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秦绾一声冷笑,“他是冤家!”

“冤家路窄也是没办法的事。”李暄说着,从外面走进来,明显正好听到最后两句。

“本王妃敬而远之还不行吗?”秦绾叹气。

说笑间,聆风听雨压着洗尽铅华,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长发披散,不见一件首饰的扶桑女王走进来。

“跪下。”聆风一手按在扶桑女王肩膀上,用力一压。

“啊!”扶桑女王本就是个普通女子,又饿得头昏眼花,被她一按,不由自主地就跪下了,而且半身酸麻,想爬也爬不起来。

“哟,真可怜。”秦绾“啧啧”两声,顺手端起整盘玫瑰酥在她眼前一晃,“饿了没有?回答几个问题,这个就是你的。”

“…”扶桑女王咬了咬嘴唇,硬是偏过头去。然而,点心清甜的香味一阵阵飘过来,闻在一个饿了一天的人鼻中,实在是个天大的诱惑,就算她心里不想屈服,肚子却发出“咕噜”的一阵响声。

“你的名字?”秦绾也不管她应不应,径直问道。

“…”扶桑女王脸上露出一丝挣扎,好一会儿,或许也是觉得一个名字不代表什么,很容易就能查到,干脆开口道:“藤原郁江。”

“年龄?”

“二十四。”

“成婚没有?”

“有过,死了。”

“没留下孩子?”

“没有。”

很快的,两人一问一答,说的都是家常琐事,秦绾的声音很平和,藤原郁江也渐渐放松了防备。

秦绾微微勾起了唇角,忽然道:“你在哪里见过冉秋心?”

“南…”藤原郁江刚吐出一个字,后面的话就被吞了回去,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秦绾。

“真乖。”秦绾笑眯眯地把一碟玫瑰酥放在她面前,“奖励。”

☆、第六章 威胁利诱

“好了,说吧,你在哪里见的冉秋心。”秦绾慢条斯理地道。

藤原郁江毕竟经验太浅,被秦绾套出了话头,再一思忖,反正隐藏着也没好处,想了想,干脆抓起面前的玫瑰酥,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秦绾也不管她,等她把一碟子玫瑰酥都吃完了,还让聆风端了杯水给她。

藤原郁江好不容易才舒服了点,跪坐在地上,平顺了呼吸,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道:“罢了,要问什么,你问吧。”

“冉秋心。”秦绾提示道。

“她是我的师姐。”藤原郁江干脆道。

“什么?”秦绾脸上终于露出意外的神色,“你也是智宗弟子?”

“我算什么智宗弟子,不过是学过几日。”藤原郁江一声冷笑,“这样的人在你们中原数不胜数。”

秦绾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从前的智宗如何她不知道,反正自从天机老人继位之后,智宗弟子越来越多,尤其是外门弟子,几乎遍及天下。横竖无名阁只管传承不断绝便好,天机老人要将智宗发扬光大也是他自己的事,墨临渊也不会干涉。

“十年前,我曾化名江玉前往中原学艺,机缘巧合之下,那个教导我的私塾先生竟是智宗外门弟子,我与冉秋心也是在当时见过一面。”藤原郁江道。

“她什么时候知道你是扶桑人?”秦绾问道。

“一开始。”藤原郁江却给了个很意外的答案。

“十年前,冉秋心才几岁?”秦绾一声嗤笑,“与其让本妃相信冉秋心是奇才,本妃更相信因为你是蠢材!”

“我不知道!”藤原郁江怒视她吼了一句,不耐烦道,“我的中原话是一个从海上流落道扶桑的读书人教的,连他都说没有任何问题!”

“原来如此。”秦绾想了想,却平和下来。

“你知道为什么?”藤原郁江惊讶地看着她。

当年,她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子揭穿了外族人的身份,至今都没有想通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而这个女人,只听了几句话就知道原因吗?

“若是现在的你,除非事先知道你的身份,否则从口音上还真听不出来。”秦绾摊了摊手,悠然道,“但是当年——本妃猜想,你遇见冉秋心的时候,刚刚到达中原没多久吧?”

“那又如何?”藤原郁江不解。

“就是因为太‘正确’了。”答话的是李暄。

“太…正确?”藤原郁江茫然。太正确难道也是一种破绽?

“正常人说话,除非是正式的文书,否则谁会特别注意冲口而出的语句是否合乎规范,有点错才是正常的。除非这个人是在长大之后才另外学习的中原话,尚不习惯才唯恐出错。”秦绾叹了口气道,“冉秋心心细如发,这点破绽对她而言已经足够,随便诈一诈你,料来你定会乖乖入瓮。”

“…”藤原郁江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那么,你一直和冉秋心有联系?”李暄问道。

“算不上。”藤原郁江皱了皱眉,显然对冉秋心很美好感,顿了顿,又接下去说道,“当年她没有揭发我,我是感激的。后来我返回扶桑,利用从智宗学到的东西收拢扶桑——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即便我只学到了一些皮毛,对付那些流寇一样的兵马也够用。然而,三年前,就在我终于一统扶桑的时候,冉秋心派了个使者来。”

说到这里,藤原郁江姣好的脸上浮起一丝愤怒,可以想象,若是冉秋心在这里,她非要扑上去咬下一块肉来不可。

“她威胁你?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秦绾不解道。

“她要我合作,不然就把我在中原的事宣扬出去。”藤原郁江答道。

“这也算把柄?”秦绾奇道。

“紫曦,扶桑是一个很封闭守旧的地方。”李暄开口道,“她是个女人,就算是女王,手下也得有得用的臣下和武将,女王勾结中原人,会造反的。”

“没错。”藤原郁江干脆道。

“恐怕除了威胁,还有许以重利吧。”秦绾冷笑道。

怎么说都是能统一了一个国家的女人,若说藤原郁江被口头威胁几句就毫无办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一边威胁,一边利诱,这才是冉秋心的手段。

“冉秋心要我安心练兵,等她信号,时机到了,突袭东华,到时候沿海三州之地都归扶桑。”藤原郁江道。

李暄和秦绾对望了一眼,脸色都有些凝重。

很明显,三年前冷卓然借海军之力突袭南楚腹地的战例给了冉秋心很大的启发,若是能占据扶桑,训练一支精锐的海军,如今东华加上南楚近千里的海岸线,还真是防不胜防。

“既然如此,你就该知道打草惊蛇的下场,三年前为什么要袭击锦州?”秦绾纳闷道。

按理说,被天机教过几年的人,应该没那么蠢吧?若非当年倭寇侵袭锦州那不寻常的动向引起了她的怀疑,未必会有言凤卿东征的事。

“我也是没有办法!”藤原郁江咬牙切齿,“冉秋心送来了练兵之法,我自己也略通一二。然而,扶桑地势多山陵,除了渔,并没有什么特产,仅有的一些平地,百姓也不懂得农耕的技巧,只知道播种浇水,然后看天收成。若不劫掠,连吃都吃不饱!要说往年,在海上打劫商船更为安全,可自从东华建立海军,南下贸易,商船都随军而行,难以动手——除了劫掠沿海的村庄城镇,实在没办法支撑下去了!”

秦绾抽了抽嘴角,有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

这是冉秋心的错吗?其实也算不上。只不过冉秋心毕竟只是遥控指挥,并没有亲自踏上扶桑的土地,自然是想不到的。何况,北燕几乎没有大的河流湖泊,水军孱弱,更别提出海了,就算想要支援物资,船队也绝对到不了扶桑。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藤原郁江痛快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那就…先关着吧。”秦绾漫不经心地挥挥手。

“走吧,女王殿下。”聆风毫不客气地一把揪着她的胳膊把人提起来。

“她还有事没说出口。”李暄肯定道。

“一下子掏光是不可能的,先关着吧,反正没那么着急。”秦绾很淡定。

“这事你查吧。”李暄点头。

“最近很累?”秦绾凑过去,手上用了点劲,按着他的肩膀。

“有点。”李暄在她面前才露出委屈的神色,嘀咕着抱怨道,“岳父大人已经在渐渐移交事务,虽说他不会很快辞相,但也得开始留意着继承人。户部的官员在废太子谋逆一案中几乎被清洗了个干净,现在重新补上的也没磨合好。兵部——兵部尚书裘正牵涉祁展天之案被处斩后,现在的尚书是以前的左侍郎提拔起来的,不是我们的人,处处唱反调。”

说话间,声音越来越轻。

秦绾察觉到时,一低头,却见那人闭上了双目,呼吸清浅,确实睡着了,不由得抿嘴一笑。

先贴文,烦躁的双休日。家里人都出差,偏还事多…好像我带着女儿不用工作似的。心累。

☆、第七章 大归

秦绾考虑了一会儿是让李暄这么睡着还是把他弄回房间去,最后还是叫人轻手轻脚地从书房搬了张小憩用的软榻过来,把人弄上去了事。毕竟搬回房间的话,除非李暄是死了,否则怎么弄都该醒了。

吩咐下人关闭了小花厅的门不让人打扰,秦绾想了想,叫秦姝备车,准备出门。

“去哪儿?要叫上明秋吗?”秦姝问道。

“不用,他今天本就休沐。”秦绾摇摇头,一声轻笑,“咱们去驸马府,他去也不方便。”

秦姝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握拳道:“太好了!我早就看那个老太婆不顺眼了!”

秦绾莞尔一笑。秦诀秦姝兄妹俩自幼被江辙培养长大,这嫉恶如仇的性子倒是学了十分像。

因为摆明了是找茬去的,所以秦姝难得地摆起了摄政王妃的全套仪仗,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驸马府。

这么大的动静,驸马府当然不可能毫无所觉,等仪仗到达门口的时候,安家大开了正门,阖府女眷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两列迎接,最前头的就是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安老夫人安王氏,后面的几个女子都是徐娘半老,身上穿的不是粉红就是桃红,应该是安文骥的妾侍。再后面是秦珠,以及几个年轻美丽却带着轻愁的女子。

“恭迎摄政王妃。”一群莺莺燕燕的声音有些参差不齐,还参杂着几许忧虑不安。

摄政王妃和驸马府虽然有亲,但一向不亲近,毕竟秦家大小姐和张氏所出弟妹不合并非隐秘,这几年来秦珠的日子过成这般,也没见摄政王妃替她出头的。于是安王氏也实在想不通摄政王妃这么大阵仗是来干嘛的。

聆风听雨掀开了车帘,摆上踏脚,秦姝伸手让秦绾搭着,仪态万千地下了马车。

“王妃,请进。”安王氏摆手道。

秦绾都没斜眼看她,扶着秦姝的手跨进门槛,经过众女眷面前,这才淡淡地开口道:“驸马府还真是好规矩。”

安王氏楞了一下,笑了笑,一张老脸都皱成了句话,却拿不准她这话倒是是夸赞还是讽刺。

可秦绾却没离他,径直往里走,一面说道:“珠儿过来。”

“是。”秦珠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一提裙摆,在安王氏嫉恨的目光中公然越过了她,跟在秦绾身后。

“明媒正娶的长孙媳妇居然站在一些妾侍后面,果然是好规矩呢。”秦姝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直接上驸马府所有人都变了脸。

进了正厅,秦绾直接在首位坐了,秦姝站在她身后,秦珠就立在下首。

秦绾也打量了一下这个许久没有关注的妹妹。

这三年来,秦珠因为是寡妇身份,不得进宫,也无法参与贵夫人之间的聚会,原本娇美的容颜迅速衰老,加上一身素淡的青衣银钗,看起来反倒比秦绾还年纪大些。然而,眉宇间却多了几分算计和隐忍,不像是当初毫无城府的幼稚,可见安王氏功不可没。

这会儿,安王氏就尴尬了。

要说三年前虽然被李暄一怒之下夺了诰命,但她还是驸马府的老夫人,平日里就算有客上门,也是她坐主位的,可如今上门的是摄政王妃,就算没有被夺诰命,她也不敢坐在上面。

然而,也不至于连个座位都不设?好歹她一把年纪了,还是驸马的生母!

“怎么,安王氏,你有什么话想说?”秦绾道。

“老身不敢。”安王氏低头咬牙。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很好。”秦绾权当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只道,“那么本妃就有话说了。”

“不知王妃突然造访敝府,可是有什么指教?”安王氏一字一顿地道。

一边的秦珠抓着自己的裙摆衣料,望着秦绾的目光几乎是充满希冀和祈求的。

这三年来,在安王氏手下讨生活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前几日好不容易带信回去求父亲想要大归,父亲的意思似乎要大姐做主,如今大家果然来了驸马府,是不是给她做主来了?

“三年前,安谨言在国宴之上被毒杀,想必你还记得。”秦绾道。

“当然记得!老身的孙儿啊…”安王氏立刻激动起来。

“闭嘴!”秦姝一声呵斥,“王妃面前,岂容你随意咆哮!”

“…”安王氏张大了嘴,干嚎声硬生生地被堵在喉咙口,一下子眼睛发白,喘不过一口气来。

“哎呀,老夫人怎么了?”

“快快,快请太医!”

一群穿红着绿的妇人们顿时乱成一团。

她们这些侍妾碍于襄平大长公主,注定是得不到名分的了,只能争男人的宠爱,而驸马侍母至孝,老夫人说一句谁的好,驸马都会高看一眼——这也是安王氏在府中被奉承惯了才养成的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脾气。

秦绾挥了挥手,制止了秦姝继续呵斥,漫声道:“既然安王氏身体不适,就不必在跟前伺候着了,扶下去,请太医吧。”

“老、老身…”安王氏扶着胸口一阵咳嗽。

“看来老太太真是年纪大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秦绾一瞪眼。

“是,王妃!”几个侍妾也顾不得安王氏还想说什么,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人扶了出去。

“行了,换一个主事的上来答话。”秦姝脆生生地道。

这话一出,下面的人都愣了。

主事的?驸马和公主分居,她们几个都是妾,连个上族谱的正经侧室都没有,怎么敢说自己是主事,非要挑一个的话,那就只有——于是,无数目光都落在秦珠身上。

虽然是寡妇,可毕竟是孙少爷明媒正娶的大房夫人,又是王妃的亲妹子,应该比较好说话吧?

“大、大姐,亡夫的案子如何了?”秦珠有些懵,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不如何。凶手那个宫女早就自尽了,后面的还在查,刚刚本妃还想跟你婆母说不要着急。”秦绾一耸肩,轻描淡写道。

“呃…”秦珠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话听着没错,可都过去三年了,堂堂摄政王妃会为了一句“不要着急”特地跑一趟驸马府吗?

“来人,请襄平大长公主过府。”秦绾道。

“是。”聆风答应一声,带着两个小丫头就出去了。

驸马府和公主府本就是比邻而建,原本襄平大长公主就得到了摄政王妃驾临驸马府的消息,正准备着,听到宣召,直接带着贴身的侍女就过来了。

不过两刻钟工夫,堂下的女子们就觉得难熬了不少。

老夫人倒下了,秦珠还好,可换成襄平大长公主,能有她们好果子吃吗?

“王妃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不如移驾道公主府坐坐?”比起一干妾室的愁眉苦脸,襄平大长公主脸上却带着真心的浅笑。

安绯瑶被三公主摆了一道之后,终究名声有损,最终没有留在京城,不过汝阳大长公主替她相看的夫婿品貌俱佳,不过两年,也做到了三品巡按,前途无量,她自然舒心,对秦绾的态度也更好。

“来办点事,可惜安老夫人身体欠佳,只能请公主做主了。”秦绾微笑道。

“王妃尽管说。”襄平大长公主看了茫然的秦珠一眼,脸色丝毫不变,心里却在暗自叹息。明明有一半相同的血缘,可这差距也实在太大了,比当年的秦珍都远远不如——于是这秦家三姑娘是十成十随了张氏吧!

“妹夫惨死,本妃也不胜哀痛,不过本妃三妹尚且年少,膝下也无一儿半女,如今她为亡夫守孝三年也是有情,今日本妃想请公主做主,放三妹大归。”秦绾说得干脆利索。

秦珠目瞪口呆,就…这么直接?

“秦三小姐对谨言有情有义,安府又岂是不懂人情的虎狼之家。”襄平大长公主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今日果真是良辰吉日,三小姐尽管随王妃回府,至于你的嫁妆,明日便请安国侯府上门一起清点,绝不至少了分毫。”

“公主果然通情达理。”秦绾道。

“皆是女子,何苦相互为难。”襄平大长公主答道。

“如此,改日请公主喝茶。”秦绾站起身来。

“说起茶,小女前日托人送了些庐山云雾,听说是极好的,王妃一起来尝尝?”襄平大长公主道。

“好啊。”秦绾一挑眉,笑道,“若是不好,本妃定要亲自写信去骂怡兰的。”

襄平大长公主抿嘴而笑,两人并肩走了出去,根本没理会这一群被留下的人。

“王、王妃、这…”一个胆大些的女子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怎么,大长公主作为安家的主母,倒是做不得儿媳妇的主了?”秦绾冷声道。

“奴婢不敢。”那女子吓了一跳,“普通”一下直接跪了下来,全身颤抖。

秦绾一声嗤笑,直接越过了她,顺手拉了一把傻乎乎的秦珠。

直到出了驸马府的大门,和襄平大长公主道别,秦珠再回头看看驸马府门口的匾额,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个困了她三年的地方,居然就如此轻易地…走出来了?简直像是在做梦!

“你是安家的儿媳妇,安家就算对你不好,可一没虐待你,二没贪墨你的嫁妆,你想大归,安家同意是人情,不同意…是本分。本妃作为摄政王妃,也不能凭空为你拿身份去压人,还让人说一句仗势欺人,你的名声也好不了。”秦绾一边上了马车,一边淡淡地说道。

“那大姐今天是什么意思?”秦珠咬着嘴唇问道。

秦姝一挥手,仪仗起行。

秦珠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和聆风听雨一起,跟着马车步行。

“无他,只是教你,做事多动动脑子,那不是个摆设。”秦绾的声音从车窗处传来,“安老太太不肯办的事,何必非要她来办,本妃的身份,难道还和一个呗夺了诰命的民妇扯嘴皮子吗?那么,换个人就好了。”

“那祖母…”秦珠瞠目结舌。

“一把年纪还这般上蹿下跳的,争强好胜。”秦绾冷笑道,“气病了就安心了。”

“…”秦珠无言以对。

这话怎么这么有道理呢?不对,哪里都没道理好不好?于是大姐是故意用安谨言的事让老夫人又急又气?

“放心吧,死不了的,顶多躺两天。”秦绾凉凉地道,“正好,也让安文骥安生两天,他不是侍母至孝吗?母亲都病了,总要在床前尽孝吧。”

“不管怎么说,多谢大姐了。”秦珠苦笑。

当年是她信誓旦旦要嫁安谨言,到了最后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却还是大姐给她解得围。

是不是…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母亲错了,姐姐错了,自己…

想着,她不由得又苦笑。

时过境迁,现在再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八章 意外

大归,对于秦珠来说或许是天大的事,但对于秦绾来说,只能算是举手之劳,把人往安国侯府一扔,后续自然有汝阳大长公主处置。

横竖襄平大长公主从未与驸马和离,她就是驸马府的当家女主人,是安谨言和秦珠的嫡母,她做主同意秦珠大归,说到哪儿去都是合情合理,等安王氏缓过气来,事情早已尘埃落定。

秦绾忙得很,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扯嘴皮子,暴力干脆地就把事情解决了。

顺带,侍母至孝的驸马安文骥也闭门谢客,照顾母亲去了。

内院的小书房一直是秦绾专用的,连李暄都不会在她不在的时候随意进入。

秦绾提着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

李钰、温暮离、夏婉怡、安谨言。

想了想,她最后又添上了一个名字:安文骥。

这桩悬案到现在都还没理清楚,当初查出来杀死安谨言的宫女一看就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只是后面做得太干净,三年也没抓到太多线索。而还活着的人,温暮离被秘密关押在奉天府最深处的死牢里,而夏婉怡…秦绾还是摇摇头。

夏婉怡就是个草包,顶多被人当成棋子用,抓起来也不会知道什么内幕,反倒是一动她就会打草惊蛇。

温暮离…秦绾见过的硬骨头不少,可温暮离的顽固还是出乎她的意料,或许是少年时的惨痛经历磨练成的傲骨和意志成就的他,秦绾就算再讨厌这个人,也不免有几分欣赏。是个人才,可惜不为自己所用。

正沉思间,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

秦绾回过神来,不由得莞尔一笑,提高了声音道:“进来。”

书房门开了一条缝,两个小脑袋一起凑了进来。

“娘亲~”李昭蹦蹦跳跳地扑到她身上撒娇,“听说扶云县这几天有庙会,晚上还有灯会,我和小君想去看,沈叔说要娘亲同意。”

秦绾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即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放到地上,又去看另一个。

“参见王妃。”四五岁的男孩儿眉清目秀,气度沉稳,丝毫没有胆怯之态。

“你要是有小君一半懂事,娘才叫安心。”秦绾夸张地哀叹,眼中因为思考温暮离之事而浮现起的冷意也柔化下来。

祁君是祁印商夫妇的独子,当年秦绾赴云州盗账本,机缘巧合救回那个小婴儿一条小命,后来祁印商做了秦绾的总管,这孩子也就一直住在王府中。秦珑毕竟年纪稍大,又隔着辈分,而且也不方便长住王府,只有每天过来上课的两个时辰,所以李昭反而和祁君玩在一起更多。

沈醉疏表示,反正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祁家三代不得科举,最起码也要祁君的儿子才能正经读书科考,换句话说,祁君以后的出路还是得他自己打拼的。能做羲和郡主的玩伴,得沈醉疏指导文武,祁印商只能是感激不尽。

好在这男孩生性稳重谨慎,活脱脱和祁印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秦绾和李暄想着,从小教导着让他以后做女儿的心腹也是不错。

“娘亲娘亲,我们保证不惹事,明天就回来。”李昭甜腻腻地说道。

要是当天回来,也不必特别告知,不过郡主要在外头过夜,就算沈醉疏也不敢带了人就跑,回头李暄这个女儿奴非得亲自提剑追他三条街揍他不可。

李昭也是聪明,知道父亲虽然更纵容她,可这种事肯定是不允,还是求母亲有用。

“带上执剑和荆蓝蝶衣,晚上看灯不许玩得太晚,必须住在太守府,明白?”秦绾说着话,眼睛却是看着祁君的。

“是,王妃,我都记住了!”祁君恭敬地答道。

“去吧,路上小心。”秦绾捏了一把女儿娇嫩的小脸,又朝她挤挤眼睛,轻声道,“你父王今晚有要事处理,顾不上陪你玩,自己别说漏嘴,知道吗?”

“谢谢娘亲!”李昭一声欢呼,一跃而起,抱着她的脖子,重重地在她脸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口水印,随后拉着祁君的手就跑了,连书房的门都忘了关。

秦绾失笑,随手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王妃。”秦姝端着托盘进来,顺手关上门,笑眯眯地道,“王妃总说王爷宠郡主,其实王妃还不是一样宠。”

“他呀,是保护过度。”秦绾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