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绿凝的疑惑升起,便有一只帕子掩住了绿凝的口鼻。绿凝只觉一股异香直钻入鼻孔,所有的意识便突然间荡然无存了。

“殿下,还是您的手段高明!”先是出现在绿凝身前的人朝着对面之人挑起了大拇指。

“你个蠢货,如若不是本殿下及时出现,你早就让这死丫头给骗了。”那人冷哼一声,探手,便将绿凝抱在了怀里。

“咦,殿下,这女子生得好生漂亮啊。”被吼成蠢货的这个人,也不恼,只是被绿凝的相貌吸引了,忍不住跑过来瞧个仔细。

“滚边去。”抱着绿凝的男子抬腿便踢了那“蠢货”一脚,然后运气,抱着绿凝朝着一个隐敝的角落疾奔而去。

009:曲回王子苏尔丹

依旧是股子异香充斥着绿凝的嗅觉。这种香气,带着几分妩媚,亦夹着几缕妖娆,又有种高贵的气息混合其间。这种香气,绝不是出自中原。那是异域才有的妖冶香料,足以勾魂摄魄。然而,这香气却似曾相识,仿佛在什么地方嗅到过似的。

绿凝皱了皱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自己的手脚被绳子束缚住了,想要起身是不可能了,绿凝用力挣扎着,只勉强坐起了身子。

眼前,竟是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堂。几个巨型的烛台上燃着摇曳的红烛,照着周围的景致。四周的墙壁均是由镏金镂花的柱子连接而成,而墙壁上则绘着精美的图画,煞是好看。这殿堂的天棚呈拱形,天棚顶上绘着圆圆的图腾,那是一种说不出名字的花卉,盛开得极为妖娆。

而对那硕大的图腾相呼应的,是地面上所铺的厚厚的地毯上也织着同样的图腾。这地毯甚是柔软舒服,绿凝不禁想要伸出手去抚摸一下这种质地。

“你醒了?”一个带着异域口音的男声响起,绿凝不禁抬起头来,朝着前方看过去。

但见在自己对面,有一张白色镏金的桌子,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坐在桌边,举着一只酒杯冷眼看着自己。

这男人足登金色马靴,穿着件领口镶金边的青蓝色长衫,腰间束着的金玉腰带却愈发突出了他的身姿挺拔,金色绣骏马图腾的比肩显得他的双肩宽阔。他有着微黄的头发,宽阔的额头、深深陷下去的双眼,这是在中原看不到的俊美男人,那双眼睛,亦是有若宝石般的蓝,瞳孔亦呈青灰,看上去煞是奇妙好看。此时,这双蓝色眼眸正含着不耐,冷冷盯着绿凝。

“苏尔丹?”绿凝错愕地唤出声来。

听得绿凝将自己的名字呼唤出来,那男人立刻神色一凛,紧接着便身形一弹,在绿凝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却已然有一柄长剑抵在了绿凝的喉间。

抬眼,便见苏尔丹那含着警醒与怒意的眼紧紧瞪着自己。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苏尔丹沉声问道。

只几年未见,这苏尔丹…却还是…这般的头脑简单。

绿凝翻了翻眼睛,根本不屑于理这个不长大脑的家伙。

“说!”偏这苏尔丹不依不饶,手上的长剑紧了紧,愈发贴近了绿凝的脖子。

“大胆!”绿凝怒从中来,嗔怒地斥责,“好你个苏尔丹,胆敢对本宫不敬!”

苏尔丹被绿凝吼得迟疑了一下,但紧接着便暴怒起来。

“哈,吾一个堂堂曲回国太子,想对谁不敬,就对谁不敬!”苏尔丹对着绿凝同样怒吼,“你这死女人好生的胆大,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杀我?”绿凝“哧”地笑出了声来,“就你那胆量?要你去射杀野鸡你都不敢的。还说什么要杀人?”

一番话,竟然说得苏尔丹愣在了当下。

他怔怔地打量着绿凝。但见此女子不过十七岁年纪,一头青丝虽有些微乱,却顺流如瀑,柔顺明亮。清秀的眉眼之间,带着不屑一顾的神色,却又有着股子说不清的高贵与秀美,那眉间的一朵花形烙印却为其增加了几分妩媚。这是种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质,却给了她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丽,令人无端的生出几许沉醉。

而这双眼眸之中的神采,带着俏皮与古灵精怪,却忒地令人感觉到熟悉。

“你是谁?”苏尔丹的神情里出现了几许迷惑,“你怎么知道我连野鸡都不敢射杀的事情?”

“太子,莫要上她的当!”一声大喊传来,带着极为不屑的态度吼向绿凝。

绿凝皱眉,望过去,却见一个穿着紫色衣衫的少年疾疾地奔来,指着绿凝大吼。

这少年长得还算清秀,就是面容嫌太白了些,眼睛滚圆,睫毛浓密,嘴唇红润,真真儿的是个小白脸来的。这小白脸对绿凝倒是十分的不敬,态度恶劣地说道:“太子,我们已经派手下的人去查了,这女人叫做容颜,是洛瑾那厮的大老婆。”

大老婆?

绿凝有些无奈地瞧着这少年,嗤笑一声:“什么叫大老婆?果然是些个异域的蛮子,好生的粗鄙。”

“呀呸!”那少年被绿凝的态度气坏了,忍不住跺脚道,“大老婆就是大老婆,第一个老婆就是大老婆。你这死女人好生没眼色,你可知我是谁吗?”

“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干系?”绿凝啼笑皆非地扫了这少年一眼。

“哼,当然有关系,”那少年得意洋洋地将双手叉在腰间,居高临下地瞟着绿凝,道,“我乃曲回国第一才子—者者木亲王,更是太子殿下的表弟。要是得罪了我,看你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都落到你们手里了,我还指望着有什么好日子?”绿凝不屑地说道,“说,你们抓我来干什么?”

“干什么?”少年冷哼一声,“当然是用你来威胁洛瑾,取了他的性命!”

“用女人威胁男人?”绿凝鄙夷地扫了苏尔丹一眼,“苏尔丹,亏你做得出来。”

一席话说得苏尔丹的面色红了一红,那少年却在旁边大呼起来:“太子殿下休要中了她的计。人说中原女子大多都诡计多端,想那绿凝公主一个便已经将太子殿下害得好惨,殿下就休要再信这女子的话了。”

“住口!”苏尔丹非倒未听这者者木的话,却反而生起气来,他大喝一声,一双蓝眸怒视着者者木,吼道,“休要侮辱绿凝公主半个字,仔细我丢你出去!”

这者者木的脸红了红,他气愤地瞪了苏尔丹半晌,见苏尔丹的眼中似有火烧,映出了内心的几许疼痛。张了张嘴,却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愤愤地扭身,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绿凝,如何害过你的?”者者木的话,和苏尔丹的反应让绿凝都不免疑惑起来。

“那女人,险些害得我家太子丢了太子的宝座!”者者木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见到苏尔丹那倾刻阴沉下去的脸色,又少不得闭了嘴,愤愤地转过脸去。

“苏尔丹?”绿凝轻声问苏尔丹。

苏尔丹也不回答,只是收了剑,站起身来,又将剑插回了鞘中,默默地站在地上。

印象里的苏尔丹,脸上总是洋溢着欢乐的笑容。绿凝从来没有看到过苏尔丹如此沉默的模样,这张不同与中原人的、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笼罩着淡淡的落寞,让绿凝的心里,也禁不住感染了这种难过。

到底是什么,让苏尔丹如此落寞?

曲回人性格多豪放,喜欢狩猎,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行事不拘小节,喜欢与称心意的朋友称兄道弟。而这个苏尔丹,身上继承着曲回人的豪放与豪爽,他射术一流,擅长用兵,对中原的诗词亦有几分研究,在曲回,已然是个了不得的才俊,却独独是个菩萨心肠,不仅不射杀任何猎物,看到受了伤的动物也要去救的。这一点在整个以狩猎为生的曲回国可是个让人费解的行径,老国王为了锻炼苏尔丹的个性,花了不少工夫,然而收效却甚微。老国王叹息苏尔丹的善良,却又格外地喜欢这个儿子,况且苏尔丹的母后是老国王自幼青梅竹马长大的玩伴,夫妻二人感情甚深。便为了掩盖苏尔丹的这种个性,费尽心思,所以在曲回国内便没有人知晓苏尔丹不敢射杀猎物的秘密。

后来,曲回国的老国王因着与中原华南王朝的先帝有着相对深厚的交谊,便请求先帝将苏尔丹送往中原,学习下中原的兵法,锻炼下苏尔丹的心性。先帝欣然应允,将苏尔丹迎进了京城,住在离皇宫不远处的行宫。因着是客,又受了曲回国老国王的重托,先帝便在几次大型狩猎场所带上了苏尔丹。偏这苏尔丹有趣得紧,设陷井、布阵围猎,骑术马术样样精通,却偏偏见不得那受伤的猎物,亦宁死都不肯拿弓参与到射杀鸟兽的队伍里。倒令先帝十分的无奈,好歹是客,亦无法强求,先帝只打发了人陪着苏尔丹在林中游玩,自行带着人马尽享狩猎乐趣去了。

绿凝,便是在这时候,认识了苏尔丹。

010:那一眼初见,帝王之恋(上)

犹记那一日阳光如炽,树林里却因着树叶茂盛而有着几许清凉。

丛林深处有马蹄声阵阵,林间有鸟雀被弓箭之声惊起,扑闪着翅膀振翅而飞,更有野鸡野鸭在枝头被弓箭射中,径直掉落地上。

苏尔丹不喜欢看那些血腥场面,便寻了个极为阴凉的地方,挥手赶走了先帝派给自己的侍从,径自躺在草坪上闭目养起神来。

谁知刚昏昏然睡了一会子,便忽觉有股冷风“嗖”的一声袭来,直袭向自己的脑袋。纵然不喜欢杀生,但曲回人天生的敏感与敏捷让苏尔丹瞬间惊醒,然后迅速地朝着一侧滚动。果然就在苏尔丹滚出去了没多远,便有一支冷箭深深地扎入了自己方才所躺的地方。

“公主,慢点儿,慢点儿。”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阵的马蹄之声,还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用说,便知道这来的,准是个太监。

苏尔丹不屑地撇了撇嘴。中原人,总是有很多让人觉得费解的地方。好好的男人,非要给阄了,还充了个什么古怪名字叫“太监”。这样的男人,还能有活下去的勇气,这也不得不说是中原令人称奇的地方了。

“奇怪,明明是射中了的,怎么会看不见?”急促的马蹄声到了近前,才刚刚停下,便响起了清清脆脆的女子声音,“本宫的猎物呢,哪里去了?”

“你说的猎物,可是本王?”苏尔丹缓缓站起了身子。

苏尔丹所躺的地方,是一处树木茂盛的地方,遮住了天空炽热的骄阳,投下一片阴凉。而眼前出现的少女,正站在那片烈日之下。这少女最多不过十三岁,一袭翡翠色的短装衬着白皙如玉的肌肤,圆润的额头,柳眉如烟,一双杏眼黑白分明,透着股子逼人的灵气。只让人觉得她清眸流盼,耀如春华,恍然间有如天人,俏美地出现在苏尔丹的眼前。

“大胆,你是何人,胆敢出现在皇家的猎场?”这少女的柳眉立刻竖了起来,扬起手中的鞭子指向苏尔丹。

“呵,你这女子好生的奇怪,”虽然对这位容貌俏丽的少女心动不已,但苏尔丹却还是决定捉摸这少女一番。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双手抱住了肩,笑望着少女,“我好端端地在这里睡觉,你却用箭射我,若是不我躲得及时,早就出了人命了,现在还要质问我?”

“我射你?”少女狐疑地扫了苏尔丹一眼,然后回头。

身后早有太监奔跑过去,从地上拨出了少女所射出的箭。

“公主殿下,这箭,确实射在地上了。”太监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将箭举到了头顶,递与少女。

“呵,”少女拿过箭,又瞟了瞟苏尔丹,又瞧了瞧自己的弓箭,笑道,“我看你分明是在狡辩,方才本宫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有只野鸡从隐藏于这草丛之中的。分明是你吓跑了它,害得本丢失了猎物,说,你要怎么赔给我?”

苏尔丹被这蛮不讲理的少女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放下抱着肩膀的手,比划了两下,然后说道:“明明是你看不准猎物,还差点害得别人丧命,怎地就可以顺嘴胡说起来?”

“好大的胆子!”那少女旁边的一位小太监大声斥责苏尔丹,“你知道这位是谁吗,怎敢如此不敬,仔细了你的脑袋。”

“不就是一个公主吗,还至于本王掉脑袋?”苏尔丹极为不屑。自古帝皇的妃子多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哪个妃子不期望着为皇帝添上个一儿半女的,以保自己日后的荣华?听说中原的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那膝下的子女岂不是也要大把?怕是随便抓一个来便是公主皇子什么的,有什么好怕?

“哼,我看你也不是中原人,想是周边哪个小国派来朝见吾皇的使者罢?”那小太监冷笑着,得意洋洋地说道,“睁开你的眼睛,打开你的耳朵,记住了!此乃本朝皇后嫡亲之女,太子殿下的同胞妹妹—绿凝公主殿下。若要是惹得绿凝公主殿下不开心,可要仔细了你的小性儿。”

绿凝?

苏尔丹看着这少女,阳光下有如春天沐浴阳光而开的明艳花朵,灿烂而夺目,眼角眉梢的气质亦令人难忘。公主绿凝…这名字,听上却倒是蛮中听的。

“呸,你这家伙,跟这里发什么呆?”绿凝愈发的不耐了,朝着苏尔丹嗔道,“本宫问你,你叫什么?”

“苏尔丹。”纵然绿凝的态度令人为之气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尔丹却似乎是下意识地便服从了这样的命令语气。

“苏尔丹,哈,我知道了,”绿凝展颜一笑,道,“你是曲回国的太子罢?我那日便听得我父皇说了,曲回国要有个太子来中原修习,原来却是你的。”

但见这人身壮体魁,浓眉大眼,眼中更是有异于中原人的蓝,绿凝又知晓了苏尔丹的身份,便知自己可以随意欺负这个男人。当下便指使苏尔丹给她射杀野鸡。

“苏尔丹,”绿凝扬眉道,“本宫命你,现在就猎杀一只野鸡赔给本宫。”

“绿凝公主,你还是自己射杀吧,本王可没有这个时间。”苏尔丹一口回绝。

“你有时间。”绿凝策马飞奔至苏尔丹身前,俯身望住了苏尔丹,“本宫说你有时间,你就有时间。”

灵气逼人的黑眸里似有繁星闪耀,烁烁生辉,那精致的眉眼,那霸道的娇态,那不容置疑的口吻,还有那从绿凝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都让苏尔丹在这一刻有了片刻的恍惚。

“公主…”苏尔丹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喃喃地,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公主还是自己来吧,本王没这个兴致。”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绿凝喝着,猛然抽出腰中佩剑架于苏尔丹的脖子上,嗔道,“区区一个小国的太子,岂敢不听本宫的命令?”

“堂堂华南王朝公主,难道射杀一只野鸡还需要别人帮忙么?”苏尔丹不答反问。

谁知绿凝竟攸然笑了出来,她轻轻一夹马腹,绕到了苏尔丹的面前,笑嘻嘻地说道:“苏尔丹,本宫看你并不是不想帮我射杀,而是不敢吧?”

那调皮的笑容,那蛮不讲理的娇态,那双黑白分明却灵气逼人的眼眸,至今还一一浮现在苏尔丹的眼前,像是烙印一样,烙在了他的心里。

苏尔丹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苏尔丹?”身边的女子又开始聒噪了,气得苏尔丹猛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你在这里罗嗦个什么?”苏尔丹怒吼。

“我愿意在这里的?”绿凝冷笑,动了动身子,示意苏尔丹自己尚且被束住了手脚,如何动弹?

“如何就捉了你这么个多嘴麻烦的女人来?”苏尔丹皱眉喝斥,“早知道便该丢你出去。”

“呵,你现在丢我出去还来得及。”绿凝笑得狡黠无比。

“太子殿下,”偏那者者木多事,跳起来哇哇大叫,“这女人可是洛瑾那厮的大老婆,地位很高的,也狡猾得很。都说你不要轻信她的话了!”

苏尔丹转过头去继续打量着绿凝,这女子容貌清丽,纵然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但却依旧掩不住她的高贵气质。而且,那眼中的神色…那眼中的神色分明是灵秀中带着几许的狡猾,却为何看上去如何熟悉?

“你果真是洛瑾的妻子?”苏尔丹问。

“我不是。”绿凝摇头。

“太子殿下,你问她,她如何能承认?”者者木又煞风景的大叫。

“闭嘴!”绿凝愤然转过头,怒视着者者木,“退下!”

“闭嘴!”

“退下”

苏尔丹的心,攸地一动。

那一年,那一天,皇宫里的夜宴。

他与她再次相逢。

011:那一眼初见,帝王之恋(下)

中原皇宫内的夜宴,比之曲回国,自然是既盛大又热闹的。

这是苏尔丹第一次所见到如此之大的宫殿与热闹,先前所来朝见之时,均不过是去正殿拜见华南帝,然后便被带至了行宫。虽然曲回国是个小国,但宫内毕竟没有把番国男子留在宫内的规矩,如此壮观美丽的景致,自然也是第一次见到。

苏尔丹瞭望着那远处此起彼伏的一座座宫殿,每一处的建筑都不尽相同,却又都有统一之处,婉若山峦般延绵向远处。而这眼前所谓的御花园,亦有着说不出的美妙。那一棵棵树,一株株草,一朵朵花,都与曲回国的植物有着格外的不同。那精致的楼阁,那蜿蜒的小路,那布满了莲花的池子,那挂在树上的精巧各异的宫灯,那行走于其间的、衣袂飞扬的女子,那些满座的朝臣和姿色各异的宫妃,那来来往往的宫女和端着菜肴的太监,都在苏尔丹眼前晃来晃去,让苏尔丹看花了眼睛。

“苏尔丹,你在看什么?”高高在上的华南帝,见坐在下首的苏尔丹引颈张望,不由得扬声问苏尔丹。

“啊,回皇上,臣在欣赏您的御花园。”苏尔丹回过神,便急忙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道。

“哦?”华南帝闻听,便来了兴致,问道,“那你且来说说看,朕的御花园,与你们曲回国的,有什么不一样啊?”

“这…”苏尔丹迟疑了一下,然后朗声笑道,“启禀皇上,曲回国的园子,可说是个不懂世事的顽童,茂盛茁壮,却少了些许灵秀与精致。然而中原的御花园,却是个婷婷玉立的绝色女子,举手投足,均是韵味与风情,令人陶醉。”

一席话说得华南帝哈哈大笑,满座群臣亦跟着笑了起来。

于这些笑颜之中,苏尔丹看到了端坐在华南帝身边不远处的绿凝。

今天的绿凝,一改那日的短装英姿,着了件月白的白玉兰散花纱衣,轻纱的质地衬着她如玉的肌肤,更显出一派无言的风姿,那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层层叠叠,愈发的显得绿凝的窈窕与飘逸。苏尔丹痴痴地望着绿凝,看着她的眉眼,如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有如春半桃花,惹人怜爱,让人沉醉。

而绿凝此时,亦在看着苏尔丹,黑亮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然后轻轻启动樱唇,说了句什么。

苏尔丹自然看出了绿凝的唇型,她在说三个字:“胆-小-鬼。”

一抹笑意,浮上了苏尔丹的唇畔。

“苏尔丹,你竟将朕的御花园比做女子,可见你对中原女子还是极为喜爱的。”华南帝哈哈大笑地说道,“不如,你便在我中原寻门姻缘,也与我中原结成了喜庆一家,如何?”

华南帝一语说中了苏尔丹的心事,倒令苏尔丹一时之间慌乱起来。他慌忙站起身来,拱手道:“承蒙皇上错爱,苏尔丹不敢。”

见苏尔丹如此憨厚可爱,那华南帝便不禁愈发的龙颜大悦,自说了若苏尔丹在中原有了意中人,便可由华南帝亲自赐婚,又赏了些珠宝绸缎等物。待到这华南帝赏得尽了兴,苏尔丹方才松了口气,落座了下来。

抬眼,又不自觉地望向那个座位。

歌舞升平,光影流动,唯有那俏丽的人儿像是被光环笼罩,眼波流转,巧笑嫣嫣。苏尔丹那炽热的目光被绿凝发现,便转过头来,大胆地与苏尔丹对视。苏尔丹静静地与绿凝对望,月色如洗,心湖微动。苏尔丹慢慢地对着绿凝举起了酒杯,唇含笑意。

那时的绿凝尚且年幼,对男女之情尚未开窍,又极喜欢与其父皇与兄长们一处狩猎,自然没有那些只知在宫里做些女红、捧着诗卷空悲切的公主们的扭捏。当下便笑望着苏尔丹,举起了酒杯。

突然间,那正欲送至唇边的素腕,却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苏尔丹看过去,却是一个少年,看着绿凝,说了些什么,又转过头来,面色不悦地盯着自己。

但见这少年,穿着金黄色的袍子,袍上一只巨兽张牙舞爪呼之欲出。而那少年,剑眉飞扬,目光如炬,鼻子英挺,嘴唇圆润,浑然天气的王者英气,令人见之便觉这少年气宇轩昂,霸气逼人,无法直视他的视线,更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苏尔丹听说,在中原,黄色是皇家的颜色,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普通人是绝对不可以随便着黄色的。即便是这皇宫之内,亦只有两人可以穿—皇帝着明黄,太子着金黄。而这少年所穿的衣裳便是这金黄色,想来,他的身价便已然令人了然。

这是…当朝太子华南永嘉?

都说,这华南永嘉与绿凝是一奶同胞,兄妹感情笃深。又说这华南永嘉天资聪慧,文武双全,甚是得华南帝的喜爱,加上又是嫡出,便自幼便被卦为太子。偏偏又生得俊美异常,更倍受民间百姓推崇爱戴。而这位永嘉帝,虽然年纪尚轻,城府却极深,又是出了名的铁腕,私下里被朝臣称为无法动摇其地位的继承者。

而今,但见这华南永嘉的眼眸明亮,目光精锐,果然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而永嘉帝正挡在绿凝的身前,面色阴沉地打量着苏尔丹,那神色似乎带着警告的意味,又充满了敌意。倒无端地令苏尔丹觉得心中不痛快起来,那眼神,已然是怒视着敌人般的目光了,只是不知为何这绿凝的兄长会有如此的眼神?

这便是苏尔丹初见华南永嘉时的情形,苏尔丹的眼中渐渐燃起火光。

“太子殿下!”一声急呼自门外传来,打破了苏尔丹的心事。

“什么事,如此慌张?”苏尔丹皱眉,转过头去。但见一个黑衣人快步自门口走进,俯身单膝跪倒在地施礼,道,“启禀太子殿下,派去北靖王府的人…都…”

“都怎么了?”倒是坐在椅子上的者者木最先急问道。

“都…有去无回了。”黑衣人迟疑着,终于说出来。

“什么!”者者木猛地一拍桌案,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好你个洛瑾,好你个洛瑾!”

洛瑾?

这下,绿凝可彻底地糊涂了。

这,这苏尔丹几年不见,怎么又与洛瑾扯上关系了?

“这洛瑾果然厉害,不妄本王高看他一眼。”苏尔丹的面色虽然阴沉,却倒也还冷静。他皱着眉,沉声说道,“本王早就料到会有如此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