑道:“娉婷才嫁了王义,搬到后头去了,也不好叫她帮忙再做。其他人手又笨,剪了两个我瞧着都不成样子。”

胡姨娘笑着在金枝递过来的圆凳上坐下,又探着头看简妍做活,坐了一会子才道:“少夫人那贼……”

简妍道:“姨娘问那事做什么,这事先不问贼不贼,单要问看管的人。我这玉环瞧见丢了一角银子都要来跟我说,三妹妹那边少了金项圈,一个两个倒跟没事人一般,难道就是有贼,就不要问罪看管的人了?”

胡姨娘忙道:“正是,我瞧着那春桥就很是骄纵,少了东西,旁人问,她倒是很理直气壮。”告完了春桥的状,复又想到庄采芹来叫她跟简妍认罪,一时心内踌躇着如何说话。

简妍道:“姨娘是三姑娘亲姨娘,此时母亲又去了。姨娘该端起姨娘的架子来,方才我在的时候不说话,就是不好越俎代庖。该是姨娘管着三姑娘那边,姨娘就别推脱了,便是碍于三姑娘情面不好说话,也该去寻老祖宗说话。”

胡姨娘心里七上八下,心想若是寻了庄老夫人,更没有她的好,因此拿了当票出来,就要递到简妍面前。

简妍只瞄了一眼,开口道:“既然姨娘将这事查的水落石出,我更不用插手了,姨娘就拿着这当票子去寻老祖宗说话吧,我瞧着方才红娇也在,姨娘若不快些去,若叫父亲知道了,姨娘定得不了好。毕竟三弟在母亲出殡的时候说出那话,如今父亲最恨的就是有人偷偷摸摸,将旁人的东西占为己有。”

胡姨娘心里思量一番,到底不敢去见庄老夫人,更怕叫人知道庄采芹当东西,只堆笑讨好道:“少夫人就替我赎了东西回来就是,只怕那当铺还是少夫人家的,这事岂不是更便宜?”

简妍不觉失笑,她上辈子虽不知道到底谁是真贼,但瞧着两辈子胡姨娘都这般理直气壮,那贼定不是她,细想想,能叫胡姨娘这般打掩护的人,也就只有庄采芹了,于是笑道:“姨娘趁早收了这票子,我家虽是开当铺的,我的丫头们,你抓了十个来就有十个不认得这票子的,你拿在手中,叫她们看见了,一时好奇盘问起来,又是一场是非。再则,那金项圈想来也就值个三四十两银子,银子不多,却没有那个道理。第一,我替你赎了,你拿回去,岂不坐实了你的贼名?到时候你叫父亲撵出去,我心里愧疚难过不说,岂不是也有个是非不明的罪名?第二,这口子不能开,姨娘也知道你每回来,那吃的喝的,我从不少了你的,只那燕窝,如今姨娘吃下的也有七八两了,这些我可心疼了?有些事能做,有些不能,姨娘与父亲有多少情分姨娘自己心里也清楚,何苦没有那么大的骨架就替人拉了那么大的虎皮扛着?姨娘还不速速求了老祖宗做主,等着有心人去告了你的状,再如何说都迟了。”

“……东西是我拿的。”

胡姨娘口中勉强说出这一句话,之后又细细想简妍的话,心里权衡一番,不免也后怕起来,暗道那红娇不是个好的,素来与她不和睦,这次若是红娇说给庄大老爷听,那她就不知道要死到什么地方去了;便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她才跟了庄大老爷几夜,那恩情早没了,到时候,庄采芹会不会替她求情又不可知,便是求情,只怕庄采芹在庄大老爷面前也没有多少脸面。因此心里挣扎一番,暗想合该叫庄采芹吃个亏,也免得她还一股脑地往侯府贴,日后再当了自己的东西,且简妍的话都是为她思量,日后简妍瞧着她的面子,也不会亏待了庄采芹。于是收了当票,又与简妍说了两句话,便匆匆忙忙向庄老夫人那边去。

简妍瞧着她去,心想胡姨娘当真是耳根子软,难怪会被庄采芹说动。

金枝道:“少夫人就不该帮胡姨娘,不然开了这么个口子,以后胡姨娘胆子更大,什么都敢要。”

简妍点了头,金枝又道:“大少夫人那边的云想跟碧枝说了许久才走,奴婢瞧着翠缕去药房了。”

简妍笑道:“那你也去瞧瞧吧,送了点心过去,叫少爷歇一会子。”

金枝心中一喜,自觉如今简妍不要房里人伺候,又将翠缕、碧枝两人移出去,打的便是叫自己人填进来的心思,于是忙面上沉稳、心中欢喜地去了。

简妍将鞋面剪好就叫玉环收拾了东西,又觉外头冷了,待要进屋子,就见着蔺大娘领着两个婆子,抬了一盆三醉芙蓉过来,此时正是傍晚时分,那花颜色已经转成深红。

蔺大娘道:“少夫人,门上有人送了这花来,另附了一张帖子。”说着,拿了帖子给简妍瞧。

简妍道:“怎不先传了帖子再叫人送花?”

蔺大娘道:“门上人只当是安姑娘又送的,就先拿了进来,后头瞧着帖子,才想起来不是安姑娘。”

简妍伸手摸了一下那花瓣,接过帖子看,瞧见帖子上那只燕子,心想燕曾送了芙蓉花来,难不成自己要回他断肠草?将帖子递回去,道:“叫人将花跟帖子都拿回去,跟门上人说,这家再送了东西,不许接。”

蔺大娘不明所以,问:“难不成是断了来往的人送的?”

简妍道:“是往日里少爷的酒肉朋友又要引着他出去玩呢。”

蔺大娘明白了,忙领着人又将那芙蓉花送出去。

不一时,蔺大娘再来回话,身后跟着的就是眼泪汪汪的春桥。

蔺大娘为难地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春桥有话要跟少夫人说。”

简妍笑问:“出了什么事了?”

春桥跪下道:“三姑娘叫奴婢来求求少夫人,胡姨娘当了姑娘的东西不说,如今还拿着那当票子去跟老夫人说话,反咬一口说是三姑娘自己当的东西,就连奴婢也要有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简妍轻描淡写地笑道:“你莫胡说,若你也有那么个罪名,如何人家不问你,就叫你跑出来了?”因想,定是庄老夫人身边哪个小丫头说漏了嘴。

春桥磕头道:“少夫人救救三姑娘吧,三姑娘忠厚,不肯跟老夫人说是胡姨娘拿的东西,如今百口莫辩,自己哭成泪人一般,也不敢说胡姨娘一句不是。”

金钗道:“你这话很没有道理,又没有人逼着要三姑娘的命,那边老夫人心里自有定论,老夫人正审着案,你叫少夫人冒冒失失地过去做什么?”

春桥呜咽道:“少夫人好歹去替三姑娘说两句好话,还有当铺那边,还请少夫人替胡姨娘遮拦一二。奴婢替三姑娘多谢少夫人了。”

简妍听她这话,是怕她将何人去典当的事查出来,心想这庄采芹担心太过,这零零碎碎的东西,当铺里的伙计如何记得是什么人去典当的,难不成,此时此刻,庄采芹不担心胡姨娘,还在怕断了以后典当的路子?

“我方才事多,并没有叫人去查当铺。”

春桥闻言松了口气,又要求简妍去说情。

简妍道:“这事祖母定有定论,只是我劝着你早早地过去请罪,也免得你不在,旁人又将事推脱到你身上。”

春桥似是不担心此事,只道:“求少夫人去瞧一眼吧,老夫人年纪大了,气着她也不好。”

金钗道:“到底是胡姨娘与三姑娘母女两个的事,少夫人也不好插手。依我说,这事合该就由着她们母女两个去说清。”

春桥听金钗口口声声母女两个,不敢呵斥金钗,只瞧见简妍去了西厢,就明白这事简妍是当真不管了,因此忙转身出去,又想着去庄三夫人那边请庄三夫人去说情。

晚饭之前,简妍才领着人去庄老夫人那边伺候着。

庄老夫人见着简妍,就拉着简妍气道:“往年家里一年到头也没出一两件事,怎么如今越发不济了,今日这个闹,明日那个闹,可见那些丫头年纪大了就该早早嫁出去。”

简妍道:“老祖宗且放宽心,有人闹家里才有人气不是。”

庄老夫人嗤笑道:“也就是你这么个心宽的,还当有人闹是个乐子。今日你二婶那边拿出一个风筝,五姑娘说是六姑娘的,六姑娘推说是五姑娘,闹了半日,你二婶又是个拧脾气,非要叫了你嫂子来弄清楚查明白,我就叫人跟她说,这事没有最好,早先府上飘风筝就够叫旁人家笑话了,如今还要查,岂不是想叫人都知道了?胡氏那糊涂鬼又拿了当票子过来说有丫头撺掇着采芹当东西,采芹又哭哭啼啼地来,我也不耐烦见她们,就叫她们母女两个回屋子里自己处置去,只将那牙尖嘴利又管不住东西的秋杜撵了出去。”

简妍心想庄采芹好算计,这丢车保帅的功夫倒是很有一套,笑道:“我原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她们是母女两个的事,我插手进去,少不得要弄巧成拙。”

庄老夫人点头称是。

简妍依着自己看的书,又跟庄老夫人说些该忌口的东西。

虽先前也有大夫说过,但到底不如自家孙媳妇说的贴心,庄老夫人就拉着她,听她慢慢说,又细细问了庄政航如今学的怎样,听说庄政航很是上进,就道:“我原就说他有出息,只是叫黑心的女人给害了。”

简妍并不搭话,又见玉环拿了一包药过来,于是道:“我前头瞧着老祖宗这的一味药放的陈了,不能用了。老祖宗就将那药散给旁人,用我拿来的药配药吧。”

庄老夫人点头,招手叫玉环过来,也瞧了一遍那包药材,道:“就依着你,你们如今是懂行的。”说着,就叫锁绣将药换了,明日叫人拿去配药。

正说着话,庄采芹红着眼睛与庄采瑛一起过来吃饭。

庄老夫人也不理会庄采芹,只问庄采瑛:“你三哥可好些了。”

庄采瑛道:“好些了。”转而又对简妍道:“嫂子,我裁坏了两匹布,你拿匹新的给我吧。”

简妍笑道:“你要裁什么呢?是荷包吗?依我说,不该拿布,应当叫人将剪刀拿去挫一挫,许是那剪刀太利,才会一剪刀下去坏了两匹布。这坏了布是小,伤了手可了不得。”

庄采瑛暗中咬牙,她剪烂了布就是想问简妍要,好气她一气,哪里要做什么,此时听她问,就有意往大了去说,道:“不是荷包,我想给老祖宗做衣裳来着。”

简妍拍手笑道:“这可好,明儿个我拿了布给你,你就在祝嬷嬷跟前做吧,祝嬷嬷针线好,又知道老祖宗的尺寸,最是能指点你了。”

庄老夫人自然也能瞧出庄采瑛是有意的,心里微微有些恼她败坏东西还理直气壮,随着简妍笑道:“正是,我原想着你会做荷包已经了不得了,竟然还会做衣裳。明儿个你在我跟前做,我也指点着你。”

庄采瑛先是愕然,随即忙道:“孙女手艺不好,不敢在祖母面前献丑。”

简妍道:“七妹这话有误,自家人怕这个做什么。我是巴不得叫祖母替我瞧着呢。”

“既是这样,二嫂就在祖母面前做活,叫祖母瞧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