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进园门,就好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温暖如春,花开不败。那些连她都叫不出名字的各色鲜花,围绕着曲折迂回的亭廊娇艳绽放,让人越是深入便仿佛到了花的海洋。

苏漓不自觉地往里走去,这里真是大的惊人!她一路走过来,就好像走过了春夏秋冬,从来没有想过,不同季节里才会盛开的花朵,竟然可以同时盛放。

终于到了伊园最深处,她遽然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里的风景…没有五颜六色,亦无千娇百媚,却着实让她心头一震,先前沾染满身的秋之寒意,在这瞬间,被洗刷殆尽。

视线所及,有梨树千株,梨花满目,一阵清风微微拂过,花瓣如雨飘坠,将这一方空间,染上一片能洗涤人心的洁白。那是她最爱的颜色!世间女子,有人爱牡丹的娇艳照人,有人爱梅花的清寒傲骨,她却独爱这梨花的满树清新,淡雅怡人,以及不被注意的平凡静放。只是一直遗憾,花期太短。

站在梨花树下,她仰头看着满树繁花,心头忽然一阵恍惚,好似突然回到了过去。摄政王府里的梨花园里,她第一次见他的情景…

梨花小径的入口,男子剑眉星目,步伐端然,一身锦衣华服在耀眼的阳光中,灿然生光,更衬得他气宇轩昂,英俊不凡。她一眼就认出了,他是父王口中,最受当今陛下器重和宠爱的静安王东方濯!

听说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爱笑,可是他第一眼看她,眼中就盈满喜色,笑漾唇角,神色间温柔得不像是别人口中的静安王!

那一瞬,她也曾心间一动,正想要避开,他却沿着梨花小径,直直地朝她走了过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目光热切,灼意逼人,仿佛要将她溶化在他的视线里…她当时微微一愣,就在那一愣的空当,他摘下一朵梨花,轻轻地插在她的发间,她本该躲开那样暧昧的触碰,可他温柔含情的眼神,仿佛她是他梦寐以求的妻子!

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他轻易地许下了三生盟约。她到现在还记得他那时的表情,像是发现生命中的至宝,欣喜而激动万分,让人不忍拂意。

然后,他对她说:“你喜欢什么?本王要送你一件礼物!”

她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接受别人礼物的人,于是回道:“谢过王爷好意!黎苏想要的,只怕这世间无人能给!”

他听完哈哈大笑,朗朗的笑声,几乎穿透了整个摄政王府,直入云霄,他望着她笑道:“不可能!这个天底下,还没有本王弄不到的东西!你只管说!”

那时的他,真是骄傲又自信,散发着满身光华。

她便笑,“梨花。四季花开不败的梨花!”说完转身就走,将完全呆愣地男子远远地抛在身后。梨花树的尽头,她还是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只见他双眉紧皱,却毫无被人戏弄的恼怒,只是凝神思索,口中似乎喃喃念道:“如何才能让梨花四季花开不败…”

回忆,总像是插在人心头的一把刀子,每次翻起,总会疼痛难忍。苏漓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如果没有那场恶毒的陷害,如果他在那时候再冷静理智一点,或许她和他,也可以成就一场良缘!

然而没有如果,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回头看,十步之外的男子,立于孤亭之中,脸色苍白,一身憔悴,再也不可能是她最初记忆里的明朗少年!

“王爷让我来此,就是为了看这些风景吗?”她淡淡地开口,将内心翻涌的所有酸涩强硬的逼入心底。

东方濯恍然回神,方才有那么一瞬,他看着梨花树下的清冷女子,好像感觉到黎苏回来了!原来,又是错觉么?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忧伤的眼神,在她脸上来回巡视,“这是我承诺要送给她的礼物,可惜…再也没机会给她了!我想借你的眼睛,帮她看一看,哪天她再入梦,告诉她一声。纵然我千错万错,待她之心,却从未曾变。三生誓约,也不会改变!”

悲伤的声音,心痛的眼神,带着令人心悸的决绝,将一院梨花,都染上哀戚之色。

苏漓不由自主地别过头去,语气淡漠道:“恐怕王爷是白费心思!…明玉郡主冤屈已伸,不会再入梦了!”

东方濯眸光一痛,他早该想到是这样!还有那串拂云珠…想到此,心中忽然大恸,一叠声的咳嗽,冲口而出,带出斑斑的血迹,一直强忍的眩晕感,此时猛烈袭来,几乎要夺去他的神智。他连忙扶住亭栏,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不止,高大的身躯因此而弯下腰来,竟好像一下子苍老了。

苏漓心头忍不住一颤,忙回身近前,扶了他道:“王爷本就身染风寒,又淋了雨,应赶紧回王府歇着才是!来人…”她刚对外头叫了一声,就被东方濯阻止了。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身子因无力而缓缓滑到地上。

苏漓被他扯着一起坐到了地上,看着他逐渐迷离不清的眼神,她蹙起了眉头,只听他低声说道:“别叫人!我身子好得很,从来不生病…你,再陪我在这里呆一会儿!”说完,将头靠在身后的廊柱,闭上眼睛,意识立刻无可控制地陷入沉沉的昏迷。

苏漓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可是他的手,却仍然死死地抓着她,好像抓住他感情世界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不松手。

苏漓心间止不住地涌起一股酸涩感,低头看了看他仍握在左手中的黄色锦帕,抽了过来,上头的血迹触目惊心,她心底一震,无暇多想,飞快起身叫了人来,将他送回了静安王府。

东方濯昏迷不醒,静安王府内一片混乱,管家曹敬吓得不轻,犹豫不决是否要进宫禀告皇后,被苏漓制止。她跟着东方濯出来本是皇后授意,如今夜色已深,不便再惊扰皇后。曹敬知道苏漓是当今帝后跟前的大红人,更是这位静安王的心头好,自然不敢违逆,只派人进宫宣了太医。

李忠和带着两名太医匆忙赶来,一见苏漓神色便一怔。这位新晋女官如今在朝中翻云覆雨,早已不是先前相府中倍受欺凌的软弱庶女。

“静安王情况不太好,你赶紧去瞧瞧。”苏漓淡淡地吩咐。

李忠和连声应了,入内室为东方濯诊脉。东方濯从小习武,身体底子本是极佳,不易生病,但此次病由心生,风寒入体,他又在雨中跪了多时,一昏迷就彻底不省人事。三名太医对他施针用药,一直忙活了几个时辰,才终于将情况稳定。

“如何?”苏漓紧绷的脸色,让李忠和莫明紧张。

“应无大碍。王爷身体健壮,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即可恢复。”

苏漓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好。”

她正准备起身离开,李忠和犹豫又道:“大人,若是明早皇后娘娘问起…”

“你如实回答。”她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静安王的脾气,你我都清楚。皇后他们母子之间的问题,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李忠和内心一松,连忙施一礼:“多谢郡主提醒。”

苏漓微笑道:“李太医不必多礼。夜已深了,你留一人在此侯着即可。本官也要回府了。”

李忠和连忙应了,曹进亲自送这位邢正司大人出了王府。此时已经是半夜时分,雨早已经停了。她忽然记起东方泽的约定,浑身一震,心里暗道糟糕!

让人停下马车,她独自上马,想也不想,就朝澜沧江飞奔而去。

澜沧江的夜晚,月色清凉,江浪翻滚,岸边空无一人。

苏漓下马,于江岸边站定,心里微微有些失落。早料到,东方泽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一直等在这里!可她不知为何,还是要来看看。

苏漓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转身,正准备骑马离去,这时,前方的柳树后,突然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一个人。

身形高大,容貌俊美,不是东方泽又能是谁?!他穿着黑衣锦袍,在夜色中仿佛被融为了一体。

苏漓顿时愣住,惊讶地看着他,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还在这里等她!

“你…”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脚步似乎被钉在了地上。

东方泽也没有朝她走过来,只是静静地立在那棵柳树下,深沉难懂的目光凝定在她的身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夜里的冷风,轻轻撩起他的衣摆,他沉默不语,一动没动,安静得好似只是一个不真实的幻象。

苏漓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止不住睁大美眸,定定地望着他。如水的月光,照在他绝世无双的俊颜,他看起来,熟悉而又遥远,仿佛一场梦一般。她有些不敢相信。

终于,她松开缰绳,朝他缓缓地走了过去,隔着五步远的距离,停下脚步。

雨后的空气,清新如洗,男子的眉宇之间,处处都透着渗人的凉意。苏漓的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些抱歉地笑道:“对不起,我来晚了!不知王爷约我来此,有何要事?”

东方泽抿了抿唇,不答反问道:“二皇兄病情如何?”

苏漓一怔,他知道?!想想也对,他耳目遍京都,她的行踪本来也没有隐藏,随便让人一打听就知道她去了哪儿!可既然知道,为何这么晚了,还要等在这里?他就这么自信,她一定会来吗?

江中浪涛翻涌,衬得他背影愈发沉定如山。苏漓眉尖微微一蹙,莫明的不快涌上心头。淡淡道:“太医说,只要好生休养,应无大碍。”

东方泽缓缓地走到她跟前,忽然一笑。这笑容瞬间消融了眼底的凉意,仿如冰山融化,春意忽至。不知为何,方才堵在他胸口的那一团郁闷之气,忽然间烟消云散。翻身上马,他朝她伸出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修长的手指,被波光映出一道透白的颜色,他俊颜看上去,似乎也比刚才柔和了许多。苏漓疑惑地抬头望着他,却有一丝犹豫。

天生的王者口吻,没有任何征询的意思,但丝毫不让人反感。因为他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是站在万人不及的顶端,让世人仰望膜拜,任何的强势和命令,在他做来,都是理所当然。

之前是东方濯要带她去个地方,现在又换成了东方泽!这兄弟二人,今日是约好了么?可是大半夜的,他和她,能去哪儿?

想了想,她终是没有问出口。将手递给他的一瞬,她的身子就已然腾空而起,转眼间就被他揽在了身前。

吹了一夜冷风,他的胸膛依旧滚烫,而她淋了雨,虽然衣衫已干,但整个身子都是冰凉凉的。

东方泽眉头一皱,不自觉又将她拉近几分,娇躯被紧紧地箍在怀里,他莫名有种满足感,然而,掌下的女子如此纤瘦,单薄得让人心疼。

苏漓一动不能动,不解地回头看他,却从他俊朗的眉目之中,看到一团浅浅的怒气。她不禁诧异,只听他沉声说道:“以后不论遇到何事,先顾惜自己的身子!体质本就差,还敢淋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记得那回游湖,她为黎瑶而落水,险些丧命!心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他的脸色更沉了两分。

苏漓听得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在气她,不该因为东方濯而淋雨吗?而不是怪她,将他的约定抛诸脑后?

看着他怒气氤氲的眸子,她心底微微有几分诧异,却不自然地涌起一丝异样的甜蜜感,他是那种即使生气也不露声色的人,可是此刻,他的怒意虽然浅淡,却真实袒露在她面前!望着他紧蹙的眉心,她不受控制地抬手,想为他抚平。

东方泽意识到她的行为,目光一怔,却没有动。

白玉般的指尖,如暖阳般轻轻抚过男子的眉心,极度轻柔地动作,好似她所触摸的,正是她此生最珍视的心灵。东方泽身躯一震,被人珍视的感觉…除了母妃之外,他还从未自别人身上感受过!

望着他眉间恢复平坦,她止不住扬唇一笑。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动人心弦,仿佛一汪春水,直沁心底,将他多年来,在冰冷的权谋中,练就的一颗如铁般坚硬冷漠的心,浸泡到从未有过的柔软。

东方泽眼光一动,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指尖。有那么一瞬,苏漓好像看到他深邃的眸底,在月下波光的映照下,情意如波澜涌动,却温柔异常,

“王爷…”她忍不住叫了一声,清冷的声音在夜风中染上两分独有的娇媚,她有点不识自己的声音。“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东方泽握了握她的手,笑笑不答,伸手入怀,竟然取出一条长长的红色锦帛,蒙在了她的眼睛上。

苏漓一愣,直觉地想要掀开,却被他牢牢地攒住了手。

第四章 还敢说不是你?

眼前被一片红光笼罩,视线受阻,她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唯有他清新好闻的干净气息,充斥了她所有的感官。

他到底要带她去什么地方?这么神秘,竟然还要蒙住她的眼睛!蓦然间,心里有些不安,她皱着眉头叫道:“东方泽!”

他在耳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沉愉悦,好似很高兴听到她叫他的名字。苏漓顿时僵了一下,不自然地扭过头去。东方泽低低地笑了一声,也不多言,只挥响马鞭,“驾”地一声,抱着她纵马离开了江岸。

神秘的去处,让人在不安的同时,又充满了期待和好奇。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他勒停了马,将她抱下马背,她听到不远处传来江浪翻滚的声音,敢情走了这么久,都是绕江而行?他们离开了澜沧江,又回到了澜沧江,只不过换了个方向而已!

正思索间,突然间眼帘前人影晃动,似乎有人走上前来,东方泽径直往前走,一直没停。直至进了一间阔大的房内。他终于放下了她,在耳边笑道:“本王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就放在这间屋子里。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找得到,就是你的。不过…不准摘下眼睛上的红布!”他又补充了一句。

苏漓不禁失笑,哪有人这样送人礼物的?

“蒙着眼睛找东西,王爷这礼,送的未免太没有诚意!苏漓要来又有何用?王爷还是自己留着吧!”她淡淡说着,就要伸手解下眼前的布帛,却听东方泽不慌不忙,笑着又道:“如果这件礼物,是那对白玉指环的另外一只呢?”

苏漓心中一震,手立时顿在半空,指环?即使眼睛上蒙着布帛,却也掩不住脸上的惊讶之色。那个让汴国皇室念念不忘、牵系着母亲神秘身份的另一只白玉指环?或许还关系到她的身世,是她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只是…如何会在东方泽的手上?

东方泽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目光一闪,轻声笑道:“既然苏苏不稀罕,那便算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苏漓连忙叫道:“等等!”

东方泽停步笑道:“怎么?苏苏改变主意了?”

苏漓沉吟道:“虽然不够诚意,但好歹也还是王爷的一份心意,别人想求也求不来,苏漓岂可辜负!就是不知,王爷可否给点提示,这么一间陌生的屋子,我又看不见,如果王爷将东西藏在房梁上,苏漓就是找破头,也找不出来!”

东方泽笑道:“那东西…就在你触手可及之地。”

苏漓神色一怔,慢慢地往前摸索,东方泽在身后定定地看着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似是都不愿错过。

苏漓没走几步,摸到一根碗口粗细的玉石柱子,登时一愣,一般房间里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即便有也该是木质才对,她皱了皱眉,觉得空气中有几分湿意,直觉地顿住脚步,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踩上了浴池的边缘,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来不及多想,东方泽就在身后笑道:“就给你一个提示,东西放在一个矮几上,靠着正东面的窗。”

矮几,东面靠窗,她直觉地一扭头,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脑子里却清晰的浮现出,一个长长的楠木矮几,就在临江的窗户下面…

临江客栈?!她身躯一震,几乎脱口而出,一把摘下眼前的红帛,回头看他,他目光深沉如海,她脸色阴晴不定,心已经完全冷了下去。

“看来苏苏不用找,就已经知道了在哪!”东方泽面上依然带笑,眼底却冰寒一片。

苏漓心尖微颤,握着红帛的指尖,攒紧发白。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走到矮几之前,拿起那碧色锦盒,轻轻打开,里头果然有一枚白玉指环!

苏漓的眼光一亮,却又瞬间暗了下去。

白玉指环光泽圆润,样式看似简单,做工却十分精巧细致,指环内壁刻着看不懂的繁复图纹,与她从前的那只,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但细看之下,这枚指环玉质虽然细腻,却无法和她的那枚相比,再看上头雕刻的花纹,隐约有新刻的痕迹。她放在食指的位置比了一下,稍微有一点点大。

苏漓当下心头一冷,将这枚指环放回原处,微带嘲弄地回头笑道:“这只指环玉料上乘,但却产自晟国南郡。雕工精致,但刀痕尚新。的确很象明玉郡主那只。”

“哦?”东方泽似乎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那指环,笑道:“本王只是见苏苏如此喜欢那指环,故而仿造一只来讨苏苏欢心。想不到这容易就被苏苏识破了。”

讨她欢心?恐怕是别有用心!

苏漓冷脸执起指环,淡淡道:“王爷在江边等候多时,带苏漓深夜来此,当真只为这一时欢心?”

东方泽俊面微沉,犀利的眼光像刀子一般,将她直直地盯住,语气却辨不出情绪:“苏苏若是不喜欢,本王这番心意,还当真是白费了。”

苏漓怔住,看着他没说话。

“一年前本王被沉门杀手暗杀,逃至这客栈中,恰巧遇到一位女子在此沐浴…”他说得很慢,目光缓缓从苏漓的脸上转向屋子南面那个硕大的浴池。

苏漓的心,跳快了一拍。

“她救了我,当时很黑,我没看清她的样子,只拿了这指环做为证物,以便日后相认。”东方泽深沉的目光转向她,“但后来本王居然再也找不到她…”

苏漓的眼睛酸涩起来,低声道:“当然找不到,她已经…死了。”

东方泽眼光蓦地一沉,虽然当时看不见,但是感觉骗不了人!内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那个女子就是她,是苏漓!可她偏偏却说是明玉郡主黎苏!这是为何?上次在天门客栈里,他假扮圣女教的人,再一次夺她指环的时候,她直觉的反应,和那一晚几乎一模一样!寻常女子都会将指环戴在中指或者无名指上,她却戴在食指上!这也和那晚的女子如出一辙!不管是样子、感觉、习惯,她都和那晚的女子如同一个人!

“苏苏以前来过这里?”他忽然转变话题,眸光微挑。

苏漓目光轻闪,心知定是她方才在池边突然停步,引起了他的怀疑,连忙压下心绪,淡淡笑道:“王爷说笑,苏漓十六年没出过相府大门,怎可能来过这间客栈?不过是在梦里见过罢了!”

又是梦里?东方泽眉心一沉,嘴上却笑道:“苏苏在梦里还见到了些什么?”修长的腿,朝她迈步走来,他突然伸手,拽了她的手臂,竟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强势,却不失温柔。

纤细的娇躯,一如记忆中的柔软,他低头看她。而他动作实在太突然,让人出乎意料,苏漓不由一愣抬头,两个人的唇一刹那间近在咫尺,几乎印上彼此。她心头一跳,仰首看着他眼中跳跃的火光,时光仿佛倏然倒流,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初遇的那个晚上,那个充满血腥,却又春光旖旎的夜晚,始终叫人难忘。

当时,她被他从池子里拽出来,压在地上,他衣衫尽湿,她身无寸缕。

突然记起,天门客栈,他们事先商量好计策,由他装成圣女教的人前去夺她指环,可他赶在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要在她沐浴的时候去夺,想来也是有心的!他对她的话,从来都没尽信过,想到她几次光着身子,被他占尽便宜,苏漓黛眉不禁微微皱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本是微带气恼,但不知为何,被朦胧而又暧昧的烛光一照,竟无端端地多了两分娇嗔之意。难得一见的女人的柔媚表情,好像一只看不见的柔软细指,陡然拂过男子的心尖儿,激起心底一片酥痒难耐。

东方泽仿佛想到了什么,眸光忽地一动,竟拂袖挥灭了烛火,屋里顿时陷入黑暗。

苏漓微微一怔,就是这一刹那,他大掌忽然探入她腰间,拉住丝质的腰带轻轻一扯。

女子的衣衫蓦然散开,不等她回神,他抱住她往床上一滚,快得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丝滑的锦被,以惊人的速度裹住了二人的身体,苏漓这才回过神来,身子已半边敞露,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她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惊骇,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不自觉的有些慌乱。

一切,就好像真的回到了那个夜晚…

屋里一片漆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腰间的大掌,炙热如火,将她毫不客气地紧紧扣住。大半个身子,都被他压在身下,她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东方泽…”她止不住懊恼,抬手推他,哪知刚才滚入床榻之时,他的衣襟不小心也被扯开,此刻她这一推,手掌便贴在了他敞露的胸口。

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指,一触及阳刚男子的结实胸膛,两个人身子俱是一颤,似乎有什么在体内苏醒,身体里顿时像是着了一把火。熊熊烈焰,燃烧着刚刚还清明无比的理智。

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急忙缩回了手。但仍然感觉到,身上男子高大的身躯蓦然僵了一下,气息陡然乱了几分,喷吐在她耳际的呼吸,变得滚烫灼人。苏漓心间猛跳,呼吸不由自主的屏住了。

直觉得他一张俊脸,离她越来越近,她心里也越来越惶然无措,拼命地张大了眼,想瞪着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空气中,暧昧升腾,**无声涌动,一股旖旎花香,不知从何处飘来,竟好似醉人心魂。

东方泽大掌一动,又将她拉近几分,鼻对鼻,唇对唇的近距离对视,让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而他掌下肌肤柔滑细腻,有如精美雪缎,女子的腰肢纤细柔软,不盈一握,他大掌就只是这样紧贴在她的腰上,就已经控制不住心跳。她的娇躯,散发着阵阵幽香,充斥着他的感官,轻易地挑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悸动。

“苏苏…”他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声音低沉,染上**的暗哑。

喘息,蓦然急促起来。

苏漓呼吸一窒,张口想要回应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东方泽抚上她微张的红唇,眼光一黯,低头便猛地噙住了她的香软。

霸道的吮吻,将女子甜美的芳香纳入口中。

触电般的感觉,一瞬间如电流袭遍她的全身,令她止不住浑身一颤,身体里好像有一根弦,轻轻地断了。

他的吻,总是这样强势霸道,让她无力招架。

意识,不受控制地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情动,让两个人的鼻尖都渗出了细汗。

苏漓不自觉地微张开嘴,男子的舌尖趁势顶入,霸道的卷了她的甜美,狠狠地纠缠,将他少有的激情,透过激烈的交缠,深深地传递到她的心里。

理智,渐渐远离,她的身体仅仅因为这一个吻,就已经软得像是一滩春水,体内情潮汹涌,陌生的好像不是她自己。

她有些懊恼,直觉地抗拒着他的热情。

腰间的大掌,在缓缓地上移,炙热的温度,将她原本冰凉的身躯熨帖滚烫,苏漓不受控制地轻颤,当那只大手终于覆上她绵软浑圆的曲线,神秘的欢愉,好似一下子将她带往了另一个不知名的世界。

“住…住手…”她禁不住低喘一声,想用最后的清醒,拒绝他更进一步的抚弄,但出口的拒绝,听起来更像是柔媚的欢吟。

男子的呼吸愈发粗重,掌下揉捏的力道蓦地加重了几分,似是不挑起她强自压制的本能热情誓不罢休。

他张口含住她小巧的耳垂,惩罚般地轻轻一咬,一阵强烈的刺激,瞬时传遍四肢百骸,她控制不住低叫出声。

神秘的渴望,自体内腾然而起,几乎将她淹没。娇柔的身躯,违背了她的意志,朝他微微贴近几分,仿佛无声的邀请。

似是满意她的反应,他抬头看了一眼。与平常完全不同的清冷眼神,因情动所带来的迷离色彩,令她在黑夜中,美得不可思议。他手已经脱离意识掌控,不由自主地在她娇嫩的敏感肌肤上轻缓游移。

苏漓浑身一震,一声“不!”字脱口而出,却被他当做一般女子的柔媚低吟咬在了两人紧密交缠的唇齿之间。

苏漓的一颗心,好像要跳出腔子,原本被激情融化的娇躯,蓦然间僵硬起来,陌生的情潮,卷着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一瞬而起,矛盾激烈。

她直觉地伸手,想要将他推开,他却大掌用力,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手压向一旁。她动弹不得,一股无力感立时涌上心头,脑子里登时闪过曾被东方濯强行凌辱的一幕,当时他就是这样按住她的手,不顾她的痛苦挣扎,强悍地将她占有!

那种身体和尊严一同被撕裂的痛苦,她永生难忘!

体内汹涌的情潮一瞬退尽,她神智蓦然清明如水,此时他的唇又吻了过来,她不顾一切地捉住他的唇狠狠咬了下去…

血立刻涌出,在两人的唇齿间漫开,腥气浓烈。

东方泽吃痛地皱眉,将她松开少许,苏漓趁此空隙,毫不犹豫朝他挥出一掌,那力道足以将一个陷于**中的男人挥下床去,但东方泽眼光一闪,仿佛早料到她会有此一着,迅速抬手化去了她的掌力,将她的纤纤玉指,牢牢握在手心里。

深沉的眸底,**尚未褪去,却已染上一片森凉的寒意。

“如此一致的反应,你还敢说那晚的女子另有其人?”

第五章 她和他的交易

那一句话,他终是没有问出口,因为感觉到她此时冰凉的手指在微微打颤,那些无法掩饰的恐慌情绪,像是被迫忆起某些残酷不堪的记忆,痛苦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