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斯也有些嘴角抽搐:“直接从观测站拆的,可能是观测人员设定的,这群欲求不满的家伙…”

安宁嘴角为他这句话抽搐了:“这么荒凉的地方当然——难道谁都像你一样——”

雷克斯一边眉毛一挑,倾身过来:“像我一样?像我什么样?”

安宁后退一步:“赶紧看看程序!”

雷克斯懒洋洋地耸耸肩:“急什么。这只是读取了内容,还要挨个程序分析,找找哪个才是你父亲留下的信息。来祈祷吧,祈祷这台读取器没有设定自动杀毒系统,否则可能会把那信息当成病毒删掉…”

安宁嗡的一下就头大了,一把抓住雷克斯:“什么!怎么会当成病毒?你难道不会调整程序吗?”

雷克斯摊开手,很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又不是技师,怎么会懂这些?”

安宁差点吐血:“你——你会组装读卡器——”

“哦,你说读卡器啊——”雷克斯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在安宁脸上捏了一把,“组装很简单,因为我有现成的内置卡,但卡里的程序却是固定的,我不会调整。”

安宁一把打开他的手,怒视:“离我远点!”

雷克斯哈地笑了起来,摇摇左手:“嗯?”

安宁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紧紧攥着雷克斯的左手,顿时涨红了脸,像被烫到似的赶紧松手往后跳了一步,强自镇定:“你别开玩笑了,如果信息被当成病毒,那我会跟你拼命。”

好像老天就是要跟安宁作对似的,读卡器里忽然又传来那娇滴滴的声音:“讨厌啦,有病毒哟,人家要删除哟。”

安宁一步就要冲过去,却被雷克斯一把拦住了。情急之下安宁根本忘记了一切,下意识地反手倒肘就撞过去。雷克斯嘿地笑了一声:“够狠啊!”出手如电,猛地在安宁肘间捏了一把,顿时一股又酸又麻的劲儿从手肘一直钻到心里,安宁不由自主地就卸了劲。雷克斯轻松将他制住,痞了巴唧地说,“慌什么,不会删除的,那只是个提示。有了这个提示,多半是已经查出那个程序了。”

果然读卡器滴滴响了几声,进度条变成了红色。雷克斯收起脸上的笑,把读卡器拿起来,手指长短的显示屏上渐渐出现一行小字:可读内容——活体精神实验,265742 15388,391825 54752。

“这是什么意思?”安宁半是震惊半是迷惑。震惊的是活体精神实验这几个字,迷惑的却是后面的数字。

雷克斯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一点也不见了,眼神肃杀:“活体精神实验,果然是有…”

“什么叫果然是有?你们怀疑过?”安宁敏锐地抓住了雷克斯话里的意味,“精神实验是什么?是——”下面的话他竟然有点说不出口,舔了舔嘴唇才干巴巴地说,“精神力?”

雷克斯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那种伪装出来的暧昧和浪荡丝毫无存,只有尖锐到极点的冷硬:“你不应该知道这些。”

“为什么不应该?”安宁迎着他的目光,挺直了腰,“这是我的秘密,我——我父亲既然给我留下这个,那么我就有责任。”

雷克斯审视着他,眼神冰冷,带着不信任。安宁也冷冷地回视他,两人的目光第一次长时间凝视,几乎能碰撞出冰冷的火花。过了很久,久到安宁已经觉得眼睛发涩的时候,雷克斯才缓缓地说:“你一点都不像林将军。”

安宁心里咯噔一声,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维持住面部肌肉不变形:“是的,我知道我没有父亲那么坚强。”

雷克斯的目光有些古怪,缓缓上下扫视安宁:“你长得跟林将军也不像。”

安宁心里又咯噔了一下,一脸愤怒:“胡说!再说我像不像关你屁事!”

雷克斯没说什么,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说:“嗯,鼻子和嘴有一点像。”

安宁觉得背后冒了一层冷汗,强自镇定:“现在应该研究的不是我像不像我父亲吧?现在应该先弄清楚这消息的内容!雷少校!”

雷克斯随手在读卡器上一按,娇滴滴的女人声音叫起来:“你好坏,乱摸人家!人家不要啦!要删除啦!”

安宁大惊:“你干什么!别——”

雷克斯把手一让,淡淡地说:“已经删除了,难道你想留着让别人都知道?”

安宁怒不可遏:“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记下来了。”雷克斯利索地把读卡器按断电源,在电子女声:“要死啦!救命啊!”的尖叫余韵中随手把读卡器拆成了一堆碎片,只剩下小小的内置卡收在手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总之手腕一转,内置卡就不见了,不知道被藏在了哪里。

“那你弄明白了?”安宁努力回忆那一长串数字,发觉自己已经忘记了一半。

雷克斯没回答,走到电脑前开始搜索。安宁跟在后头,发现他点开了星图,顿时一愣:“难道那是星图坐标?但是坐标不可能那么长…”星图座标最长的只有5位才对。

雷克斯仍旧没说话。安宁一掌拍在他桌子上:“雷少校!”

雷克斯头也不抬:“你知道得越少,就可以活得越长。”

安宁有一瞬间的动摇。这是林恩的秘密,破解了这个秘密,其实已经可以算是了结了林恩的心愿。如果他用这个跟雷克斯做个交换,他也许就有机会回去地球,去查安家的事…

“这个东西我会上报,然后,这足以证明林将军并非投敌,他的罪名也可以洗清,你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到地球去。”雷克斯淡淡地说着,语气中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安宁慢慢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上报以后会怎么样?”

“那你就不必管了。”

“我要知道。”

大约是安宁的语气太过坚决,雷克斯略一犹豫,终于还是说:“很难说。我也无法预料后果,除非能够拿到足够的证据。”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就算了?这是活体实验!是活体实验!”

雷克斯默然片刻,淡淡笑了一下:“活体实验…治疗师派系里据说有一种激发精神力的方法,就是由一个更强的治疗师对实验对象进行精神攻击,只不过那些人都是自愿的。后来因为实验结果比较惨烈——绝大部分失败了,疯了或者死;少数被激发得非常彻底的,在精神力天赋觉醒的时候下意识反击,结果反而是攻击的人疯了。”

安宁突然想到了那个试图攻击他的何塞。他逃走的时候何塞还在椅子上转来转去的哼哼,看那样子很不正常,难道也是疯了吗?

“那就是说你们其实知道这些事是吗?联邦政府不管吗?”

“第一,那些人都是自愿的,为了激发自己的精神力。第二,即使联邦将此定为非法,也没有证据。除了治疗师,没有人能证明这种疯狂和死亡与治疗师的精神攻击有关。而治疗师们自己——自然不会自证其罪。”

“难道没有一个治疗师反对这种情况?”

“我说过了,自愿的。”

“如果真是自愿的,我父亲怎么会留下这么一条消息?”

雷克斯沉默良久,缓缓地说:“留下这条消息,说明已经不是自愿了。”

“那你们还——”

雷克斯终于把那支一直没舍得点的烟点上了,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有些晦暗,那是安宁从来没见过的沉重:“政治,你最好不懂。你现在已经完成任务了,我保证,能够给你一个光明正大回到地球的身份——虽然说,可能不能再叫这个名字,但我尽量让你保留这个名字——”

“你别说了!”安宁直接打断了他,“请你先告诉我,这一串数字代表什么。别撒谎,我知道你已经有眉目了。你点开了星图,说明这一串数字里至少有星图的座标。”

雷克斯慢慢地抽着烟:“你要想清楚。知道得太多,你就永远不可能有安静的生活了。”

安宁沉默片刻,然后平静地说:“我本来就不可能有安静的生活,告诉我吧。”他不能把林恩用生命保护下来的秘密就这么轻易地交出去,并不是不信任雷克斯,他只是不能就这么像摆脱什么负担一样把林恩的秘密抛弃掉。

雷克斯很慢地抽着那支烟,直到烟蒂烧尽,他才淡淡地说:“你猜得没错,这一串数字里有星图的座标,就是那两组五个数字,至于其它的数字,其实是个密码。”

安宁精神一振:“但是只有数字还不够,前面的密码说的是什么?”

雷克斯把烟蒂捻熄:“这是军中曾经短时间用过的一种纯数字密码,因为操作性不强所以被弃用了。这两串密码表示的意思是一种行进方法,具体是怎么行进,你没学过一时也解释不清楚,但是这个座标我已经可以确定了。”

随着他手指在星图上的轻点,显示屏幕迅速变化着,最后定格在某一个小方块上,安宁趴过去仔细看了看,突然变了脸色:“这里是——”

雷克斯的手指压在那个小方块上,淡淡地说:“所以我才说,你不知道也好。”

安宁嘴唇微微颤抖:“这里是——B-17小行星!所以死囚监狱,就是进行活体精神实验的地方!”

雷克斯随手抹了一下,星图消失,他转头看着安宁:“没错,你就是这个实验的一个对象,只是你成功了。但是我有点奇怪,如果你是实验对象,为什么他们会允许你离开死囚监狱呢?”

安宁心里猛跳了一下:“那也许是因为,他们开始没有着意用我去试验,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我激发了精神力——”他说到这里,却忽然想起在矿坑塌方里拉文把他挖出来的时候,在半昏迷的状态中,他似乎…曾经攻击过拉文…如果是这样的,那么拉文应该是知道的…

雷克斯沉思着,安宁却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如果拉文已经知道他激发了精神力,如果当时他没有交出生物机甲的秘密,那么是不是他现在已经被治疗师们关起来研究了?但是如果拉文真的知道了,为什么会放他走?就因为他想要那批生物机甲吗?当时在监狱里,那些囚犯屡次把他关在矿坑里,是因为想拿他当实验对象吗?还是仅仅是个巧合?是因为巧合,所以拉文没想到他激发了精神力吗?

安宁越想越觉得混乱,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钼金矿确实能够激发精神力,所以那里成为了治疗师的活体精神试验点,可想而知,用来做试验的就是那些囚犯了。如此看来,这些年没有一个囚犯能活着走出死囚监狱,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了。

“能不能让政府巡视或者搜查死囚监狱?”

雷克斯嗤笑一下:“你以为这种试验是怎么做的?搞一堆仪器放在那里好让人都起疑心吗?根本用不着。从你的情况来看,他们只需要把人跟矿石关在一起一段时间就足够了。”

“那怎么办!”

雷克斯凝视着窗外浩瀚的太空:“死囚监狱,他们找了个好地方。难怪那里的钼金矿一直是采用半手工式开掘。我记得,当时是军事资源部的副部长提出来,一切资源首先支援战场,所以开掘各种能源矿完全可以利用监狱的囚犯。尤其是这种辐射性强的矿石,与其花费大量物资在防辐射设备上,不如用死囚更能节约物资。”

安宁微微打了个冷战:“这——所有人都同意吗?”

“自然也有人不同意。但战时紧急宪法规定,一切以战争胜利为第一目标,生死存亡的时候,军人们大批地在战场上牺牲,平民大量应召入伍,难道死囚和罪犯们反而不应该出一份力吗?”

安宁不无讽刺地说:“这就跟用死囚去当敢死队一样的吧?”

雷克斯转眼看他:“你觉得不合适?或者你有更好的办法?”

安宁无言以对。事实上,如果他不是那些囚犯中的一员而是普通平民,他多半也会同意这种作法的。

雷克斯拉过安宁的手腕,把生物芯片放回原来的伤处,用止血生物胶抹在伤口上再用绷带窄窄缠上一条。琢磨了一下,忽然一把把安宁按进怀里,对着他的脖子亲了下去。安宁猛吓了一跳,手脚并用地挣扎:“你,你干什么!”

可惜雷克斯的身手真不是他能反抗的,安宁连踢带打地折腾,雷克斯只管他在脖子上亲吻,直到安宁觉得脖子上的皮都快被啃掉了,雷克斯才放开他。安宁回手一抹脖子上湿漉漉的感觉,顿时脸都青了,一拳就对着雷克斯的脸揍了上去。雷克斯稍稍把头一偏,让他的拳头擦过脸颊,留下一道红印。安宁余怒未休,抬手又是一拳,这一次被雷克斯轻松抓住了:“喂,痕迹只要留下一点就行了,太多了没用。”

安宁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你——你留下这种痕迹——”

雷克斯耸耸肩:“你手腕上的伤怎么解释?总要有个借口吧。比如说我想上你不让我上,然后打了一架。这你总明白吧?”

安宁摸着脖子上还有些疼痛的地方,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肯定留下了鲜明的痕迹:“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再揍两拳?我觉得这样更有说服力吧?”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往雷克斯脸上再重重来上一拳!

雷克斯很欠揍地笑起来:“宝贝,你觉得你有多大的机会把我揍得满脸是伤?其实本来我觉得可以让你留个牙印的。”

安宁磨了磨牙:“现在也可以。”何止是牙印,他会咬下雷克斯一块肉来。

雷克斯斜瞥着他的表情,嘿嘿一笑:“现在不行了,留下一点痕迹就足够了,否则也显得我太不中用了。”

安宁把牙咬得咯吱响。雷克斯却已经收敛起了笑意:“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你烂在肚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准擅自做什么。”

安宁深吸口气,收敛心神:“那我希望你也能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雷克斯沉吟片刻,回答:“恐怕只有进死囚监狱才能知道。”

第41章 另一条信息

“哎,林恩,你的技术又有长进啊!”马丁拍拍从虚拟对战舱里跨出来的安宁,“刚才那一下侧翼刀真厉害,我差点就躲不过去!”

安宁笑笑:“只是虚拟对战,如果真到了战场上我可能就不敢那么做了。”

马丁不以为然:“你别谦虚了。虽然是虚拟对战,可是也是练技术长经验的。你现在的进步大家都看见的,别说,你这战斗风格还真是跟雷少校挺像的。哎――”他用肩膀撞一下安宁,并无恶意地笑,“你手腕上的伤好了没有?哎哟你可真有本事,连战狼的脸都敢揍啊!”

安宁涨红了脸:“别开玩笑了。”

马可嘿嘿笑:“开什么玩笑啊,看你脖子上那些印子,谁看不见啊?”

安宁虽然知道他没有恶意,也忍不住对着他肚子上来了一拳:“你再胡说八道我揍你了!”自打雷克斯开始演戏以来,他自觉拳脚工夫又有了长进,真要是跟马丁打起来,也未必就一定落下风。

马丁捂着肚子笑:“行行行,我不说了。你连战狼都揍了,我算啥呀!”

安宁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下:“你还胡说!其实――其实雷少校就是开个玩笑…”

马丁不在乎地拍拍屁股:“算了吧,那还不是因为你坚决不肯,所以他怕把你逼急了,绷太紧的时候就松一松,这叫欲擒故纵!”

安宁不由得一脸黑线:“你这嘴――算了算了,我得去上课了。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就是别让少校听见,否则有你好看!”

马丁嬉皮笑脸:“你又不会去告诉。哎,你说你是个机甲驾驶员,学技术干什么?又不是技师。”

安宁笑笑:“学学总是好的。将来上了战场,难道能保证肯定有技师时刻都跟着?现在学一点,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用上。”

马丁挠挠头:“也对――还是你想得周到,难怪上校都老夸你。哎,你说我也去学学吧?”

安宁笑着推了他一把:“你算了吧,从来你也不愿意学。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上课了。”说完拔腿就跑,马丁在后头喊他记得及时去食堂吃饭,他也没放在心里。

技工中心在第六区里占据一块相当大的地域,外人看起来实在是杂乱不堪,各种工具和材料堆得到处都是,搞不好就会被绊一下。不过安宁已经熟悉了这里的情况,在他看来,各种堆积的东西各自分类,是哪个技师的一目了然。这时候大部分技工已经下班,准备洗洗手去食堂吃饭了。安宁飞奔过一堆堆的东西,直奔最里面:“葛拉先生,对不起我今天来晚了。”

葛拉主技师年纪四十多岁,头发已经微有点花白,正在鼓捣手里的小零件,听见安宁的声音微笑着抬起头来:“训练太久了吧?”

安宁不好意思地笑笑:“是。今天对战训练,我有一个地方总是过不去,所以耽搁了时间。”

“哦?”葛拉扶了扶眼镜,“什么地方过不去?说说看。”

“就是急坠之后的急拉。”安宁回忆着虚拟对战时的感觉,“总是觉得有些抖动,无论用什么办法,总是不能消除这种感觉。”

“你用的是什么型号?还是天威186吗?如果是这个型号的话,那么确实是存在这个毛病的,操作上很难消除。”

“但您说的是很难,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吧?”安宁缠着葛拉不放,“您总有办法的对吗?”

葛拉笑起来,把眼镜摘了下来放到一边:“你这个小家伙,真能缠人。其实你现在的驾驶技术已经相当不错了,有的时候,型号的限制会对驾驶员的操作起到一定的影响,这也是无可避免的。”

安宁很固执:“但是我总觉得,天威186的配置不至于情况出现得这么明显,这个应该就是我操作的问题了吧?”

葛拉眯着眼睛笑:“你呀,这种事不是应该去请教驾驶人员的吗?对了,你不是跟着雷少校过来的吗?这种事你该先去请教他嘛。”

安宁涨红了脸,低着头没吭声。葛拉笑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天威186的型号配置资料都在这里,你自己慢慢读,嗯,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是。”

“谢谢总技师。”安宁高兴地拿过芯片,忽然啊了一声,“对了,我,我没有读卡器啊!”

葛拉已经准备去食堂了,闻言略有些惊讶:“怎么会没有?难道你房间里没有阅读器?”

“我…被我上次搞坏了,还没修…”安宁低下头,挠了挠短短的黑发。

葛拉无奈地摇了摇头:“想不到你这孩子也有毛手毛脚弄坏东西的时候。好,反正我要去吃饭了,你就在我这里读吧。”

“谢谢总技师。”

“行了行了,读吧。啊对了,你吃饭了吗?不然先去吃了再来?”

“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总技师您快去吧。”

葛拉笑着摇头,跟最后几位技师一起走了。安宁走到门口看了看,确定附近已经没有人,这才迅速回到葛拉的座位上。每个技师的工作台都堆满了东西,安宁的个头较矮,这一坐下去几乎从外面就看不见他。他没有用葛拉工作台左边的普通阅读器,却打开了右手边的一个大型读卡机。这个读卡机的配置极高,基本上已经相当于政府使用的可以读取人体芯片的读卡器了。安宁把读卡机的程序调出来,又从怀里摸出了那个包裹着他自己的生物芯片的丝囊。这个丝囊已经放在他身上好几个月了,里面的液体已经渐渐在干涸。虽然生物芯片仍旧保持着粉红色,但安宁始终不能确定芯片是否还可以正常读取。本来按他的计划,是想等自爆程序失效后逃回地球,然后去找培养基把芯片养起来的。但是突然被治疗师探测和攻击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担心自己的芯片其实已经废了,所以他盯上了葛拉这里的读卡机。要知道葛拉是总技师,他用的东西在某些方面比政府内部的最高配置还要好呢。

丝囊打开,里面的液体已经变得粘稠,以至于安宁需要把芯片擦一擦才能放进读卡机里去。但是芯片仍旧是鲜活的粉红色,拿在手上还有些微的弹性,看来不像是已经死掉的。

滴滴两声,读卡机上开始出现逐格前进的亮条,安宁顿时松了口气――只要确定芯片没报废就行了,他也不打算读取全部的信息,那也没什么用处。他正打算停止读取,忽然读卡机开始报警:“搜索到病毒,搜索到病毒!”

病毒?安宁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林恩的芯片里读取出的“病毒”,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怎么?难道他的芯片里也有什么东西?难道说,是父亲或者兄长也给他留下了信息?除了那批半成品的生物机甲之外,还有别的东西?

安宁手指微微发抖,按下了特殊读取键,提示音询问:“您是否要读取病毒信息?这可能给您的机器造成损失。”

安宁恨不得它立刻就把病毒内容显示出来:“立刻读取!”

亮绿色的进度条向前推进着,安宁心急如焚,只觉得它比蜗牛爬还慢。好容易进度条终于到头,显示屏上亮光一闪,出现了一长串的数字。

“乱码?”安宁愣了一下,失望之极。这串数字亮无意义,看起来像是随便组合的,确实是只有病毒才会是这种显示。读卡器当然不会理解他的心情,用平板的声音问:“是否删除?”

安宁有些无精打采,正准备说声删除,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不!保存并打印!”

工房外面已经传来了人声,早去吃饭的技师们已经回来了。安宁紧张地弯腰把自己藏在葛拉的工作台后面,两眼死盯着读卡机里一连串吐出的小纸条。终于纸条不动了,安宁一把扯下,团一团塞进自己兜里,又迅速地取出芯片关上读卡机,掉头把葛拉给他的芯片塞进左手边的阅读器里。等他这一串动作作完,正好第一名技师已经踏进工房大门,一眼看见他:“咦,你没去吃饭?”

“啊,我正读天威186的资料呢。我屋里的阅读器被我搞坏了,只好来借用葛拉技师的。”

并没人怀疑他什么。安宁这些日子常来技术区,葛拉总技师很喜欢他,常说一个机甲驾驶员肯学习技术是非常有心的,所以整个技术区的技师都对他很和气。加上大家都知道他虽然年纪轻,却是战场上失忆的,心里自然而然地都有那么几分敬佩加着怜爱的意思在里头,所以安宁虽然屡次出入技术区,却没有一个人质疑他。

“天威186你不是天天驾驶的吗?资料你该背得滚瓜烂熟了吧?”

安宁腼腆地笑笑:“那只是操作手册,真正的配置资料我都不太熟。有几个动作总是做不好,我明明觉得不该这样的,所以想来读读技术资料,可能会领悟一点。”

那名技师跟葛拉差不多,也是很满意安宁的求知精神,当即走过来:“你哪里操作不对?来给我讲一讲…”

等安宁跟技师讨论完那个操作技巧,所有的技师都已经吃过饭回来了。在这里技师基本上没有什么规定的休息日,正值要设备大修,葛拉其实很忙,安宁也就势跟他道谢告别,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同宿舍的士兵今天值岗没有回来,安宁蜷在自己床上,把床帏都拉好,这才从衣兜里摸出那一卷纸条来。纸条上的数字毫无组合规律,看起来只是杂乱无章的随便排列着,可是安宁发现,在一连串无间隔的长长数字之后,有一个小小的空格,后面跟着五位数字;然后又有一个空格,再有五位数字。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两组五位的数字很有可能是星图座标,而前面的那一长串数字,很可能就是雷克斯曾经说过的那种密码。

可是――安宁记得雷克斯也说过,这种纯数字的密码因为难以记忆所以没能推广,实行了一小段时间就取消了。而且这是军队里专用的密码,如果这条信息是自己的父亲或者兄长留下的,他们怎么会使用军队里的密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