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翠,你方才却是听到了外面的嘈杂之声,才醒来,出门的?”绿凝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呢,”嫣翠回过头来,笑望着绿凝,道,“想是主仆连心的,夫人您是连着奴婢的心呢。听得他们在院中嘈杂着唤‘夫人’,奴婢哪里还睡得着,躺得下呢?”

绿凝含笑点了点头,忽又问道:“既是听到声响便匆匆地起床,为何衣冠如此整齐?连发丝都不曾乱过?而如若果真是睡着而突然惊醒之时,却又为何鞋袜上沾满了泥屑?嫣翠,如若你果真是那个我贴己的丫头嫣翠,那么你到底是甚么人呢?”

008:相持

绿凝此言一出,嫣翠的脸,便立刻改变了颜色。她停下了动作,缓缓转过头来,望着绿凝。

月华静静地普照着,两个人无声地相望。

“嫣翠,那日在月亮门儿前所挟持我的,正是你本人,是不是?”绿凝的唇边泛上一抹淡然笑容,她的目光烁烁,望着嫣翠,望着这个一直相伴在自己左右的少女。想当初,自己初来侯府,是何等的彷徨与犹豫,是嫣翠与水珠儿两个人,给了自己温暖,给了自己支持。如果当初没有嫣翠与水珠儿一直陪着自己,想来,自己还能够在北靖侯府生活下去,并且快乐起来,却也是件更为艰难的事情了罢?然而,眼前这个曾给了自己温暖的少女,在自己平素里一度贴心地照顾着自己的少女,却原来也是有着自己看不透的一面么?而这个世界上,难道就真的有那么多的人都在戴着面具么,那么的喜欢让自己看不透他们么?

“先前,我常常好奇于你是如何在眨眼之间便去到‘落霞阁’的。起初我是怀疑有人引用易容术假扮成你,前去到‘鬼院儿’将我迷倒的。然而今日看了你穿着如此整齐,鞋袜上又沾有泥屑,便知道你定然是从其他地方赶来这里拦住我的。嫣翠,你有武功傍身,却能藏得如此之深,足以证明你绝不是个普通的高手。也正因为你是有这等武功,方可能将我迷晕之后,带到‘落霞阁’的门口,然后再敲门进入,捉了那迟采青的婢女盼儿,而转身再去开门之时,发现了我。嫣翠,你到底是何许人,在侯府潜藏了多久?”

“夫人,您竟是如此冰雪聪明,却不用奴婢相告便猜出了一二。”嫣翠先前脸上所洋溢的欣喜与谦卑的笑容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与冷漠。她淡淡地望着绿凝,唇边泛起与目光同样冷冷的笑意,说道,“我本是打算将夫人引走,使夫人脱离险境的,为甚么夫人偏偏要往这险境里走?夫人,纵然您聪明而机警,又深明大义,却不懂得,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有时候糊涂比清醒更能保人平安么?”

“你既然知这是险境,便证明你对整件事情已然知晓了个大概。嫣翠,你到底是甚么人,到底想做甚么?”绿凝的眉微微皱起,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更是悄然思量着应当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

如若说,洛安是何紫梓的人,那么这嫣翠又会是谁派来潜藏在侯府的?还是何紫梓么?会么?

“夫人自不必管我是谁,嫣翠是绝不会伤害夫人的。只要夫人随我来,便可知晓一切。”说着,嫣翠便突然间伸出手来,去捉绿凝。

绿凝早就料到嫣翠必会突然出手,这会子见了她出手,便急忙躲闪,然而这嫣翠又岂是那种绣花枕头?当下便只是微微一笑,继而再次纵身而起,抓向绿凝。

绿凝自然知晓这嫣翠绝不是等闲之辈,像她自己这种一旦到了真正时刻根本无法派上用场的三脚猫工夫,哪里又能是嫣翠的对手?便是逃跑,或许也只是会被一把拎住的角色。只是绿凝素来便不是那种懂得乖乖就范的脾气,便是被捉得住了也要先跑上几步再说。

这会子嫣翠连抓了几下,竟都被绿凝躲开了去,心里不免有些焦急,索性亦不想再耗下时间,自从腰间解下腰带,猛然甩向绿凝。这腰带贯穿了嫣翠的真气,像是有生命般缠向了绿凝。

绿凝只觉有股子劲风袭来,忙不迭回过头去,但那腰带已然近在眼前,眼看便要缠在她的身。绿凝的心猛的一沉,心想这会子可就果真是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了。

然而就在绿凝心头骇然之时,却突然间有一道寒光袭来,径直迎上了那纠缠过来的腰带。但听得一阵绢帛断裂之声,嫣翠手里的腰带骤然断裂。而随着这股子突然间断开的力度,嫣翠整个人都出于贯性向后仰去,使得她不得不立刻屏住呼吸,用力地调整身形,方才站得住了。

“秋妈?”但见绿凝的身前,突然出现之人,赫然是身着一袭秋香色长袄的秋妈。这秋妈想来当是匆匆自室内飞奔而出的,在这样深的夜里,却只是披了件内室薄袄,连头发都不过是松松地挽着。然而这秋妈到底是个气质非凡的妇人,此刻,她在此地手持一柄长剑,在夜风里翩然而立,一双美目挑起,含着淡淡的笑意,望着嫣翠,冷笑道:“早就看你这小蹄子居心叵测,今日竟然在我侯府公然散野。嫣翠,你是不是太过放肆了?”

这嫣翠看到出现的竟然是秋妈,脸上便出现了骇然的神色,她看了看秋妈,然后脸上亦出现了不屑神色,道:“秋妈,想不到你也是个深藏不露之人,却不想你竟然是如此武功高超之人。想我嫣翠平日里竟是那般地试探与观察,都不见你露出半分马脚,秋妈果然了得!”

“就凭你这婉若浅水之虾的小辈,竟也佩观察老身么?”秋妈又冷笑,“老身已然防你多时了,那日你编出了那一出欺上瞒下的事情,难道就果真以为会瞒得过老身的眼睛么?”

秋妈的话让嫣翠的脸色变了一变,她兀自思量了一下,然后再次提起那被削剩了一半的腰带,目光陡然露出腾腾杀意,冷声道:“既是这样,便莫怪我嫣翠无情了。”

说罢,便直冲向秋妈。

“尔等小辈,还要班门弄斧不成?”秋妈提剑便迎了上去。

谁想嫣翠却只是虚晃了两招,然后便绕过秋妈,直奔向绿凝。

绿凝自是没有想到秋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先前只是想着要找到秋妈,想尽方法套出秋妈嘴里的秘密,却如何知道,这平日里和蔼平和的秋妈,竟然暗藏了这么高深的武功?

绿凝仰起头,看了看嫣翠,又看一看秋妈。她此刻已然完全诧异地愣在了那里。连纵然飞向自己的嫣翠都没有让她做出应有的反应。

009:是善是恶?

绿凝愣在那里,还没有对秋妈的出现,以及与嫣翠交手的一幕做出应有的反应,嫣翠便突然间纵而起,直奔绿凝而来。

绿凝微微有些发怔地看着嫣翠,完全忘记了自己应该如何反应。

“在我侯府抓人,你这丫头竟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秋妈在嫣翠身后厉声喝着,扬手便挥剑刺来。

那一剑来得又快又狠,嫣翠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眯着,她轻轻地扬手,于衣袖之间骤然挥出了一股白烟。那秋妈只觉眼前一阵片白茫茫的,忽然袭来一股子带着异味的空气。当下心里便觉有异,急忙掩住了口鼻,立刻旋身转向一边。

而嫣翠便于此时一把抓住了绿凝,纵身朝着墙边疾驰而去。

“呸,”那秋妈啐道,“嫣翠,老身先前还是念在你在侯府做了多年的情份上,给你留条生路。而今竟是你自己自寻死路,倒教老身无奈只得成全于你了。”

说罢便扬声喝道:“来人,来人哪,给我将这不懂得知恩图报的小蹄子拿下!”

秋妈此言一出,立刻在暗夜里涌出数个身着黑色衣衫的精壮汉子,这些个汉子个个手持钢刀,眉目之间满是杀气,他们紧紧盯住嫣翠,然后纵身相追。

“秋妈,您老人家也太过有趣了。你们洛家与皇室的事情,为何偏偏要扯上夫人?放她一条生路岂不更显慈悲?”嫣翠紧紧挟住绿凝,回头朝着秋妈嚷道。

“这是我侯府的家事,岂容你在这里指手划脚?”秋妈冷冷望着嫣翠,目光陌生冷酷地令人只觉不寒而栗。“夫人乃是我侯府夫人,理当与我侯府共存亡。”

共存亡?

不知为何,绿凝只觉心里微微地一沉,她看着身后的秋妈,只感觉到眼前的秋妈面具冷漠,目光阴冷。全然没有了平素里的和蔼与恭敬,这真的是秋妈吗?绿凝竟然在此刻迷惑了起来。

而那些黑衣人均纵身赶至了嫣翠的身前,举刀攻向嫣翠。

“秋妈,你用这么多人对付我嫣翠一个,莫不怕伤了夫人么?”嫣翠冷笑,伸手只几招便制服了一个黑衣人,夺下一柄刀来,举刀抵挡其他黑衣人的攻击。

“好你个嫣翠,工夫显然了得!有你这样的人潜伏在我侯府,我侯府岂不是危机重重?”秋妈纵然是看着那些黑衣人已然被嫣翠眨眼间摞倒了好几个,却不由得由衷地赞叹,“可叹今日老身必是要除掉你了,否则理当给你机会投靠我侯府。可惜,今日你是必死无疑。”

此言既罢,秋妈便突然间举剑刺向嫣翠。

“夫人,”嫣翠陡然转头去看绿凝,目光烁烁地说道,“嫣翠今日便是拼了命,也要确保夫人离开侯府。夫人,请您相信嫣翠,绝不会加害于夫人,更不会让夫人留在这等危险之地!”

说罢,将手转向绿凝的腰间,紧紧地抓得住了,用力提气,纵身跃上院墙。

绿凝听着嫣翠的话,望着嫣翠眼中的决然。不知为何,心里微微地颤动。

嫣翠到底是不是可以相信的人?她潜在自己的身边,却到底是为了甚么?而秋妈,与整个侯府,又到底是不是自己平素里扎看到的那样简单?

为甚么在这一刻,绿凝彻底迷惑了、糊涂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谁来能替自己说个清楚?

然而嫣翠对于自己的体贴,却果真是真真切切的,她确实从来没有加害过自己。思及在侯府里度过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有她细心的照顾。而自己在每一次被侯府之人伤害过后,哪一次不是她在精心的服侍?过去的每一点每一滴都浮现在眼前,那些嫣翠为自己流过的泪,疼过的心历历在目,连同眼前那脸上决然的表情,都让绿凝感觉到内心深处的颤抖。便是连那次将自己带离“鬼院儿”,却都是嫣翠最后替自己化解了迟采青的暗害。

嫣翠她…

还不待绿凝的思绪有个结果,绿凝便感觉到嫣翠的身形微微一震。

此时的嫣翠已然携着绿凝落到了墙上,绿凝只见嫣翠回过头手,用力刺出一剑,然后携着绿凝跃下了院墙。

“不能让这小贱人逃了。给我追!”秋妈站在院墙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绿凝与嫣翠。她的眼神依旧冰冷,不曾见过任何的情感在其眼中流露,这样的冰冷,绿凝仿佛曾在哪里亲见过。在…哪里呢?

哦,是了,是了。在郑老太君的眼里,她真的曾亲见过。就是在那一日,当迟采青的丫头盼儿说自己与洛枫有私情之时,在郑老太君至始至终,都只顾及着迟采青那腹中的胎儿之时,郑老太君望着自己的眼神便是如此的。

对,还有…还有洛瑾,洛瑾难道在看自己的眼神里没有这种冷冰吗?

如果没有,为何自己在当时会那样的难过,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想要不顾一切离开侯府?

在他们的心里,果真有自己么?

绿凝望着秋妈,突然间感觉到这侯府,竟是与自己脚下的路一般,越来越远。

身后有黑衣人及秋妈步步紧追,嫣翠自只是提了一口气,挟着绿凝一鼓作气跑出了很远。其间,不断有黑衣人追赶而上,却都被嫣翠挥刀击退。

秋妈亦在骤然间追赶而上,朝着嫣翠挥出刀与秋妈相抵挡。然而绿凝却很明显地感觉到,嫣翠那在腰间提着自己腰带的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而嫣翠的脸,亦在月光下渐渐地失了血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然而嫣翠却一直没有放弃逃走,她似是想拼尽一切力气去击退秋妈及那些黑衣人,然后带着绿凝朝着她既定的方向逃走。

而秋妈,却似乎并不急着一刀至嫣翠于死地,而是与那引起黑衣人轮番上前,以消耗嫣翠的力气。

眼下,嫣翠似乎是如秋妈所愿,她奔跑的速度一点点地慢下来,绿凝感觉到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而她的唇,不知为甚么,在苍白的脸色下渐渐地泛出了刺目的鲜红。

绿凝看着嫣翠的样子,突然之间地感觉到了心疼,她伸出手来扶住嫣翠,说道:“嫣翠,不要再跑了,你放下我,自己逃生去罢。”

“夫人,”嫣翠转过头来,刚刚说了一句,便突然转过头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溅在她的衣襟上,触目惊心。而嫣翠抬起头,目光里骤然一亮,她急忙吹了一个响哨。绿凝看到从身边的树丛里突然间纵身跃出了数个身着青衣的少年。

这些少年个个戴着面具,一头微微发黄的卷发,在黑夜里格外的耀目。而他们的手上,亦都提着又月弯刀,寒光凛凛,朝着秋妈等人攻了过去。

010:谁使心与心相离?

010:

绿凝看到于旁边的树丛中窜出了放多个身着青衣的少年,这些少年无一例外地手持圆月弯刀,一头微黄的头发在暗夜里格外的鲜明耀眼。而他们身上的衣着并不似中原风格,而是有着十分显著的异域特点。而这些少年目光烁烁,个个手提弯刀真逼向秋妈等人,动作之快,身形之敏捷大大出乎了绿凝的意料。

那秋妈显然亦没有想到这些突然出现的少年武功居然这样了得,她慌忙中倒退了一步,站在那里,阴恻恻地望着绿凝,冷笑道:“早料到你这死妮子必是身后有人支撑,却不想还是这般有后台的。看起来还有异国人插手我中原之事,莫不怕手伸得太长了么?”

嫣翠提着绿凝,只是回头冷眼看了看秋妈,根本不屑于回答她的话,只是纵身朝着树林之中奔去。

“想跑,可没那么容易。”秋妈啐着,指挥着那些黑衣人一拥而上。而那些青衣少年又岂是白白放在那里做装饰的?当然提起刀来,迎了上去,兵器交错,火花儿四溅,两行人立刻混战在一起。

嫣翠刚刚闪进树林之中,便终于体力不支地顿住了脚步。她松了绿凝,“哇”的一声,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摇摇欲坠般地,跌倒下去。

“嫣翠!”绿凝急切地唤着,扶住了嫣翠。

“夫人…”嫣翠转过头来,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绿凝,眼中,陡然间蒙上了一层泪光,“夫人,您终是相信,嫣翠是绝不会加害于您的了么?”

绿凝的心,剧烈地痛着。嫣翠的面色苍白,嘴唇却因沾染着鲜血而格外的鲜红刺目。她已然是气喘吁吁了,文才在北靖侯府之时,便是她只身决战那许多黑衣人之时,也未曾见她的气息有任何不均。而这会子,却很显然的是身受重伤之后,又为了携绿凝出逃而拼尽了全力使然。

如若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杀手,她自然会将自己一刀毙命,或者是放弃自己而逃。

“我相信,我相信。”绿凝连连点头,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懊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甚么自己到了如今,竟是连恶与善,真与假都分辨不清了?然而,却又要她如何知道呢?在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像是戴着一个她根本看不清其长相的面具,那面具后面的另一种样子,如何窥见?

嫣翠却只是浅浅地一笑,继而将目光转向绿凝的身后,轻声道:“殿下,嫣翠已然将您交待给属下的人安全地送到了这里。属下,没有辜负您的厚望。”

殿下?

绿凝的心一紧,便立刻转过身去。

月光,从高耸入云的树木枝叶之间洒下斑驳的光晕,落在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身上,风动、树影摇曳,使得那光晕婉若有生命般流动着。

而那个男人,有着一头微黄的卷发,被高高束起在脑后,一双蓝眸盛着关切与忧郁,望着站在那里的绿凝与嫣翠。而他亦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绘着妩媚金花图腾的比肩,白色镂金马靴。像是自异域而来的神坻,如此俊美地静立在那里,凝望着这一切。

“苏尔丹…”绿凝轻轻地唤了一声,内心,突然间涌起了一阵地委屈与酸涩。她像是看到了亲人般地,终于在这一刻放下了她内心强加收敛起来的彷徨与无助,眼睛,慢慢地湿润了。

“殿下,”嫣翠唤了一声,便突然间剧烈地咳起来,随着她的咳嗽,又吐了一口鲜血。绿凝连忙拥住了嫣翠,她没有想到,嫣翠竟然是苏尔丹的内线!而苏尔丹却为何要派嫣翠潜藏在自己的身边?

“殿下,”嫣翠伸手反握住绿凝的手,又转头对苏尔丹说道,“殿下,身为曲回国人,嫣翠已然无悔。只是嫣翠自知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只求殿下能将嫣翠的尸体焚烧,将骨灰带回我曲回国,也教嫣翠此生,终于圆了归乡之梦。”

说罢,身形便陡然间颤抖起来,像是突然间感受到了寒冷般,连嘴唇都微微地颤抖着,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紧紧地靠在了绿凝的身上。

“嫣翠,嫣翠,你没事罢?”绿凝被嫣翠的样子吓坏了,急忙调整自己的重心站得稳了,方才又扶住了嫣翠。

“夫人,嫣翠自幼便离开家乡,来到中原。是夫人您给了嫣翠亲人般的温暖,嫣翠此生…无法报答您的眷顾之恩,只有拼命将您救离侯府,以求回报您的恩德。待到来世…嫣翠愿再次服侍您的左右,报答夫人所给予的温暖…”

说罢,便突然间身体一软,再次跌倒下去。

“嫣翠!”绿凝在此刻亦婉若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般,被嫣翠带着跌坐在地上。她悲痛地将嫣翠揽在怀里,紧紧地拥抱着她,泪水禁不住滑落下来,一滴滴,尽是她的心痛与难过。为甚么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一番结果?为甚么自己要怀疑这样嫣翠?如果当初她能够相信嫣翠,是不是就不会造成她今日的离开?

她才不到十七岁呵!

为甚么会是这个样子!

是谁挡住了真相,是谁遮住了每个人的脸庞?让人与不人不能真诚相对,让心与不心不能贴得更近?这到底是谁的过错?

“还没怎么样就哭成这样,女人家还真个麻烦的东西。”

如此不耐烦的声音,并着如此自命清高的语调,不用说,绿凝也听得出来这说话的人是谁。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过去,果真,从树林里走出了一个身着紫色劲装的美少年。他的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一步步走近了,然后挥了挥手,道。

“麻烦你让一让,我们这里自有明医可以诊治。怎地还没怎样就说起这样不吉利的话儿了?这些个死士都是自幼在名贵药材里泡出来的,若果真是这么几下子便死了,我们曲回国的脸往哪儿搁?”

“者者木,你说甚么?”如此刻薄的话,听起来虽然不堪入得耳中,但细细品味,却仍品得这其中的异样来。绿凝的心念犹动,看到者者木的身后,又缓缓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这男人,却是绿凝先前曾曾经见过了,解过自己情盅的郎中!

见了这人,绿凝便急忙将嫣翠交到了他的手里,自己则破天荒地没有与者者木计较,望着轻躺在草地之中的嫣翠。

“中了刀伤,伤及筋脉。那刀上有剧毒,倒是好生的阴毒手段。”那郎中朗声笑着,又道,“方才不过是嫣翠用力过度,而使得心血上涌,闭塞了心脉,进入到一股假死状态里去。好在如者者木亲王所说,她自幼便为种种珍稀药材所炼制成了一身百毒不侵的体质,使得她保住了一条小命儿。不过,这身武艺,恐怕是要废掉了。”

“无妨,”站在不远处的苏尔丹缓缓说道,“带她回别宫,先医好了,再送回曲回国,赐她宝马良驹、府坻院落,再赐黄金万两,令她与家人团聚罢。”

他还是从前的苏尔丹,那样的慈悲,那样的宽和。像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兄长,

绿凝转过头去,目光与苏尔丹相遇。

111:心疼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眸之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苏尔丹的眼睛里,笼罩的是一股子关切与忧伤,还有着淡淡的、被欺骗被隐瞒的难过。而绿凝的眼睛里,则是一种无助与彷徨。

“你已经知道了,苏尔丹?”绿凝问。

苏尔丹缓缓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既是绿凝,又何苦一直欺骗于我?纵然你对我无情,何苦不直接告诉于我?难不成,这种欺骗的游戏很好玩不成?”

“苏尔丹,我…”绿凝张了张口,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很复杂,纠结在绿凝脑中、心中的思绪与想法实在太多,使得她根本无法直接的对苏尔丹的痛苦之意做出正确的反映,便是连解释和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太子殿下,你何苦相信这女人?”在一旁的者者木已然将嫣翠交与了那曲回国的御医,转头冷眼瞧着绿凝,用完全不屑一顾的态度说道:“这女人一贯喜欢说谎骗人,从殿下您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用她的谎话使您接二连三地栽跟头。这会子您却又问她,还能问出甚么来?中原人都道‘红颜祸水’,我者者木今儿方见识了。哼。”

绿凝被这者者木说得面孔一阵发红,她转过头看了看者者木,反击道:“者者木,你家太子又不是不倒翁,怎么还见天儿的栽起跟头来?再说,本宫又何曾欺骗过您家太子殿下?不说旁的,便是本宫先头就劈头盖脸地讲自己乃是绿凝公主,谁曾信得?”

那者者木翻了翻眼睛,被绿凝呛白得没了话说,便兀自冷哼一声,转过了头去。

“唉…”苏尔丹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可是你如此隐瞒,倒教我知道真相之后,何等的伤心难过?就算你不顾及我们先前的情份,只说我只身离开国土,千里迢迢奔赴中原,岂不就是为了寻找你么?你难道对我连半点怜悯之心都不曾有得?”

“对不起,苏尔丹,”绿凝轻轻地咬了咬下唇,“我只是当你是为了琉璃前来…所以我也有答应你,替你寻得那莫琉璃的踪影。”

“嘁,”在一旁的者者木闻听,又来了精神,他捎着眉毛瞧绿凝,口气里尽是揶揄,“还提甚么承诺,我们家太子压根儿就没打算指望你那个甚么劳什子承诺。若是等你的承诺兑现,恐怕琉璃姑娘早就成了老太婆了。所幸我家太子吉人天相,我曲回国自然有了化解一切的机缘。”

“机缘?”绿凝心中陡然猜疑起来,她望向苏尔丹,目光里尽是探询。苏尔丹派遣嫣翠将自己从侯府带出,定然是有了甚么耳风罢?而先前所冲出来的青衣少年,都是一些武功高深的角色。与平素里保护苏尔丹左右的侍卫们绝不可同日而语。

难道说,这曲回国,也发生了甚么变故么?

“凝儿,你先随我们走罢。此事路上详谈。”苏尔丹说着,打了一个响哨,从树林里立刻奔出三匹快马。这三匹马体形匀称,个个膘肥体壮,颈子修长,腿上肌肉结实而有力,一看便知是异域良马。绿凝因先前曾接受过苏尔丹赠送的一匹踏血宝马,知道曲回国盛产宝马,而这三匹,便正是曲回国的良驹,颜色纯正,血统高贵,令人观之便生欢喜之情。

然而…绿凝转过头,看了看树林外。纵然有层层树木交织,看不清外面的一切,但仍可听得见撕杀之声及兵器相撞的声响。

就这样离开么?

那个秘密,关于永嘉帝,关于自己,关于侯府的秘密,这一次,还是不能获知么?

“还不快走,在这里蘑菇甚么?”者者木再次不耐烦了,他走过来,一把提起绿凝,几乎是将她甩到了马上,然后自己也跳上了一匹马,嗔道,“难不成你还留恋那个道貌岸然,满肚子坏水的乱臣贼子洛瑾?”

“乱臣贼子?”绿凝上了马,却被者者木的一番话弄得诧异起来,她捉住缰绳,充满了迷惑地看了看者者木,又看了看尔丹,“苏尔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苏尔丹却只是兀自跨上马来,轻轻地抿了抿嘴,然后一扬缰绳,口中叱道:“驾!”

看着苏尔丹疾驰出了树林,绿凝的一颗心里顿时疑云纵生。她调转马头,使马儿朝着苏尔丹离开的方向,轻夹马腹,追着苏尔丹疾驰而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尔丹,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告诉我么?”绿凝追上苏尔丹,皱起了眉头问他。

“你这是在担心洛瑾,还是想要知道原委?”苏尔丹板起脸来,冷冷地看了一眼绿凝,声音发紧地说道。

“苏尔丹,我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绿凝被苏尔丹脸上的神情弄得有些生气了,她的脸微微地涨得红了,怒视着苏尔丹,“你若是不说,我又为何与你这般逃离?既没有方向,你又要带我去哪里!”

苏尔丹的嘴唇动了动,看得出他依旧是憋着胸中的一口怒气,但人最难改变的就是习惯,这苏尔丹已然让绿凝欺负得习惯了,怎堪这会子来了倔脾气?他这脾气使在莫琉璃的身上,或许会气得那莫琉璃吐血,而放在绿凝的身上,便根本无济于是。于是乎,这里想要发脾气却没有发起来,倒教绿凝喝了一通,只得悻悻地说道:“你教我说甚么。”

“说你为何教嫣翠带我出来这里?嫣翠果真是你的人?你又为何差她在侯府潜藏了这么久?”绿凝一字一句地问道。

苏尔丹沉默了一会子,方才缓缓说道:“在我曲回国,皇族都会秘密训练一些根基优秀的孩童。这些孩童,大多都是些忠臣的后代。他们有男有女,都是自便被送进皇宫里,接受最严格的训练,以派往各国,隐藏起自己的姓氏,接受他们新的身份。这些孩子有的从十几岁便处于异国,有的,甚至终生都无法回到自己的国度。嫣翠,便是其中的一个。她乃是莫琉璃的亲妹妹,名唤莫裴。”

绿凝张了张嘴,她显然没有料到嫣翠竟然与莫琉璃一样,乃是曲回国贵族的后代。而同样是曲回国贵族之女,嫣翠却要年纪轻轻便离开了家人,前往中原这个遥远的国度。她本该是衣食无忧,尽享锦衣玉食般的生活呵!却偏偏身处异国的官宦之家,作为一个丫头,做着服侍他人的事情。

她的思乡之情,她思念亲人的苦楚,又有谁会知道?她又能对谁诉说?无怪乎方才,她对自己说了那样的话,说自己给了她从未感受过的亲人的温暖。

想一想,如何能不教人心疼!

112:解不开的迷

**这个,不得不说,这几天因为工作的原故,所以进展有些慢,情节展不开,大家看着大概觉得有些愤然。素衣说哈,为了能够保持更新,素衣今天刚刚买了款新的智能手机,可以利用吃饭乘车上厕所等一切时间码字......相信很快就可以安排好加快更新速度,把情节展开来。么个大家,不要急,不要急哈。其实素衣也很急滴说。

新书正在筹备中,大家空了请到书评区置顶的评论里跟贴要角色,吼吼。

素衣爱你们!*****

“苏尔丹,为甚么曲回国要有这样这样的一种残忍事情存在?难道与家人离别的痛苦,放弃本应属于自己的身份与生活也是曲回国臣民应尽的本分么?”绿凝略有些不快地问道,“难道嫣翠生下来便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你看着他们,难道都不会觉得可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