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旁边的慕生桂已经急切地道:“皇上,臣请皇上宣司法参军万关晓前来对质!”

“准!”皇帝颔首道,他也听出了蹊跷,如果说安成隽真的进了京兆府,而当时值守京兆府的是司法参军的话,那最可疑的人当然就是这个司法参军了!

不多一会儿,万关晓便被传到,跪地拜见皇帝。

皇帝冷喝道:“万关晓,九天前是你值守京兆府,可曾遇到一名举子安成隽前来举报?”

之前举子们的行径闹得沸沸扬扬,万关晓当然也有所耳闻,早就在心中打突。当晚他值守京兆府,见到了安成隽,如今事发,他当然知道事情轻重。原本就在思索着要如何过关,因此被人传召时并不意外,当即答道:“回皇上,微臣的确当时的确遇到一名年轻举子,约莫十七八岁左右,前到京兆府报案。当时是微臣值守京兆府,因此有所知。”

终于得到哥哥安成隽的消息,安成渊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哥哥人呢?”

“回皇上,当时微臣听到击鼓之声,便命人将击鼓人带进来。他自称名叫安成隽,有要案前来禀奏,微臣按惯例加以询问,可是安成隽说他所报之案事关重大,不能够轻易让人知晓,因此只肯告诉京兆尹大人,微臣便前去寻找慕大人,将安成隽交给了慕大人,至于事后情形如何,微臣便不得而知。”

反正他见安成隽时也无人看到,正好推得一干二净。

毕竟,遇到大案要案,司法参军不敢擅专,转而禀告京兆尹再正常不过。他说安成隽连案情都不肯告知,却是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丝毫也不必牵连到自己身

上。反正那时候,慕生桂一定就在家里,而大夏律法规定,家人和奴仆不能够作证,到时候事情就变成了扯皮,以他的机敏和巧言令色,还是有脱身的希望的!

慕生桂闻言愕然,忽然怒喝道:“你话说什么?当晚我一直都在家中,你什么时候带人来找我了?皇上,这万关晓根本就是在陷害臣,臣当晚在家中,并没有任何人登门,臣的妻子父亲和家中仆人都可以为证!”

“慕大人,微臣当时明明就将安成隽带去见您,您说让微臣先告退的,如今怎么——”万关晓说得迷惑而义愤,七情上面。

慕生桂喝道:“万关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当晚是万关晓值守,若是他一口否认见过安成隽,那嫌疑就很大了,然而他却坦然承认见过万关晓,半点也不忌讳这件事,说安成隽不肯告知他案情,执意要见京兆尹,他便将人带去给京兆尹,倒也合情合理…一时间,就连皇帝也有些犹疑,无法分辨两人的话到底谁真谁假?

就在这时,裴诸城忽然开口问道:“万关晓,你何时去见的慕生桂?在哪里?”

“大约是酉时三刻左右,就在慕大人家中。”万关晓算了算大概的时间,回答道,反正慕府的门房证言也不可能采信,到时候只管推赖就是了。

裴诸城冷笑道:“这就奇怪了,当时我正好有事要找慕生桂商量,为什么不曾见过你带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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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章万关晓死,宇泓烨入罪

万关晓心脏猛地一沉,不会这么巧吧?刚好他胡编乱造说带安成隽去见慕生桂的时候,裴诸城也在慕府?以裴诸城如今在朝堂的位置——等等,不对!如果说他说的时间里,裴诸城当真在慕府的话,慕生桂应该早就将这件事说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又怎么会只说慕夫人和慕府下人呢?难道说是裴诸城在诈他?

他迅速地瞥了眼慕生桂,却见慕生桂看向裴诸城的眼神也十分惊讶,心中更加确定。

“裴尚书当时真的在慕府吗?那就奇怪了,为什么我带安成隽去见慕大人时,却没有见到裴尚书呢?”万关晓也是面露疑惑,“不会是裴尚书为了维护下属,故意蒙蔽皇上吧?”

裴诸城目光冰冷地盯着他,沉思着没有说话。

“裴爱卿当时也在慕府吗?”皇帝忍不住问道。

裴诸城摇摇头,神色有些黯然:“回皇上,臣当时在刑部处理公务,并不曾在裴府。”他这半个月的行踪十分明显,刑部的官吏都可以证明,就算面前承认,也会容易就被拆穿,非但对慕生桂没有好处,反而会让他的处境更加不妙,因此还不如如实回答,或许还有其他的机会救慕生桂。

皇帝点了点头,神色平静了些许,却没有流露出恼怒之色。

妈的,果然是在诈我!万关晓在心中暗骂,他和裴诸城两次在御前对峙,裴诸城就诈了他两次,还好刚才他瞬间想到上次因为裴元歌和镇国伯的事情,裴诸城弄出裴元容假装裴元歌的把戏,多了个心眼,再加上慕生桂的神情,这才没有露出破绽,否则,真被诈出真相,那情形可就危急了。

“万关晓,慕生桂说他当晚在慕府,并无人来拜访,有慕夫人和慕府下人为证,你说你曾经带了安成隽去慕府,可有人能够证明?”裴诸城继续问道,或许是种直觉,或许是因为相信不是慕生桂,他总觉得,这件事跟万关晓绝对脱不了关系,只看能不能抓到把柄让他承认。

万关晓思索了许久,无奈地摇摇头,道:“没有。安成隽到京兆府时,正巧我出门想要透透气,因此没有人通传,后来再到慕府时,倒是由慕府的下人应该见过我。不过…他们毕竟是慕府下人,生死荣辱都掌握在慕大人手里,只怕未必敢承认,当然是要维护慕大人了。”

先将可能出现的漏洞填补起来,免得待会儿再被裴诸城抓到破绽。

慕府下人维护主人,这种情形再正常不过,因此就算将慕府的人提审来,只怕也难以辨明,他们究竟说的是实话,还是为了维护慕生桂而撒谎…。一时间,情形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慕生桂和万关晓各执一词,却又都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所说的话,让人无所适从。

但是,这件事绝不可能就此作罢,定然要查出个分晓。

科场舞弊,牵扯到六名主考官和数百名举子,已经足够震动朝堂,而现在六名主考官又在事发后第一时间被人灭口,可见科举舞弊之事,定然不是到这六名主考官就罢休,还另有幕后黑手。科举舞弊,又这般肆无忌惮地杀害朝廷官员灭口,这般肆无忌惮的行径,任何帝王都不可能容忍,定然要追查到底。

如今涉案的举子只六名主考官相干,而六名主考官又被人灭口,那么想要查出幕后黑手,唯一的线索就是京兆府这边。安成隽前去举报,却行踪不明,安成渊被人追杀,这一切定然和科举舞弊的幕后黑手有关,因此,接到安成隽报案,却隐匿不报,反而追杀安成渊的人究竟是万关晓还是慕生桂就显得格外重要。

可是,两人各执一词,却都没有证据,究竟该如何是好?

“来人,将慕生桂和万关晓押入天牢,由刑部尚书裴诸城,大理寺卿袁顺杰,以及内阁孟阁老共同审讯,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记住,这两个人都要好生看押,不许出现任何意外,否则杀无赦!”皇帝思索许久,也只能暂时如此处置,等待着接下来的搜查,看能不能找出其他的线索。

慕生桂闻言心中暗自焦虑,只觉得阴霾罩顶。

而与此相反,万关晓表面显得沉肃,心情却十分雀跃,因为他知道,皇帝这般处置,显然是无法确定他和慕生桂究竟是谁牵扯进这桩案子。那夜安成隽之事做得十分隐秘,就算吵架,也不可能抄出什么证据来,而六名主考官都被人杀害,事情也就到此断了线索,只要他能够熬过审讯,说不定就能安然无恙。

而那人得知后,定然也会更加欣赏他的才干,往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就在这时候,西华门的护卫却突然匆匆来报:“皇上,西华门外有一年轻举子求见皇上,自称安成隽,说他是这次科举舞弊的关键人物。”平常情况下,年轻学子求见皇上,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早就被侍卫们轰出城门了,但现在牵扯到科举舞弊之案,他们也知道轻重,不敢擅专,因此冒着被斥责的风险前来禀告。

安成隽?殿内众人顿时都有些瞠目结舌。

他九天前到京兆府报案,从此行踪不明,在众人的猜测中,只怕都认为他已经被杀人灭口,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紧要关头求见皇上!不过,此人若是还活着,那就太好了,朝廷多了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不说,眼下万关晓和慕生桂究竟谁无辜,谁冤枉也就立刻能够清楚明白了。

皇帝立刻道:“宣他进来!”

“皇上…。那安成隽看起来似乎身受重伤,臣斗胆,是不是邀请太医过来,以备不时之需?”护卫犹豫了下,想起他看到的安成隽,心中着实有些忐忑,也有些震动,便道。

皇帝稍加思索,便道:“宣太医前来。”

不大一会儿,太医和安成隽都被带了过来。看到那道熟悉的灰衣身影,安成渊也顾不得身在御前,当即跑了过去,欣喜地道:“哥,真的是你?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原本以为哥哥必死无疑,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再见到活生生的哥哥,怎能让他不兴奋?但很快的,他就察觉到不对,神色大变:“哥,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看起来好像…。好像受了重伤?是谁伤了你?”

安成隽面容秀丽,看起来比安成渊要稳重许多。

只是,此刻的他面颊消瘦,苍白得几乎没有一点血色,身体颤颤巍巍,甚至需要身后的侍卫和太医扶持才能够面前站稳,神色间不时流露出痛楚之色,显得极为虚弱,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去。尽管如此,他仍然面前地笑了笑,对着安成渊摆摆手,蹒跚着进殿,跪地道:“学生安成隽,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他动作已经极为缓慢,但胸口处顿时又有血迹渗出,显然受了极重的伤。

见他这般模样,就连皇帝也有些恻然,挥手道:“你身受重伤,不必多礼,起来吧!太医,上前给安公子诊脉,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安公子,若是有个万一,连你一同陪葬!张德海,去取张藤凳来,给安公子坐下休息,以免触动伤口,增加伤势!”

安成隽挣扎着道:“谢皇上!”

等到太医忙碌着帮安成隽重新上药包扎,确定他暂时无碍后,皇帝才问道:“安成隽,朕问你,当日你到京兆府报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前面的两个人,究竟是谁接了你的报案?”

这句询问,简直就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这次科举舞弊案,主考官被杀,京兆尹和司法参军各执一词,却又都说得极为有理,让人难分真假,整个人如同置身迷雾之中,完全看不清楚真相。如今安成隽出现,只怕能够解开许多谜题,说不定事情就此便能够真相大白。不过,既然安成隽活着,为何不与安成渊联络?又怎么会如此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这里?

无数的谜题,都等着安成隽来解答。

听到皇帝的问话,安成隽的目光转向了慕生桂和万关晓。慕生桂欣喜若狂,而万关晓则是一脸的震惊,似乎有些惊骇欲绝。看着两人迥然有异的神情,已经不必安成隽回答,众人便能够分辨出,究竟谁是凶手,是谁是被冤枉的。

果然,安成隽指着万关晓道:“回皇上,是他!”

万关晓瘫坐在地上,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了,既然安成隽还活着,铁证如山,一切狡辩都没有意义了。

“那晚,学生到京兆府报案,当时正好遇到这位自称是司法参军的大人,他将我迎到内室。学生愚钝,对这位大人没有设防,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还将得知试题的举子们的底稿舀给他看。当时这位万大人慷慨激昂,说绝不允许这样徇私舞弊的事情,学生还认为自己遇到了一名好官,谁知道…”

安成隽说着,神色悲凉,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造访这位万大人,看到来人,万大人似乎显得很惊讶的模样,旋即将来人迎入了内室。两人商谈了一会儿,万大人出来,说科举舞弊之事非同小可,需要禀告京兆尹大人,再递报刑部,转达天听。我见这位万大人心思热忱,丝毫也没有起疑心,谁知道,就在喝了万大人递给我的茶水后,忽然间就神志不清,昏迷了过去。等到再度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乱葬岗,胸口正中一刀,奄奄一息,若不是正好有对夫妇从乱葬岗经过,看到受伤的学生,加以救治,只怕学生如今已经置身地府,再也没有机会面见皇上了!”

安成渊在旁边紧紧地握住了安成隽的手,既愤恨万关晓心思狠辣,又庆幸哥哥获救。

“哥,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以为…。”

安成隽握住他的手,虚弱地道:“我的伤势很重,这些天一直都在昏迷,直到今天才清醒过来,原本正想要通知你,结果听到外面熙熙攘攘,说到科举舞弊的事情,恩人打听后告诉我,我才知道,你为了揭发这件事情,居然撕了皇榜,闹到了御前,我就急忙赶过来了,希望能为这件事尽一点绵薄微力。”

说着,安成隽忍不住恳求道:“皇上,学生知道,成渊撕毁皇榜,是大不敬,罪无可恕,只是,学生希望皇上看在成渊他只是一时义愤,想要揭发此事,想要找到我的行踪,这才不得已而为之,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哥,你不用管我,你没事就好!”安成渊紧握着他的手,眼眶里有眼泪涌出。

见安成隽兄弟这般情深,在场之人都十分感动,裴诸城便道:“皇上,虽然说安成渊行为不慎,有违背礼法之处,但也是无奈为之。原本他们兄弟也曾经依照律法向京兆府举报,结果安成隽重伤,安成渊被追杀,这才不得已将事情闹大,以求能够水落石出。说起来,真正的错因,不在安成隽身上,而是在我等大夏官吏身上。而且,安成渊举报科举之事有功,因此,臣恳求皇上饶恕他的大不敬之罪名!”

既然他如此说,慕生桂也随之求情,连同孟阁老等人都纷纷求情。

“就依裴爱卿所言吧!”皇帝点点头,倒也有些喜欢安成渊的性子,转向万关晓道,“万关晓,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你究竟受何人指使,意图杀害安成隽兄弟,遮掩科举舞弊之事,还不从实招来?”

早在看到本应该死去的安成隽出现时,万关晓就知道他想要脱罪的如意算盘已经彻底打不响了,有些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看似颓败,心头却还在飞快地思索,咬咬牙,道:“罪臣不敢再抵赖,罪臣招供,指使罪臣这样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次科举的主考官闵大人。皇上,罪臣自知有罪,请皇上法外开恩,饶恕罪臣的性命吧!”

说着,万关晓不住地磕头。

安成隽幽幽叹息,缓缓道:“万大人,你真是口齿伶俐,颠倒黑白不在话下,难怪学生当时会被你所迷惑,说起来也不算冤屈了。”

听到他的话,皇帝和内阁众人的脸色顿时都变了,难道说万关晓还在撒谎?

闻言,万关晓顿时面露惊骇之色:“你…你…安成隽!”

“皇上,指使万大人的并非主考官闵大人,而是另有其人。”安成隽看看殿内众人,咬牙道,“那人前来拜访安大人时,身着黑衣,头戴斗篷,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学生看不清他的容貌,也不认得。而两人在内室谈话十分小心,学生也无心窥私。但是…。学生被迷药迷倒后,倒也不是瞬间就一无所知了,迷迷糊糊之间,曾经听到万大人对那黑衣人所说的一句话。”

万关晓此刻的面色彻底变成了灰白,如槁木死灰般。

安成隽缓缓的,一字一字地道:“卑职听到万大人说,请回去转告七殿下,这件事我定然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会留下后患!紧接着,卑职便觉得胸口剧痛,彻底的昏了过去。”就算是当朝七殿下又如何?要他和弟弟的性命,无论如何他也要揭发出来。

他话语说得平静,殿内的人却都被这番话震惊了。

照安成隽的意思,这次科举舞弊之事,幕后黑手竟然是七殿下?虽然说前段时间七殿下谣言缠身,似乎有很多麻烦,但也只是个人私事,在朝堂上行事一向周到,经常被皇上夸奖,怎么会这么糊涂,牵扯到这次科举舞弊之事,而且还是幕后黑手?这可是科举舞弊,还牵扯到六名主考官被杀灭口…

一时间众人都不禁浑身战栗。

“宇泓烨?”皇帝面容冷凝成冰,“这件事跟他有关?”

这时候,他的目光盯着的人,已经不是安成隽,而是万关晓,毕竟安成隽只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而万关晓才是真正参与的人。

万关晓这次是彻彻底底地绝望了。

原本不肯招供实情,将责任都推到闵大人身上,还想着七殿下或许会看在他这般维护的情面上,想办法保住他一条命,没想到他的那句话居然被安成隽听到,这时候若他还要狡辩,那就真的是存心跟皇上过不去,绝不会有好下场了。

“回,回皇上,正如安公子所说,指使罪臣杀害安成隽兄弟,遮掩科举舞弊之事的人,正是七殿下。”万关晓整理了下思路,垂头丧气地道,“原本罪臣不知道这件事与七殿下有关,听说有科举舞弊之事,是有心想要揭发的。然而,这时候七殿下却突然派人过来,罪臣这才知道,原来七殿下牵扯进科举舞弊之事。罪臣这才…。请皇上恕罪!”

皇帝脸色铁青,冷喝道:“将宇泓烨带过来,和万关晓当面对质!”

很快,宇泓烨就被宣召过来。

听完万关晓的话语,宇泓烨眉头紧锁。这次科举舞弊之事牵连甚广,如今六位主考官又同时被杀,让事情更加激化。他原本还在看笑话,不知道是谁这样愚蠢,居然敢在科举上动手脚,没想到转眼间,这把火便烧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还是如今唯一仅存的证人万关晓在指控他。

如果被坐实这个罪名,就算他是七殿下,只怕也要完蛋。

不知道是谁在暗中陷害他?

但即便如此,宇泓烨也并不心慌,因为他和万关晓素不相识,完全没有交集,就算有人要算计他,也不可能单单凭万关晓的证词就认定他是科举舞弊的幕后黑手。而且…。想要污蔑陷害他?结果只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他定然会亲手揪出这个人,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宇泓烨年轻英俊的脸上一派平静,理也不理万关晓,拱手道:“回禀父皇,儿臣与科举舞弊之案好无关系,与这位司法参军万关晓更是毫不相识。儿臣实在不明白,这位司法参军怎么会将科举舞弊之事栽赃到儿臣身上,不知道是受谁的指使?还请父皇明鉴!”

皇帝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说,万关晓在陷害你?”

“是,父皇!”宇泓烨沉声道。

皇帝深思,转头去看跪倒在地上的人:“万关晓,你怎么说?”

“请皇上明鉴,罪臣只是小小的司法参军,完全没资格牵扯进这次科举舞弊之事,若不是受人指使,罪臣为什么要杀安成隽灭口?又为什么要遮掩科举舞弊案?相反,如果罪臣揭发科举舞弊之事,说不定反而会因此立下大功,两相比较,罪臣又不傻,怎么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情来?”万关晓也言辞恳切地道,“只因为七殿下对罪臣有举荐之功,罪臣念及这番恩德,才会一时糊涂,做下这种事情来!”

早在供出七殿下时,他就料到七殿下会矢口否认,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翻脸无情。

既然宇泓烨要将所有罪责都推托到他的身上,撇清自己,那也就别管他万关晓恩将仇报,你不仁,我不义!眼下只有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七殿下的身上,将自己置身于从属地位,他才有可能保住性命!

“简直一派胡言!”宇泓烨冷冷地道,“本殿下堂堂皇子,怎么可能会做科举舞弊这样祸国害民之事?你不要以为凭借一番口舌就能够栽赃陷害本殿下?我与你素无交情,何时举荐过你?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派人去见你,授意你杀害安成渊,我且问你,我派去见你的人是谁?只要你说出名字,本殿下可以现在就将人召来,与你对质。”

万关晓微微一滞:“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么长相呢?本殿下可以把身边的人全部叫过来,一一让你分辨!”宇泓烨继续追问。

“我…我也不知道他的长相!”万关晓咬牙道,“他每次见我,都是夜晚,一袭黑衣,带着斗篷,将容貌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楚。”当初只为能够攀附上七殿下而庆幸欢喜,早知如此,就该多留个心眼,留下些证据,也不至于今天被宇泓烨问得张口结舌。

“不知道名字,甚至连长相都不知道,就凭这样的供词,你就想要污蔑本殿下,会不会太愚蠢了些?”宇泓烨心中终于稍稍平定,看起来这个设计的人也不是很聪明,竟然想要凭着万关晓的几句话,就要入他之罪,简直是痴心妄想。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七殿下的深谋远虑,想必早在拉拢我的时候,就料想到今天的情形,因此不留半点线索给我。只可惜,我没有七殿下这样深远的心思,否则就该留下些证据,也免得今日口说无凭!”万关晓冷笑道,“我刚开始遇到安公子时,是真心想要明白断案的,谁知道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七殿下派人过来,以举荐之恩相要挟,逼迫我杀人灭口,非但如此,来人还以生死要挟,说我已经牵扯进了这件事,如果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就压杀我灭口,迷药是七殿下您派来的人带来了,安公子也是他动手杀害的,如今七殿下倒是推得干干净净,真是好手段!”

既然宇泓烨抵赖,那他索性将所有的罪行都推到宇泓烨身上,将所有动手的恶行都说成是宇泓烨派人所做,也能够减轻他的罪名。

说到这里,万关晓也不再和宇泓烨对质,转而向皇帝陈述。

“皇上,罪臣这些年来一直赋闲在家,急于想要谋求实缺,七殿下就是看准了这点,故意派人前来引诱罪臣。那人身着黑衣,

看不清楚容貌,但他说只要罪臣听他的,就能够为罪臣谋到三等侍卫的职缺,罪臣原本不信,谁知道他竟然真的为罪臣谋求到这个位置,后来又因为七殿下的缘故,罪臣被派到了京兆府,罪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假!”

他本就善于伪装,何况这件事是千真万确,说起来倒也显得言辞恳切。

皇帝皱眉:“这么说,你也从未亲眼见过七殿下,那你如何知道那人是七殿下派来的呢?”

“回皇上,因为罪臣曾经看到那黑衣人身上戴着德昭宫的腰牌!”万关晓叹了口气,后悔莫及,“那时候,罪臣只是怀疑。但是,罪臣进入侍卫所后,常常被侍卫所里的人欺侮排挤,七殿下得知后,便又派人前来探视罪臣,侍卫所的人知道罪臣是七殿下的人,这才不敢欺负罪臣,因此罪臣才更加确定。再后来,罪臣被派到了京兆府,却一直感念七殿下的恩德,这才会做下糊涂事。皇上如果不相信,可以将罪臣之前所在的庚酉侍卫所的侍卫召来询问,便可证明罪臣所言不虚。”

“召庚酉侍卫所的偏卫和侍卫前来回话。”皇帝当即扬声道。

宇泓烨则眉头紧皱,居然又牵扯到庚酉侍卫所的人?不过,他从来没有派人去过那里,就不信能够凭空污蔑他!

不大一会儿,庚酉侍卫所的偏卫和侍卫们便被带来。

听完皇帝的问话后,偏卫齐重绅当即叩首道:“回禀皇上,这万关晓原本的确是卑职卫所的人。原本卫所中订下的人是忠南候世子,已经准备入册,结果这个万关晓却是凭空进来,顶掉了忠南候世子的缺。卑职等人原本正在疑惑,后来七殿下派德昭宫的公公前来探视,卑职这才知道,原来万关晓的靠山是七殿下。也正因为如此,卑职等人不敢怠慢,正巧京兆府有了实缺,卑职便举荐他前去。”

而赵良等四人也都纷纷称是,附和着齐重绅的话。

“胡说八道!”宇泓烨皱眉,“本殿下何时派人前去庚酉侍卫所了?是谁指使你们这班污蔑本殿下?”

“那位公公是不是七殿下派来的,卑职并不清楚,但是他出示了德昭宫的腰牌,自称是德昭宫的人,名叫秦禄,说是奉七殿下之命来传话给万关晓。卑职亲自验证过他的腰牌,并无虚假。”齐重绅的神色就显得平静多了,“若非如此,万关晓贫寒子弟出身,才到侍卫所几个月,又怎么可能轮到京兆府司法参军这个实缺?”

这话倒是言之有理,周围众人都连连点头。

皇帝问道:“宇泓烨,这个秦禄可是你德昭宫里的人?”

“回父皇,是!”宇泓烨朗声应道,还以为这些人有什么手段?难道以为冒名顶蘀,就能够栽赃陷害他了吗?他很确定没有让秦禄去过侍卫所,只要将秦禄带来对质,一切就能够清清楚楚!“王茗泉,去将秦禄带过来,与众人对质!”

然而,他没有察觉到的是,王茗泉的脸色从听到秦禄这个名字开始,就有点不对劲儿。

听到宇泓烨的话,王茗泉微微咬牙,应道:“是,七殿下!”随即转身退了出去,一路回到德昭宫,也顾不得别人,先去找袁初袖。原本想着只是随手帮这位袁姑娘一个忙,举手之劳,谁能想到如今会惹到这样扥麻烦?只要将秦禄带过去,秦禄肯定会把他供出来,到时候他就完了!

“袁姑娘,这件事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想想办法啊!”

王茗泉苦着脸道。

闻言,袁初袖也呆愣住了,原本还指望万关晓能够仕途平顺,帮她一把,没想到还没帮到她,先惹了这样的祸端,还牵连到七殿下…袁初袖皱眉沉思,旋即道:“这件事没有别的办法了,王茗泉,不能让秦禄把我们都供出来,否则的话,到时候倒霉的不止你我,还有七殿下…。你想想,眼下的情形,如果证实秦禄的确去过庚酉侍卫所,即便最后说是我,事情也会牵连到七殿下身上,坐实他与科举舞弊有关。你应该明白要怎么做吧!”

迎着袁初袖阴冷的眼神,王茗泉忽然打了个寒颤,慢慢地点了点头。

“七殿下牵连到科举舞弊之事,这件事非同小可,我要去告诉贵妃娘娘,商量个主意出来,你去处置秦禄的事情!”袁初袖淡淡地道,起身便往柳贵妃的长春宫去了。眼下的情形,秦禄死了对所有人都好,而七殿下遇到事端,对她来说也是机会…而且,有了秦禄这件事,她和王茗泉也就等于绑在了一起,无论如何,王茗泉都不敢出卖她。

这样一来,这次科举舞弊的事情,反而对她极为有利。

按照袁初袖的意思“处置”了秦禄后,王茗泉便惊慌失措地跑到了御书房,神色慌乱地道:“七殿下,不好了,奴才回去德昭宫看,结果发现…。发现秦禄不知什么时候淹死在了碧水湖中!”

宇泓烨大惊失色,心中顿时有些惊慌。

眼下这秦禄是他很有利的证人,居然这么巧,刚好在他需要他来证明时,淹死了?这分明是故意杀死了秦禄,然后将嫌疑栽赃在他的身上。看起来,他之前小看了那个栽赃他的人的手段,如今秦禄一死,便无法证明他确实没有派秦禄到过庚酉侍卫所…。

“这倒真是巧了,安成渊刚刚举报科举舞弊,涉案的六名主考官就都被人杀害;而正巧,如今需要七殿下德昭宫的秦禄来作证,证明我的靠山的确是七殿下您,刚刚好秦禄又死了?真是连老天爷都在保佑七殿下!”万关晓哪有不趁机落井下石的道理,微笑道,“或者说,七殿下当真是深谋远虑,早在做事前就想到了后路,难怪要派自己人回德昭宫了。若是去德昭宫的人不是王公公,只怕秦禄也不会死了!”

眼下之意很明显,是在指控宇泓烨故意派王茗泉杀人灭口。

而这番话听在众人耳中,倒也觉得十分有理,不少人心中的天平已经渐渐偏转。

宇泓烨心中一沉,顿时察觉到自己犯了个错误,眼下这情形,秦禄正是揭穿这些人谎言的关键,他实在不该派王茗泉去德昭宫宣人的,这样一来,秦禄一死,人人都会怀疑是他杀人灭口?而秦禄的死,又会让人联想到被杀人灭口的六名主考官,这样一来,情形对他极端不利…。

“父皇,儿臣只是急于找秦禄过来查明真相,并没有让王公公杀人灭口,儿臣心思坦荡,无愧天地,请皇上明鉴!这件事蹊跷甚多,无论如何都要查个水落石出才是!”宇泓烨沉声道。

但在众人心中,这番话却显得格外苍白,没有多少力度。

就连皇帝也显得很冷漠:“那依你之见,应该要如何查?”

宇泓烨一愣,如今他被人冤枉,当然想要立刻让事情水落石出,揪出陷害他的人。但是现在牵扯到科举舞弊,六名涉案主考官全部被杀,唯一的线索就是京兆府这边的万关晓,但这万关晓不知受何人指使,愣是咬死了他不松口…。原本宇泓烨并没有把这样的栽赃放在心上,认为只要和万关晓对峙便能分晓,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棘手。

万关晓那边咬死了他,侍卫所这边又莫名其妙认准他是万关晓的后台,如今秦禄又离奇淹死…

不知不觉中,事情已经变得对他极端不利。

“回禀父皇,儿臣认为,六名主考官是关键,虽然被人杀害,但牵扯到科举舞弊这样的大事,家中保不定仍然留有证据,应该对六名主考官抄家,看能否找到线索?另外,万关晓栽赃陷害儿臣,应该严加审问,追查出幕后指使之人;还有就是,秦禄之死十分可疑,应该追查到底!”想了许久,宇泓烨所能够想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将万关晓押入天牢,严加看守!”皇帝淡漠许久,淡淡地道,“德昭宫牵扯到秦禄之死,宇泓烨你暂时呆在那里也不合适,暂时到明照宫去呆着,无事不要外出。”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要将宇泓烨暂时禁足,显然皇帝心中也动了疑心。

宇泓烨咬牙,却也只能忍下:“儿臣遵旨。”

毕竟科举舞弊,六名朝廷官员被杀,又牵扯到皇子,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够轻易下论断,总要有确焀的证据证明才行,六名主考官的家,万关晓的家都需要查抄,寻找证据,同时也要努力寻求其他方面的证据,因此皇帝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虽然说是禁足,但当晚,柳贵妃还是来到了明照宫。

“烨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居然牵扯到科举舞弊的事情里?这种事情古往今来,都是掉脑袋的呀!”听袁初袖说到宇泓烨牵扯到科举舞弊之事,柳贵妃吓得三魂失了二魂,再一打听情况,更是几欲昏厥,“虽然说如今六名主考官和秦禄都已经身死,死无对证,但你仍然难脱嫌疑啊!”

烨儿这次怎么会这么糊涂?

“母妃,连你也认为是我?”宇泓烨被栽赃陷害,本就十分恼怒,现在听到柳贵妃的话,更是火冒三丈,“我有那么蠢吗?难道不知道科举舞弊是掉脑袋的事情?又怎么会去沾惹?你没听到那些考生的供词吗?主考官是要钱!要钱!只要我能找到颜昭白,他小小商人,多少钱财我榨不出来?为了几万两银子去泄露试题?母妃你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