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胆欲裂之下,回转身形,就往密林里疾奔。

汪子腾二人也不屑搭理他,兀自站在扶疏身后。

“想跑,没那么容易——”莫望等一众侍卫却是冷笑一声,就要从四面堵截过来。

眼看四面都有齐灏的侍卫,张宽正自惶急无措,左侧却忽然传来一个虚弱的男子声音:

“是,贤王殿下吗?”

张宽闻声转头,神情顿时喜悦至极,身子往左一旋,一下飞扑到来人身旁,先一脚踹翻男子身旁的女子,然后横剑夹在男子脖颈上:

“贤王,快让你的人退后,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第119章 救命恩人

“秦筝?”齐灏眉头倏地抽紧,神情中是难以掩饰的讶异之色。

篝火的映照下,被蒙面人挟持着衣衫破烂、面色蜡黄,瞧着似是虚弱的连站都站不稳的人,可不正是镇国公秦筝?至于他旁边的女子,也是满脸灰尘,根本辨不出本来模样。

扶疏的眼睛却是一下落在秦筝的肩头——许是蒙面人用的力气大了些,秦筝的肩上正有殷红的血色渗出,很快濡湿了肩头。

明显看出对方的忌惮,张宽重重的喘了口粗气,神情狰狞道:“你们让开,待我脱险后,自会把此人还给你们,否则——”

自己瞧得不错的话,那些让人恐怖的老东西并不是隶属齐灏,而且好像自恃身份,并不屑和小辈们动手,只要齐灏答应了,那些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的老东西们应该也不会节外生枝,脱身应该还是大有希望的——

毕竟,秦筝可是威名赫赫的镇国公,论辈分,连齐灏都要叫一声“表叔”的,自己可不信,齐灏会为了自己这条贱命甘愿折损一个国公!

手微一用力,便有血珠顺着锋利的剑刃快速涌出。

这些混账!

齐灏不过蹙了一下眉头,旁边的扶疏瞳孔却是倏地一下睁大——对秦筝失望是一回事,可亲眼见到别人伤害秦筝又是另一回事!

再怎么说,秦筝可是自己一手照料着长大的!上一世,自己对秦筝那个小胖子真是宠的紧!现在想想,虽然自己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可照料秦筝的时候,怕是比起他亲生的老子娘也差不了多少。

这也是当初知道秦筝竟是和姬岚等人交好时,扶疏尤其失望难过的原因!只是扶疏骨子里生就的护短特点却注定了即便到现在,潜意识里也无法接受有任何人伤害自己重视的人——即便,是曾经重视的人,甚至已经决定了这辈子不和秦筝再有任何交集。

“子腾——”木开鸿距离扶疏最近,明显察觉出扶疏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头——即便是以齐灏贤王之尊,会首也没有表现出多重视的样子,偏是眼前这个被挟持的男子,竟是甫一出现,就引得会首又是瞪眼又是握拳,特别是看到男子流血,会首更是一副恨不得马上飞奔过去的模样。

竟然是会首大人的熟人,还是,会首很在意的熟人吗?

再仔细一瞧,秦筝这会儿虽是狼狈至极,却仍是掩不住一身清贵的气质,及还算俊秀的一张脸,虽然比不上楚雁南的俊美逼人,却自有清雅之处——

嗯,救下来,让那楚雁南有点危机感也不错,毕竟,那位楚小将军虽然也算会首良配,却总觉得太傲气了些!这世间事物,总是有人争抢才更珍贵!

和汪子腾对视一眼,两人都迅疾了悟——

长到这么大年纪了,总觉得很多事情太过无聊,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可爱的不得了的小不点儿会首,连带着这帮老家伙都有返老还童之感。

齐灏叹了口气,看对方笃定的样子,怕是留在场上的这些死尸,不会留下一条线索,想要确知暗杀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张显,希望全在这唯一活着的蒙面人身上。只是秦筝好歹也是国家大员,自己再怎么说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他当着自己的面被杀死。

哼了一声冷冷道:“好,本王答应——”

张宽瞬时大喜——自己赌对了,等待会儿脱离险境,须得赶紧进连州城让主子小心防备,哪知脸上的笑容尚未完全漾开,面门前就忽然一寒。

那种气息实在太恐怖了,张宽浑身的寒毛一下竖了起来,只觉一种死亡的气息一下从心底泛起,失魂落魄之下,下意识的抬手就去挡,瞬间就将飞至眼前的事物劈成两半——

却是一截小小的树枝。

只是让张宽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那树枝被劈断以后,竟是倏忽由横向变成了竖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倏地插入张宽的两只眼睛之中!

“啊——”张宽以手掩住双目,惨嚎简直不似人声。

陡一脱困的秦筝顿时脱力,仰面朝天就朝丛生的灌木丛摔了过去,还未挨到灌木丛的边,已经被一个飞扑而至的人影一下扣住腰带,身形顿时凌空飞起。下一刻被人轻轻放下,正对上扶疏来不及收回的溢满关心的眸子。

“扶疏——”秦筝神情顿时有些恍惚。

扶疏却是尴尬至极——真搞不懂汪子腾想什么呢,明明被威胁的是齐灏,怎么说也应该把秦筝交给齐灏不是,怎么巴巴的送到了自己面前。

殊不知这会儿最感到冤枉的却是张宽——

尼玛,有这么坑爹的吗,明明之前要杀贤王,这些老东西都没多大反应,怎么随手架来一个秦筝,对方竟然出动了两个老妖怪来对付自己。

“许久不见,倒不知扶疏姑娘和贤王殿下如此交好了。”瞧见齐灏似是对扶疏很在意的样子,秦筝强压下一股突然溢满心头的酸楚,礼貌性的问了句,语气却明显有些冷淡——也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眼前扶疏和齐灏并肩站在一起的情景竟是刺眼至极,心烦意乱之下,只觉一阵头晕,双腿也跟着一软,竟是朝着扶疏的方向栽倒。

扶疏却是恼火于他方才眼神中的其他意思,赌气往旁边闪躲,待意识到不对时却已经晚了,秦筝竟是一头栽倒在地,正好趴伏在扶疏脚下。

“阿筝——“扶疏愣了一下,忙要伸手去扶。

斜刺里一个女子却一下扑了过来,挡开扶疏的同时,用尽全力扶起秦筝,神情惶急:

“公爷,公爷,你怎么样了?”

又抬起头狠狠的瞪了扶疏一眼,又急又气道:

“陆扶疏,你没瞧见公爷受了伤吗?怎么竟敢如此?”

却被脸色苍白的秦筝喝住:

“静芬,不许无礼。”一语甫毕,头无力的倚在董静芬的怀里。

静芬?扶疏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虽然女子满脸污浊,却还能依稀辨认出,可不正是董静芬?!瞧着两人相偎相依的情形,扶疏愈发觉得烦躁。

眼中的关切倏地褪去,扶疏深深瞧了秦筝一眼,竟是不发一言,转身往帐篷里而去。

这,这算怎么回事?木开鸿和汪子腾顿时面面相觑,转而恶狠狠的瞧着秦筝和董静芬两个——奶奶的,本想着救回个小白脸好让会首多些选择的余地,现在倒好,这小白脸竟然还自己带着的有女人!

简直是十恶不赦。

亏自己两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为了救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而一起出手斗一个小毛贼,做出这么跌份的事,本来想要让会首开心的,结果却适得其反,明显让会首伤心了,还有比这更让人窝火的事吗!

“两位长老——”明显看出两人情绪不对,齐灏吓了一跳——虽然接触不多,却早已领略了天乔寨这帮老家伙们匪夷所思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虽然也看出扶疏和秦筝之间好像有什么自己不明白的东西,却也不好眼睁睁的瞧着对方就这么出手当着自己的面杀人。却也明白自己贤王的威严怕是在这些人面前毫无用处,忙给莫望使眼色,示意他有什么不对怎么也要救下秦筝才是。

对上两人身上刻意散发出的威压,秦筝早软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董静芬则更惨,直接哆嗦成一团,眼泪与鼻涕齐飞…

千钧一发之时,扶疏的声音在帐篷里响起:“木长老,汪长老——”

两人站住脚,狠狠的瞪了已然软瘫地上的秦筝和董静芬,满意的看到两人身体又开始簌簌发抖,这才转身往帐篷里而去。

秦筝哪受过这般侮辱,直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齐灏也不理他,只吩咐莫望帮他看看伤处——

一个公爷,自己也并未放在眼里,特别是扶疏转身回帐篷时,那刻意挺立着的傲然脊背,让齐灏不自主有些心疼——而自己猜的不错的话,虽然想不通为什么,可秦筝,好像确实让扶疏伤心了…

莫望毕竟不是大夫,下手就未免重了些,秦筝最是怕痛,一时竟是不住抽气。一旁的董静芬有些不忍,小声道:

“王爷,能不能叫那位医术高超的老大夫——”

一语未必,却被秦筝狠狠的瞪了一眼:

“闭嘴。还不快和王爷赔罪!若非王爷出手相救,你我二人这会儿焉有命在!”一面又转向齐灏连连告罪,“王爷莫怪,这女子是小门小户人家,不懂礼仪,还请王爷恕罪才是。”

不管是不是真有那么一个“神乎其技”的老大夫在,可既然齐灏派了莫望来帮自己疗伤,都不应该再开口询问。

董静芬吓了一跳,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

齐灏也不理她——方才这女子竟敢直斥扶疏,已然让齐灏很是不悦,现在又说出这般唐突的话来——

若非扶疏,他们主仆二人又如何能得以逃生?不说拜谢救命之恩,竟然开口就横加指责!

而这秦筝也是昏了头了,竟到了这会儿,还要维护。当即凉凉道:

“楚公却是谢错了人。一则你们主仆的命,全赖扶疏小姐之力,却没有本王半分功劳;二则,确然有一位医术高超的老大夫,那人叫赵老乔,想必楚公也是听说过的?”

“什么叫‘全赖扶疏小姐之力’?”秦筝明显有些没听懂,神情惶惑至极,“还有赵老乔,王爷遇见了他吗?”旋即苦笑,“是了,他那般古怪性子的人,怎么可能任人使唤?”

顿时明白齐灏为何让莫望帮自己疗伤,以赵老乔的古怪脾性,救人全凭个人喜好,怕是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指使的了他!

只是,齐灏说的是扶疏救了自己,又是何意?

“那两个出手救你的老者,是扶疏小姐的手下。”看穿了秦筝的心思,齐灏悠悠道,“便是赵老乔,怕也只肯听扶疏小姐一人的话。”

董静芬倏地抬头,神情中全是不可置信——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虽是颠沛流离四处逃亡,好歹却邂逅了秦筝,又和他相依为命了这几日,还以为从此就有了靠山,却再没料到,陆扶疏的际遇却是更离奇,竟不但和贤王殿下相交,更受了那么一帮连皇室都不放在眼里的厉害手下…

这一刻董静芬终于无比清醒的认识到,自己这辈子,都无法站在和陆扶疏一样的高度了…

第120章 心虚

秦筝神情黯然之余,还夹杂有些羞愧之色。

别说齐灏没想到,就是秦筝自己也没料到,张显会对自己下此毒手。说句不好听的话,秦筝和张显严格说来,都是三皇子齐昱一派的人。

因齐灏从未明确表示过支持那位皇子,各位皇子的拥护者均是对齐灏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却不料,今儿个竟是差点儿死在“自己人”张显手里,若非遇见齐灏,这种惶惶若丧家之犬的日子还不知要过多久——

毕竟,张显现在可是大权在握,自己若是贸贸然露面,怕是会重蹈死地。

“张显对你出手?”齐灏一愣,因为过于愤怒,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杀了镇军将军钟勇?”

这也实在太骇人听闻了吧?张显可是国公,先祖更是从龙重臣,子孙后人世受国恩,这样的人家,本应一心报国虽万死而不辞,张显倒好,竟为了一己之私利对同僚下此毒手!

先是格杀钟勇,再追杀秦筝,然后又拒自己和陆天麟于连州城外…

咬牙咯咯笑道:“我大齐米粟俸禄,竟是养了这么一条心肠烂透了的大国蠹吗!即便是豺狼禽兽,也断不会做出此等猪狗不如之事!如此误国误民,便是凌迟也不足以赎其罪愆!”

秦筝抿了下嘴唇,摇曳的灯光下,俊秀的面容疲惫之余更透出些迷茫——张显也好,郑国栋也罢,还有今日的神农山庄,如今瞧着,竟似都是心术不正之辈,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竟是和这些人站在一起?

眼前倏忽闪现出上一世姬扶疏如光风霁月般的磊落风姿,那时自己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被家族放弃的庶子罢了,扶疏却从未因自己的尴尬身份而对自己有一点点轻贱,反而是关怀备至,现在还能忆起,那时扶疏最爱叮嘱自己的话就是“男子汉大丈夫最要紧的是无愧于心,人生在世,快乐足矣”…

再对比从扶疏离世后自己的诸般言行,只觉血气上涌,心口一阵绞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忙以手帕掩住,却仍有红色在帕上晕染开来。

秦筝呆呆的瞧着手中的帕子,一时竟有些万念俱灰之感——

从前身为被家族放逐的弃子时,自己的生活却是因扶疏而充满光明和希望,反观现在,纵然身为高高在上的秦家家主,却是日日空虚,一夜夜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眼前这一切,即便是金玉满堂,却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本以为自己功成名就,即便到了地下,也一定可以让扶疏引以为傲,要是让扶疏知道自己现在这般不堪…

齐灏也注意到了秦筝不同往日的寂然,眉头蹙了一下:

“镇国公可还有其他不适?且在此间营帐里安歇。”

倒是有心让扶疏派赵老乔帮秦筝把一下脉,只是以扶疏现在的特殊身份,自己却是不好随意指使,还是让人询问一下更加妥当。

待掀开帐篷,正好瞧见扶疏正坐在篝火旁,正双手抱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对着一个咕嘟嘟冒着香气的瓦罐发呆。

愣了一下,负手走过去,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扶疏,你熬得这是什么好东西?可真香啊,我正好饿了——”

“饿了让莫望帮你做。”扶疏懒懒的添了根柴火,头都没抬。

“这么多你也吃不完吧?”齐灏摸了摸鼻子,顿时有些无奈,这小丫头,还真是不给自己面子。明明自己走到哪里,即便是在伯父的皇宫内院,都是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到了小丫头这里,生生被剥夺了身份中一切光鲜耀眼之处。

而奇异的是,这种平和的态度却让齐灏舒坦的紧,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特别是看到那样一张俏丽的小脸,却偏要做出和年纪不相符的老成持重而又心事重重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违和之余,偏又可爱的紧,只想在那小脑袋上摸一下。

这样想着,齐灏竟也这么做了。

——呜,小丫头的头发真的好软…

脸上刚浮现出一丝陶醉的神情,扶疏头一偏,而同一时间,一只大手忽然斜刺里伸出,一把钳住齐灏的手腕,那人力气太大了,齐灏疼的一阵呲牙咧嘴,忙偏头看向来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是脸色仍是有些苍白的陆天麟,又是哪个?

只是瞧着自己时那一脸嫌弃的神情,怎么倒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忙用力甩开陆天麟的钳制,声音明显有些恼羞成怒:“陆帅刚才不是还半死不活吗,这会儿倒是生龙活虎一般了!”

语气恚怒之余,又隐隐有些关切。

陆天麟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到现在,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贤王了,明明不论什么时候遇见,这人都是一副看自己不顺眼至极的模样,偏是昨儿个,竟只身冲入万军阵中,拼死救了自己出来。

陆天麟也是个豁达的人,苦思良久,想不通索性就丢开到一边了。帐篷里又实在气闷,索性出来走走,哪知一眼瞧见齐灏去摸扶疏头发的情景,当下就觉得齐灏伸出的那只手真是刺目至极,竟是来不及细想,伸手就握住甩到了一边。

“陆帅——”扶疏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心里更是郁卒无比——这齐灏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瞧瞧方才瞧自己那眼神儿,还有摸自己头发的动作,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小孩一般,却不想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当他的阿姨都绰绰有余了!

倒好,那么丢脸的一幕还被陆帅瞧见了,心里不定会怎么想呢。

这般想着,用力瞪了齐灏一眼,腮帮子也鼓了起来——

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陆天麟,明明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却止不住的担心对方会误会自己,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全心全意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长辈看的孩子,却冷不丁被人揭破调皮捣蛋的真面目…

——咦,这般扁着嘴的模样可比方才一本正经的样子好玩多了——齐灏如是想。

——哎呀,小扶疏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怎么就那么可爱啊!陆天麟只觉心好像被一只手给抓着,来回揉搓,直到整颗心都因为扶疏而柔软了下来——只要能让丫头不再撅嘴笑一下,让自己做什么都愿意啊。

也就愈发觉得齐灏一直饶有兴趣盯着扶疏看的模样实在太让人闹心不已,半晌终于绷了脸道:

“殿下也有伤在身,还是早些回去安睡才好。”

又转向扶疏,竟是瞬间转为再和蔼不过的神情:

“天这么晚了,扶疏也快些回去休息吧,要是睡不好了,明天说不好就有黑眼圈了,到时候可就不漂亮了——”

那副喋喋不休的模样,瞧得齐灏目瞪口呆!

现在才知道,原来陆天麟还有这般变脸的功夫——瞧着自己时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反观对着扶疏时,就满脸堆笑,温和的不得了!瞧那委曲求全的模样,哪还有一点儿铁血大帅的威风?

哎呦嘿,陆天麟,你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人家爹了?

“嗯。”扶疏点头,看火上的粥也好了,忙要伸手去摘,却被陆天麟拦住,“小心烫到。”

竟是抢先一步单手拎了下来,又偏过头来问扶疏:

“你的帐篷在那里,我帮你送过去。”

“不用,”扶疏忙摇头,又示意陆天麟把瓦罐放下,笑眯眯道,“这粥不是我要喝的,里面放了好多对伤口有帮助的药物,元帅受了伤,喝这个最好了——”

陆天麟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几十处,瞧着实在太过触目惊心,扶疏回帐篷里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跑去找赵老乔要了个药膳的方子,又找木开鸿取了些上好的药材——

里面的药物可全是木开鸿的“私货”,听赵老乔的意思,多喝几顿这样的粥,比什么药都好。

“咳咳——”齐灏终于忍不住用力咳嗽了两声,瞧着扶疏的眼神充满控诉——

你面前的伤患可不止一个,我也算好不好!

至于旁边的陆天麟,早乐的合不拢嘴,笑的见牙不见眼。看的齐灏愈发郁闷。

扶疏也不理他,自顾自转身取了碗过来——好在是拿了两只碗,不然齐灏真觉得自己要泪奔了。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不忿,本想有骨气些转身就走,可转念一想,自己要真走了,小丫头怕是才不会在意呢,反倒是便宜了陆天麟。

这样一想,又反身回来,闷头坐下,接过扶疏递过来的粥,只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

咦,这粥的味儿道好像真的很美味啊!倏忽想到扶疏手里的好东西好似多得紧,这里面也绝对都是好料。竟是三下五除二就喝了下去,待手里的碗见了底,再去瞧陆天麟,一大碗粥,竟不过去了一小半罢了,便是神情有些不辨悲喜,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粥不合口味儿?”扶疏也发现陆天麟有些不对,忙问道。

“不是。”陆天麟又小小的抿了一口,神情中愈发怅惘,“很好吃。”

好吃的自己都不舍得一下喝光了——

“没想到扶疏年龄这么小,就能熬出这么好吃的粥来。”

“那是——”扶疏神情有些得意,“多少年的功夫了——”

说完却又有些黯然,其实自己擅长的饭食不多——不管是上辈子身为神农山庄的少主,还是这辈子做这个平凡的小农家女,自己于厨艺上都不精通。

上辈子吧,实在是太忙了,鲜少有机会下厨,至于这一辈子,家里那点儿东西,真是禁不住自己这样折腾啊,继母因为自己进了一回厨房却浪费了一家人将近半个月的口粮,吓得再也不敢让自己往厨房靠近。

至于这熬粥的手艺,倒泰半是因为秦筝的缘故才练出来的。而现在,自己上一辈子精心养育的“弟弟”却和自己形如陌路,甚至自己潜意识里,不得不防着他…

陆天麟却是心里一紧——多少年的功夫了,可扶疏的样子,也就不过十岁吧,竟然就做了很多年吗?那不是说,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操劳?

竟是说不出的心痛,半晌抬手拍了拍扶疏的头:

“好孩子,以后想吃什么,告诉义父——”

自己有必要回去重新查一下,即便最后确定扶疏不是自己的女儿,也要拿来当闺女护着,绝不叫她再受一丝一毫的苦。

齐灏正好咽下最后一口粥,闻言顿时剧烈的呛咳起来,手指指着陆天麟:

“陆,陆帅,你说什么?什么义父不义父的?”

“不是吗?”陆天麟瞧着扶疏的神情却是愈发慈爱,“之前我可是清清楚楚听见扶疏叫我爹的。”说着意有所指的瞧了一眼齐灏。

“你——”齐灏心里顿时没来由的一慌,下意识的想起陆天麟生死一线时,自己曾说过会告诉他另一只玉佩的下落,原本是自己情急之下,才会口不择言,后来又想着这人当时昏迷不醒,应该不会听见的,却没想到连扶疏叫过他“爹”都清楚,陆天麟,不会察觉到什么吧?

第121章 各人心思

一直到回至帐篷里,扶疏还有些不在状态,待惊觉不对,忙回头看去,陆天麟正站在帐篷外笑着冲自己摆手:

“丫头,乖乖睡觉。”

扶疏愣了一下,忙点头答应,那副乖巧的模样引得齐灏又是一阵郁卒——真是有够让人恼火的,明明自己比陆天麟更早认识小丫头好不好?也不知那陆天麟用了什么手段,竟使得小丫头和他是一国的了,自己倒完完全全被忽略了。从相识到现在,丫头在自己面前何曾有过这么柔顺的一面?

瞧着扶疏进了帐篷,齐灏不悦的瞪了陆天麟一眼,一拂袖子就要回自己帐篷,走了几步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本是为了秦筝的伤来寻扶疏的,倒好,光顾着和陆天麟怄气了,竟然就把秦筝的事给忘了。

忙又掉头回来,还没靠近呢,眼前突然一暗,却是陆天麟突兀拦在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齐灏几眼:

“时间不早了,贤王还是回去休息的好。”

齐灏惊得直喘粗气,差一点儿就叫起来,缓了半晌才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