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来给他们五叔请安的,”晃氏夫人跟范舟几个人解释了一声。

“格子,你去通禀少爷一声,”范舟跟格子交待了一声,自己接着拖着莫雨娘的尸体往前走。

980勉强活着的人

下着雨,莫雨娘被范舟一帮人从庭院中拖拽出来,身上是一身的泥水,脸又是朝下的,所以就算一个下人的手里打着灯笼,晃氏夫人也没能认出来这女人是谁来。

“母亲,”看着范舟几个人拖着尸体走远了,安亦寻才跟晃氏夫人说:“那女人死了吗?”

晃氏夫人冲长子摇了摇头,说:“不要问。”

安亦寻回过头来,把脸面向了庭院的门,没再问了。

安亦问看哥哥不说话了,便也什么话都不说了,乖乖地站在晃氏夫人撑着的伞下。

安元志听到格子说晃氏夫人带着两个小少爷来给自己请安,意外之下,安元志都没能在第一时间给格子一句准话。

格子看安元志不说话,便说:“少爷,要让他们回去吗?”

安元志对见安元乐的儿子没有一点兴趣,刚想开口跟格子说,让他们回去,院门外就传来了一个男孩的喊声,说:“五叔,侄儿是亦寻。”

侄子都在外面喊了,安元志也不好再让格子把人打发走,只得跟格子说:“让他们进来。”

晃氏夫人不好进院去见自己的小叔子,再也没有嫂子给小叔子请安的道理,晃氏夫人只能在两个儿子进院之前,最后嘱咐一声,说:“见到五叔后要恭敬,不能乱说话。”

两个小孩儿都冲自己的母亲点了点头。

格子手里打着伞,送两个小少爷进院。

安元志也没进屋,就站在走廊里。

安亦寻和安亦问走到了廊外的台阶下后,就停了脚步,脚下的地上尽是雨水,两个小孩儿都为难了,见到长辈要跪下行礼,只是这会儿要他们跪在雨水里给他们的五叔请安吗?

“上来吧,”安元志看两个小孩站在阶下犹豫,冲两个小孩招了一下手。

格子打着伞,一直把安亦寻和安亦问送进了走廊里。

“侄儿亦寻。”

“侄儿亦问。”

“见过五叔,给五叔请安。”

两个小孩儿板着小脸,有模有样地给安元志行礼问安。

安元志受了两个小孩的礼,让小孩儿起来。

安亦寻从地上起身后,又伸手把自己的兄弟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们两个怎么会来我这里?”安元志看着两个小孩儿问道。

安亦寻说:“娘亲让我们来给五叔请安。”

安元志一笑,说:“你们的爹呢?”

安亦寻迟疑了一下,还是跟安元志老实道:“爹好像生气了,一个人坐在房里。”

安元志点一下头,安府里的亦字辈小少爷,他一个也没有关心过,这会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哥俩,安元志的脸上总算还有点笑模样,从身上摸了两把匕首出来,分给了小兄弟俩,说:“这是我送你们的见面礼,拿着吧。”

安亦寻接过了匕首,问安元志说:“五叔,这个是你打仗时用的吗?”

安元志一笑,说:“你们还太小了,我不能给你们那种凶器,这是我没有用过的。”

安亦寻有些失望了。

一旁的安亦问倒是懵懵懂懂,拿小匕首当成了一个玩具。

“你也想习武?”安亦寻表情上的变化瞒不过安元志的眼睛,安元志问自己的这个小侄子道。

“想啊,”安亦寻说:“不过祖父和父亲都说,读书才是正道。”

安元志一笑,伸手在安亦寻戴着的小帽子上拍了一下,说:“那你就做个文武全才的人,不是更好?”

安亦寻仰头看着安元志,只是说了这几句话,安元志给他的陌生感不能就此消褪了,不过安亦寻对安元志很有好感,下意识里也愿意亲近安元志这个五叔。

“回去吧,”安元志却收回了手,说:“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们说话了。”

格子很有眼色地又上前来,送安亦寻小兄弟俩走。

安元志很快也离了府,在府门前上了马后,打马就往帝宫去了。

老太君坐在自己的卧房里,安锦绣从宫里派来的嬷嬷还是在,只是老太君这几年没再兴起什么风浪来,嬷嬷们也不时时刻刻地盯着这个安府的老太君了。

大管家送走了安元志后,走进老太君的房里,小声道:“老太君,五少爷回宫去了。”

老太君也没有睁眼,转着手里的佛珠,说:“他回府后做了什么?”

大管家说:“五少爷把莫氏那个女人杀了。”

老太君嗯了一声,莫雨娘在外面干了什么,安太师已经跟老太君说过了,听大管家说安元志杀了莫雨娘,老太君冷道:“那个女人该死。”

大管家说:“冯姨娘也带了孩子去见五少爷。”

老太君说:“然后呢?”

大管家说:“没进去一会儿,冯姨娘就抱着孩子出来了,看冯姨娘那样子,五少爷应该没认那孩子。”

老太君冷声道:“没名没份的,就让冯姨娘养着好了,我安家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丫头。”

大管家说:“老太君,那五少爷那里?”

老太君说:“你还怕他以后身边没有女人?那丫头有命就活,没命,也不过就是一个坟头的事。”

“是,”大管家应了老太君一声后,又道:“最后四少夫人带着亦寻和亦问两位小少爷去了五少爷那里,两位小少爷进院给五少爷请了安。”

老太君这才睁了眼。

大管家看老太君睁眼看向自己了,忙把腰身往下一哈。

老太君小声道:“看来这个晃氏是个聪明的。”

大管家陪着笑脸说:“五少爷跟两位小少爷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走了。”

老太君复又闭眼道:“关人的那个院子你要看好了,若是传出什么话来,那我唯你是问。”

“是,”大管家忙说:“奴才一定管住府中人的嘴。”

安锦颜和安元信就关在秦氏的小院里,这会儿院中的奴仆都被打发出去了,一个小院,正房加左右耳房,足足六间屋子,就关了母亲,女儿,儿子三人。

院外站着一队卫**,安府中人一律不准进院,连在这院门前站下都不行。

安元信从慎刑司回来后,身子就没了力气,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说话也说不出来,整个就是一个废人了。

安锦颜从被关进这个小院后,就没再说过话,能动能说话,却也只是每日待在自己的床上,比死人就多了那么一口气。

秦氏夫人看到一儿一女这样,整个天都榻了,只是任凭她在院中哭天喊地,喊救命,院里院外,都只能听到她一个人的声音。

安元志回府的这个晚上,秦氏夫人跟门外的兵卒们求了半天,她想请大夫来看看安元信,只是秦氏夫人好话说尽,门外的兵卒们还是跟前几日一样,对她完全不理睬。秦氏夫人最后只能拎起由兵卒们送进院来的食盒,脚步虚浮地回了房。

院外的兵卒们听秦氏夫人终于闭了嘴,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奉命不理睬归不理睬,可天天这么听一个妇人哭喊,这对他们的耳朵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食盒里的饭菜已经冰冷了,让人看着就没有食欲。

秦氏夫人喂了安元信吃了半碗饭,看安元信往外吐饭菜了,便停了手,又拎着食盒到了安锦颜睡着的房里。

这间屋里没有点灯,下雨的夜里,没有星月光芒,屋里伸手不见五指。

“大丫头?”秦氏夫人站在门前,冲屋里喊了一声。

不出秦氏夫人的预料,屋里的安锦颜没有理她。

秦氏夫人摸黑进了屋,摸索着点了一根蜡烛,这才看向了坐在床上的安锦颜说:“大丫头,吃饭吧。”

安锦颜的头上缠着纱布,血迹已经干在了纱布上,这几日没大夫进来给她看伤,原本白色的纱布已经发了黄,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异味。

秦氏夫人把食盒放在了床上,看着安锦颜道:“你不吃不喝的,是不想活了?“

安锦颜的目光木然,看见了秦氏夫人也像没看见一样。

秦氏夫人打开了食盒,里面一个面汤,一荤一素。面汤已经干成一个面饼,荤菜是猪肉,只是肉皮上的猪毛都没有拔干净,至于素菜,几种绿叶菜混在一起,油用的多了些,这些菜被油浸着,烂兮兮地混在一起,让人完全分辨不出这里面是哪几种绿叶菜。

安锦颜还是没有反应,双手抱膝地靠墙坐着。

秦氏夫人想再喂女儿吃一些,只是把饭碗端到手里后,秦氏夫人突然就又大声哭了起来。把碗砸在了地上,秦氏夫人跟安锦颜哭道:“你跟元信一样也哑巴了?你让我死也死个明白行不行?你告诉我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啊!”

对于母亲的哭喊声,安锦颜充耳不闻。

秦氏夫人挥拳在女儿的身上打了几下,说:“你是太子妃啊,你怎么到了这个地步?太子殿下不管你了?你现在连东宫也回不去了吗?你这丫头,你说话啊!”

听秦氏夫人提到了太子,安锦颜的表现才有了些变化,“哈,”安锦颜声音短促地笑了一声。

终于听到女儿这些天来发出的第一声了,秦氏夫人忙扒着安锦颜的肩膀大声问道:“外头到底出什么事了?!先头元信还跟我说,太子会成皇,你会是皇后,现在怎么又是这样了?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安锦颜抬眼看向秦氏夫人。

这些年的幽禁生活,早让秦氏夫人失了先原那副贵妇人的样子,在安锦颜看起来,这也就是一个勉强活着的人,没有指望,却又狠不下心肠去死。

“说话啊,”秦氏夫人求安锦颜道:“你让我做个明白鬼吧,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让我怎么能甘心?说话啊,你这个死丫头啊!”

981离去

安锦颜在这个晚上还是没有跟秦氏夫人说一句话,她自己都还没有办法接受的事,要她如何再与人说?千秋殿的惨败,让安锦颜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在安锦绣的眼前上演着取悦这女人的滑稽戏,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这样的事,也许别人能接受,但安锦颜接受不了。

“我们就这样了?”秦氏夫人哭着问自己的女儿。

安锦颜坐着,连双手抱膝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秦氏夫人看安锦颜这样子,又拍打了安锦颜几下。这是她倾注了所有希望的女儿,现在竟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被幽禁的这些年,秦氏夫人一直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能出去,只有儿女们争气,她总有一天还是那个主管安府后宅的当家主母。现在呢?秦氏夫人一直哭到自己没有力气再哭了,现在秦氏夫人终于相信,她这辈子完了。

范舟带着几个安府的下人把莫雨娘拖出了安府后,想到没想,就拖着莫雨娘往城中一处经常有野狗出没的陋巷走去。

京都城的街上这时已经看不到尸体了,染红了京城长街的血也被人洗去,今天雨水再这么一冲,更是一点痕迹也看不到了。

几个人拖着莫雨娘的尸体进了陋巷后,范舟冲莫雨娘的尸身狠狠地呸了一声,唾了一口唾沫。

“这女人竟然得罪五少爷,”一个安府下人看着莫雨娘的尸体说:“她这是自己找死啊。”

“看这女人长了一副聪明相,”另一个下人说:“她怎么想起来得罪五少爷的?”

“吃错药了呗,”第三个下人取笑莫雨娘道。

“我婆娘还说,这女人兴许能被五少爷抬到明面上呢,”最先开口的下人说:“这下好了,别说明面了,命都没了。”

下人们突然又都有些同情莫雨娘了,这女人身材长相都不错,放到他们的这儿,一定把这女人把祖宗供啊,只是这个人换成安府的少爷,这女人也就是个用过被丢的命。主与奴,泾渭分明,这中间的鸿沟,谁能有本事越过?

范舟说:“这女人就是该死的,就把她扔这儿,我们走,”范舟说着话,转身往陋巷外跑去。

下人们跟着范舟走了,也没再多看莫雨娘一眼。

天亮之后,最先发现莫雨娘的不是范舟所希望的野狗,而是食腐的乌鸦,一只乌鸦一口便啄去了莫雨娘的左眼珠。

这鸦群里的首领开动之后,乌鸦们便开始啄食起莫雨娘的尸身来,大快朵颐,完全就是在享受一场盛宴了。

这天入夜之后,雨还是未停,一身普通百姓打扮的暗零带着世宗离开了帝宫。

守南城门的将军事先就得了宫里的秘令,在这天的傍晚时分就等在了城门下。

暗零赶着马车到了南城下后,也没下车,只是冲着这将军微微一躬身。

将军打量了暗零一眼,然后便回身冲城楼上挥了一下手。

城门不久之后打开。

暗零赶着马车出了城门,过了吊桥后,停在了护城河的对岸。

“关门,”站在城楼上的一个将军看暗零过了吊桥,大声下令道:“把吊桥拉起来。”

暗零看着城门关起,吊桥重又被高高地吊起,回头看了一眼门窗紧闭的车厢,小声道:“圣上,这一回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车厢里还是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椁,只是比起那口放在帝王灵堂里的九龙抬棺,这具棺椁没有什么修饰,只在棺盖上刻了一个张嘴咆啸着的虎头。暗零乍一见这虎头的时候,还吓了一跳,这虎头是当年世宗领兵在云霄关时,军旗上的花纹,随着世宗称帝,这么多年过去,知道这虎头纹的人已经没几个了。

“这是太后娘娘命人刻的?”吓了一跳之后,暗零当即就问送他与世宗出宫的安锦绣。

安锦绣点一下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挥手让暗零离宫。

暗零把马车赶得离京都城又远了一些后,又将车停下来,他就感觉自己得让世宗再看看这座都城。

雨中的京都城,高高的城墙挡住了人们远眺这城池的视线,只隐约能让远处的人们窥见城中的灯火,点点光晕在雨中透着暖意,与灰色的城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太后娘娘也不是不关心圣上,”暗零看着远处的京都城,嘴里跟车厢里的世宗道:“她让人为圣上刻了那个虎头,若是对圣上毫不关心,她如何会知道这虎头的,还让人刻在了棺盖上?圣上,她对您还是有心的。”

官道上空无一人,只停着这一辆单骑的马车。

比起世宗当年领兵北上,入京为皇的时候,此时的离去就显得萧条和落寞。没有跟随在身遭的骁勇铁骑,没有了跪拜的百姓,没有了跪地乞命的手下败将,没有笑声也没有哭声,只有雨声陪伴左右,无喜无悲。

暗零手里的马鞭空甩了一下,赶着马车往南走去。

无人送行,只有忠卫一名和一匹毛色纯白的战马。

管道旁的林间突然传来了鸟鸣声,不知道是什么鸟,鸣叫声高亢,似人的笑声。随着这夜鸟啼叫,林中响起一片鸟儿的鸣叫声。

战马一声长嘶,与鸟鸣声混在一起,打破了这夜晚的寂静。

暗零深吸了几口带着水气的空气,催马快速前行。

这样再无牵挂的离开,从哪儿来就回哪里去,也不能说这不是一种洒脱,对于世宗是如此,对于即将天地任君逍遥的暗零来说,亦是如此。

世宗国葬的第三天头上,一个拾荒的老汉走到了陋巷前。

一只黄白花纹的野狗从陋巷里窜了出来,从这老汉的身旁窜了过去,一根带着血丝的东西就这么被野狗咬着在地上拖着,拖到了这老汉的鞋上。

老汉一眼没能看清这根软塌塌的东西是什么,一鞋踩住这东西,老汉定睛细看,等老汉看清了这东西是什么后,直接就惊叫了一声。

野狗被老汉踩住了嘴里的食物,冲老汉狂吠了起来。

“肠子,”老汉跟路上的人们喊道:“这是人的肠子!”

一个路人一脚把野狗踢到了一边,看一眼被老汉踩在脚下的东西后,也惊道:“是肠子!”

几个路人走进了陋巷里。

陋巷里躺着一具挂着零星血肉的白骨,血肉尽了后,人们看不出这死人生前的样貌,就更加不可能知道这人是谁了。

自己多了一个女儿的事,安元志没有告诉安锦绣,他只是告诉安锦绣,他把莫雨娘处置了。

安锦绣坐在灵堂旁的小殿里,听了安元志的话后,只是道:“是杀了?”

“尸体呢?”安锦绣问道。

安元志说:“不知道,范舟把尸体扔出府去了,反正会有人给她收尸的。”

“袁威夫妻俩的丧事得办了,”安锦绣说着从手碗上褪了一串紫檀的佛珠下来,递给了安元志道:“这是高僧开光过的东西,放在阿威他们的墓里,算是我的贡礼。”

安元志把佛珠收进了衣袖里,跟安锦绣说:“忙过这几日后,我会安排阿威和他媳妇的丧事。”

“袁焕呢?”安锦绣又问。

安元志说:“我找人照顾那孩子了,父亲说可以把焕儿养在安府里。”

“安府?”安锦绣冷笑道:“安府能养出什么好人来?”

安元志忙说:“我没这么跟父亲说,我说等平宁从江南回来,让这孩子跟平宁一起长大也不错。”

“平宁他们暂时不能回来,”安锦绣说起上官平宁的时候,把声音压得很低,道:“你把焕儿也送去江南吧。”

“京城这里还能出什么事?”安元志问自己的姐姐道。

安锦绣说:“你当圣上登基之后,我们就万事大吉了?”

安元志说:“姐是担心白承泽?”

安锦绣把坐榻上的一本奏折放到了安元志的手上,说:“这是户部给我的折子,你看看吧。”

安元志打开这折子看了几眼后,就跟安锦绣道:“没粮是什么意思?”

安锦绣说:“意思很简单,就是说朝廷现在没办法往向南河那里运送粮草了。”

安元志张了张嘴,最后揪着手里的奏折看着安锦绣发愣,说:“那这仗要怎么打?怎么可能一点粮也没有呢?”

“去年是个灾年,”安锦绣说:“要不然京城外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流民了。”

“这仗不打了?”安元志小声问安锦绣道。他这才想起来,白承意登基之后,他姐姐为世宗发丧,可还没说过一句白承泽是背主叛国之人的话。

安锦绣说:“我在等白承泽那里的反应。”

等白承泽的反应?安元志当场就跟安锦绣急眼了,说:“你要放过那个混蛋吗?”

“无粮草,这仗要怎么打?”安锦绣反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军中有粮草,我们从沙邺人那儿得了不少粮草。”

“从你们离开云霄关到现在,军中的粮草吃到今天后,还能剩下多少?”安锦绣说:“这会儿正值向南河的春汛,两军只能在向南河对峙,你告诉我,这仗该怎么打?”

安元志语塞了。

“我倒是希望白承泽跟将军打一场,”安锦绣小声道:“他只要肯强渡向南河,我相信以将军打仗的本事,白承泽一定无生路可走,只是我想他白承泽不会做这种傻事。”

安元志说:“五王府不是被兵围了吗?”

安锦绣说:“白承泽是会在乎家人的人吗?”

安元志想了想,恨道:“他最疼的那个儿子不在京城。”

“你说白柯?”安锦绣问安元志道。

982渔人之利

“我迟早一天让这个混蛋断子绝孙!”安元志发毒誓一般地跟安锦绣说道。

“主子,”袁义这时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小殿里。

安锦绣看袁义微喘的样子,心里马上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等袁义说话,就问袁义道:“向南河那里开战了?”

袁义摇了摇头,急声跟安锦绣道:“主子,白玉关来了传令官。”

“白玉关?”安元志叫了起来。

安锦绣也站起了身来,上官勇没事她放了心,只是杨锐那里又能出什么事了?

袁义说:“主子,这传令官还在宫门外候着,你要见他吗?”

“他没说是什么事?”安元志问袁义道。

袁义低声道:“问了,可他说按照规矩,没见到圣上和主子,他不能说。”

“总不能是杨锐死了吧?”安元志说道:“要不然还能是什么事?”

“带他去御书房,”安锦绣跟袁义道:“我去御书房见他。”

“姐,”安元志小声道:“御书房是圣上的地方,你老在御书房见臣子算怎么回事?”

安锦绣说:“那我在哪里见他?在这里?”

安元志说:“这里是圣上的灵堂,就不要再让国事扰圣上的心了,姐,你就在千秋殿见他们好了。”

“千秋殿?”袁义说:“少爷,那是后宫所在,你让主子在后宫见外臣?”

安元志说:“总要让人习惯的,不然我姐还听什么政?一有事就往御书房跑吗?还是我姐能住在御书房里?”

袁义看向了安锦绣,说:“主子你看?”

“千秋殿其实就靠着御书房不远,”安元志劝安锦绣道:“去千秋殿一点也不会打扰到后宫里的妃嫔,姐,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让他去千秋殿吧,”安锦绣跟袁义道。

“你跟我一起去千秋殿,”安锦绣在袁义退下之后,跟安元志道:“万一是白玉关有了战事,你帮我听听。”

安元志说:“白玉关会有战事?”

安锦绣人往外走,跟安元志道:“杨锐的身体一向很好,不可能是他出了事。”

安元志跟在了安锦绣的身后,他这会儿也动了脑子了,跟安锦绣小声道:“白玉关的战事一向比云霄关多,姐,这下子难说了。”

“但愿不是,”安锦绣出了小殿门,看着世宗的灵堂说了一句。

现在的祈顺,哪还能再打一场仗?

安锦绣带着安元志离开灵堂,给世宗守灵的众臣都看到了,只是没人开口问安锦绣一声,这个时候大家伙都不想当出头的鸟儿,招安锦绣这个太后的厌。

安元志看了看跪着给世宗守灵的众臣,跟安锦绣道:“父亲他们去衙门了。”

安锦绣点了一下头,丧事要办,朝堂也不能停在那里什么也不管不做。

安锦绣和安元志回到千秋殿后不久,袁义也带着杨锐的传令官到了。

“让他进来,”安锦绣听见袁义在殿下的通禀声后,就说道。

一个身着盔甲的将官低头走进了千秋殿的这间偏殿里。这将官看上去年纪最多二十多岁,长相端正,虎头虎脑的样子,只是因为事先一点也没想到自己会进后宫,所以这会儿走路的姿势僵硬,头也低得很低。在袁义停步之后,这将官也停下脚步不走了。

“行礼啊,”袁义看这位站着不动,只得小声提醒了这位一句。

这将官经袁义提醒了,才跪下道:“末将杨轩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坐在了屏风后面的安锦绣说道。

杨轩从地上起身,偷看一眼自己的前面,发现自己只是面对着一副山水屏风后,杨轩这才感觉自在了一点。

安锦绣说:“我听他们说是杨大将军身边的一个传令官来了,没想到来的是一位将官。”

安元志看着杨轩道:“你姓杨,是杨家的家将?”

杨轩不认识安元志是谁,不过能站在千秋殿跟自己说话的人,杨轩想这人的官一定不小,想到这里,杨轩答安元志的话道:“末将是杨家的家将出身。”

安锦绣道:“白玉关出了何事?”

杨轩从盔甲内衫里,取出一封军报来,双手拿着举过了头顶,跟屏风后面的安锦绣道:“太后娘娘,这是我家大将军亲笔所书的急报。”

袁义从杨轩的手里拿过了急报,送到了安锦绣的手上。

安锦绣打开这封杨锐亲笔所书的军报,草草看了几行之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安元志在屏风外说:“太后娘娘,白玉关究竟发生何事了?”

安锦绣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漠北王庭举大军近六十万人进犯白玉关了。”

安元志的脑子整个就要炸开了。

袁义从安锦绣的手里接过急报,看了之后,也是满脸的焦急之色。

“祸不单行啊,”安锦绣叹了一声。

安元志稳了一下心神,问杨轩道:“白玉关现在怎么样了?”

袁义这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把杨锐的急报拿给安元志看。

杨轩说:“这次北蛮们来势汹汹,所以我家大将军没有出关应战。”

“杨大公子和二公子带着七万精兵尚在向南河边,”安锦绣说道:“大将军不出关是对的。”

杨家的女人们除了二公子娶了安家这个的小姐外,在城关危急时,都曾经上城楼帮着守过城,从小看惯了女人们舞刀弄枪,所以这会儿杨轩听安锦绣跟他说战事,倒是没有什么别扭的感觉,反而跟安锦绣道:“太后娘娘英明。”

安元志这时道:“他们是与沙邺王藏栖梧约好的?”

杨轩说:“有在漠北王庭的探马回报,说漠北王庭与沙邺之间的书信往来频繁,最近的一次书信是在去年的十一月。”

“去年十一月,”安元志对着屏风道:“那时候我们正准备出关跟藏栖梧做最后一战,藏栖梧死前给漠北王庭去了一封信?”

“看来两虎相争之后,北蛮这是想坐收渔人之利了,”安锦绣说道:“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