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袁思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上社会新闻,“知名女星遭疯狂影迷袭击”以最快速度占据了各大报纸头条。

当时的情况有惊无险,她本来以为自己多半完了,却不甘心就这样再死一次,连滚带爬往后退。关键时刻,徐咏晴扑过来紧紧地把那个男人拖住,撕心裂肺地大喊:“救命!救命!”袁思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看到男人迅速挣脱,再次举刀走向她。徐咏晴却红了眼,从背后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疼得他大叫,整个人仰倒在地。

小区里的保安听到声音跑出来,几个人上前几下把人制服住。徐咏晴吓傻了,坐在地上半天呆呆地不动,袁思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边,扶起她。

那个男人的刀就掉在不远处的地上,带着斑驳的血迹,袁思低头看看徐咏晴划开一道长口子的衣袖,感到一片晕眩:“咏晴,你在流血。”

“哦…”徐咏晴好像感觉不到疼,自己也低头看了一眼,袁思替她用衣服捂住伤口:“我们得快去医院。”

直到在医院处理伤口的时候,徐咏晴才从余悸中清醒,打了麻药再缝针,她依然哭得厉害,抱着袁思喊疼。快要十厘米的长刀口,还好划得不深,缝了多少针袁思数不清了,她看着针线穿过徐咏晴手臂的皮肉,医生面无表情地打着结,拉扯得徐咏晴满头是汗。

缝完针,医生又开了几针破伤风,隔半小时注射一次,袁思扶她去病床上休息。

“袁思,你没事吗?”她躺在病床上,自己面色苍白,还关心起袁思来。

袁思只是摔了一跤,摇头:“我没事。”

“真好,总是觉得你太忙,我们好久都没有机会好好说说话,现在好了。”徐咏晴露出了笑容。

她们在病房里聊起了往事。

她们从小就读同一个学校。那时袁思还是个留短发的假小子,性子很野,仗着学习成绩好和家里有钱,在班里作威作福,是她们年级的小霸王。徐咏晴则是二年级中途转校的插班生,人很害羞,融不进女生的小圈子,当时袁思觉得她长得好看,有意无意总喜欢带着她一块玩。

徐咏晴是慢慢开朗起来的,在袁思看来,她从小到大都很文静,在陌生人面前不爱吭声,却非常有自己的想法。

袁思偶尔也会觉得,徐咏晴似乎很依赖自己。

在升入初中后,袁思情窦初开,暗恋上高中部的学长,开始留长发,学着打扮,学习成绩随即一落千丈。家人担心她的将来,找了留学机构,将她送去了日本。

就在她在日本哭哭啼啼地吃着不习惯的茶泡饭、每天啃着看不懂的日语书时,徐咏晴也跟了过来。

“当时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我真的感觉好奇妙。”

徐咏晴点头:“我记得,你抱着我大哭了一场,说你想吃糖醋排骨,后来我们买了锅碗瓢盆,在公寓里慢慢学着做。”

袁思道:“喜欢上学长以后,我就再也读不进书了,感觉心思再也放不在上面,后来也没考上好学校,日本的大学比中国的还难考。后来把心思全放在打扮上,奇怪的是,反而还没有之前受欢迎。”

“因为男生们在上学的时候都喜欢班长型的女生,就是那种班里成绩出挑的优秀女孩。”徐咏晴笑着说,“不过你只记得学长吗?当时追你的人好多好多,你的眼里只有学长一个。你都忘了,有个男生为了你硬是转了学,让爸妈送自己去乡下的寄宿学校读书。”

袁思想了半天,只有零星的印象,摇了摇头:“我不太记得。”

“当时他还天天给你送早餐,你不收他就扔掉,第二天继续送,最后你没办法,就让我帮你吃。你没印象很正常,因为追你的人那么多,不止他一个,后来他发现没有了希望,很伤心,很快就转学了。”

袁思又想了想:“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是啊,好多人都不理解你为什么死心眼喜欢学长,那个男生比学长更受欢迎,是篮球队的,个子好高,长得还有点像裴子琳呢。”

“真的是这样啊,那我也太没眼光了。”袁思笑了又笑,总感觉徐咏晴在跟自己开玩笑。不过重生以来,她的记忆确实出现了一些混乱,比较远的事情她很多都想不起来。

护士敲门进了房间,要给徐咏晴打针,袁思道:“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她想出去透透气,在走廊里没几步,就看到了易哲。

“你来了?”袁思走过去。本想告诉他自己没事,还没说出两句话,就被他拥入怀中。

“抱得太紧了…”她小小声地抱怨,轻轻地推着,“别这样,影响不好。”

易哲放开她,双手握着她的双手,上上下下打量:“你有没有受伤?”

“就摔了一下,什么事也没有,朋友救了我,她伤得有点厉害,我去买点吃的。”

“别出去,外面都是记者。”

“噢…”袁思还没想到这一层,闹出这么大的事,记者早就在外面等她了。

她回到病房,过了一会儿,易哲提着水果进来,徐咏晴看到他,惊讶了一下:“哎,这是那天的先生…”

“易哲。”他自报了姓名,点头,“徐小姐,多谢你。”

徐咏晴看了袁思一眼,大概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用谢,我跟袁思本来就是很好的朋友。”

“咏晴,我要先去警察局再做一次笔录,你一个人可以吗?”袁思问她。

“之后我要怎么找到你?”徐咏晴有点慌张。

袁思把陈言安的电话写给她:“你不要担心,明天我还会过来。”

医院的各个出口都围满了记者,袁思与易哲分开走,她戴上墨镜,用大衣裹紧自己,在陈言安的接应下,出现在医院门前。一时间,各个镜头对着她,不断闪起光,“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不绝。

“袁小姐,对于遇袭事件有没有要告诉我们的?能简单说一下情况吗?”

“这次事件十分惊险,您似乎没有受伤?”

“袁小姐,袭击你的人出于什么目的,是否有隐情?”

“有人说这是一场感情纷争,您怎么看?”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袁思一言不发,在几个保镖的开路下突破重重包围。

她到现在不过只有一部电影上映,除此之外再没任何作品,而话题倒是不少,又是跟导演闹不和,又是闹出袭击事件。没想到,她成为了以前她最看不上的那种娱乐明星。

“人在警察局里审过了,说就是影迷,想要杀了你跟你一起死。警察怀疑他有精神问题,准备带他做个精神鉴定。”陈言安在车里告诉她。

袁思双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深呼吸:“这事已经发生了也好,不然我心里老是不安,以为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还好有人在后面拉着。那个女孩还好吧?”陈言安想了想那歹徒如果得逞了的后果,禁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胳膊上划了个大口子,在医院躺着,明天可以出院。”

“你别再去了,那边乱糟糟的,我明天亲自过去帮她办手续。”

袁思想了想:“照您的意思办。”

“那是易老板的车吗?”陈言安往旁边挪了挪,透过后视镜往后看。

“嗯。”

陈言安正回来坐好,若有所思:“易老板挺会疼人的,你对人家好像不怎么上心。”

“您同意我们吗?”

“有什么不能同意的。”

“女艺人跟富商拍拖,说出来不好听,会影响星途。而且,万一我嫁入豪门以后息影了怎么办?”

陈言安说得无比动情:“第一,如果星途能被绯闻影响,那说明这个人的发展潜力本来就不怎么样。第二,我先把你当家人,然后才是艺人,如果你真的能修成正果,准备退圈,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就当成全了一桩好事。”

袁思叹了口气:“我倒希望您可以铁腕一点,这样我就不会那么为难。”

陈言安哈哈大笑:“你犹豫不决,不要想拿我当挡箭牌,自己的事自己做决定。”

车开到警察局,她下了车,易哲已经在门口等她。陈言安倒乐得留在车里等,对她挥挥手:“去吧,我不操心。”

袁思走到易哲身边,跟着他一起进去,让他陪着做笔录。

警察从事情的细节点滴慢慢问,再三确认她与犯罪嫌疑人是否认识,袁思到最后困得云里雾里,易哲从桌子下捏住她的手,替她回答。

“对方可能要做精神疾病的鉴定,免于刑事惩罚。”最后警察“无意”地提醒了他们。

“您辛苦了。”易哲不作表态,点头与他握手。

“要不要去我那里?”出了警察局大门,易哲问她。

陈言安适时从车里出来,朝易哲鞠了一躬:“易先生,袁思这事比较敏感,您和她都要各自避避风头。我看今天还是让我来安顿,我会找个女助理照顾她。”

“也好,多谢提醒。”易哲道,“警察这边就交给我。”

“应该的,大家都是为了袁思,辛苦,辛苦。”陈言安和气地笑,“那我们先走一步。”

袁思松开易哲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他,他站着没动,路灯的光亮照着半张干净的脸。见她看自己,他眼神柔和了一些,眨眼间睫毛的阴影投射在高挺的鼻梁上,忽闪忽闪。

她别过头去,弯腰钻进车里。

第23章

袁思在酒店里被陈言安关了一段时间禁闭,躲过了新闻热度。她就当是放假,翘着腿躺在沙发上剥橘子,听陈言安告诉她,那个袭击她的影迷,在医院的鉴定已经有了结果。没有任何精神障碍,他将被移送审查,以故意杀人罪未遂公诉。

“说是已经三十多了,有手有脚的,在家啃老,不出去工作,时间久了,难免想报复社会。”陈言安总结,“总之,明天你恢复录音吧,最近有个代言一直在谈,不知道能不能成。”

“您给我接广告啦?”袁思很开心,陈言安投资自己这么久,她只有一部片酬可以忽略不计的《无事生非》,还一直没创收过。

陈言安道:“之前也有一些小品牌来问,就是太low了,现在谈的这个是origin。”

“什么?我没听错吧?”

就是那个旗下从平价到高端都有品牌的全线日化公司,亚洲女星的一线毕业必接代言,没有跟origin合作过,那说明这个人还不到一线。

而袁思才刚刚出道一年,除了唯一一部代表作,就只剩下娱乐话题,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有机会代言origin。她了解陈言安,没有把握的合作他不会向她提起,既然已经告诉她,就说明已经*不离十。

袁思抓住陈言安的手腕:“谈到哪一步?”

“好好录音,先把歌唱好。”陈言安掩饰了得意,起身道,“我走了。”

袁思把刚剥好的橘子递给他:“吃点,我录音的事您没说出去吧?”

“不会公开的,所有参与的工作人员都签了保密协议,你放心。”他摆手,“不吃,怕酸。”

他前脚刚走,徐咏晴就上来了,袁思给她开门:“快进来。”

这些天徐咏晴来了几次,聊着聊着,一点一点知道了她为什么突然休学回国,然后北漂混娱乐圈的始末。袁思的叙述过程很平静,这些跟后来发生的一切相比,都已经不算什么,反倒是徐咏晴抱着她一再红了眼圈。

“话说回来,你吉他不也弹得挺好?要不要进娱乐圈唱歌?”袁思向她提议。

她一阵脸红:“我怎么行,这条路很辛苦,我做不到像你那么坚强。”

袁思认真地说:“那天你揪着那个男人的头发把他放倒在地上,我到现在还记得,你怎么会不坚强?”

徐咏晴这个时候反而胆怯起来:“你不要提那天,我现在一想到那天,心还是跳得厉害。”

袁思笑了笑,从柜子里翻出琴盒:“我让老陈给我找了把吉他解闷,我这几天自己琢磨了个曲子,弹给你听。”

她熟练地拨动着琴弦,动听的旋律从指尖流淌出来,许久没有弹过,指法有些生疏,她弹了一会儿,听了下来,看到徐咏晴听得意犹未尽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完全想好,这还是个半成品。”

“袁思,你准备出专辑吗?”

袁思想着,录音的事还是陈言安要求保密进行的:“那倒没有,我只是自己弹着玩,就快拍戏了,没那么多时间。”

她把吉他放到一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倒让她一语成谶,开始录音后没几天,阿林就给《白马银枪》每个演员的经纪人打电话,叫他们回剧组,恢复拍戏。

“聊过了,”陈言安道,“资金链又续上了,他还写了个贺岁剧剧本,准备边拍白马银枪,边用你们这拨人拍贺岁剧,赶在春节上映,我们一群经纪人开了个会,觉得可以试一试。”

袁思听到“试一试”,躺在沙发上不愿意起来,把脸埋进去,陈言安打趣道:“还是要怪易老板,这次是他投资的。”

袁思说:“他投资?”

“他要求投资的一部分资金用于拍一部小成本商业片,分担票房风险。”

果然是商人。

袁思按了按太阳**。

为了庆祝剧组重组,阿林还办了个小小的聚会。

“以后几个月要辛苦各位了。”他举着杯子笑咪咪,“大家要多谢易先生,这次是他追加了投资,让我又有了灵感。”

易哲起身,拍拍王逸林的肩膀,他们俩站在一起,原来长得差不多高,阿林是导演中少有的高个,身高有一米九。袁思看着他们合作很愉快的样子,不禁哂笑。

“除了谢易先生,还得谢谢我们袁思呀。”坐在身边的罗曼把袁思搂着推上话题,“易先生可是看着袁思的面子才会投资。”

饭桌上的一群演员,眼神便有些微妙。

上次易哲到沙漠探班,剧组里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他和袁思有着交情。

“罗姐,你不要开玩笑,”袁思敏感地把罗曼推开,“我跟易先生只是普通朋友,投资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有我一个小演员的面子,真是折煞我了。”

在座的除了投资人和导演,全是艺人,没有一个经纪人陪同。关键时刻没人控场,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易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不露声色。

周梦琪连忙帮袁思打圆场:“易老板当然是看中王导的才华和罗姐还有各位前辈的票房号召力,不存在什么看袁思的面子吧。”他开玩笑道,“本来我还想追袁思呢,要是真的那我可不敢跟易老板抢。”

周梦琪又站起身:“我们敬易老板一杯。”

其他人便得了救似的一起站起来,举起了杯子,饭局这才得以正常进行。

“原来小周有这个心思吗?”喝完酒,罗曼又开始追究起周梦琪的场面话来,大家都是会心地笑。

“袁思这么年轻,资质这么好,难怪小周喜欢。”

“小周当场告白了,袁思也该给人家一个回复啊?”

“说起来小周跟袁思真的很配,郎才女貌。”

众人拿他俩开涮,一个接一个开玩笑。

袁思知道自己刚刚口不择言,周梦琪其实是在帮自己缓解尴尬,暗暗对他说:“谢谢。”

“没事,”周梦琪侧头靠近袁思的耳朵低声道,“你稍微注意一点,他们开玩笑就开,其实不会往外乱说的。”

这一切在易哲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陈言安当晚没有接到袁思,有了之前影迷突袭事件的心理阴影,第一反应是报警,很快想到她可能跟易哲走了。打电话去易宅,果然,那边回复说:“袁小姐在这边。”

“我要跟她说话。”陈言安烦躁得不得了,明明让她最近低调一点,少跟易哲来往,省得又要上新闻,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听。

那边犹犹豫豫道:“袁小姐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陈言安气得七窍生烟:“什么叫不方便接电话,叫你们领导过来说!”

“易、易先生也不方便。”

事实上,袁思是被易哲强行拖进车里带走的。

散局以后,她心情复杂,独自去了趟洗手间,补完妆出来后,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往外走时,看到了小宋:“袁小姐,易先生请您近一步说话。”

“不说。”袁思温和地告诉他,往前走。

一定是为了饭桌上的那些话。

没什么好解释的,她觉得今天罗曼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再来一次她还会选择毫不犹豫地呛回去。

虽然这么想,但此刻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袁小姐,袁小姐…”小宋在身后可怜兮兮地跟着。

袁思再走了几步,出了大门,就看见站在车前的易哲。

他一言不发地走向她,拉住她的手,袁思下意识要挣脱,挣不开。

“易哲!”已经习惯了平时温柔和善的他,没想到他这次抓自己的力气那么大,她狠狠地瞪过着人,要表现出自己的愤怒来。

易哲道:“不要在这里争执,对你和我都没有好处,上车。”

这里虽然是私人会所,但还是不时有人出入来往,让任何人看到他们拉拉扯扯的可都不好。

袁思一愣神,就被他推进车里。

小宋在前面开车,易哲按遥控器降下门帘,隔绝开驾驶室和后厢。

“袁思,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他与平时不太一样,他没有温和地看着她,认真倾听。这次,他的目光放在别处,极力维持平静。

袁思的心里一团糟:“什么想法?”

易哲一声不吭,等着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