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拿出来跟朕说什么?郭世隆身上明明有些问题,竟然除过胤禛为这事奔走你们一个个都是一声不吭!朕要你们这些大臣还做什么?还不及朕一个儿子管用!”

康熙是很有脾气的,朝臣们越是这样,康熙就越要那样,他们不参郭世隆康熙就偏偏要查查这个郭世隆,并且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将四阿哥从宗人府请出来!郭世隆的案子就由他主办!朕不过是夸了他郭世隆几句,他要是徒有虚名,朕只会重罚!”

于成龙还在下面奔走联络官员,没想到没等他再次上奏,皇上就已经答应查处郭世隆了。

皇上的脾气众人越发捉摸不透,只能高呼皇上圣明。

退了朝,康熙留了太子一会,西暖阁里康熙坐在炕上翻了翻奏折,问站在一旁的太子:“胤禛的事情你怎么看?”

皇上当着重臣的面赞扬胤禛,胤禛这第一次干大事就已经算是干成了一半,太子的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斟酌着道:“到底是鲁莽了一些,自己没有证据就敢开口,亏的皇阿玛圣明。”

康熙打量着太子,半响将个奏折给了太子:“瞧瞧吧,这是胤禛后来送过来的奏折,他可不是信口开河。”

太子忙接到手里,只看了个大概就在说不出话,神情也尴尬了起来,不但是有证据而且是细心准备过的,那他刚才说的话就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胤禛跟你关系一向都不错,朕原本昨儿就想放他出来,但朕又想在磨磨他,等朕百年以后他就是你的一把利剑,好好对他,现在正是你施恩的时候。”

太子听的一怔,忙跪下:“皇阿玛会长命百岁。”

康熙笑了笑:“不说这些虚的,朕的话你记下就行,下去忙你的吧。”

“是,儿臣告退。”

太子出了乾清宫一面为康熙为他的以后筹谋感到高兴,一面又在思索,胤禛后来送来的折子是不是就是在昨天四福晋见皇上的时候给的,皇上说昨天就想放了胤禛是不是因为这个四福晋?

在宗人府住了两天,胤禛的精神到还好,头上和脸上都刮的干干净净,穿着件石青色的暗纹长衫,瞧着到有些长身玉立的感觉,见到权珮就露出个温暖的笑意,上前携了权珮的手:“爷不再你辛苦了。”

权珮浅笑:“并没有做什么的。”

后头跟着三个妾室,簇拥着胤禛进了上房,除晦的艾草水是早就烧好的,宋氏和纳兰明月侍候着胤禛洗漱换衣,李氏随着权珮等在外头,等出来胤禛就换了一身家常随意的衣裳,也是晌午饭的时候了,便坐在一起用了饭,还是纳兰明月和宋氏侍候,李氏因有身孕,所以有特权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跟着一起用饭。

上房里的妾室丫头们永远都是低眉顺目不敢大声出气,纳兰明月并不习惯,几乎觉得憋的慌,偶尔将那清澈灵动的目光投在胤禛身上,胤禛却不是在吃饭就是在看福晋,似乎都遗忘了妾室们的存在,她心中一紧,夹菜的筷子就将一片鹅肉戳到了盘子外面,而这样的事情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她自己也吓了一跳:“都是奴婢的不是!”

胤禛依旧在吃饭,权珮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看纳兰明月:“你跟宋氏都下去自己吃饭吧,不用在这侍候了。”

宋氏已经行礼应是缓缓的向下退,纳兰明月便是有心多待一会也不敢开口只得也闷闷不乐的退了下去。在院子里碰上了宋氏,宋氏到是好心提点了纳兰明月几句:“福晋是从不随意苛责下人的,只要不错了规矩对我们也总是多有容忍,只是喜欢清净不喜欢吵闹,妹妹只注意这个就行。”

宋氏是好意,纳兰明月现在却已经不大相信这院子里的人说的话,都是面子上看起来和善,其实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她甜甜的一笑挽着宋氏的胳膊:“还是姐姐人好,这样的话不是姐姐跟我说我也是不知道的。”

宋氏也不过是想叫权珮知道她是个本分安静的,至于纳兰明月相不相信或者感激不感激都不是她所在意的,她只淡淡的一笑:“我去后头看看大格格。”便跟纳兰明月分开了。

提起住在抱厦里的大格格,纳兰明月便不自主的想到了即将要进府的武若曦,前面的屋子都注满了,进门后武若曦只能住到后头的抱厦里,那里除过一个大格格其余都是下人,她的嘴角这才带出一点笑意,她跟武若曦的尊卑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只剩了李氏一个,李氏便也只匆匆吃了几口起身要走,胤禛打量了她几眼问了几句:“这两日身子可还好?”

李氏心里虽然高兴,嘴上说话却还谨慎:“福晋很照顾奴婢,奴婢一切都好。”

胤禛这才微微颔首,摆手叫她下去。

屋子里就剩下了胤禛和权珮,胤禛的神情便不似外人在场时候的冷淡,仿佛将所有心思都深埋在了心底一般,漱了口同权珮一起坐在榻上喝茶消食,不自主的就说起了这几日的事情。

“我一从宗人府出来,就都知道了。”

权珮抿嘴一笑:“爷都知道了什么?”

“你叫青先生拦住了于成龙,又往岳父家里也稍了话都不叫给我求情,然后自己送了奏折给皇上。”

“听爷的意思,好似我不怀好意?”

胤禛笑了起来,拉着权珮的手:“说说你是怎么想,你不叫他们为我求情,皇上到偏偏放了我,还叫我查郭世隆?”

权珮半依在满底牡丹绣纹的迎枕上:“皇上是不喜欢别人同他作对较劲,因此,即便知道郭世隆有罪,但他刚刚夸赞过的人却偏偏有人参奏,他必定会恼怒,但若是有一□□臣们都不在参奏弹劾这样的罪臣,你说皇上又会是个什么心思?”

“皇上自然也不安,没人敢于参奏罪臣,那大清岂不是要出乱子?”

“所以呀,这个时候爷就显得难能可贵了起来,皇上一生气,不但放了爷,还叫爷查郭世隆,说只要有罪,绝不姑息。”

权珮笑着点了点胤禛的肩头,胤禛笑了笑,躺在权珮身边:“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聪明?”说着又压低了声音:“连皇阿玛都算计。”

“不过就凑巧了吧。”

只是哪有这样凑巧的事情?

也不过片刻的时间,胤禛就睡了过去,呼吸也沉了起来,权珮拉了条被子给他盖上,不自主的就像哄着宝哥儿一般,一下一下,轻拍起了他的脊背,天气渐渐转冷,纱窗也糊上了厚的,外头的景致便不大看的清楚,只是却也可以想见秋色渐去,隆隆的冬日渐渐走进......

太后上了年纪,慈宁宫的暖阁里已经烧起了热炕,宫女跪在脚踏上替太后捶腿,太后倚在迎枕上同杨清说话:“.......乘着天气暖和叫在漱芳斋摆上一台戏,叫那些宫妃福晋们都来看戏热闹热闹,等下了雪,天气一冷,哀家也就不大喜欢出去走动了。”

“奴才明白,这两日就着手安排。”

杨清同时也明白,太后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

太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眯眼笑了笑:“哀家的九公主为了哀家做了那么多新鲜样式的点心,你也同九公主说说,到时候给大家都做些尝尝,也好叫别人知道我的九儿的好。”

太后对九公主可真是疼到了骨子里,看上一回戏都不忘了要捧捧九公主。

他忙应了一声是,暗地里也思索怎么才能讨得九公主好好高兴高兴。

武若曦进门这天,天气还算不错,只胤禛因为手头上有郭世隆的案子,显得忙碌又不在意,下晌午才回了院子,匆匆忙忙的换了一身喜庆的衣裳,阿哥们也都来了,却也稍来了不少别人带为转交的贺礼。

一旦有了实权,下头的风向也跟着转了,害怕被牵扯上的,看准了胤禛有前途的,都乘机巴结。

看胤禛面上露着难色,大阿哥笑着道:“你别叫哥哥们难做,下头人还只当咱们兄弟关系不好,笑话哥哥这样的小事都做不了?”

胤禛有些犹疑,苏培盛上前道:“福晋问这些东西也都登记造册吗?”

登记造册,以后有机会在还回去那也就是两不相欠了,他这才对大阿哥道:“劳烦大哥了,只是以后还是不要替这些人带了,不过是个格格进门,实在是.......”

大阿哥朗声笑道:“你是太谨慎胆小了,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多着呢!”

真正握住了实权,说的上话的时候,下头巴结的人还多的是,这才刚刚是个开头而已......

第二十九章

抱厦的小屋里,站满了相邻几个院子里的格格和丫头,大家都笑看着端坐在喜床上的武若曦,明亮的烛火下明眸皓齿的美人儿端的惹眼,微垂着眼眸露着娇羞和几丝若有若无的紧张,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宋氏仔细的端详,浅浅的吸了一口气,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位容貌出众的人物进府。

她压下心里那一丝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身笑着招呼众人:“瞧也瞧了,咱们就都到外头,也快开席了!”

众人这才笑着转身往出走,一面走一面不自主的议论了两句武若曦。人群中的纳兰明月听得心里不大舒畅,落后了众人几步,等到众人出了屋子,她到退了回来。

纳兰明月围着武若曦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武若曦,面上却笑的甜腻:“妹妹既然来了以后咱们也算是个伴,我好歹比妹妹早来了几天,若是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就行!”

她这样说着好似显得自己在这院子里极有地位一般。

武若曦依旧垂着眸,淡淡的一笑:“那就多谢了。”

武若曦的表现似乎让纳兰明月不大满意,她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声音也略高了几分:“妹妹不知道这院子里的规矩,以后行事还是小心谨慎些,若真的坏了规矩,可别说姐姐不念旧情,不替你说话呀!”

武若曦眼里的嘲讽一闪而过:“不劳费心。”

纳兰明月将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收了起来,凉凉的看了看武若曦,弹了弹自己五彩刻丝的百蝶穿花旗袍袖子:“你呀,迟早要吃亏的。”

纳兰明月带着紫儿缓缓出了喜房,面上又渐渐带上了甜美的笑意,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冷风从掀起的门帘里钻了进来,丫头玉兰忙将个缎面的手炉递到武若曦的手里,武若曦才觉得双手渐渐的暖和了起来,听得玉兰微微不平的道:“......都是新人,她也太嚣张了些。”

武若曦的眼眸颤了颤,跟纳兰明月比她的家世太过单薄,纳兰明月先进府并且占据了前院的屋子,而她不但屈居人后还住在了下人聚集的抱厦里,前面的路在此刻看起来已经艰难了起来.....

李氏已经是近六个月的身孕,热闹的地方并不去,紫儿从外头进来,烤热了身上的冷气,才站到了李氏身旁说话:“.......新进门的格格可真漂亮,这么几个院子再找不出第二个那模样那身段的........”紫儿说了一半大抵才想到自己说的不大妥当,又忐忑了起来,看着李氏:“奴婢也就说说,她是没有主子好看的。”

李氏轻笑了笑:“我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有人比我好看又怎么样。”她用簪子拨了拨手炉里的灰,顿了半响:“福晋好看还是新格格好看?”

“她怎么能跟福晋比,奴婢瞧着就是在漂亮更多些,跟福晋也不能比的。”

福晋的美确实并不是单纯的容貌出众可以形容,她的身上好似有一种女子才能拥有的特殊光华,好像将女子的所有难能可贵的气质都熔炼在了一起,成就了一份独一无二的美,而这种美很难超越,甚至随着时光的流逝只会越发醇厚有韵味。

李氏轻叹了一口气,将手炉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语气透着几分怅惘:“什么时候能有福晋的一二分气度就好了......”

紫儿忙道:“主子现在就很好了,别的格格都比不上!”

耿直诚实的紫儿逗得李氏轻声一笑,当时愿意要这个丫头就是看重了她的诚实不藏奸,因为她不想在碰到第二个雁雨。

冬日里冷,大家也去的早,胤禛并没有喝多少酒,喝了醒酒汤觉得人还算精神,又拿出了公文坐在炕上看,权珮从净房出来,坐在了他身边:“稍微歇一晚都不成么?”

“郭世隆到是个厉害的,郭家的女儿嫁给了好几位宗室里的人,有几个都来我这说情,他贿赂的人又太多,听说还有个专门的账册在,那些被他贿赂过的人都提心吊胆,越发要阻挠。”胤禛带着几分凝重到说起了郭世隆。

权珮轻撩了撩披散的长发,便有一股幽幽的香气透了出来:“这个到不难,先不论到底有没有这个账册,只透出风声说账册找到了,只是不及看就被烧掉了,水至清则无鱼,没有可能完全清白的官员,给这些人留条活路,便是给自己留条活路,外头的人不管信不信,但至少是知道爷的心思的,知道自己不会被牵扯,自然也就乐的躲清闲,也免得惹上一身骚。”

胤禛捏了一把权珮的头发放到鼻子跟前嗅:“什么香气真好闻。”

“洗头发的水里加了些雀兰香。”

胤禛眉眼之间此刻带上了淡淡舒畅的笑意,亲了亲权珮的面颊起了身:“你歇着吧,我去后头了。”

权珮浅笑:“爷不看公文了?”

“你那么好的主意还用看什么公文?”

眼前的男子有着棱角分明的脸庞,狭长幽深的眼眸泛着几缕清幽的光泽,面庞上的几丝冷漠让他显得多了几分高深莫测和捉摸不透,他撩开袍子做到了武若曦身旁,武若曦忙站起了身:“奴婢侍候爷吧。”

胤禛微微打量,眼里透出几分满意,淡淡的嗯了一声。

清浅的雀兰香让温暖的屋子更多了几分华贵的气息,穿着一身蜜合色裙袄的宋氏恭敬的将碗茶捧给福晋,看见胤禛带着武若曦进来,忙伸手扶起了福晋,大肚子的李氏和纳兰明月也一同站了起来,看向了微垂着面颊的武若曦。

胤禛朝着权珮颔首,一起坐在了上首。

带着几点娇羞的武若曦穿着银红棉袄,系着青色棉裙,头上的赤金蝴蝶簪颤颤巍巍的闪烁着光泽,忐忑又有些不安的接受着众人的审视。

她懂得示弱藏拙,这一身打扮虽漂亮却并不让人觉得扎眼。

就好似纳兰明月进门的时候一样,一切都显得很和谐,和谐到让武若曦觉得不大真实,同纳兰明月见礼她越发带着小心翼翼,她垂眸叫了一声姐姐,纳兰明月高兴的上来拉她的手:“奴婢跟武妹妹选秀的时候就住在一起,当时就很谈的来,后来听说能一起侍奉主子爷和福晋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奴婢比武妹妹早进门几天,福晋就让奴婢照顾武妹妹吧。”

武若曦嗓子一紧,越发想抽出被纳兰明月握住的手,手上的赤金镯子同纳兰明月的羊脂玉手镯碰在一起叮当作响,好听又脆弱。

上好的羊脂玉手镯断成了两截掉到青石砖的地面上又碎的更彻底,武若曦的脸瞬间惨白,进门第一天就碎了玉器,这便是大大的不吉利,她知道纳兰明月不喜欢她,却没想到纳兰明月会这么狠毒,从一开始就想将她扼死在摇篮里。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权珮,只见得权珮浅啜了一口清茶起了身:“我送爷出门吧。”胤禛也起了身,武若曦犹疑了半响还是跟在了众人的身后一起将胤禛送出了门,纳兰明月似乎没有料到权珮会完全无视,而胤禛并不想多管这样的事。

桌子上有一盆翠绿的文竹,似乎与这样的时节并不和谐,福晋伸手缓缓的搅动着泛着金色的桂花蜜,桌子一旁放着武若曦破碎的手镯。武若曦和纳兰明月都垂手侍立在一旁,不敢说话,于是越发觉得压抑难耐。

直到丫头捧了水上来侍候福晋净了手,才听得福晋漫不经心的开口:“你们两个之前有什么过节我并不想管,但以后别在出这样的事。”

纳兰明月一哆嗦,想要开口辩驳,权珮却已经起了身,水晶帘子微微晃动,只闻的见空气中香甜的余香。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吹起了风,吹的纳兰明月和武若曦都打了个哆嗦,相视一望,又很快垂眸,再多的不满和恨意都不适合此刻释放,走到廊下便分道扬镳,一个向前一个向后。

丫头们瞧着两人的神色,各自进了主子的屋子。

“只瞧着脸色不大好,到没听到有什么别的动静。”

那就是说福晋哪个都没有放过,只是也没有重罚,进门第一天就有这样的事,若是放在别的福晋手里还不知道要怎样乘机打压美貌的妾室,这大抵是她们所有人的幸运,当然也是武若曦的幸运。

屋子里摆着温暖的炭盆,温热的气息同外头巨大的反差几乎让武若曦腿一软跌倒,幸好玉兰扶在旁边,她疲惫的换了衣裳,躺在炕上却久久不能入眠......

纳兰明月同样坐立难安,福晋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好似将她的一切都看的透彻,还有那留在自己身上的几点不耐烦又说明了什么?姐姐不是说,即便计谋拙劣,但福晋是愿意陪着她演下去的,怎么却偏偏并不是这样......

凌普看了一眼太子身边站着的王兰,见王兰微不可闻的颔首,他才上前一步低声道:“......外头传了消息,说四爷根本就没有去找那本郭世隆的账册,而是叫人放出话去,说账册已经烧毁了.......”

“账册已经烧毁?”太子的声音略拔高了几分:“他到是胆子不小。”

“这么一来,外面的人大都在不管郭世隆的事情,毕竟皇上当时也是下令严查的,谁都不想碰这霉头,自然是能躲多远就多远了。”

太子的手里把玩着一个据说是宋朝时候的古玉,嘴角挑了挑:“难怪皇阿玛也看重了四弟,原来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凌普忙又向前凑了凑:“那咱们.......”

“不要在为难他了,他以后也是给孤办事的,做的过了也伤兄弟情义。”

“是......”

权珮在外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脚上穿着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同德妃往漱芳斋去,德妃笑瞧着她:“瞧你这身打扮,又没下雪。”

“今儿的天气阴沉,这不是怕下雪么。”

穿过御花园在澄瑞亭遇上了宜妃和五福晋一行,德妃和宜妃便一同走在前面,五福晋跟权珮走到后头,五福晋嘴里道:“太后往常也喜欢看戏,只是叫了这么多人一起的时候却不多。”

“是么?”

“可不是,听宜妃娘娘说也没见过几次这么大的阵仗的。”

五福晋说了几句又小声诉起了苦,权珮看着脚下的石子路,眼眸渐渐有些幽深,这对别人来说只是一场宴席对她来说却是一场不能输的战争,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三十章

漱芳斋当院是一座四角的敞亭,周围摆了矮小的花木盆栽,四围的游廊上已经设好了桌椅板凳,宫女们正穿梭在其中,凳子下设有脚炉,一旁又烧着炭盆,虽在外头却一点都不比屋子冷,宫里面有头脸的妃嫔和福晋们都来了,德妃带着权珮也才刚刚捡了椅子坐下,外头太子妃和佟贵妃就扶着太后的轿撵走了进来。

太后头上勒着秋香色镶珍珠抹额,身上是青皱绸一斗珠的羊皮褂子,微微笑着受了众人的礼就叫了起:“今儿也是为了娘儿们热闹热闹,不用拘礼,尽兴才好!”

正对着亭子摆着个黄花梨木的软榻,两下里又带着几张桌椅,太后在榻上坐下,贵妃和太子妃分坐两侧,众人这才渐次坐下。

太监捧了戏单子上来,太后点了《玉堂春》和《穆桂英挂帅》,太子妃和贵妃也各自点了一出,下头太后就叫德妃和宜妃点,宜妃的五阿哥在太后跟前养过,德妃的九公主现在正养在太后跟前,太后偏袒似乎也说的过去。

惠妃瞅了一眼那戏单子,又很快垂了眸,荣妃一直在品茶,好似茶碗里的茶叶极其稀有好喝。

德妃问了权珮一句,便点了个《群英会》,宜妃点了《三娘教子》,下头人传着点戏,亭子里的玉堂春已经开唱,气氛似乎很快就好了起来。

太监端上来了新鲜样式的点心,每一桌跟前都有,九公主随着太监一起来了德妃跟前笑着道:“额娘尝尝我新做的点心,连皇祖母都夸赞我的!”

太后有意要上九公主的点心,自然是存心希望大家夸赞,德妃笑着看着桌子上点心:“这样子实在没见过,瞧着就好吃,还是额娘的九儿心灵手巧,难怪连太后也喜欢。”

太后都刻意为九公主捧场,一旁的妃嫔们自然都跟着夸赞,上首坐着的太后听见,笑着微微颔首。

九公主笑的有些羞涩,但也隐隐的有些小女儿家洋洋自得的神态。

太子妃轻捏了一块红色的糕点放进嘴里,只觉得酥软香甜,唇齿留香,不禁也赞叹:“这味道竟是以前没有尝过的,实在是美味,九妹妹这么乖巧聪慧,还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哪一个!”

说的太后也笑了起来,九公主羞红了一张脸,轻跺脚:“太子妃也学会欺负人了!”

权珮将糕点捏在手里打量了几眼,又垂了眸,一旁坐着的五福晋看着皱起了眉头,吃了一口,不禁开口:“这个我以前吃过的。”

她虽只是小声嘀咕,却偏偏被九公主听见,到底是小女儿家的,原本这种话便是听到此刻也应该装着听不到,有话也该私下里再问,若真有些什么,还不是大家都下不来台。

九公主尽量维持着面上的笑意,笑着道:“五嫂刚刚说什么?”

五福晋吓了一跳,忙道:“没说什么,就说好吃!九妹妹实在手巧!”

九公主却还追着道:“听着五嫂好似在说以前吃过的,不知道是在哪吃过?这个可是我第一个做出来的,别人那里怎么会有?”隐隐的有些咄咄逼人。

五福晋笑的很尴尬:“妹妹听错了,确实并没有吃过。”

德妃轻咳了一声拉着九公主的手:“好好的怎么跟你五嫂说话?想来是你听错了,快坐下看戏,听听唱的多好。”

九公主委屈的抿了抿嘴,到底是德妃开了口,还是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五福晋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胸口,看了一眼权珮,歉意的一笑,宜妃看在眼里,眼神便高深莫测了起来。

九公主所谓自己第一个做的点心,几乎都是权珮做过的,恰巧五福晋吃过一次贵妃红,幸好并没有说出什么,若不然伤了九公主的脸面,只怕又是个麻烦事。

耳旁是苏三凄凉酸涩的声音:“......他于鸨儿巧计生,哄骗我苏三递假信.......”,持着拂尘的太监越走越近,上头的苏三正唱道:“......在沈家住了半月整,那皮氏大娘起毒心......”太监站在权珮身边,轻声道:“太后请四福晋过去。”

权珮起了身:“不知道太后叫我去做什么?”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权珮看了看德妃:“额娘,那我就过去了。”

德妃笑着微微颔首。

九公主却热情的跟着一起起身:“额娘,我陪着嫂子一起过去吧!”

有九公主在,就是权珮有哪里应答的不对,也能有个照应,德妃笑着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外头渐渐起了风,游廊下似乎也没有那么暖和了,九公主热情的同权珮说话:“今儿早上瞧着都不觉得有什么,这会竟觉得有些变天的意思,想来是快下雪了。”又道:“嫂子不必太担心,皇祖母是最和蔼慈善不过的人了!”

权珮浅笑:“九妹妹人真好!”

九公主笑的眼眸都亮了起来,悄悄道:“四嫂可是我的亲嫂子!”

确实,九公主跟胤禛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端坐在上首的太后似乎永远都露着和爱慈善的目光,见着权珮和九公主到了笑着招手:“快坐下吧,天也怪冷的!”

九公主直接坐到了太后的软榻上,太监在一旁给权珮添了椅子,权珮便也顺从的坐了下来,一旁的矮几上放着一水晶盘子的苹果,没想到这样的时节还会有这种水果,九公主要给太后削皮,权珮道:“还是我来吧,难得有这样孝敬太后的机会。”

太后轻笑,慈爱的拉着权珮的手:“哀家叫你过来不为别的,只因为你这孙子媳妇辈里除过太子妃最贤惠良德的一个,乘着哀家还有些体面,哀家也帮你长长脸,要别人知道,皇家就喜欢你这样的儿媳妇。”

柔软纤细的手指一丁点粗糙也不见,太后的笑意微不可闻的浓了几分。

权珮的面庞上露着几点恰到好处的欣喜和羞涩:“都是孙媳当做的。”

小太监捧了水果刀过来,权珮顺手接到自己手里,往常并不常吃苹果,便是吃也有丫头削皮,权珮显得很笨拙,削下来的皮有厚有薄并不成型,削几下就断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九公主:“我削的这样实在是.......”

九公主好似很高兴,立时接到自己的手中削起来,果皮又薄又长,身旁的宫人捧场道:“公主削的真好看!”

连太后都眯眼笑了起来,似乎皆大欢喜。

权珮陪着太后坐了一会就回到了德妃身边,德妃笑着问:“怎么样?”

“太后说要给我撑脸面。”

杨清在太后身边低语了几句,只看的见太后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