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将军,前方已然看到了安阳城。”张冲高声说道。

看到了,看到了。

绿凝的眼前一亮,仿若看到了一丝希望,安阳城,迟在咫尺,她已然可以看得到巍然耸立的城门,更可看到那个一直一直令她深深牵挂的身影了。

一行人马立刻飞奔至城中,但见城门大开,却有重兵团团围守在城口。

“公主殿下!”早已然有一位将军看到了绿凝一行,便策马迎接过来。绿凝看到这是左将军李泉。

“李将军。”绿凝急急地唤道,“皇上在哪里?”

“皇上正前往白云寺捉拿华南永昌。”李泉说道。

绿凝的心下一凛,当下却是连话也顾不上与李泉多说,兀自策马奔向白云寺的方向。孔林更是一把抓过华南永昌,将他横在马上,冲向白云寺。

“哎,这是…”李泉在那里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却不知应当如何反应。

“传令下去,加强戒备!”绿凝,却只是回头,抛下了这一句。

安阳城里一片血腥之气,很显然地经历了一场血腥搏杀,满眼都是尸首,血流成河。绿凝被这股子浓重的血腥之气呛得几乎喘不上气来,白云守前依旧是重兵把守,那些年轻士兵的脸上,都带着严阵以待的神情,紧张地看着那白云寺内,白云寺的山门大开,绿凝看到有一队人马正簇拥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朝着大殿之内走去。

“皇兄!”绿凝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腔,她急切地唤着,顾不得其他,便飞身下马朝着里面疾步飞奔。

“皇上!皇上留步!”孔林亦挟着华南永昌大呼。

“皇上!永嘉!”华南永昌再不责怪孔林那粗鲁而无礼的钳制了,他亦大声唤着华南永嘉的名字,想要阻止华南永嘉进入到白云寺里。然而,这队人马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这一声声急切的呼唤似的,陆续进入了大殿之内。

“皇兄!”绿凝此时,已然忘记了一切,她的眼睛里只有那个已然一步步步入那个危险之地的明黄色身影了,她飞快地跑着,恨不能生出双翅飞至华南永嘉的面前,将他拦阻下来。然而就在他奔进大殿之时,却赫然看到于那正当中的黄金佛像之后,有一个隐藏在佛像后面的黑衣人,手持弓箭对准了华南永嘉。

“不!皇兄!”绿凝失声惊呼,几乎仓皇着跌倒在地。

然而恰在此时,却自身后飞过一支银翎,直射向那佛像身后的刺客。只听得一声闷哼,一个身体笨重地倒落在地。

绿凝全身便像是散了架般地,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过了足足半晌,她方才有力气恢复自己的意识,然而此时,眼前的大殿却已然混战成了一团,有一伙黑衣人自那大殿众罗汉像之后跳出来,直奔向华南永嘉。

“护驾!护驾!”侍卫们高喊着,保护在华南永嘉周围。

“皇兄,皇兄!”绿凝长剑出鞘,便要杀过去,然而她的眼前却如此混乱,她甚至看不清华南永嘉的身影了,只能看到一抹明黄色彩在众人的围攻之下闪来闪去。

然而却在此时,大殿上出现了另一个明黄的身影。这个身影削瘦而又高挑,他头戴九龙珍珠冠,遮住了大半个脸庞,然而这身着明黄龙袍的身影却与华南永昌如出一辙!

“这,这是…”华南永昌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人,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来指着那个形似自己的身影,却是连话也说不出了。而恰在此时,华南永嘉却于这重重围困之中,攸地纵身掠起,手中长剑直刺向那形似华南永昌之人。

“不要,皇兄,有埋伏!”绿凝大呼,便朝着华南永嘉的方向奔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股子劲风直扑向绿凝。这股劲风来得太快、太狠,绿凝忙不迭转过头看向这风来的方向,却赫然看到有一个黑衣人手举长刀扑向自己。

这黑衣人的眼睛里闪露着凶光,阴恻而恶毒,还有着骇人的恨意。绿凝认得这双眼睛,这是先前在自己返回皇宫之时所暗杀自己的刺客。思及那时这黑衣人便是对自己起了必杀之心的,此番遇见自己,自然不会再手下留情。绿凝的心便攸地凉了半截,她提着长剑的手紧了又紧,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应该去抵挡的。然而绿凝的全部心思却已然都系在了华南永嘉的身上,她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哪里还有救己的意识?

劲风骤然而至,绿凝却只是瞪圆了眼睛望着这双穷凶极恶的眼。

“凝儿!”

“公主殿下!”

华南永昌与孔林同时惊叫出声。

就在这时,一抹玄色身影一闪,随着金属撞击的声音以及一声闷哼,绿凝但觉眼前一片血红之光四溅,紧接着,便有一个挺拔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眼前。

“皇…兄?”

068:相拥

绿凝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眼前突然出现的熟悉身影让她难以置信,然而他却是穿着一件玄色的衣衫!

阳光从敞开的大殿上投射进来,似乎是从地面上反射至众人的身上般,却史是让眼前这人的身上婉若汲取了这阳光般,耀目。

他徐徐地侧过头来,唇角微扬。从绿凝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看到的便是他这样的一个侧面,古铜色的脸庞,经玄色的衣衫衬着,更有一种将全部锋芒内敛于心的沉稳,然而那微扬的唇角,那微微下垂着凝望自己的眼眸,其间所含的笑意,所含的深情,所含的洒脱,都让绿凝绵心深深地悸动。

“皇兄…”绿凝的声音颤了又颤,她的一颗心怦怦地跳着,怔怔地望着这张脸庞。这张脸庞已然在她的脑海里和心头出现了太多太多次。这样的一次相逢,也已然在她的内心深处翻腾了许久许久,然而此时,他就站在这里,站在自己的面前,绿凝却陡然忘记了自己应该说些甚么,她全部的感知,都只剩下此时的心跳了。

“皇兄…”绿凝便只能这样轻唤着,声音一次比一次更加颤抖。她的心底泛上一丝酸楚,似是委屈般地,哽咽了起来。她本是应当多看看他的,这张俊美若骄阳般的脸庞,是否还若记忆深处那般高傲?然而视线却渐渐地模糊,绿凝胡乱伸出手抹了抹眼睛,企图想要看得更清楚,却怎奈无论如何去抹眼睛,眼前却依旧模糊――那是有太多太多的眼泪涌出的原故呵…

“傻丫头。”华南永嘉终于爆笑出声,他伸出手,将绿凝揽进了他的怀中。

那是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将绿凝紧紧地包围。只有这一次,她没有想逃,也没有想要挣脱。那炽热的身体呵,带着他的体温,带着他的骄傲,更带着他对她如此强烈的爱,像火一样,几乎要将绿凝融化。

绿凝紧紧地闭着眼睛,伸出手拥着华南永嘉的腰,深深地、深深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皇上果然好兴致呵。”那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人,低低地笑着,用嘲讽的语气笑着说道。而这声音听上去却无比的熟悉。

这是…绿凝迅速地转过头,望过去,但见那人将头上那顶九龙珍珠冠徐徐摘下,脸庞,竟果然也是绿凝所熟悉的!

“杨朗?”

绿凝脱口而出。

但见那杨朗身上所穿的,正是一件明黄色的龙袍,九条天龙在那明黄的袍上腾云驾雾,呼之欲出,灿若桃花儿般的含情眼眸,带着点点笑意望着正在相拥着的华南永嘉与绿凝,他的唇微挑着,明明是若春风般明艳的笑,却只让人感觉到一股子寒意,阴冷无比。

“绿凝公主,想不到您竟能够记得起我的本名。”杨朗的眼眸里游走着一种子说不清的情愫,他含笑,凝望住了绿凝。

华南永嘉的眉,挑了一挑,他低下头来,看了眼绿凝。明明是这样漫不经心的一瞟,绿凝却像是被火焰灼到了般地,攸地感觉到了不安。她抬眼望了望华南永嘉,但见华南永嘉的眼底暗含着说不出的玩味。

一股子忐忑之意自绿凝的心底升起,却显然并不是出自对于自己的担忧。

――她担心的是对面的那个男人,可怜的杨朗。

“所以,这是你的计谋?”华南永嘉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漫不经心地将目光落在了杨朗的身上,眼神里含着完完整整的不屑与――轻蔑。只是这轻蔑却是含在这笑意之中的,便像是大人打量一个玩弄把戏的孩童般,带着戏谑的成分,陡地令人感觉到恼火。

偏偏,杨朗只是淡淡地一笑,反问道:“皇上觉得呢?”

华南永嘉便也只是不语,只是微微地抿起了嘴唇。

杨朗转过头,看了看不远之处伪装成华南永嘉的男子,那男子正手持长剑,与大殿之内涌出的黑衣人战成了一团。而寺院之外,又有喊杀之声震天,却赫然是方才围在寺院外围的士兵与突然间出现于城中的军马交战至一处。

“你们把这个地点选在寺院,着实不好。”华南永嘉那浓重而漂亮的眉微微地皱在一处,轻轻地摇了摇头,叹息着,像是教书的先生在对弟子的一个并不成功的笔墨感觉到失望。“在佛祖面前现于杀戮,乃是对于信仰大大的不敬。”

“我的信仰,”杨朗冷冷地笑着,桃花儿眼眯成了一条浅浅的线,“是将有愧于我的一切全部拿回,那是属于我的东西!”

“你错了,”华南永嘉摇了摇头,“这个世界,没有甚么是注定要属于任何人的。你应该不应该得到,是要看你有没有去拥有的能力,还有勇气。”

说着,他低下头来,揽住绿凝肩膀的手臂,紧了一紧。

在那双婉若黑耀石般的眼眸里,燃烧着的,是一种对于爱的执着,和为了拥有而付出的倔强。绿凝轻轻地牵动了一下唇角,递给华南永嘉一个了然于心的微笑。

绿凝自然知道华南永嘉的执着和坚持,她和他的爱情,像是一个圈,坎坎坷坷,绕了一个大圈,付出了太多的代价,最后换来的,是这一刻在战场之上的血腥杀戮。外面的喊杀之声震天,阵阵哭号与怒喝,还有这空气之中所弥漫的血腥之气,都预示着眼下的形势并不是一个乐观的形势。是否能够安全地度过这场危难都完全是一个未知,而这一刻,在绿凝的心里,却全然没有担忧,也没有害怕。她最为牵挂的一个人近在眼前,伸出手,便可以触摸得到他的所在,轻轻一嗅,就可以闻得到他的气息,抬起眼睛,便可见他的脸庞。那长久的等待与折磨于心的相思,在此刻全部熬成一种缠绵的柔情,便是天涯海角,便是天堂地狱,他们,都是会在一起的罢?

“皇上真是说得很精彩。”杨朗陡然间哈哈大笑,像是看到了最有趣的笑话,他大笑道,嘲讽道,“恐怕,只有你这种在金玉床上长大,永远不知道风雨是什么的大之骄子,才会说出来这样令人感觉到好笑的话罢?”

说罢,便伸出手来,指着这些殿上正交战在一处的士兵与黑衣人们,说道:“你根本不懂得,他们是在为甚么拼了命,你更加不懂得那些平庸生活着的百姓的疾苦,不懂得苦苦等待着证明自己、为了寻找活着的感觉而只能用痛苦来证明存在的人的悲伤!”

069:局面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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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华南永嘉微微地眯起那一双黑眸,眼中耀眼的光芒似乎全部骨敛进了深邃的眸中。他的个子,较之杨朗,要高出近半头之多,所以这会子,便显得他是如此的居高临下。像是在打量一个跳梁小丑般,华南永嘉的唇角绽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所谓的疾苦,所谓的证明,都不过是一些放不下的借口。这种痛苦,也不过是因为折腾于心的欲望使然罢了。”说罢,自华南永嘉的喉间发出低低的轻笑,很轻,却足以传进杨朗的耳中,“因为有欲望,才有因欲望无法满足的痛苦。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朕只知道,百姓想要的是安居乐业的逍遥,王者,则注定要永远比常人付出得更多,才能守护自己想要的东西。杨朗,你想要甚么,你知道吗?”

杨朗的面色微微地沉了下去。

你想要的是甚么?

杨朗定定地看着华南永嘉,眼眸里有一种冰冷的寒,和一种阴冷的恨。

这个骄傲的君主呵,那素来被耀眼的明黄所包裹的高高在上的所在,此刻却一袭玄色长衫,婉若潜藏在夜色之中的王者,纵然敛起了全部的锋芒,却依旧令人感觉到那种无法顺畅呼吸的压迫。

杨朗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挑了挑眉,将目光落在了站在华南永嘉身边的绿凝的身上。

“我要她。”杨朗攸地笑了,这抹笑容艳若桃花,带着妩,带着媚,也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魅。

绿凝的心,猛地一沉,当下便冷下脸来,嗔道:“杨朗,你在说甚么?”

“哈…”华南永嘉却突然大笑出声,他的一只手猛地将绿凝拥在了怀中,另一只手,则举起了长剑。他的下巴微扬,黑眸若骄阳般散发着炽热而狂野的光芒,笑意满满看住了杨朗,“洛枫,你果然天真。难道不知道,这世间对于男人来说,有两样重要之物是永远不能与人共享的么?”

华南永嘉顿了一顿,然后转过头,深深地看了绿凝一眼,那揽住了绿凝肩头的手便再次紧了一紧。“那就是江山,和心爱的女人。”

自那温暖的大手之上传来华南永嘉炽热的体温,紧靠在自己身上的身体肌肉结实,充满了令绿凝感觉到安全的力量感。而他的眼眸深处写满了深情,还有专属于华南永嘉的不羁,他就像是一头永远无法被驯服的豹子,无视世俗,无视一切挑战,更无视所有的危机。

“那我们大可试一试。”杨朗亦哈哈大笑,探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甚好。”华南永嘉说着,身形一晃,便松开了绿凝,兀自纵身上前,与杨朗战在了一处。

绿凝的心紧紧地提了起来,她紧张地望着这战在一处的两个人。那曾经专属于华南永嘉的明黄,而今却穿在了杨朗的身上,而这明黄色的身形却如此诡异多变,紧紧地缠住了华南永嘉。华南永嘉婉若一条蛟龙,刚劲而有力,他的身法利落,出手快如闪电,绿凝只看到衣袂翻身,人影交缠,却根本看不清两个人的身手。但听得兵器相撞之声不绝于耳,缠斗着的两个人的身形呼啸,竟有阵阵劲风袭来,更使得绿凝看个不清了。

但可以感觉得到的是,杨朗的身手,绝对不是昔日绿凝所知晓的那种。记得曾经杨朗与洛瑾在苏尔丹的士兵手下救出自己时,所展现出来的身手并不似现在这般诡异可怕。他竟是隐藏得这样深!到如今,恐怕洛瑾也没有完全看透杨朗的全貌罢?

如此,绿凝便更加的替华南永嘉担心了。

这个绿凝最亲最近的男人,他给了她最周到的照顾与保护,绿凝却只因对他太过熟悉而完全忽略了本应去知晓的常识。细细的想来,绿凝竟然不知道华南永嘉最爱吃的食物是甚么,不知道他最喜欢的诗,不知道他最喜欢的酒,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到底高到如何的地步。

她对于他的了解,对于他的一切,竟都是那样忽略的!

而华南永嘉却是这样的了解自己,自己的一颦一笑,爱吃的,不爱吃的,开心的,不开心的,他全部都知道…

这需要多少爱,才能够做到完全的了解?绿凝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此刻,绿凝只希望华南永嘉能够平安的度过这场劫难。这令双耳轰鸣的杀戮呵,这令自己最亲近的人陷入危险的可怕境遇,到底,要到甚么时候才能结束?

恰在此时,绿凝只听得“当”的一声,待凝神看过去之时,只见杨朗的身形猛地晃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华南永嘉低低的一声浅笑,玄色的身影向前一跃,竟把杨朗逼入了墙边。长剑寒光凛凛,直抵杨朗的喉间。

而杨朗的长剑已然掉落在了地上,胸前一道长口,鲜血淋淋,将那明黄的龙袍染红了大片。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原本若水般晶莹的桃花儿眼此刻亦复杂非常。那眼中带着震惊,更带着不甘,死死地望住华南永嘉。

“皇上真是好身手。”杨朗似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番话来。

“过奖。”华南永嘉的黑眸微眯,眼中的笑意不减,像是猎豹低头望着自己的猎物,充满了玩味。

“只是不知,皇上您果真是觉得自己已经坐稳了江山么?”杨朗的脸上微微变了颜色,但随即却又舒展开来,他的目光,越过了华南永嘉,朝着华南永嘉身后的殿门口望去。

“放肆!放肆!全部都住手!”但听得若洪钟般的一声暴喝,一阵嘈杂的脚步之声响起,华南永嘉的眉,便微微地皱了起来。

大殿之上的兵器交错之声渐渐地止了,所有的人,都朝着殿门口望去。

“皇上!”那洪亮的声音里似乎是含着极大的不快与怒意,却兀自挟着股子耿直,便是绿凝的心里,也微微地一沉。

想来,这原本令人感觉到心安的一幕,远远不是最终的结束。

但见门口出现了几位在禁军侍卫簇拥下的白首老翁,这一行人均身着朝服,头发花白,站在那里都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旁边却都有人扶着。而为首的,却是一个身着五色八蟒朝服,身材魁梧、满面白须,红色面庞的老者。纵然明明已知他年岁上高,身子骨儿却依旧硬朗,目光烁烁地,直逼向华南永嘉与华南绿凝。

――华南灼。

此乃先皇的同胞兄弟,昔日因战功显赫而被册封为玄武大将军――宁亲王,与北靖侯洛云海曾是生死场上的交拜弟兄,其威望比之洛云海更高上好几倍。然而纵然身为皇上的同胞兄弟,这位老亲王却根本无心权势,当华南王朝日渐稳定之时便已然辞去一身官职,斗笠衰衣,竹杖芒鞋,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在先皇仙逝之前,曾下旨邀他进京叙旧,这位老亲王却一袭布衣,只穿着一双破草鞋便进了宫。众人见他如此进京面圣,便个个都惶恐起来,让他换上朝服,洗净了颜面。他却大刺刺地哈哈大笑,道:“爷本就是一介布衣,莫不是那老东西见我身着布衣,就不认我这兄弟了么?”

就是这样一个倔脾气的老亲王,而今却与他身后的那些先朝老臣一般,身着整齐的朝服前来大殿,这其中,显然不是那般简单的。

070:再见洛瑾

绿凝看着这位身着五色八蟒朝服,圆睁着大眼的宁亲王。这位老爷子的面色深沉,目光烁烁,他深深地看了绿凝一眼,然后将目光锁在了华南永嘉的身上。

“皇上。”华南灼沉声说道。

“皇叔。”华南永嘉那双黑亮的眼眸兀自深邃下去,那轮廓分明的唇微微地动了一动,送出丝毫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问候。他的视线,从华南灼的身上越过,落在华南灼身后的那些老头子们的身上。

这些老头子,可就没有宁亲王那般结实了。个个儿颤颤巍巍,头发花白,有的眼睛都混浊了。然而他们的目光却都兀自带着一股子坚定,周身自带着逼人的威严,齐齐望向华南永嘉。华南永嘉如何不知道这些的身份?他们都是华南王朝的老臣,有的甚至是三朝元老,虽然已然在朝中无甚实权,但却个个德高望重。身为当朝天子的华南永嘉自然深深地知道这些老臣可不是些好惹的角色,他们虽然并无实用,但是当朝廷面临着最高权势的动荡之时,这些人的意见可是起着举足重轻的作用的。

华南永嘉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并没有因为局面的变化而打算放过杨朗。

“来人!”华南灼一声暴喝,扬手道,“把这个乱臣贼子拿下!”

说罢,便见一行禁军侍卫冲进来,将杨朗架得住了。

杨朗的头发已然微微有些凌乱,绿凝看到他的唇边亦已然渗出了点点的血丝。面色苍白

的杨朗,胸前被大片鲜血浸湿的杨朗,在这一刻似乎连走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被侍卫架着,行至了墙边众侍卫军的包围之下,目光却依旧牢牢地望着华南永嘉,他的唇边尚且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这抹笑容带着隐隐的恨,和一种已然实现了报复式的痛快,忒地令人心惊。

绿凝的心深沉下去,有股子异样的不祥笼罩在她的心间。

事情定然远远没有这般简单,他们,到底做了甚么?

然而,便是任绿凝如何想要知道答案,如何用探询的目光看向杨朗。杨朗,却一直没有去看她。

大殿之上,随着杨朗被押下去而攸地沉静了下去,过不多时,便听得一片兵器当然落地之声,那些先前还拿着武器与士兵交战的黑衣人们,亦都扔下了武器,束手就擒。

然而华南永嘉的脸上却并没有因眼前的情形而有所放松,他翩然站在窗前,长剑垂下,面色威然。而这些老臣亦如方才进大殿来的那般模样,纵然老态,却都端出来一副凛然正气的模样,在华南灼的带领下,与华南永嘉对视。

“皇上,在佛殿之处大开杀戒,可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见华南永嘉没有说话,华南灼便先开了口,他迈开八字步,稳稳地站在那里,摆明了是要好好儿的给这位年轻的皇上上一课。

华南永嘉,却只是淡淡地一笑,沉声道:“皇叔,这班叛贼已然危及了我华南王朝的宝座,朕这当皇上的还不举兵将其捉拿,那么敢问皇叔,朕难道要等着他们来取朕的项上人头么?”

“皇上!”这华南灼老王爷可叫华南永嘉给气得不轻,他瞪圆了眼睛,气鼓鼓地瞧着华南永嘉,然后又冷哼一声,反问道,“皇上难道从来就没有问过自己,这场对于华南王朝的危机,对于百姓的劫难,都因为什么吗?”

华南灼的反问之声让绿凝的心里猛的一沉,她抬起头来,望向了华南永嘉。华南永嘉的眉,只是微微地挑了一挑,却依旧面不改色,沉着地看着华南灼。

“老臣,可是听说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华南灼冷笑着,转头朝向门外,高声喝道,“南纬侯,烦劳你带人上来罢。”

“南疆侯”?

绿凝的心微微一动,立刻转头朝着殿外看去。但见那院中所围着满满的士兵均闪身让开了一条路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款款出现在眼前,让绿凝禁不住地心头轻颤。

紫色的长袍绘着银色的繁华,婉若尘世喧嚣中唯一一抹静默而美丽的色彩。一头黑发婉若海藻般飘飞,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颊。纵然如此,却依旧难掩他绝美的风华,举手投足,无有一处不吸引住世人的目光。

何紫梓走在最前方,他那双露在银色面具外面的黑眸满含关切,望着绿凝。那眸光里有着一种微妙的光芒,是只有绿凝才读得懂的关心与担忧。绿凝轻轻地牵动了唇角,递给何紫梓一个同样关切而释然的微笑。继而将视线转向了何紫梓的身后,在他的身后紧跟着的,是一袭水青色长袍,披着青色镂金边儿比肩的苏尔丹,而在苏尔丹身边则紧紧跟随着一个身材婀娜、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这个女子倒是绿凝曾经见过的,在“红馆”,以歌姬的身份刺杀华南永嘉的曲回国贵族之女――莫琉璃。这莫玲珑紧紧跟在苏尔丹的身边,却将无比好奇的目光投向绿凝,那目光里带着好奇也带着一种女儿家特有的亦妒亦羡的神采,却是又有些羞怯了。

苏尔丹初见绿凝,那蓝色的眼眸之中本是闪着惊喜与担忧交错的神情,大有想要奔上前去一诉衷肠的样子。但身边的莫琉璃却悄然拉住了苏尔丹的衣袖,令苏尔丹猛地一怔,然后低头瞧了瞧莫琉璃,兀地涨红了脸,尴尬地连头也不好意思抬了。

纵然身陷在如是危机四伏之地,瞧见苏尔丹这般憨憨的样子,绿凝也禁不住微笑起来。而当她再次看到这一行三人的身后之时,目光便兀地顿住了。

这个人,一袭藏青色麒麟长袍,腰间系着镶嵌着祖母绿的宽边腰带,一头黑发高高束在脑后,被紫金冠挽住。眉若悬剑,目似朗星,身材伟岸而挺拔。

这是…洛瑾?

绿凝没有想到会在此看到洛瑾,而此时,她却果真活生生地看到了他。

此时的绿凝,早已然完全全不清了自己到底是绿凝,还是容颜,这许久以来的牵挂与担心让她在这一刻简直错以为自己花了眼睛。绿凝大步跑上前去,奔到了洛瑾的面前,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洛瑾。

比之绿凝记忆深处的洛瑾,而今站在眼前的他,已然明显地削瘦了下去。这使得他的脸庞更加的棱角分明,眼眸深陷下去。而他的嘴唇却是那样的苍白,周身都散发着无比疲惫的气息,让绿凝禁不住担心起他的现状来。这段时间,他都在哪里,都经历了些甚么,才使得如此声名显赫的华南王朝的北靖侯、麒麟大将军洛瑾,落得如此疲惫与无力?

“洛瑾?真的是你吗,洛瑾?”绿凝的声音都在发着颤,看着洛瑾的眼睛,不知为何有些模糊起来。

“绿凝公主,别来无恙。”是洛瑾的声音,低沉有力,却又温柔沉默。他微微后退一步,然后彬彬有礼地施了一礼,“臣未能及时敢来相救皇上与公主,请皇上及公主恕罪。”

恕罪?

绿凝看着低下头去的洛瑾,完全愣在了那里。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没有了声音,绿凝眨了眨眼睛,许久,方才反应了过来。

呵呵,是呵,她而今,哪里是昔日的容颜呢?

不过是,借用了人家洛瑾妻子的身体几月,难道便果真以为自己是洛瑾明媒正娶的妻子么?他定然是不知道的,他定然是不知道的。

他又如何能知道呢?

在洛瑾的记忆里,恐怕,自己不过是恰如他们第一次初逢时所处的尴尬境地般,不愿多作亲近罢?

而今,一切是不是都已然归位了?

他是他,我是我,容颜,是容颜了罢…

绿凝的唇边,泛上一抹略带着苦涩的笑意,她慢慢地后退一步,浅浅笑道:“洛将军身陷困境,已然是难为你了。如何再能怪罪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