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作药费。”欧阳暖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放在桌子上:“够了吧?”

那大夫也见过一些世面.见金簪上镶嵌着一颗蓝宝石.光彩夺目,心知是值钱货.忙叫药童放开了手。

欧阳爵盯着他们道:“我姐姐这簪子先压在你这里.等回头再着人来取.你可不许擅自卖了。”

大夫连忙把誓子棒在手里头.笑道:“好,好,好!”

欧阳暖道:“这簪子上的宝石少说值一百两.你的诊金加上药费也不会超过五两.你还得反过来给我九十五两.但是我们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与巳方便.也不要您九十五两了.给我们九十两就好。”

那大夫无赖道:“我身边没有现成的银子。”

欧阳暖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爵儿.你去找一间当铺先把簪子当了再付诊金好了。”

欧阳爵应声,就要去大夫手里取回簪子.那大夫连忙向那药童使了个眼色.药童从腰包里掏出银子:“就只有五十两.要就要.不要拉倒!”

欧阳暖淡淡道:“爵儿.收起来。”

他们人生地不熟.这簪子上的宝石过于名贵.贸然去找当铺若是遇到行家反而容易露出马脚.不如跟人折换反而方便些。这大夫贪了别人便宜.也不会轻易传播的众人皆知,相对安全些……”

有了银两,他们寻了一州小小的客栈.住了下来。欧阳爵在门口与客栈里的伙计打听了一会儿.回到房间道:“姐姐,他们说今天已经有一拨士兵来搜杳过了.不知道在找什么人。”

欧阳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面的追兵速度不会这么快.除非他们追击的目标另有其人....是太子?还是肖重华?

113 成大业者不拘小节

这间客找很好,为了让病人得到休息,他们要了一间上房。所谓上房,其实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正房是客人住,旁边还有两个房间提供给客人的随从.马房在后院。欧阳暖将正房让给了林元馨,自己和红玉去住偏房,另一间给了欧阳爵和贺兰图。

欧阳爵把马牵过去喂,红玉搀扶着林元馨去休息,欧阳暖招手叫来在院里候着的小厮.礼貌地问:“有煎药的地方吗?”

那个小厮立刻说:“有的,我替小姐煎药吧。”

“不用.我们自己来。”欧阳暖温和地坚持。”你替我把东西拿来就行”。

虽然赶了一夜的路,却丝毫无损欧阳暖美丽的外表,再加上她说话习惯了温言细语,与平日里小厮见过的女子气质迥然有异。此刮.地极为和气地向那个小厮提出请求,小男孩顿时飞红了脸,赶紧答应着,转身跑了。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阅读尽在 。

欧阳暖转身进了房,从茶壶里刷出小厮州沏的热茶,用铜盆里的凉水镇了一会儿,这才端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把贺兰图扶起来,慢慢喂他把茶喝下。

喝了茶,贺兰图此时已经有些清醒,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觉得舒服多了,声音也清晰起来:“谢谢。”

“真正要说谢谢的人是我们才对,若是没有你,我和表姐早已死在奏王手里。”欧阳暖含笑道.她突然觉得,其实贺兰图是什么人都已经不重要了,他肯为一个承诺豁出命去,自然不会是恶人,如今她对他的来历依日好奇;却也不会再去探询,除非他自己想说..”.

这时候,小厮拿着煎药的砂罐回来,红玉椎门进来,小心翼翼地在墙边支起红泥小火炉,便用碎木引燃火,再往里放些小炭块,火焰便熊熊燃烧起来。红玉把药包折开,倒进砂罐,很认真地拿着小碗,放了水进去;然后就守在旁边等着。

午后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此剂已经雨过天晴,站在窗户边就能够看到湛蓝的天空,一丝丝白云悠闲地飘浮着,刚刚发生过的那些凶险仿佛是一场噩梦.早已消失无踪。

欧阳暖坐在窗前,闻着从砂罐里飘出的药味,不由得又想起了在京都的生活。如今,时移事易,当中发生过那么多的事,荣华富贵在她心里却淡得很了,仿佛天上的流云,渐渐的就四散开去,消失不见,只是她仍日担忧还在京都的亲人的安危.外祖母,大公主,大舅母和表哥他们……秦王谋反,大公主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一旦两方对敌,大公主一定会有危险……”

过了好一会儿,红玉说药好了,欧阳暖才回过神来;两人努力把贺兰图扶起来,喂他把药喝了。贺兰图侍着床边,闻着从欧阳暖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心里反刮有些暖融融的。他本没想到,欧阳暖这样的贵族千金,也可能行尊降贵来照顾别人。看着窗外斜斜射进来的阳光,他忽然惊觉,便道:“你们中午还没吃饭吧,赶紧去吃,不必管我。”

“没关系。”这种时候顾不得男女大防,欧阳暖也没有故作姿态,伸出手探了探他头上的温度,觉得依然滚烫,便很担心。”你这伤这样严重,怎么能瞒着我们呢?”

贺兰图失笑:“我没瞒你们,原以为是不打紧的。”

“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会不打紧?”欧阳暖也笑了,便将他放下去躺着.温柔地说。”我叫他们替你熬点粥来,你也要吃些东西。”

“好。”贺兰图点点头,有别人照顾,这种感觉真舒服,他暂时可以放下责任.不用再为自己和别人操心了。肖重华说的没有错,任何人和欧阳暖相处都会很喜欢她,因为你没办法讨厌一个体贴温柔、处处为人着想的女子,这样的心情,仿佛与认识多年的好友相处,温和而自然。

贺兰图睡着的时候,欧阳暖便去陪伴林元馨,陪着她坐在院子里,看着小鸟在眼前的空地上蹦跳.听着远处乐坊里隐隐传来的乐声,却绝。不提曾经发生过的凶险。林元馨见她面色淡菏,笑容如常.心中却很明白,欧阳暖是在竭力为自己营造一个舒服的休养环境,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太过忧虑。

夜里,欧阳暖突然梦到肖天烨从墙头上跳下来的模样,很神气,很无赖,蛮不讲理却温柔可爱,她竟然觉得,非常的开心。

而后一下子,她就惊醒了。

没有肖天烨,洒在地上的只是外面透进来的光。下午的时候,贺兰图曾经无意中说起,肖天烨坠马受伤的消息。

她再也睡不着了。她难受得,坐也坐不起来。

她能看透人心,一直以此为傲。

可是她看不清自己的。

天色还是黑沉沉的,她静静地从床上起身,轻手轻脚地没有打扰到一旁的榻上已经熟睡的红玉,随手拿起五斗花柜上的外袍,无视于夜里冰冷的空气,打开门扉无声无息地走到院中。庭院的空气弥漫着一股安详宁静的气息,外面的院子里一片雪白。漫天都是柔软的细雪,如梦似幻地包围住她。

欧阳暖微扬起头.感觉那轻轻拂过脸颊的微寒雪花。她淡淡一笑,一整夜,她睡睡醒醒,而如今冰凉的空气沁进她的脑中,她忽然觉得整个人都清明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直是她曾经的梦想,她渴求,平凡而完整却深刻的感情。曾经她渴求,与苏玉楼相守到白头。她爱他,爱到如此的地步,但她从不知道.在苏玉楼的心中.她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犹记在苏家,他拥她入怀,轻声地对她说,”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世幸福。”她倾付所有的情感.等一个地老天荒,此生不渝的承诺。最终他给她的,只有葬身江水的冰冷和绝望。

现在.肖天烨也对她言爱,但她从不知道,他又会如何对待她,在他的心里.她是他想一生相伴的人吗?还是,她不过是他得不到的女子。并不是肖天烨爱她.她就必须要爱他,她并不想如此,但是她的潜意识里,似乎也一直在等待.等待肖天晔看清他心中对她的是情是占有还是爱慕,或者是求而不得的煎熬.也等待自己看清他的心。

但经过昨夜.她比往日更深刻的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鸩沟。原来,不管他如何真心,都抵不过彼此敌对的立场。如肖天烨再强求下去,也许,她终究能和他相守,但她.她会想要一个众叛亲离的结局吗?姻缘天定,月下老人的情簿上.她的名字和某个人缘定注定在同一册;她小指的红线和那人缠结在一起,不管天涯海角,身在何方.她和那人终会相依,反之,即便苦苦盼望.用心追求,到最后;也只是徒增烦扰罢了。

她微微一笑,看着天际。肖天烨,你能明白吗?人是争不过命的。

房间里,欧阳爵奇怪地看着坐在窗。的贺兰图,目光异样:“你在看么?”

“没什么。”贺兰图的视线从院子里收回来,目光微微有些迷茫:“欧阳少爷,你姐姐总是这样笑眯眯的吗?”

“是啊。姐姐最温柔了,从我记事起,她待人都是这般的温柔。”欧阳爵拍了拍枕头又重新躺下。

“可是”....她难道不会哭吗?她总是……这么温柔地笑着,难道她从来不会伤心,不会流泪的吗?”

“啊!”欧阳爵惊讶地看着贺兰图,”听你这么一提,的确是很少呢。姐姐性情恬静温和,又很聪明,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我极少看到她哭呢,就算有不开心的事.她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不对!贺兰图摇了摇头。

欧阳暖绝不是这样的人!她会伤心!会难过!会流泪......只是她的泪流在心里.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别人都以为她很坚强,很乐观,很豁达,而事实上,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藏在心里。贺兰图看了走廊边站着的耿阳暖一眼,她的确很美,然而美丽的却不是她的容貌.而是美在地的幽静自持、凛然不屈、柔情似水.也美在那无人可及的慧黠,如雪中之梅,暗香盈盈。只是,微笑不过是她最柔善的面具,她的确是个温柔的人,却也是个让人惋惜的人!,何苦!这是何苦......为什么总是要把心事掩藏得那么深,为什么总喜欢一个人扛下所有的悲伤,为什么呢.....有些人,即便熟悉了一辈子;却也并不能互相理解,有些人,哪怕只是认识一天,也能有一种老朋友的感觉,现在,他对欧阳暖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这样想着,自己推门走了出去。欧阳爵没有发觉,因为白天太累,他已经累得睡着了。

贺兰图的声音从欧阳暖身后传来:“天寒了,请欧阳小姐回去休息吧。”

欧阳暖没有回头,轻声说道:“你从刚才就在这里吧。”贺兰图惊讶地道:“你早就看见了我?”欧阳暖望着雪花说道:“不,是听见的,这里这么安静,能听到落雪的声音,更何况公子的脚步?只是公子身子并未痊愈,不该出来的。”

贺兰图笑笑,笑容风清霁月:“总是在屋子里躺着.未免太过冷清。欧阳小姐怎么还不安寝?”

欧阳暖看了一眼空中沸沸扬扬的雪花,沉默了片刮,贺兰图顺着她的视线向空中望去.慢慢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太聪明就会受到伤害,太执着的就不能持续长久,欧阳小姐很聪明,会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欧阳暖震惊地看着贺兰图,他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下午我无意说起奏王世子的事,欧阳小姐的面色却变了,在那么凶险的时刻,我都没见到你变过脸色,可见他在你的心里有特殊的地位。””贺兰公子想要说什么?”欧阳暖认真的看着贺兰图。

“欧阳小姐,人生来就失去了一半的心,终其一生,寻寻觅觅,为的是找到我们的另一半心。有人找对了,所以面对这情关,照样理性:有人找了.不知对不对.犹豫绯徊,所以在情关里.失去了往日的滋洒,你虽然没说什么,却为了感情的事情烦恼了,是不是?”

欧阳暖看着对方.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慢慢道:“贺兰公子,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不由自主的就会想到了。”

贺兰图了解地笑笑:“你愈是在意,就愈是不自在。打开心怀,才能过的适意。”

欧阳暖愣了愣,旋即笑了:“贺兰公子是个滞洒的人,可是别人却未必能做到你这样生活。”

贺兰图的笑容更深:“你是大公主的义女,但有些事情你未必知道吧。曾经有一个人无意中见了大公主一眼,从此神魂颠训,不能自拔,隐姓埋名抛弃身份,心甘情愿的去做低三下四之人。当年大公主还没有出嫁的时候;他在公主府做侍卫,给她看家护院。她去了陈家,他便跟着去做侍卫统领。他说他别无他求,只盼早上晚间偷偷见到她一眼,便已心满意足。他怕泄漏了身份;平日一天之中,难得说几句话,大公主更是从不曾留意过他的存在。这许多年之中,两人的交谈最多不过是主子吩咐奴才做事。就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吩咐,他却在公主府呆了二十多年。”

欧阳暖难掩震谅,道:“天下还有这神痴情的人么?”

贺兰图笑了:“我也问过他,他却说人世间的感情最是不能强求;能遇到大公主已经是很幸运的事,并不是非做夫妻不可的。他一生之中,已经看过她许多眼,跟她说过许多话,这已经是天大的福份了。”

欧阳暖被他说笑了,可是他的眼神却很认真,证明这并非是他编造出来的故事,她低声道:“爱一个人自然想要碍到,这样不求回报的人真的存在吗?”

“当然存在,他就是当年被人称为武圣人的郭远通,我们是忘年交。”贺兰图微笑着回答。

“你刚才说侍卫统领?莫非他就是母亲身边的卫玩领?!“欧阳暖很快醒悟过来”,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她高兴,为的是她;不是为你自己。倘若她想跟谁在一起,你就该千方百计的助她完成心愿。就像郭远通对大公主痴情而二十余年心甘情愿做一个仆人,人世间的确可以有这种无私的爱情!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欧阳暖抬起眼睛看着贺兰图,眼睛却流露出一丝困惑:“我不明白。”

贺兰图淡淡道:“世人之所以因为求而不得痛苦;那是因为对喜欢的人有所要求,你希望他会像你对他那样对你。即使你没有,你也不能见到你所喜欢的人把他的爱心、关怀放在其他人身上。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快乐,不是已经足够了?为什么要强求?”

是呀.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快乐,不是已经足够了?为何要强求呢?欧阳暖默然片刻,终究长叹了一口气,世上的事情都是如此,不光是感恃,也包括仇恨。这一生,她最恨的是林氏和欧阳可,她们如今都已经得到了报应,又何必再将仇恨放在心里耿耿于怀?苏玉楼再薄情,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他再也没有伤害到她的力量,她也该将对这个人的怨恨全部丢开了...”.她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看了贺兰图一眼,微微笑了:“贺兰公子说的很对.我相信.总有一天.什么都能放开的。”

世上的事情很奇妙,肖天烨爱欧阳暖,却并不理解地。贺兰图不爱她;却反而能对她产生一种奇妙的理解。

贺兰图回房后,欧阳暖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又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快天亮的时候,红玉出来见着,方”哎哟”了一声,说道:“大小姐,您怎么了,这样的天气里.站在这风头上吹着?”

欧阳暖这才觉得背心里寒嗖嗖的,手足早已冻得冰凉,只说道:“我见漫天的雪花,一时就看住了。”

红玉说:“还是赶紧进屋子暖和一会儿吧。”

欧阳暖点点头,和红玉回到屋里,坐在炭火旁暖了好一阵子,方觉得缓过来。火盆里的炭火燃着,一芒一芒的红星渐渐褪成灰烬。

灯里的油不多了,火焰跳了一跳,红玉棱下发间的簪子拨了拨灯芯,听窗外风声凄冷.那风是越刮越大了。低声道:“小姐,天快亮了,您抓紧时间再歇一会儿.咱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欧阳暖躺回床上,却睡得很不沉稳,半梦半醒之间,那风声犹如在耳畔,呜咽了很久。她第二天起来,便有些精神不振,强打精神吃了早饭。红正.就问:“小姐,您别不是受了风寒吧,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林元馨担忧地望过来。

欧阳暖生怕林元馨担心.赶紧说:“傻丫头,哪里有那样娇贵,过会儿喝碗姜汤,散了寒气就好了。”

不想红玉收拾行李的时候,欧阳暖却发起热来。林元馨见她脸上红彤彤的,走过来握一握她的手,轻呼了一声,说:“怎么这样烫人?我刚才瞧你那脸色就不对,你还不承认,快去躺着歇一歇。”

欧阳暖犹自强撑着说:“表姐不必担心,我没事的。”欧阳爵已经走过来,把她拉起来.说:“姐姐,那些人还没有追来,你就歇一歇罢。”

没有办法,欧阳暖躺回床上,只觉乏到了极处;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人发着热,想要醒来,却睁不开眼睛,只能听晃外间曹曹切切的讲话声。

“大夫,我姐姐怎么样?不过是风寒而已,怎么人突然昏迷不醒了呢?”

大夫的声音很犹豫:“这位小姐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伤?“

欧阳爵和红玉对视一眼,突然想起当初欧阳暖被王妈妈刺伤的事情.不由都变了脸色。”是,只是外伤而已,不过已经全好了。”

“是,那外伤本来未损筋骨,可到底留下了病根,这几日又过于操劳,还加上受了惊吓,郁结甚深,六脉阻滞,气血两亏,再加她的体质一向偏弱,这时便承受不住。白天阳气盛,瞧着尚好,在晚上病情急转直下。现下我也没有把握......”说到后来,他欲言又止。

欧阳爵心知不妙,问道.”她会有生命危险吗?..

大夫低声道:“很难说,我尽力便是。我开上几副药,你们让这位小姐按时服用,不然转成肺疾就危险了。,,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林元馨却已明白,欧阳暖的情况肯定很凶险。她走到床边,凝视着那个依然昏迷不醒的人。欧阳暖颊边隐隐泛出不正常的暗红.呼吸时紧时缓,在此时听着,让人很是揪心。林元馨紧紧握住欧阳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暖儿一直是她心里的支柱,她不能失去这个妹妹......

床上的欧阳暖发出低语:“放开我,放开我!”她双眼紧闭,脸角露出无限痛苦的神情,伸出手想努力地抓住什么,林元馨偈力抓住她的手,”暖儿.你怎么了!”

红玉过来轻声呼唤:“大小姐?大小姐?”

欧阳暖洋身都在颤抖,胸。在剧烈地起伏着,她突然睁开眼睛;像是失去了请醒的神智一般地说道:“州才我看见无边的江水,好冷好冷,满世界都是污浊的血浆和残断的肢仙....好可帆....”红玉安慰她:“没事的,是您在做恶梦呢!”

不;不是噩梦!欧阳暖惊恐地看着所有人;林元馨去拉她的手,她却猛地挥开,躲进被子里,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欧阳暖一直不断的呓语,直到精疲力揭为止,。中一直说着林元馨完全听不懂的话,等地再次安静下来;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红玉忙里忙外,大夫不断针炎,讲药,热敷。不久,客栈按照他们的要求送了两个火盆进来,让屋里更加温暖。

贺兰图走进屋中,他一眼便看见欧阳爵脸色惨白,坐在那里出神j他突然惊觉,这还是个孩子,可是看他拿着刀判保护长姐的样子.贺兰图几乎忘记了这一点,然而今天,这个凌厉的少年却失瑰落魄,仿佛没了主心骨。贺兰图走上去,拍了拍欧阳爵的肩,温和的道:“欧阳少爷.别急,欧阳小姐一定能挺过来。”

欧阳爵抬头看着他,半晌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贺兰图是一个善于劝说的人,他来了片刻,便将林元馨劝回去休息,对着欧阳暖,他又缓缓的道:“欧阳小姐,我相信我说的话你都能够听到,我知道你很累,可是你的亲人都需要你,你不能这么自私,就这么丢开手,一走了之。如果事情还没到绝境,你就在想着放弃,那还怎么让他们坚持下去?”

旁边的欧阳爵呆怔片刻,他低下头去,将脸埋入手掌中.心中如压重石,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欧阳暖在高热中,意识虽然模糊,却依旧听到了贺兰图说的话,她用力捏紧了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贺兰图说得对,爵儿和林元馨都需要她,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也许是大夫开的药方起了作用,也许是欧阳暖自己的意志战胜了虚弱的身休.她奇迹般的好了起来,让林元馨他们一直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只是她这一病,他们足足在小镇上耽搁了三天,这三天足以让京都发生很多变化.....

夜色深沉.阵阵北风凄厉地呜咽着穿过秦王府。世子一回到王府就倒下了.这一次他的旧疾来势汹汹,连恭王都惊动了。

从小将肖天烨带大的崔嬷嬷满脸的忧虑,看着面色惨白躺在床上的肖天桦.劝说道:“世子,您这又是何苦?不管是为了什么,您都可以和嬷嬷说呀!”

肖天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崔嬷嬷越发焦急,就在这时候,秦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满面的寒霜,泰瑭瑭赶紧上前去回报了他世子的情形,秦王脸上露出震怒的表情:“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他快步走到肖天烨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强行将他从床上拉起来,”八年前,有人在你的饭中下毒.你已经快断气了.又自个儿挣扎着从阎王爷那里拣回了一条命。你说你不想死.你是我的儿子.你说要死也得轰轰烈烈!可是今天,你看看你自己,为了一个女人.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崔嬷嬷大惊失色:“王爷!”

秦王指着肖天烨道:“你不肯吃药是吗,好,那就别吃了,给我滚去院子里,好好想请楚了。什么时候你肯放弃那个女人,再来做我的儿子!”

肖天烨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秦王,半句求饶都没有。

这一晚,秦王就在肖天烨的院子里盯着.看他究竟什么时候求饶。到了二更时分,一根红烛燃到尽头,一个丫鬟过来换上一根新的,寒风呼啸着,烛火摇摇晃晃,崔嬷嬷拿起一件袍子轻轻走向大门口秦王爷突然睁开眼睛道:“你干什么去?”

崔嬷嬷一哆嗦,不敢看秦王凌厉的眼睛,小声道:“外而风这么大,还下了雪,殿下身子弱......”

秦王喝道:“不许去!”

崔嬷嬷跪倒央求道:“王爷.世子会冻出病来的!”秦王阴着脸:“我就是要让他冻明白了,不然他醒不过来!”

天快放亮时,肖天烨终于晕倒在院子里,崔嬷嬷赶紧派人去请来了御医,御医为肖天烨诊完脉,脸色凝重地禀报秦王,世子是旧病发作.心脉很弱,情况危急。

崔搪嫉脸色一变,秦王却面沉似水,像是丝毫不为所动。崔嬷嬷着急地问:“严重吗?”御医说:“世子身子一向调理的很好,我开上几副药,只要定时服用,应当......没有大碍。”秦王听见说没有大碍,冷哼一声,快速起身走了。

御医奇怪地看了秦王一眼.提笔开了张方子,交给崔姓姓,崔嬷嬷送走了御医,回头看过药方,就要安排人去抓药,这时候,突然伸出一只手止住了她,把方子要过来,一眼也不看就放在一旁的几上。崔嬷嬷诧异地看着他:“大公子,您要干什么!世子的病耽搁不得!”

肖天德冷冰冰地说道:“这方子救不了他!”从肖天烨生病被软禁开始,肖天德就在暗中高兴,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样的机会,秦王亲手斩断了肖天烨的那些臂膀,将他关在府里,现在是他上位的最好时机!

肖天烨的病越来越重,他剧烈地颤抖着,身体几乎整个蜷缩起来。

崔嬷嬷惊得面如土色,拿起方子就要去抓药,秦王的庶长子肖天德再一次止住了她.要她把药方交给自己。

崔嬷嬷跪倒在地泣道:“大公子,殿下的病不能再耽搁了,我求求您了。”肖天德朝旁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一把从崔嬷嬷手中夺过方子,一下子撕得粉碎.崔嬷嬷绝望地哭号着,跪行到肖天德膝前大声喊道:“大公子,他会死的!”

肖天德沉着脸下令道:“来人,让她安静安静!..立刻便有人要将崔嬷嬷驾出去!

崔嬷嬷绝望地哭泣起来,肖天烨名为世子,然而他这一辈子多不容易啊!秦王树故众多.他的敌人将仇恨都撤到他头上,崔嬷嬷从小照顾他,看到他一直担惊受怕,多少次险些送命;当了世子,侧妃和长兄又一次次打他的主意,巴不得早一点听到他的凶信。如今,他们竟然这样恶毒,趁着他与秦王生出嫌隙的机会生生想要逼死他!

护卫不管不顾上来拉扯她,她焦急的哭声几于响彻整个院落,护卫狞笑一声就要把她拉走,却突然被一柄长刮刺穿了胸膛,双眼幕地睁大,轰然向后倒了下去!肖天德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惊呼道:“天烨,你..

肖天烨面色惨白,牙形摇摇欲坠,眼睛却亮的惊人:“滚出去!”

肖天德一怔,他从小惧怕这个善怒无常的弟弟,更畏惧他的世子身份,

他以为对方必死无疑才会这样做,却没想到他竟然还能站起来.想到这里,他赶紧故作关心地上前去:“天晔,你还好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惨叫一声,捂着右手跌倒在地,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抽搐,护卫们惊慌失捋,他们眼睁睁看着地上那两根被突然斩断的手指,就听见奏王世子冷冰冰地道:“下一次,披削掉的就是你的头颅!“

护卫们不敢置信地看着暴戾的肖天烨,反应过来后赶紧冲过去搀扶肖天德。

正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秦王到!”

秦王走进来的时候,肖天德猛地扑过去,凄厉道;“父王.天烨竟然一一”一旁的护卫看他疼的已经面色涨紫,几乎昏死过去,赶紧将事情说了一遍。

“大胆!”秦王听的双目赤红,暴喝一声,崔嬷嬷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却突然见到秦王猛的上去一脚踢在肖天德的身上,”你是什么东西,敢冒犯世子!”

肖天德原本就是剧痛.这一下整个人晕了过去。

护卫们面面相觑,不是说世子已经失势了吗?怎么秦王竟然还是对他如此维护?

“全都滚出去!”秦王挥手,护卫们吓了一跳,赶紧扶着肖天德离开,崔嬷嬷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看到肖天烨身形摇晃了一下,猛地栽削下去。

秦王看着昏迷中的儿子,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舐犊之情,他走上前去,探探肖天烨的额头,为他掖好被角,一言不发,久久地守在床边。所有的人都不敢言声,默默注视着他。

重新找御医开了药.药煎好了,崔嬷嬷端着药汤,犹犹豫豫地走到床头,秦王伸出手来:“给我。”

崔嬷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说了一句:“把药给我。”

崔嬷嬷才醒过神来,将药碗递到他手上,这位残忍好杀的王爷坐到床沿,轻轻舀起一勺药汤,缓缓送到儿子嘴边。肖天烨已经苏醒,目光却冷冷的。

秦王用柔和的语气对儿子说道:“快趁热喝了吧。”肖天烨张嘴喝下勺中的药汁,崔嬷嬷被泪水模糊了视线,赶紧擦掉眼泪。

秦王叹了口气,道:“不过是一个女人.怎么就值得你这样伤心。”可是一低头看到肖天烨春水般的眸子,似乎与纪忆里的那双眼睛重合到了一起,想到这里,秦王的眼睛闪过一丝淡淡的温情;”你跟你娘的性子一样,从来都是宁折不弯的,认准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父王怎么劝说惩罚都没有用,你不肯吃药无非是想要逼着我放弃追杀永安,好;我答应你,但我只能答应放过她一个人!这已经是我的极限!”

秦王慢慢站起来,看着肖天烨道”,成大业者需不拘小节,你向来是个狠得下心的人,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肖天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他咬紧牙关,冷声道:“我明白了。”

114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一天后.太子府中拨查出上千兵甲武器.御史上奏说太子谋逆.请求皇帝废太子。接着皇帝下旨捉拿太子,然而很快就传来消息,说太子畏罪潜逃。

两天后.圣旨下,废太子。宫中传来消息,说皇帝的病情因此加重。

五天后.皇帝突然驾崩,仅留下一道遗旨.立奏王为新君。

宫中顿时一片凄风苦雨,皇后得知这个消息,如遭雷击,颓然坐到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跪在她面前的秦王捶胸顿足地泣道:“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可真的来了,叫人还是不忍相信。父皇原先身子很好,偏偏这些日子朝廷里事情多,连着不是打仗就是闹灾,接着又是太子谋逆,父皇弹精竭虑连一个囫囵觉都没有睡好过。我真无能,若是能早些为父皇分忧.他也不至于这样就走了。”

皇后强忍悲痛.冷冷看着泰王说道:“陛下身子骨一向健朗,好端端的突然病了不说,连我都不肯见了。现在毫无预习毗驾崩了,我倒想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

徐贵妃压住唇边的一丝冷笑:“皇后娘娘.陛下的病情可是经过太医院会诊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御医,何必为难奏王。”说着.她看着奏王道:“殿下,皇上已经驾崩.哭也无济于事。再说,陛下走了.这么重的一哥挑子落下来.有多少事情等着你这个太子去做呀?你怎么能乱了方寸呢。

皇后冷冷看着这母子俩一唱一和.太子被迫离京,秦王掌控一切,她着实不能在此刻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把张冕和李元叫来。”

张冕和李元分别为中书省的左右承相,正一品大员,又是老臣子,多年来深受皇帝信任绮重.凡是朝中大事,皇帝都会循例问问他们的意见。很快,李元和张冕就一前一后地来了。

秦王让他们二人看过那道遗旨,两个人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皇后问他们怎么看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张冕支支吾吾地不敢说真话,只是说:“陛下驾崩一事.很快就会在臣民中流传开来,到时候只怕会引起动乱,咱们要早些准备应付危局才是。”

徐贵妃微微一笑问:“千头万绪.从哪里入手呢?”。

李元在一旁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是请秦王殿下马上登基!只有这样才能安天下之心。”

皇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看了一眼秦王,又看了一眼成竹在胸的徐贵妃.心中无比痛恨。

张冕当然明白李元的意思,心底却很不赞同.他看了一眼众人的脸色,忙对皇后说道:“娘娘,此事万万不可.虽然在太子府拨出了那些兵甲,可太子却没能出来对质,就这样定下他谋逆的罪名过于武断,难保有人陷害.要是立刻就请泰王登基,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李元截。道:“娘娘,若是太子当真无辜.为何不肯接受调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岂不是坐实了谋逆的罪名!我看不要迟疑了,尽快宣布此事.让秦王登基.以安国人之心吧。”

两个人各执一词,针锦相对.仿佛都在等着皇后的仲裁。皇后看看他们.冷冷说道:“继承大绕乃是国之大事,岂能这么草率!”

李元面露急切地说道:“娘娘!您考虑得太多了.别忘了陛下突然驾崩.稍有不慎国家就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啊!”

皇后却不为所动.态度坚决地说:“不要再说了,一切等陛下大葬之后再说!”

秦王看了皇后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冷笑。

等泰王他们走了,皇后立刻派身边信任的宫女去燕王府和周王府送信。太子不在京都.她只荆下这两个儿子.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们身上!

半夜时分.秦王、晋王、楚王、齐王突然闯进了皇后宫殿,秦王对宫女冷声道:“你去请皇后出来。”

“不用请了!”话音刚落,一身素服、风华雍容的皇后便走了出来。秦王看了宫女一眼.宫女忙施礼退下。

皇后故作镇定,可声音却有些颤抖:“我不曾宣召.你们......半夜到这里来干什么?”

秦王冷冷地:“我们来宣布陛下的遗仓 “

皇后脸色微变.尽管她预感到情况不妙,可是没料到他们这么快就来”逼宫”,根本不管他们的父皇还尸骨未寒。皇后深呼了一口气,稳定住情绪,目光如电.四下一扫,没发现自己的两个儿子,便知道大事不好。她咬咬牙.强自镇定.淡淡地道”什么遗命?”

秦王转头逼视着齐王,齐王只好硬着头皮.欲言又止地上前道:“父皇还有一道密旨。”

皇后转头直视齐王,齐王不敢迎视,不太情愿地道:“请皇后,为他殉葬!”

皇后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身体颤抖腿脚发软.险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可是她不能在这些人面前示弱,只能咬着牙,挺直腰杆.冷冷一笑.缓缓道:“密旨?陛下何时留下的密旨?拿来我看!”

齐王语塞.不知所措。

晋王见状,冷冷道:“是临终遗命.来不及写诏书!”

皇后心中一震.悲愤至极.含泪对着上天喊:“陛下.你看看你这些孝顺的好儿子.他们是怎么逼我的!你看见了吗?”她转头看着秦王.缓缓走近他.压低声音悲愤地问道:“你夺走了太子的位置还不够,还要逼死我?

秦王冷笑:“逼死你?我本不屑要你的命!可你却私自传信给你那两个儿子,你这么做.会激起动乱,老实说,这条死路你是自找的!”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恢复了冷静,鼓起勇气坚定地大声道:“我嫁给你们父皇这么多年,即使你们不说.我也舍不得离开他,原本就想追随他于地下!然而这么多年来,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们.也没有亏待过你们的母亲!可是你们呢.又是如何回报我的!好.很好!我就算死了,也会变成厉鬼.找你们算账!”

齐王闻言身体不禁哆嗦了一下.觉得有阵阵寒气袭来。秦王、晋王、楚王则面无表情地站着。

皇后犹自凄厉地盯着秦王,秦王不示弱地与她对视,气氛剑拔弩张。

突然.他怒声道:“送皇后上路!”

跟在他们身后的侍卫们闻言扑上前去。

齐王正想上前.秦王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逼视着他。齐王无奈,只好退下。从本心来说,皇后一向宽和仁慈,从未为难过他和他的母妃.他并不希望逼死她.然而他却已经上了秦王这条船,再也下不来了......

侍卫们七手八脚地抓住皇后.皇后挣扎哭喊:“放开我!你们这些畜生!”这时.一个侍卫拿着一条白练走来.皇后正在拼命挣扎哭喊.突然.白练迅速套上她细长光滑的脖颈,侍卫猛地使劲翻手将白练搅紧!皇后双眼暴突.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齐王不忍地闭上眼,扭过头去。

秦王很快就把皇帝已经驾崩,皇后悲伤过度、以身相殉的消息散布出去.很快满朝文武都知道了此事。不少趋炎附势之徒以为这是个攀附新君的机会.开始暗中联络,要劝进秦王。仅仅是一天后,上百文武官员集休到秦王府求见秦王,他们说既然圣上已经大行.泰王就应顺天意民心,快些继承大统托起乾坤!

肖天烨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十分的冷淡.他原先也不明白为什么父王准备了这么多年.却迟迟没有动手,反而给了太子逃出京都的机会,现在他才明白,放走太子、诬告谋逆,废太子、立新君.再是文武百官共同拥立他.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这样一来,秦王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而原先本该继承大统的太子却成了谋逆叛逃的废人!名不正则言不顺.一切都在秦王的计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