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华生只是紧紧地抿着唇,不说话。

这等恶人将父亲伤成了那副样子,如果不是他们得到消息快,只怕这会儿就已经要设了老爷子的灵堂了。

这等恶人,不过才失一左手,太过便宜他们了!

“不!岳倾,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李倾月左手支着自己的太阳穴,倒是笑眯眯地问道。

“你?我?现在还不曾正式过堂,你不能这样!刘大人,你身为大理寺卿,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胡作非为?”

刘常郁闷了!

他倒是想管,可问题是这位爷是他能管得了的吗?

他上头总共也就一人能管得了,除了皇上,谁还敢对他发号施令?

就是皇后见了岳倾,也得好言好语地哄着,他不过一介外臣,何必为了一个犯人去得罪这位皇上的宠臣?

“啧啧,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不过,本座倒是好奇了。自你们二人押到此处,何人与你们说过一句,他是大理寺卿?你倒是好眼力呢!”

那王一成一听,立马就傻了。

不过就是几句话,好像就已经被岳倾给发现了端倪。

“啊!”

不待王一成再说话,他的左手就已经完全被阿布给砍了下来。

“啊!”王一成疼地在地上来回地打着滚儿。

一旁的那名中年男子,早已吓坏了。

一股黄色的液体,从他的腿缝儿中流出,这人,竟然是被吓得失了禁!

谁也没想到,这个岳倾竟然是如此狠!

说动手就动手,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儿!

不仅如此,那阿布将手砍下来之后,直接就抛到了那条大黑狗的跟前,两条狗随即便争先恐后地啃食了起来。

时不时地,还有一种独属于畜生的那种呜咽声传来。

王一成亲眼看到自己的左手被喂了狗,心理上的严重打击和恐惧,再加上了手上的剧痛,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今日将府上给弄脏了,是本座的不是。国公爷还请见谅。”

“岂敢?您也是为了给皇上办事。”

李倾月点点头,一摆手,阿布派人将这个王一成给拉了下去。

先前的那名中年男子则是不停地打着颤,脸色白地就跟纸一样,恨不能立刻就寻个地缝儿钻进去。

宋子夜此刻已经看出了几分的门道,这个岳倾,果然是不简单!

难怪会是妹妹的心腹,又会得到了皇上的重用。

这办起事儿来,不按常理出牌,偏又见效极快,不得不让人叹服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阿布的语气倒不见得多么凌厉,只是这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有几分吓人的。

“回大人,小的许二。”

李倾月看他回答地还算利索,抬了抬眼皮,“本座问你,昨日刺杀老国公爷,你们一行几人?”

“回大人,总共八人。”

一听到这个数儿,刘常便先惊了一下,还真是八个人呀!

“本座再问你,你们八人之中,何人为首?”

“回,回大人,是住在了城西的高大麻子为首。”

“说本名儿!”

许是听出了李倾月语气中的不耐烦,那许二竟然是连忙就磕了头回道,“回大人,高大麻子本名儿叫高胜,因为早年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后来听说又拜了一名什么高人为师,所以身手了得。小的们也是常年在外混饭吃,听高大麻子说有一桩极划得来的买卖,这才凑到了一起。”

李倾月眯了眯眼,“这桩买卖,分了你们多少银两?”

“高大麻子说,那金主总共给了五千两,我们八个人去掉一些必要的开销,每人再得五百两。剩下的,是高大麻子收的佣金。”

“嗯,他倒是个有心眼儿的。”

“大人,小的知道的都已经交待了,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那,那老国公爷的腿,就是被高大麻子给一刀砍的。与小的无关呀!”

“与你无关?那国公府上的几名护卫不是你杀的?”

李倾月的声音似乎是阴森森的,许二只觉得头顶冒汗,手心冒汗,可是偏偏后背却是阵阵发凉,甚是难受!

“小的,小的知罪,可是国公爷身上中的那几刀,真的与小人无关呀!老国公爷左肩上中的那一刀,是,是刚刚的那个王一成给砍的。小的身手差,胆子也小,一直没敢往跟前凑,所以一直不曾伤了老国公爷的。”

李倾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似乎是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几分真假来。

将老国公爷伤那那样的,就只是这么几个无赖?

似乎是有些说不通呀!

“就凭你们几个人的身手,怎么可能会将那些护卫杀死?分明就是在故意糊弄本座!”

“大人明鉴,小的不敢,真的不敢呀!我和王一成,两个人身手是最差的。我们八个人中,除了高大麻子,还有一个身手很是厉害,便是我们七个加在一起也不一定能打得赢他。”

“哦?那又是何人?”

“这,小人也不知道。那人一直就蒙着面,小的一直不曾见过他的真容,只看到过他出手杀人。”

这就对了!

八人之中,必有一人的身手极佳,否则,根本就不可能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杀了护卫,还将老国公爷重伤。

“大人,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哪!您就信小的一次。”

李倾月沉默了一会儿,不曾说话。

宋子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语气有些焦急道,“那人蒙着面纱,你们看不清楚样子,那他的身形如何?总不可能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吧?”

对于宋子夜的反应,宋华生有些意外,而李倾月则是比较满意。

“宋世子刚刚问的话,没听到?”

许二一愣,开始努力地想着,好一会儿才道,“回大人,那人身形比小的要高出半个头,胖瘦与小的差不多。那人惯使大刀,呃,与小的们使的大刀不太一样,好像是再弯一些,短一些。”

“弯刀?”宋子夜脱口而出。

许二一怔,连忙赞同道,“对对对!就是弯刀。那人的手臂看起来就是孔武有力的样子。还有,那人的眉毛生得很浓,很黑,一看就很吓人的那一种。”

“嗯,这也算是一种特征。”

李倾月伸手在一旁的小几上点了点,然后看向了阿布,“人呢?”

“回主子,已经差人去拿那个高大麻子了。只是,那名黑衣人要找起来,似乎是有些麻烦。”

“再麻烦也要找出来。本座还就不信了,会凭白无故地冒出一个人来专门冲着这五百两银子来的。”

阿布的眼神一动,“主子的意思是说,只要找到了高大麻子,能套出那背后的金主,也便找到那名高手了?”

“跟了本座这么久,总算也长了些脑子了。”

阿布的耳朵根儿有些泛红,眼神闪了闪,再往一侧一站,俨然一个好护卫的形象。

“将人带下去,本座不放心高大麻子,阿布你亲自去一趟,将人直接带到司礼监,本座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是,主子。”

刘常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基本上也就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

仔细想想,合着今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了!

对于今日的审案,压根儿就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刘常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好在今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几名人犯身上,就算是没了这几名人犯,所有人的视线也都锁在了岳倾的身上。

“刘大人,至于那三人,就归您处置吧。若是到了本座手里,只怕又有人要说动用私刑了。”

李倾月笑着说了一声,眼神却根本不肯往宋华青和宋子桓的方向扫。

“其实,要严格说起来,这三人到了本座的手上,也定然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本座的性子虽然是阴狠了些,名声也不怎么样,可是本座做事亦有自己的底限。本座最见不得的,便是那起子吃里扒外的东西!”

李倾月骂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想着的却是宋华青。

当年如果不是这个浑蛋吃里扒外,一方面享用着国公府的资源,一方面又为自己的小利小惠而铺路,那么当年惨事,或许还会有挽救的余地。

当然,在场听这话的人,也都是各怀心思。

宋华生若有所思地看了这个庶弟一眼,却没有再说别的,好言恭送了岳倾离开。

半个时辰之后,国公府一家人都聚到了老太爷这里。

老太爷已经完全地清醒了,身体上的痛楚,时刻在提醒着他,昨天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个岳倾,果然是令人刮目相看,不过是才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拿到了两个凶手,还捉到了咱们府上的内奸。”

老太爷说完,脸上已是疼地有了汗珠子。

梁氏连忙扶了,又小心地喂他喝了两口茶,这才自责道,“都是儿媳妇治家不严。”

“算了,也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到,一个在浣洗房的婆子,竟然也会起了这等险恶的心思?今日被那岳倾教训了一顿,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宋华生说完,转头看向了宋子夜,“你回头去备些薄礼给长生殿送去。对了,你还是先打听一下她的喜好再说吧。免得送的东西再不如他的意了。”

“是,父亲。”

“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让老大陪着我坐一会儿就成。”

众人一一告退,宋华生留下来陪老太爷坐着,梁氏又给端来了一盏燕窝,这才退下。

“华生呀,你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软了些。当年你媳妇儿嫁给你的时候,性子原本也是有几分的棱角的,可是这几年,也都被你给传染地没了脾气。”

“父亲,您还是先歇歇吧,少说话,多躺着,这样对您的身体好。”宋华生看着老太爷疼地脸色苍白,有些不忍心。

“我没事。咱们国公府,也该好好整治一番了。前院儿的事情,交给子夜去处理。后院儿,你也不要插手。至于你媳妇儿要如何整治二房那边儿,你也不要过问。”

宋华生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点点头,“是,父亲。儿子记下了。”

宋子夜回到自己院子之后,左思右想,还是去了雪苑。

今日他们都在前头听案子的时候,这里一直都是绿妩所假扮的李倾月在服侍着,宋子夜想起岳倾是她的人,自然还是去问问她的意思为妙。

谁知到了院子门口,就被拦住了。

“世子,公主交待了,岳大总管那里,您只需要意思一下就成了。多半也是为了做给别人看。其实,这本就是他当做之事,无需这般外道的。”

听了绿袖的话,宋子夜这心情就更为激动了,真是恨不能立马就冲进去问妹妹一声,她到底是从哪儿寻了这么一个宝贝岳倾?

当然,有绿袖拦着,他自然是进不去的。

“好,我知道了。你去照顾妹妹吧,我回去想想,反正那礼物也是要明日才送的。”

长生殿。

此时,天色已渐渐地暗了下来,长生殿内,也开始掌了灯。

“回主子,那高大麻子已经被押到了司礼监。他的身手倒还不错,手底下又养了几个人,被咱们的人给追出了一里多地,才带回来的。”

“嗯,底下的人都处理干净了?”

“主子放心,全都打扫干净了。总共八名凶犯,大理寺里关了两名,还有五个都被带到了司礼监。”

“很好,先不用理会那个高大麻子。把他们五个关在一处,让高大麻子亲眼看着其它四个人是如何受刑,又是如何地生不如死的。”

“是,主子。属下即刻去办。”

李倾月对于这位高大麻子还是不怎么当回事儿的,主要是从阿布的手上拿到了关于此人的一些生平事迹,活脱脱地就是一无赖加地痞加流氓!

果然,不消两刻钟,阿布就回来了。

“那高大麻子招了?”

“回主子,他说那名黑衣人,他也不认得,至于给他银钱的人,也都是包裹地很是严实,所以他也没有瞧清楚长什么模样儿。”

李倾月的眼睛一眯,“哼!还真是狡诈。”

“主子认为他在说谎?”

“他当初选在了附近做逃生路线,一方面是因为其中许二就住在那里,那里原本就是他自己的家,自然不会令人生疑,二来,也是因为他事先做了周密的计划。而高大麻子那样的人,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阿布的脸色也跟着寒了寒。

“走,本座与那位高大麻子好好聊聊。”

阿布打了个激灵,怎么就感觉有点儿冷呢?

李倾月看到高大麻子的时候,真觉得有些失望,他身上的伤不多,显然是受刑没有几下,便招了。可是显然,此人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里所迸发出的光茫,狡诈非常。

“你就是高胜?”李倾月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人,语气有些不屑。

高胜的一双小三角眼,此时却是开始飞快地转动着。

这位爷的本事,他还是听说过的。

若是与其对着干,那自己是绝对吃不了好果子的。

“大人饶命!小的真的不曾看到那人的真容,还请大人明查。”

“许二住的地方,是他自己的宅子?”李倾月不提那个,反倒是问起了一些不相干的事。

“这,回大人的话,好像是他自己的宅子。”

“哦,那这个许二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

“听说之前在外地待了几年,具体是做什么的,小的并不知情。回来后,时常与小的一起去赌坊,日子久了,也便混熟了。”

“所以你们便勾结在了一起,打起了老国公爷的主意?”

终于扯上了正题。

高胜不敢大意,“回大人,小的也是受人蒙蔽呀。”

“嗯,你之前从他的手上也拿了不少的银子吧?”

高胜尴尬地撇了撇嘴,没敢出声儿。

一旁的一位内侍递过来一沓子东西,李倾月接过来,直接就砸向了高胜的脑袋!

“你别告诉我你欠了这么多的银子,是你自己又赌赢了还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