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卢晋成的语气阴森至极,听得来福心底直发毛。再也顾不上其他,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呵呵…不愧是秦珂茵!搀扶着卢天的胳膊站在宴厅的门口,二姨娘笑的尤为恣意。好不容易才携同三姨娘说服卢天回去歇着,现下刚走出来就遇上这一幕。也不知卢天的心里会如何想呢!

“这是怎么回事?”不但马熙安和卢香香出现在了卢府,连于老太爷也来了?顿觉不对劲的卢天狐疑的望向背对他站着的卢晋成,话里的质问之意尽显。

“爹?”着实被卢天这声问话吓的一惊,卢晋成飞快的扭过头,一时间竟是不知该从何解释。想了想,最终便是含糊其辞的假意迷茫道,“没…儿子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过去看看。”卢晋成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卢天并不关心。今夜的卢府注定了就是多事之秋,潜伏在他心底的不安感越发的强盛了。

“爹,您身子不适,还是先回屋歇着吧!我这就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明早再跟您回禀。”不能让卢天在这个时候知道卢书澈中毒的事,否则他酝酿已久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老爷,妾瞧着表小姐似乎很焦急的样子?还有大小姐和大姑爷,这个时候回卢府,怕是真出了什么大事。”三姨娘娇娇弱弱的嗓音并没有任何针对卢晋成的意思,只是道出她所看到的而已。

“三姨娘此般危言耸听,还嫌卢府不够乱吗?”眯着眼威胁的瞪向三姨娘,卢晋成的语气实在说不上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本该站出来主持大局的全都躲了起来。不是心虚又是为何?”

卢晋成的意有所指,卢天心知肚明。想到这次喜宴确实乃珂茵一手操办,加之书澈的从旁协助。事发到现在,始终没有见到书澈的身影,珂茵的举止又极为古怪。卢天的脸色随之阴沉了下来。不管发生了何事,至少该来通报一声不是吗?

“老爷,方才那位可是于老太爷?”曾经有幸见过于老太爷一面的二姨娘不敢万分确定,可也有七分把握。扶着卢天的手紧了紧,二姨娘的神情染上了忧心,“贵客临门,咱们若是有所怠慢,恐怕…”

“都闭嘴!”烦躁的低吼一声,卢天深吸一口气,竭力压制住喧嚣欲出的怒火,就着二姨娘和三姨娘的搀扶走向清然院,“跟上去!”

二姨娘和三姨娘的面上同时现出了微不可见的笑意。不论怎样,她们好歹把卢天拉离了卢晋成的阴谋。待见到卢书澈抑或秦珂茵,天大的事情也将有回转的余地。

视线从秦珂茵匆匆离去的背影上收回,四姨娘蹙起眉头,袖子下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秦珂茵终于现身,可是卢书澈呢?一晚上都没见到他的身影,他到底发生了何事?

默默的跟在卢天三人的身后,四姨娘的眼中泛起丝丝冷意。她之所以不开口,是因为知道二姨娘和三姨娘都偏帮着卢书澈。拖秦珂茵后腿的事,她非常乐意去做。然而涉及卢书澈,她自有其他盘算。

“外公,怎么样?”亲眼目睹卢书澈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马熙安紧锁眉头,止不住的担忧。

“去了半条命。”因着是自家外孙问,于老太爷也未卖关子,顿了顿还是如实说道。他自认医术算不得差,可也架不住这要命的毒药。不知卢书澈这小子究竟是得罪了谁,竟是如此的阴损?

“那就是说,我大哥还有半条命对不对?”敏感的自于老太爷的话里听出言外之意,卢香香慌忙问道。珂茵打一进屋就没说过话,想是伤心欲绝了。大哥可不能出事,不然珂茵该如何是好?

“这…难办啊!”就算是他能拖得三五日,没有足够的药引,也没法保证真能留住卢书澈的命。跟阎王爷抢人,从来都不是三言两语说行就行的。

“什么难办?再难办外公您也得办啊!我大哥可就全靠您了。”卢香香的话音刚落,希望再度破灭的小石头就已跪了下来。

“哎哎,我知道,你别求,千万别求。老夫一大把年纪了,经不住你这一吓。”早先在皇宫待了那么多年,于老太爷最怕的就是下跪磕头这一套。想当初给那些贵人们诊治,哪次不是提心吊胆动辄下跪磕头的?感同身受之余,更多的却是无力回天的抗拒。

小石头瘪瘪嘴,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于老太爷不让他求,是不是说他家少爷已经没救了?想到此处,小石头再也忍不住的扑到床边,跪在地上大声哭嚎起来。

“小石头你…”顾着秦珂茵不对劲的周妈妈实在没心思理会小石头,一把扯起小石头就往外面拽。再这样闹腾下去,整个屋子全都该跟着哭了。

“闹什么呢?”一走进清然院就听到小石头的哭声,卢天不悦的怒斥道。

终于见到卢天的面,小石头心里的激动却早不如之前。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压抑着滔天的恨意屈膝跪了下去。

这一次,周妈妈没再阻拦,松了手任由小石头跪在了地上:“启禀老爷,大少爷遭奸人所害,命在旦夕。”

“你说什么?”书澈命在旦夕?说什么胡话?卢天震撼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请大夫!立刻去请大夫!”

现在才说请大夫,不觉得太迟了吗?周妈妈木着脸低下头,一晚上的心焦化作异常平静的语调:“二少爷说了,府上贵客太多,腾不出大夫来为大少爷诊治。”

“啪!”的巴掌声起,卢天不由分说的扇了正欲开口的卢晋成一记耳光:“孽畜!你想害死你大哥吗?”

“爹,儿子没有!儿子根本不知道大哥出了事,没人来告知儿子。”一脸受伤的看着卢天,卢晋成义正言辞的辩解道。守在宴会厅外的都是他的人,他说没有接到消息,那就是没有!由不得周妈妈和小石头在这里多嘴废话!

“你胡说!我和周妈妈求了你好半天,却被你派人拦在宴会厅外。我们连老爷的面都见不着,更请不到大夫!你故意想害死我家少爷,故意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声,无以复加的仇恨让小石头忘却了尊卑,对着卢晋成这个主子吼了出来。

第59章

“哎呀,二少爷这可就不对了。大少爷不管怎么说也是咱们卢府的嫡长子。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如何跟卢家列祖列宗交待啊?”顺着小石头的话,三姨娘尖锐的嗓音带着几分刻薄,毫不客气的落井下石。

“三姨娘空口无凭,切记慎言少语!”本欲冲着小石头而去的怒火转瞬被三姨娘引走,卢晋成刻意降低的语气透着些许恼怒,犹带威胁之意。

“三姨娘不也是就事论事嘛!二少爷若是真的做了什么,却不知存着何种心思呢!”见着小石头的模样,二姨娘心下顿起不详感。卢晋成竟然对卢书澈动手了?真是狠毒!

“我存着何种心思?我就奇怪了,大哥有没有事,咱们谁也不知道。二姨娘和三姨娘为何如此迫切的针对我,想要定我的罪?我倒是从来不知道,两位姨娘何时起,竟然和我大哥的感情好到了这个地步。真是令人艳羡的紧呢!”早就想拔掉这两枚屡次碍事的钉子,镇定下来的卢晋成斜睨着二姨娘和三姨娘闻之大变的惊慌神色,冷笑不已。

卢天的面上青白交加,恼羞成怒的红色中却也泛着无法忽视的黑色。头顶的绿帽若隐若现,恨得他气血难平,情绪激昂。

“二少爷,二姨娘和三姨娘纵使千错万错,也是跟在老爷身边多年的老人。百年如一日的尽心服侍,换来的却是二少爷不问青红皂白的随意诬陷。这两盆脏水泼下来,辱的是两位姨娘,损的…又何尝不是老爷的颜面?”夹杂着委屈和悲愤,四姨娘柔柔弱弱的开口,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看着卢晋成。

谁也没有想到四姨娘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而且帮的还是二姨娘和三姨娘。卢晋成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二姨娘则是当即让开两步,捂着脸就痛哭了起来。

嗯?疑惑的看了一眼扯了扯她衣袖的二姨娘,又见四姨娘已然取代二姨娘的位置站在了卢天另一侧,三姨娘瘪瘪嘴,甩着绣帕就跟着嚎了起来。

“老爷,两位姐姐这是真的被伤了心啊!”满脸的愁容掩不住万千风情,四姨娘心有感触的双手环上卢天的胳膊,轻轻的依偎了过去。

哑口无言!被四姨娘这一搅和,尚处震惊的卢晋成张张嘴,又闭上,心中恼恨至极。若是二姨娘和三姨娘自己辩解,他大可脸色一板,直接定两人一个不甘寂寞的淫、乱罪名。可是有他爹最宠爱的四姨娘帮腔,他就算是出声,也只会被卢天怒斥。这种事,他早已遇上过好几次,没有一次落得好的。

听着四姨娘的话,再见两位姨娘就如蒙受不白之冤般哭的死去活来。卢天头上那沉甸甸的绿油油顷刻间消散,全身倍感轻松。如此这般,确定了两位姨娘的清白,卢天的横眉冷眼毫无疑问的转向了卢晋成:“孽子!你还有什么陷害人的诡计没用完的,尽管使出来!你爹我等着!”

果不其然,又是这个结果。心中大骂四姨娘的不识抬举,卢晋成低下头,不甘心的解释道:“爹,是两位姨娘的举动太过莫名,儿子才…”

“两位姨娘不过是太心善,才会担忧大表哥的安危。二表哥若是觉得卢府上下所有人都该像你这般无动于衷,珂茵也无话可说。”一步一步走出卢书澈的屋子,秦珂茵的脸上不见丝毫血色。疏离的神情,淡漠的语气,不敬的态度…无不宣告着屋内的卢书澈似乎真的无力回天。

“珂…珂茵…”见到秦珂茵此般模样,卢天不禁有些紧张,面色颓败的走上前,“书澈…怎么样?”

“表叔现在才来问,不觉得有些晚了吗?”面带讽刺的看着卢天,秦珂茵失了一贯的温和有礼,反而变得极为咄咄逼人。

“书澈真的…”卢天的声音不免颤抖起来。即便今夜卢府出了乱子,私心里他还是更认同卢书澈为继承人的。这一年来,卢书澈的能力越发的超群。精明的手腕,睿智的头脑,他都一清二楚,也甚为满意。

只待香香的亲事告一段落,他便打算跟老夫人提议早日让书澈和珂茵成亲,随后便可全力立业,将卢府的生意发扬光大。未料想他还未开口,书澈就遭了大难。想着日渐器重的儿子出了事,卢天不禁白了脸,悲上心头。

“有心人当然希望大表哥有事。”冷冷的眼神扫过面露喜色的卢晋成,秦珂茵重重的冷哼一声,“只可惜,老天有眼,大表哥吉人自有天相。而歹毒之人,必遭天谴!”

卢书澈怎么可能平安无事?李家寻来的药不可能有错的!面上的喜色掩去,卢晋成阴下脸来。转念想起被秦珂茵找来的于老太爷等人,卢晋成循着动静向屋内张望过去。

“书澈没事?那真是太好了!”大悲大喜之下,卢天也顾不上计较秦珂茵的有意捉弄,快步朝着屋内走去。

他真的没事?瞥了一眼秦珂茵发红的眼圈,四姨娘紧绷的心弦非但没放松,反而更加的绷直,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二表哥请留步。”放任卢天几人急匆匆的走进卢书澈的屋子,秦珂茵却是故意的挡下了随后跟上的卢晋成。

“珂茵这是什么意思?”秦珂茵这是打定主意跟他唱反调?卢晋成只觉耐心即将用尽,语气微微冲了起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二表哥敬请保重,切勿留下任何把柄。否则,今日之仇,珂茵必当拼死以报!”阴冷的音调不轻不重,平铺直叙般自秦珂茵的口中一字一字的吐出。远的人听不见,近在咫尺的卢晋成却是听得心底发颤,眼皮直跳。

万千话语伴随着心惊惧意,卢晋成强自忍下骤然袭来的隐隐不安。不以为意的轻嗤一声,绕过秦珂茵埋进卢书澈的屋子。没有亲眼见到卢书澈安然无恙之前,他绝不相信秦珂茵的虚张声势。

“小姐。”神情复杂的来到秦珂茵身边,周妈妈紧皱着眉头,苍白而无力的安稳道,“大少爷会没事的。”

“嗯。”衣裙飘飘,淡雅而立。秦珂茵没有转身跟进屋,握紧了拳目视正前方,低低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肃穆,“咱们的人,能动的不能动的,全部命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誓死查清楚今夜的事!”

“小姐?”惊愕的看着秦珂茵,周妈妈心下一震,失声惊呼道。不管老夫人如何宠爱,不管大少爷如何心仪,寄人篱下便是低人一头,谁也辩解不得。这些年,明面上她家小姐没有受过任何委屈,可是暗地里的白眼和闲话从未断过。

为了避嫌,为了正名,她们步步小心,事事谨慎。即便是诸多心腹,也从不曾轻易现于人前。以致于那些对她们有敌意的人,始终都觉得她家小姐身边只有一个老妈妈勉强可以靠得住。

血浓于水,亲疏有别。周妈妈知道,不管秦珂茵在卢府再风生水起,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绝对不被允许。就连一向疼爱她家小姐至深的老夫人,也在菀心园内安插了眼线。

刻意的隔绝她家小姐手头没有可用的力量,无外乎是不希望她家小姐居高自傲,恃宠而骄,培养自己的心腹以脱离老夫人的掌控。这一点,她心知肚明,她家小姐也明眼了然。

偌大的卢府,恐怕也只有大少爷一人对她家小姐是真心的。放任她家小姐暗地里筹划盘算,尽可能的为她家小姐提供各种便利。收买人心,从来都不缺银子。而大少爷这些年的月俸积蓄,几乎大半都用在了她家小姐的身上。

没有人会想到,堂堂卢府大少爷,曾经一度是多么的捉襟见肘。以致于连马家少爷,也暗地里接济了不少银两过来。即便是一年前大少爷初掌卢府生意,也无法轻易动用卢府银两。一旦棋差一步,便将陷入小人圈套,再难翻身。

当然,大少爷的辛苦付出没有白费,她家小姐的运筹帷幄从不曾令人失望。如今的卢府,能被她们调动的人,即便没有八成,也已有六七成。只是此时此刻,她家小姐居然要动用明里暗里所有的人?

“卢府的天,是时候该再变一变了。”卢书澈身上的毒到底是不是卢晋成下的,秦珂茵姑且不做定论。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李氏,四姨娘抑或卢朵朵,哪怕幕后黑手就是卢天,只要参与了今夜的动手,她都将不作他想的迎面对上。

本欲劝解的话语在见到秦珂茵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决后化作深深的叹息,周妈妈终是点点头,快步离开。七年的筹划,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不再任人欺凌。如若现今连大少爷的仇都报不了,她们养着那些人又有何用?

清然院外脚步声走远又走近,秦珂茵讽刺的笑笑。求到她们面前都不曾见到人,这会儿却是急匆匆的赶过来了吗?那便拭目以待到底鹿死谁手吧!

“小石头,起来!”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走到仍然跪在地上的小石头面前,秦珂茵面色冷厉,恶狠狠的骂道,“你家少爷还没死,不需要你跪在这嚎丧!”

第60章

李氏赶过来的时候,听到的便是秦珂茵这意有所指的呵斥声。拿不准秦珂茵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李氏的脚步顿了顿,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秦珂茵去找过她的事,她当然知道。只是早已决议不做任何回应,满心里期着盼着的正是卢书澈真的就此归兮。

直到卢晋成派人通报,卢香香和马熙安赶了回来。对卢香香的吃里扒外,李氏是越发的恼怒了。她花了多少心血才将卢香香送进马家大门?费了多少精力才把卢书澈送到鬼门关?

卢香香非但不感恩,反而处处拖后腿。早知道…早知道还不如把朵朵嫁过去。心中发狠的如是想着,李氏的脸上闪过悔不当初的怨恨和遗憾。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闹这么大的动静?”老夫人是得了徐妈妈的禀报,才拖着发软的双腿前来清然院的。卢书澈出了事?老夫人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然而徐妈妈不会撒谎,所以她不得不亲自前来一探究竟。

“姨婆。”不是没有看见老夫人眼底的不耐烦,秦珂茵却是面色一白,眼泪瞬间滑落。

头一回瞧见秦珂茵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老夫人着实被镇住,心中不详感越盛:“书…书澈呢?”

“大表哥遭了逮人的毒手,周妈妈和小石头却请不来大夫。柯茵去求见姨婆和表婶,都被拦在了门外。来来去去之间,耽搁了好些功夫。大表哥…呜…”瞥见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李氏则是神情大变,秦珂茵说着便掩面哭泣了起来。任凭卢晋成的爪牙如跳梁小丑般的蹦跶了这么些时日,换来的却是卢书澈的生死未卜。既然他们不给她留活路,就都甭想安稳过日。

“谁拦的表小姐?”老夫人的语气从未有过的阴沉。厉眼扫过跟在她身后的一众妈妈和丫头,恶狠狠的表情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老夫人饶命,饶命。”被秦珂茵当众揭开此事,先前拦人的老妈妈自是不敢故作无事,双膝一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起来。

“作死的奴才!”卢书澈可是卢府的嫡长子!这些欺上瞒下的刁奴!气血攻心的老夫人一脚踹了过去,“拖下去杖责三十大板,随后赶出卢府!”

“老夫人!”不敢置信的惊呼一声,老妈妈吓得浑身发颤,满面惊惧。她之所以答应帮卢晋成,不过也是仗着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府上除了几位主子没谁敢跟她摆架子。是以见到秦珂茵失宠,她索性就大着胆子落井下石,不欲给其方便。谁料想竟然落得被赶出卢府的境地?

“徐妈妈!还站着干什么?拖下去!”老夫人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那人,半点旧情也不念。

“老夫人,饶命啊…”被拖下去的那一刻,老妈妈撕心裂肺的喊出声,心底空余无尽的绝望。

片刻后,板子落在身上的声音夹杂着哭痛哀嚎声传来,老夫人却是转眼就望向了李氏,冷色质问道:“李氏,你是存心想要害死我卢府子嗣?”

刚发作完老妈妈就来找她的茬?怎么不想想老夫人自己也没及时赶来?心下诸多不情愿的腹诽,李氏面色大惊,学着老夫人的模样转身瞪向一众下人:“谁给你们的胆子拦下表小姐?还不给我站出来!”

亲眼见到老妈妈被打,那气焰嚣张的小丫头哪还敢二话?身子抖的跟筛子般,当场晕倒在地。

“拖下去!”极为满意小丫头的表现,李氏不经意的扯了扯嘴角,故作色厉的摆手狠道。

“三十板子,赶出卢府!”不要以为她老眼昏花没看见李氏那自鸣得意的模样,老夫人咬咬牙,恨声命令。若不是碍于她也一并被瞒了下来,她定是要发作李氏的!

谁被打板子,谁被赶出卢府,秦珂茵并不关心。见着老夫人状若为她和卢书澈做主的宠爱态度,掩面哭泣的秦珂茵不屑的撇撇嘴,再不受所动。

“柯茵丫头先别哭了,跟姨婆说说,书澈到底怎么回事?现下可好?去请过大夫没有?”虽然心中已对秦珂茵生出莫大的失望,老夫人却也没打算放弃卢书澈。有李氏在,要她扶持卢晋成,怎么都是心有不甘的。本寻思着再为卢书澈寻一位更好的助力娶进门,但也必须得先保证卢书澈安然无事才行不是?

等到现在才去寻大夫,卢书澈安有命在?眼底闪过极大的讽刺,秦珂茵终于还是轻轻抬起头,一副伤心欲绝的神情瞧得人心碎:“于老太爷正在里面为大表哥诊治,柯茵也不知道大表哥到底…”

“先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走,陪姨婆进去看看!”口中如是说着,老夫人却没有像以往那般径自拉住秦珂茵的手一道进去。前后之变化,明眼人都看在眼里。

望着老夫人率先走进屋,李氏扬了扬嘴角。哼!至少还是断了老夫人一臂不是吗?算计了这么久,他们也不算输!

知道李氏是不避讳在她面前显露真面目的,秦珂茵无动于衷的扫过李氏的得意神色,转身跟上老夫人的脚步。屋子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都遭厌弃了还敢如是目中无人?她倒要看看秦珂茵还能得意到何时!止不住冷哼一声,李氏挺了挺胸,满心不在乎的等着看卢书澈如何活过今夜。

“胡闹!现下是什么时候,由着你使性子耍小姐脾气?”心急如焚的等着于老太爷给卢书澈诊治,转眼见到卢香香大咧咧的一身红嫁衣站在旁边,卢天气不打一处来的喝道。

“爹,大哥生死未卜,我这个当妹妹的难道不该回来看看?”被卢天怒吼,卢香香也不甘示弱,讽刺的抬眼瞪了回去,“至少我不是某些人,就在一个府宅里住着,也能置之不理大哥的生死!”

“混账!你冲谁说话呢?”被卢香香戳中痛处,卢天狼狈的别开视线,随后满心恼怒的吼道。

“我又不是说爹,爹干嘛自己撞上来?”卢香香确实不是直指卢天,她嚷的是卢朵朵。不过卢天自己心虚,却是架不住此般挑衅的。

“你…”犹如一根刺刺进心窝,卢天一哽,挥手就要打人。

“岳父大人还请住手。”马熙安没有试图去拦卢天,只是面容严肃的挺身而出,站在了卢香香的面前。卢香香现在可不是卢府的大小姐,她是马家的少夫人!卢天要打人,似乎该先问问他们马家答不答应!

“贤婿见谅,这丫头被惯坏了。”马熙安这一挡,卢天当然不敢打下去。飞快的收回手,不自在的随意寻了一个借口掩去尴尬。

“香香这样很好。”颇为赞许的看了一眼卢香香,马熙安意有所指的提高了语调,“不劳岳父费心。”

背对着几人的于老太爷忽然睁开眼,无声的笑了笑后,再度闭上眼,认真的把起脉来。他家外孙总算是长大了,有担当了…

“天儿,书澈怎么样?大夫都请来了吗?赶紧的救人啊!”急切的脚步声伴随着关怀的神情,老夫人这个祖母的慈爱尽显于外。

“娘,您先稍安勿躁,于老太爷正在把脉。”于老太爷的底细,卢天也是知晓一二的。想着秦珂茵竟然能瞎猫撞上死老鼠的请来于老太爷,也算是书澈之福了。

于老太爷?老夫人不禁微微变了脸色。倒不是说她不相信于老太爷的医术,只是这般一来,卢府的笑话不就传到了马家?柯茵这事…做的确实不够好啊…

转念想着徐妈妈完全找不到丝毫线索的查探,老夫人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她不相信秦珂茵会愚笨的犯下如此无可挽回的大错,可是李氏那里完全查不到不对劲。就连卢晋成,也表现的出乎意料的好。还有卢朵朵,闷在房中根本没露面…

先是卢天,再是老夫人,卢晋成拼了命想要阻拦的两人最终还是都出现在了清然院。冷眼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卢书澈,卢晋成不着痕迹的冲着落后一步的李氏使了一个眼色。不管怎么说,先把马熙安和于老太爷弄走才是大事。

“现下是什么时候,香香怎地带着姑爷回来了?也没派人跟娘说一声,真是不懂事。”身为亲娘,李氏如何训斥卢香香都不为过。一把扯过卢香香往外拽,小声却也没故意瞒着在场其他人,“你这样不顾后果的任性为之,有没有禀报你公公婆婆?怎就如此胆大妄为呢?”

“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公公婆婆一听说大哥出事,立刻就放话让女儿和相公将外公请过府了啊!”柯茵说的没错,她这一回来,她娘肯定会说事。不过,她卢香香也不是没有后招的!

“对了,娘,朵朵呢?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着她人?”认定了卢朵朵就是故意想要搅乱她的成亲宴,卢香香也不含糊,当众指了出来。柯茵说了,今日一整天都没瞧见卢朵朵出现。不是躲着耍阴招是干什么?

第61章

“你们有派人告知朵朵吗?”听着卢香香问这话,李氏实打实的不高兴了。朵朵为何一日不出现,香香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缘由。时至今日再以赢家的姿态语气刻薄的对待自己的亲妹妹,香香的度量,未免也太小了点。

“娘觉得大哥出了事,我们应该第一时间告知卢朵朵,而不是立刻请来大夫?”李氏的脸色不好看,卢香香的神情亦带着怒气。她娘越是维护卢朵朵,她越是怀疑此事与卢朵朵脱不了干系。

“卢香香!你怎么跟娘说话的?这就是你为人子女该有的态度?”不得不说,卢香香处处维护卢书澈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卢晋成。到底谁才是卢香香的亲兄长?难道一个娘胎出来的还比不过卢书澈这个外人?

“二哥有这功夫训斥我,倒不如好好问问卢朵朵到底躲在屋里心虚什么!”语气冷淡的轻哼一声,卢香香也不多说,别过头走到一旁站定。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氏和卢晋成,马熙安目光微沉,转向了躺在床上的卢书澈。如若书澈真的出事,身为挚友的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行了!都闭嘴!”被李氏等人吵的头疼,老夫人铁青着脸扬高了语调。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完全漠视老夫人一众人的所在,秦珂茵自打进屋便默默的来到卢书澈床前,无声的等待着于老太爷的进一步诊治结果。此刻的她其实并没有多少心思跟老夫人周旋。若不是碍于接下来还必须仰仗老夫人出面为卢书澈报仇,她照样不会给老夫人好脸色看!

“秦家丫头,老夫先写个方子,你赶紧找个人去抓药,连夜喂书澈服下。”好一番诊断后,于老太爷神情不定的摸着胡子,摇头晃脑的吩咐道。

“敢问于老太爷,我家大表哥可还好?”一开始于老太爷就给了不太妙的诊断。现下略带含糊的说辞,怎么听怎么令人不安。

“先喝几贴药试试。”没有十足的把握,于老太爷也不敢妄下定断。只望卢书澈福大命大,自行闯过这一次的鬼门关。

秦珂茵眼中的希翼渐渐淡了下去,一颗紧紧揪住的心不断的往下坠,直至漆黑的无底深渊。这,便是说没救了吗?

“于老太爷,书澈突遭大难,还请您多多费心。”于老太爷不比寻常大夫,卢老夫人是不敢端架子骂人的。所以尽管心急如焚,也依然只得好话说尽。

“这个老夫自当尽心。”对卢府这位老夫人的为人处事,于老太爷略有耳闻,不免有些瞧不上眼。态度冷淡的点点头,于老太爷径自望向秦珂茵,“秦家丫头,给老夫寻笔墨过来。”

“是。老太爷这边请。”飞快的收拾好低落的心情,秦珂茵快步上前,领着于老太爷步出屋外。

“香香,咱们也跟过去看看。”屋子里站了一大堆人,不管存着何种目的,马熙安都相信,在场没人敢再对卢书澈下黑手。为卢书澈掖了掖被子,拉着卢香香跟了上去。

“老爷,大少爷他…”止不住的担忧眼神不停的扫向卢书澈,四姨娘差点失态的扑过去一探究竟。卢朵朵答应过她的,不会对卢书澈动手。可是为何此刻的卢书澈会生死未卜的躺在床上?如若真的不是卢朵朵,那就肯定是卢晋成和李氏!

“晋成,宴会厅的大夫,全都请过来。”不论于老太爷如何诊断,卢天始终怀着些许疑虑。告老还乡这么多年,谁能保证于老太爷的医术一如曾经?

“爹,宴会厅还有不少宾客身子不适。冒然将大夫请过来,恐怕会遭人非议,落入话柄。”一副就事论事的神情,卢晋成板着脸认真道。

二姨娘和三姨娘同时撇嘴,却是一致没再轻易开口。再被卢晋成冠上不贞不洁的罪名,倒霉的还是她们自己。

“这是什么话?事有轻重缓急,难道你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就此送了命?”坐在卢书澈的床边,老夫人的脸色尤为凝重。确定了卢书澈确实昏迷不醒,老夫人心中的小道道瞬间展开,伸向无数个未知的小角落。

“老爷,还是赶快请大夫吧!大少爷这情况…怕是拖不得。”四姨娘可不理会老夫人的算计,更不搭理卢晋成和李氏的冷脸,只是一个劲的劝说道。

不管四姨娘的话是不是危言耸听,卢天却是真的听进了心里。故而也不再跟卢晋成浪费口舌,黑着脸亲自去了宴会厅。

二姨娘和三姨娘见状,自是二话不说的追了出去。不能就卢书澈这事发难,至少可以从卢晋成的不友兄长下手不是?卢晋成敢当众给她俩下绊子,就别怪她俩背后阴人!

回过头看了看卢书澈,四姨娘稍作迟疑,内心挣扎不已,却依然跟了上去。只要卢天还管事,她绝对不会让卢书澈枉死。不管是卢晋成、李氏还是卢朵朵,一旦让她知道是谁动的手,休怪她心狠手辣!

“秦家丫头,老夫跟你说实话,书澈的毒不好除。”书房内,于老太爷摇着头叹息道。

手中的药方犹如千斤重,秦珂茵面色苍白如纸,直直的跪了下去:“柯茵知道老太爷不是寻常人,只求老太爷指条明路。救命之恩,柯茵宁死必报!”

“秦家丫头这是做什么?快快起身。”慌忙将秦珂茵扶起,于老太爷长叹一口气,不无唏嘘的压低了声音,“也不是说完全没得救。只是这药引,只有皇宫里才有。天高皇帝远,老夫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皇宫?秦珂茵彻底怔住。前世今生两辈子,她根本没踏出过宣北城半步。除了卢朵朵这个季王侧妃,她根本不认识任何皇亲贵族。可是现下…现下到底该如何是好?

“外公不是说季王的人就在咱们宣北城吗?可否顺势搭个线?”秦珂茵不知道,马熙安却是恰好听说过只言片语的。眼巴巴的望着于老太爷,满怀希望的征询道。

“你当季王是那般好巴结上的?外公当年在宫中确实与几位朝中大臣交好。可真正要说那些皇家中人,是根本不屑与外公这个小小的御医多说半句话的。季王,哎,外公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季王的人一到宣北城,他便得到了消息。

隐晦的告知熙安,也不过是担心没留意冲撞了贵人。哪想到熙安这个藏不住话的,没有任何防人之心的告诉了书澈。好在书澈是个能办大事的,这一年多的生意往来没有出丝毫纰漏,好歹安抚了他这颗忐忑不安的心。谁料想情势一片大好之下,书澈突然就出了事。这下,可是真的难办了…

“老太爷说的是季…季王?”季王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宣北城?秦珂茵下意识的想到了卢朵朵。可是仔细回想这几年的过往,卢朵朵并未露出任何异样,更不可能有机会跟季王碰上。那么…于老太爷所说又是何事?

“可不就是季王。”时到今日,于老太爷干脆也不隐瞒了,“书澈一年前不是接了一笔大生意,直到现在都往来密切吗?那便是季王的人。”

也就是说,与季王扯得上关系的是卢书澈,而非卢朵朵?脑中浮现这一念头时,秦珂茵微不可闻的长舒一口气,心下大安。

“按着外公的意思,大哥已经认识了季王的人,难道就不能拖个关系说上几句好话吗?”既然有生意往来,那便算不得全然陌生,卢香香不确定的问道。宫中的东西再是珍品,也贵不过人命不是吗?实在不行,他们卢家拿银子买还不行吗?

“皇孙贵族又怎是说攀关系就攀关系的?”就这一点上,于老太爷极为不看好。

“攀不上也得攀,别无退路。”说出这句话,秦珂茵的语气甚是坚决,坚定的神情透着丝丝绝然。但凡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她都一定要救卢书澈。至死…不渝…

或许真的是命不该绝,就在卢书澈危在旦夕之际,秦珂茵几人急切求见的季王因缘际会的恰好来到了宣北城。得知生意伙伴突蒙大难,倒是着实震住了高高在上的季王殿下:“怎么回事?前几日卢书澈不是还给本王写了书信吗?”

没错,确实是书信,卢书澈亲笔写下的书信。纵使卢晋成高傲自负的一味认定,只要卢书澈一死,他就能独掌大局。却万万不可能想到,这一年多与卢书澈书信往来商定生意合作的幕后之人,正是季王本人。

要说做生意,季王从来不缺可以合作的伙伴。然而他一早就相中了卢书澈这个人。英雄所见略同,他们二人早已成为神交已久的好友。故而才会出现不管卢晋成和李家如何利诱拉拢,卢书澈手中的生意从来不曾叛变的诡异情况。现下季王来了,局势当然会改变,也必定会翻转!

第62章

“回王爷的话,小的也不是很清楚。据悉是在卢家大小姐的成亲宴席上,先是酒菜被人下了巴豆,一众宾客皆不幸中招,随后卢府大公子也跟着蒙难,至今仍是昏迷不醒。”卢府的动向,他们并未过多的留意。若非卢书澈乃王爷看重的人,他们也不至于一再严拒李家给予的诸多好处。也因这回卢府的事态太过严重,传的沸沸扬扬,他们亦是有所耳闻,故而才能及时回话。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派人过去探望?”不清楚?季王的脸色顿时阴了下来。先不说卢书澈跟他的交情,单说这一年多与卢府的生意往来,难道他们不该调查清楚内情以便不时之需?

“小的…”管事的人吞吞吐吐,额上开始沁出冷汗。在卢府一事上,他确实有所怠慢。说来说去,还是想着李家私下里给他的那些好处。即便王爷不来,他也正琢磨着如何说动王爷的心思,转而更换合作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