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又不敢将前世的实情告诉凌昌谨和明慧郡主,他们肯定会以为自己犯了失心疯,不仅不会信自己,还会对自己严守防范。

那可要怎么办才避免这噩运呢?

凌雪珺皱着眉头想了半晌,突然,她眼前一亮,心中便有了主意。她抬起头,对着凌昌谨笑着说道:“既然伯父要出远门了,那雪珺明日便去灵觉寺,为伯父求个平安符。”

凌昌谨望着凌雪珺,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雪珺可真有心。”

凌雪珺微笑不语。

次日,凌雪珺天刚亮便出门去了灵觉寺。

刚进寺门,便看见智明带着几个小师弟在院中打扫。凌雪珺将青芽留在门边,然后快步走到智明跟前,大声唤道:“智明师父。”

智明一怔,抬起头来,看见凌雪珺站在面前,遂又惊又喜:“凌姑娘,你来了?”

“是呀。”凌雪珺微笑着点了点头,“智明师父还在忙呢?”

“快打扫完了。”智明又问道,“凌姑娘今日前来,可是找师父?”

“非也。”凌雪珺望着智明,一脸灿然的笑容,“我今日前来,是来找智明师父你的。”

“找我?”智明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微微一红,结舌道,“凌,凌姑娘找我,可,可是有事?”

凌雪珺左右看了看,见没人靠近,然后将身子微倾,靠近智明耳边说道:“智明师父,你可否帮我私下帮我拿一支下下签的签文出来。”

闻言,智明讶然道:“凌姑娘,你要这下下签的签文作甚?”

凌雪珺面色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恕我不能告诉你。”她抬起头,看智明面色有几分犹豫,又问道,“智明师父,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智明犹豫了片刻,说道:“行倒是行,只是,你不会用这签去害人吧?”

“绝对不会害人!”凌雪珺赶紧说道,“我这是要救人!”

“那好!”智明点了点头,“那我就帮凌姑娘去拿签文。”

凌雪珺大喜道:“多谢智明师父。”

智明叫来一位小弟子,将手中的扫帚递给他,说道:“我带这位女施主去求签,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将院落打扫干净便回去做早课!”

“知道了,师兄。”小弟子接过扫帚,脸上写满了听话两个字。

“凌姑娘,我们走吧。”智明回过身,对着凌雪珺说道。

“好。”凌雪珺点了点头,便与智明一起向大殿走去。

走到大殿门前,智明对着凌雪珺说道:“凌姑娘,你在外稍等,我进去替你拿签文。”

“有劳智明师父。”凌雪珺笑眯眯地看着他。

智明对着她笑了笑,然后便进了殿,没多时,他又返回,手中拿了一张签文。

“这么快?”没想到智明如此顺利地拿到签文,凌雪珺有些讶然。她原以为要费一番周折的。

“我跟师叔说了,凌姑娘拿这签是救人所用,师叔便让我拿了一支出来。”说着,智明将签文递给凌雪珺。

凌雪珺伸手将签文接了过来,笑道:“你师叔可真是好人啊。”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嘛。”智明一脸正色道。

见智明一本正经的模样,凌雪珺扑哧一笑,说道:“知道了,你与师叔都是慈悲的出家人。”

智明摸了摸头,腼腆地笑了起来。

“智明,凌姑娘,你们在此作甚?”

一个男子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凌雪珺与智明闻声转过头去,看见来人,不禁都怔住了。

智明先回过神来,忙笑着迎上前去,说道:“阿骞,今日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大师。”顾骞口中回应着智明,眼睛却紧紧盯着凌雪珺。

上回在南山桃花会一别,已有十余日。今日陡然一见到顾骞,想到桃花会放觞的之事,凌雪珺不禁有些尴尬。

顾骞倒是神态自若,着对凌雪珺说道,“凌姑娘,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我们是不是还有两局棋没下?”

“啊?”凌雪珺一听,不禁一怔。

顾骞望着她笑眯眯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我们便把这剩下的两局棋下了吧。”

旧情

看着顾骞一脸貌似憨厚,实则阴险的笑容,凌雪珺知道,此时再自己否认也无济于事。她冲着他勉强笑了笑,说道:“顾公子也不早些与我约定。我今日还有事,要早些回去呢。不如,我们改日再下吧。”

“下一盘应该用不了多少功夫吧?”顾骞笑着说道,“如今我可难得见得到凌姑娘,既然今日凑巧遇到了,不如就下一局。我想,凌姑娘也不急这一盘棋的功夫吧?”

凌雪珺轻轻咬着唇,正在想该怎么摆脱骞,正在这时,智明在一旁絮絮说道:“哎呀,凌姑娘,你就遂了他的心愿吧。自从上回他输给姑娘后,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想要与你再对弈一番,今日你若不跟他下这盘棋,怕是他又要寝食难安了。”

见智明如此说,凌雪珺也不好再推托,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反正欠了他两盘棋,如果今日自己再赢他一局,输赢便定,也以后见到他再被他催问下棋之事了。

见凌雪珺答应下来,顾骞赶忙说道:“凌姑娘,我们还是去久阳大师的禅房中下棋吧。”

“便依顾公子所言。”凌雪珺笑笑说道。

说罢,三人便一道去了久阳大师的禅房。久阳大师看见顾骞带着凌雪珺一道前来,有些意外,一脸高深地望着顾骞。凌雪珺见状,怕久阳大师误会,忙解释道,二人在殿前偶遇,顾骞邀她对弈一局。

久阳大师一听,十分欢喜,当即叫智明拿来棋盘和棋子摆上,顾骞、凌雪珺各坐一边,自己坐在当中观战。

因为一心想赢了顾骞,将这对弈比试之事彻底结束,凌雪珺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下这棋,每走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的。奈何顾骞心思缜密,行棋滴水不漏,让凌雪珺找不了任何机会。这一局,两人是真正的棋逢对手,一直到棋子铺满了棋盘,都无人认负。最终,久阳大师数子后,两人平局。

凌雪珺听到战平,心一下凉了半截。说好的胜出两场才算赢,这一场下成了平局,今日这盘棋就白下了。顾骞仍然有两局棋的机会可以赢自己。

见凌雪珺眉头微蹙,顾骞抬头问道:“凌姑娘,可要接着再下一局。”

凌雪珺心中不服,本想再与顾骞下一盘,可又怕出来久了,回去不好向明慧郡主交待。于是,她摇了摇头,说:“我此时头晕得很,不想下了。”说罢,她抬头对着久阳大师问道,“大师,此刻什么时辰了?”

久阳大师应道:“已经快到午时了。”

“什么?这么晚了?”凌雪珺惊呼一声,起身走到蒲席边,一边穿鞋,一边说道,“我该回去了,不然郡主该担心了。”

见状,久阳大师忙起身相送:“好,凌姑娘,那余下的棋改日再下!”

顾骞穿好鞋,抬起身来,对着凌雪珺问道:“凌姑娘,要不要在下护送你回府?”

“不用了。”凌雪珺摇了摇头,说道,“从灵觉寺到京城,一路全是官道,路上行人众多,不会有事的。”

顾骞笑了笑,说道:“我反正也要回城,顺路而已。”

“你不是来找久阳大师有事吗?”凌雪珺一脸狐疑地望着他,“现在便要走了?”

“我找大师,就是手痒,想要来与大师下一局棋的。”顾骞呵呵笑道,“方才与姑娘对弈一局,已解了瘾,也该回去了。”

“是啊,凌姑娘,反正你们都要回城里,不如同路。”久阳大师一脸慈爱的微笑,“这样,老僧也放心一些。”

凌雪珺犹豫了片刻,然后点头应道:“好。”反正路上行人那么多,就当他是一个路人。

两人向久阳大师行礼道别,便并肩往寺门外走去。

走在顾骞的身边,凌雪珺感觉颇不自在,也不与他说话,自顾自埋着头往前走着。

“凌姑娘,不知你平日有些什么消谴?”顾骞随意问道。

见顾骞主动与自己说话,不回应他,似乎有些失礼。凌雪珺回过脸,对着他浅然一笑,说道:“也没什么消遣,就是看看书,下下棋,陪着郡主弄弄花草。”

“还有做糕点吧?”顾骞微笑着望着她,“我记得凌姑娘做得糕点很好吃呢,不知道是否还有福气吃到凌姑娘亲手做的糕点。”

呃,这话,听起来就有些暧昧了。

凌雪珺停下头,侧眼瞅着他。只见他望着自己,目色似水,温柔地流涟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忍不住轻轻一跳。前世那心动的感觉再次向她袭来。

她赶紧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脚尖,在心头说道,凌雪珺,你傻过一世,这一世可千万别再傻了,可别再对他温柔的表相所迷惑。他在女人堆里长大,对每个姑娘都是这般温柔模样的。可是你别忘了,他爱的人,叫吴翎,不是你。

看凌雪珺低着头,半晌没有答话,顾骞心头一沉,却又不死心地叫道:“凌姑娘!”

凌雪珺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顾骞说道:“顾公子,女子做的糕点,只能赠与家人。”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顾骞是外人,自然不会再做糕点与他食。听到这话,顾骞噎了一下。半晌,他轻声问道:“若是我们有一天能成为亲人呢?”说完,顾骞只感觉自己心像被人握住一般,紧张得要死。

闻言,凌雪珺一呆,心里像闯进了一只小兔子般,蹦跶厉害。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有意于自己?可是,前世自己百般讨好他,到死他也没有爱上自己。想到前世他红着双眼骂自己是蛇蝎妇人,凌雪珺的鼻尖忍不住一酸。

她强忍着泪水,将头别过去,冷声说道:“顾公子,雪珺虽是小户人家出身,可也是看中名节的。顾公子先前的话,虽是玩笑之语,可若被有心之人听了去,会让雪珺受人非议的,还请顾公子自重。”

听到凌雪珺的话,顾骞脸色一白。第一次没面没皮地向女子示好,没想到却是这般结局。

凌雪珺心里难受得紧,不争气的眼泪还是从眼中滑了出来。怕被顾骞发现,她忙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看在顾骞眼中,却觉得是凌雪珺因先前的话厌恶了自己,不想与自己同路了。他脚下微微一僵,顿了片刻,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凌雪珺趁着顾骞不注意的时候,将颊上的泪水拭去。

此后,两人都未再说话,默然向前走去。

青芽被凌雪珺扔在寺门前,百无聊赖,门前那棵榕树上有多少片树叶都快被她数清了,终于看见凌雪珺出了门来。她激动地跑上前去,叫道:“姑娘,你可出来了。”突然,她看见凌雪珺身后的顾骞,脚下陡然一收。

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公子,居然也在这里?

凌雪珺没发现青芽的眼睛像长了爪子似的盯着顾骞,便对着她吩咐道:“青芽,你叫驭夫把马车驾来,我们这就回去了。”

话说完,半晌没听到反应。

凌雪珺抬起眼来,这才看见青芽一脸呆愣地望着顾骞。她顿时觉得又窘又气,叫道:“青芽!赶快去叫驭夫把车驾来!”

“哦。”青芽这才回过神,见凌雪珺面上隐隐有怒意,她吐了吐舌头,忙跑到茶寮叫驭夫。

待到驭夫驾着马车来到凌雪珺跟前时,顾骞的马也牵了过来。

上车前,凌雪珺回过身,对着顾骞行了一礼,微笑道:“顾公子,就此别过。”

顾骞望着她,说道:“这时候是还别不了吧?这回城的路,我还要陪着你呢。”

凌雪珺咬了咬唇,说道:“那雪珺便先上车了。”

“好。”顾骞说道,“凌姑娘的马车先走,我紧随在后。”

凌雪珺也不与他再多说,转过身,上了马车。

见凌雪珺进了车厢坐定,驭夫问道:“姑娘,可否开行了?”

凌雪珺应道:“走吧!”

“是,姑娘。”驭夫掉转马头,往京城而去。

凌雪珺闭上眼睛,听到窗外马蹄发出“得儿,得儿”之声。她知道,这马蹄声除了自己这马车的,还有顾骞的。

青芽轻轻撩起帷帘,微微探出头去,往后望去。

凌雪珺睁开眼睛,叫道:“青芽,你又在看什么?”

青芽放下帷帘,回过头来,对着凌雪珺笑道:“姑娘,你认识那后面那好看的公子啊?”

凌雪珺顿了顿,说道:“他是大公子和四公子的好友。”

“真的呀!”青芽又惊又喜。

“你高兴什么?”凌雪珺没好气地看着她。

“姑娘,你可以让大公子和四公子帮你牵线啊!”青芽一脸兴奋地说道。

“牵什么线?”凌雪珺瞪了她一眼。

青芽冲凌雪珺眨了眨眼,说道:“姑娘不是来京城说亲的吗?奴婢看,这公子就挺好的!”

凌雪珺一愣,随即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好?”

“长得好看啊!除了这公子,奴婢还没看见过比三公子长得还好看的人呢!”青芽嘿嘿笑道,“奴婢觉得后面那公子与姑娘你挺配的。”

“我们配?”凌雪珺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说道,“顾家门第太高,我哪配得上?何况…”说到这里,凌雪珺突然停下。

“何况什么?”青芽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凌雪珺。

半晌,凌雪珺才叹了一口气,说道:“那顾公子是有心上人的。”此话说出口,凌雪珺的胸口隐隐一痛。为何,隔了一世,想到他与吴翎的种种,心里还是会难受?

“唉!”青芽一脸遗憾地说道,“那可真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我会找个比他好的郎君!”说罢,凌雪珺垂下眼眸,不再与青芽说话。

突然,顾骞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若是我们有一天能成为亲人呢?

不知怎么回事,鼻尖,再一次酸涩起来。

顾骞,前世我们真的成为了亲人,可是,结果却比陌生人还不如,到最后,自己还赔了命。今生的凌雪珺,是一个惜命之人,再也不会成为你与吴翎之间的阻碍了。只是,你与她能否修成正果,便是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不过,今生虽然我不会再喜欢你,但我还是愿意祝你,能与你的心上之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白头偕老。

换人

大将军府在城西,郡主府在城东。

从栖鹤山进城,走的便是西门。因而,一进城,顾骞便要与凌雪珺分道而行了。知道他要离开了,凌雪珺却没有叫驭者停下与他说话道别,而是直接回郡主府去。就这样不告而别,最好。

青芽将头从窗边缩了回来,对着凌雪珺问道:“姑娘,那公子也住在城东吗?”

“不!”凌雪珺摇了摇头,“大将军府就在这城西,他应该要到家了。”

“可奴婢看见他一直跟在我们车后面呢。”青芽说道。

凌雪珺一怔。不是应该早就分路了吗?为何他还跟在后面?她有些不信,怕青芽看错了,便将头凑到窗前,掀起帷帘,向后望去。果然,顾骞还骑着马跟在车后面。

看他的眼神向自己望过来,她赶紧将头缩了回来。回过身,看青芽一脸讶然地望着自己,她笑了笑,说道:“今日书院休沐,他可能要去郡主府找四哥吧。”

“哦。”青芽点了点头。

终于,马车停在了郡主府门前。

凌雪珺下了马车,往后望去,却没有看见顾骞的身影。她不禁一愣。他什么时候又走了?

驭夫看凌雪珺呆呆地站着,望着马车的后面,似在找寻着什么,便开口问道:“姑娘,你可是在找与我们一路回京那位公子?”

凌雪珺回过脸,望着驭夫,问道:“那公子,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公子才走。”驭夫面上是一脸恭敬地笑容,“他看见我们马车到了府门前停下,便掉转马头离开了。”

闻言,凌雪珺微微一怔。他是见自己平安到了郡主府,放心了,这才离开的吗?

“姑娘,我们进屋吧。”青芽上前扶着凌雪珺。

凌雪珺轻轻甩了甩头,不再去想顾骞,与青芽一起进了府去。

凌雪珺没有直接回咏荷院,而是去了明慧郡主的和风院。此时,明慧郡主刚吃过午食,侍女正在服侍她漱口擦手,见凌雪珺进了屋来,明慧郡主笑着问道:“雪珺,怎么回来这么迟?吃过午食没有?”

“还没有呢?”凌雪珺应道。

“那你还不快回屋用饭?”明慧郡主嗔道,“不用一回来便向我请安,先顾着自己的身子。”

“我还不饿。”凌雪珺咬了咬唇,然后抬起头,说道,“郡主,今日雪珺迟归,是有因由的。”

“哦?”明慧郡主一怔,问道,“什么因由?”

凌雪珺装作一脸的犹豫,顿了片刻,说道:“郡主,我今日到灵觉寺去为伯父祈福,求了一支签…”说到这里,她把话停住了。

明慧郡主看凌雪珺面色不太好,忙问道:“那签可是不好?”

“嗯。”凌雪珺从衣袖中将签文拿出来,递给明慧郡主,说道,“郡主,你看看吧。”

明慧郡主接过签文,一边看,一边念道:“狂风骤雨打船篷,溪畔桃花尽落红;惊醒渔翁春梦熟,持篙撑去失西东。”念完之后,她心头一惊,说道,“这签是凶兆?”

“是啊。”凌雪珺抬起眼,一边察看着明慧郡主的神色,一边说道,“雪珺也正是因为这签之事,才迟归的。”

“到底怎么回事?”明慧郡主问道。

凌雪珺缓缓说道:“雪珺抽中这签,看了签文便知不妙,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去找了久阳大师解签,请求大师帮忙化解这场祸事。”

“那久阳大师如何说?”明慧郡主神色急切。

“大师说,这场祸事无法化解,唯一的办法,只能避开。”凌雪珺说道。

“避开?”明慧郡主眼皮的抬了抬,说道,“大师的意思是,让昌谨不去迎接吴王来京?”

“是的。”凌雪珺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