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好瞧着二人的模样,心中有些黯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果然在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的心中,什么都比不得子嗣来的重要,若是今儿个王氏真的有了身孕,那就是有了免死金牌,只怕她下面的计划就要搁浅了,否则,不但除不去王氏,反而过早的暴露自己的心思。

她玩味的看着自个儿的手指,算了,若是王氏真的有了身子,就让她蹦达几天吧,爬得越高,到时候摔下来的时候,就会越痛,也不算什么坏事。

大夫听着王氏的脉搏,半响之后,才抬起眼皮子,缓缓地开口:“是喜脉…”

锦好淡淡的抿了抿唇,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王氏,真没有想到她的运气居然这么好,居然真的有了喜脉。

莫二老爷根本没反应过来,还是莫老夫人叫醒了他:“老二,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将她抱到椅子上来,地上这么凉,若是伤到了我的孙子,可如何是好?”

莫二老爷这才回过神来,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将王氏抱住,安置在椅子上。

王氏抹了把眼泪,心里无味俱杂,又是喜来,又是惊,不过更多的是欣喜,好在老天爷是有眼睛的,总算没有让恶人嫁祸得逞。

王氏这些日子一心想着谋算锦好,自个儿的身子居然给忘了,再说莫二老爷自始自终也就歇在她屋里那么一次,谁知道居然给她中了大奖,有时候还真的不得不说一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锦好看了一眼,一直跪在地上的顾嬷嬷,轻轻的摇了摇头,顾嬷嬷露出了然的神情,明白这是锦好取消下面计划的意思,她也是内宅的高手,到了这时候,知道任何的谋算,都比不得王氏肚子里的那块肉来的重要。

现在莫说王氏还没有明刀明枪的杀人放火,就是真的明刀明枪的杀人放火,莫二老爷和莫老夫人都会护着,遮着,更何况不过是谋算一个妾室的肚子。

在莫家,没有什么比子嗣更来的重要。

锦好和黄氏又相视了一眼,黄氏上前,有些为难的道:“老夫人,二哥,顾嬷嬷还跪着呢。”她不好明说,只得拿顾嬷嬷说事,其实问的是佟姨娘小产的事情,可怎么处理,她也不想开口,可是莫府的内院,现在是她操持,这事情不问不行啊。

黄氏这么一问,顿时将莫二老爷从喜悦中拉了出来,是啦,光顾着高兴了,怎么就把这事情给忘了,王氏害的玉儿小产,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大庭广众之下,那是证据确凿,就是想要遮掩,现在也遮掩不起来,原先他是一门心思要给自个儿的宠妾出气,可是现在王氏这肚子里有了他的子嗣,这…

莫二老爷发愁了,为难的看向莫老夫人,将这难题扔了出去,宠妾和子嗣,一样难舍啊!更何况还有三位娇滴滴的姐妹花,若是到时候玉儿恼了他,只怕这三朵花也会跟着恼他,这怎么能行,他现在的乐趣全都在玉儿的院子里。

自个儿的儿子是什么德性,莫老夫人心里岂会不知道,瞪了一眼莫二老爷这没出息的样子,冷哼了一声,这才将目光转向黄氏:“顾嬷嬷跪着让她起来就是了,一个下人,有必要这般大张旗鼓的吗,没瞧见你大嫂子有了身子,她可经不起你这大惊小怪的。”

若不是现在的场合,有几分严肃,锦好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说这莫老夫人是牛人,一出口,就牛气轰天的——直接将事情揭过,还暗示佟湘玉不过是个妾室,说穿了就是个奴才,就是个下人,下人的肚子自然比不得王氏的肚子来的值钱,所以现在王氏有了肚子,佟湘玉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也亏得佟湘玉刚刚被送回了院子,否则光是听了这话,这怕就要气的吐血身亡了。

黄氏却被莫老夫人的话,堵得心口发疼,虽说自个儿不喜欢佟姨娘,可是兔死狐悲,想到自个儿的身份,不免有几份气短,她现在虽然顶着莫府四夫人的名头,可是名分上,她也不过是个平妻,而且她也是由姨娘扶为平妻的,甚至连姨娘都算不上,莫老夫人的话,这是活生生的在打她的脸啊。

索性也不理莫老夫人这边的烂摊子,默默的退到一旁,随莫老夫人自个儿怎么折腾,反正这事情发生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就是老太爷知晓后,有什么不妥,也不会责怪到她身上,哪怕就是传扬了出去,与她也没多大关系,世人只会说莫老夫人是非不分,而她顶多是屈从孝道而已。

锦好也没有看戏的心情,站起身子,淡然道:“祖母,我坐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先回去了。”又淡淡的给莫二老爷,黄氏行礼,却偏偏掠过王氏,转身离开。

众人见锦好行事,知晓她这是表示对王氏的不屑,也是,一个连腹中无辜的孩子都不肯放过的人,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尊重你。

黄氏有样学样,对着莫老夫人亦是淡淡道:“老夫人,前头还有不少事情未曾处理,媳妇儿告辞了。”也只给莫二老爷淡淡的点个头,就离开了,眼中好像根本就没王氏这个人。

王氏此时有了护身符,顿时不一样了,狠狠地瞪着锦好和黄氏二人,恨不得将这二人挫骨扬灰了才是。

其他的下人,瞧着王氏这副模样,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眼底的不屑,却还是隐隐欲现。

清明的一场阴谋,最后以闹剧的形式收场,莫二老爷不亏不赢,丢了一个子嗣,又跑来一个子嗣。

锦好回到院子,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就换了衣衫,歪在软榻上,不说话。

云燕端着一个牡丹花骨瓷杯,里面杯中散发出来的袅袅清香,送到锦好的手里,轻声道:“小姐,你看大夫人有了身子这事,有没有可能是…诈?”

锦好抿了一口茶水,摇了摇头:“应该不会。”那大夫的样子不像是做假,而王氏的样子也不像是作假,若是作假,在莫二老爷掐住她脖子的时候,就该装晕了,何苦还要受这样的罪,要知道,当时连她都感觉到莫二老爷是恨不得真的掐死了王氏,何况是王氏自个儿呢。

“老天爷是不是打瞌睡了,王氏这人恶贯满盈,居然还让她有了身孕,这让天下的好人可如何心平。”雪兰愤愤不平的骂道。

“小姐,我们要不要…”云燕看了锦好一眼,神色中添了些冷酷。

雪兰也点头:“让翠儿去做,她是个办事谨慎的,今儿个这事就做的极好,极为妥当。”

云燕和雪兰都不是心狠之人,可是现在能狠下心来,那也是王氏做事太过狠毒了,若是今儿个小姐喝下那特制的茶水,只怕现在就不是活生生的小姐了,对付恶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没有尾巴可翘,只要除了王氏腹中的孩子,王氏自然就蹦达不起来。

虽然挺可怜一个无辜的孩子,可是投生在王氏这样人的肚子里,还不如重新投胎来得好呢。

“我们先不急,佟湘玉那边,她是不会让王氏生下孩子的,毕竟王氏可是害了她的‘骨肉’。”锦好淡淡地说道,提到骨肉两个字的时候,隐隐就带着笑意。

两个丫头闻言,也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雪兰丫头笑道:“小姐,奴婢一直以为奴婢就是个天下最糊涂人了,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世上会有人比奴婢还糊涂,连自个儿有没有身孕,都不知道。不过是绝经了数日,就以前是有了身子。”想想,更觉得世上糊涂的人多:“那些大夫也真是的,连喜脉和动脉都分不清,还出来做大夫呢,整个一庸医。”

云燕白了雪兰一眼:“也不是那些大夫无用,不过是金公子托影三送来的药太过神奇,不是一般大夫能够察觉的。影三当时说了,喜脉和动脉十分相似,喜脉应指圆滑,而动脉则是滑数有力,应指突跳如豆,厥厥动摇,往日大夫就是凭借着这点区分的,而用了这药后,两脉之间的的跳动就会非常的相似,寻常大夫是绝对诊不出来。”

雪兰听了,撅起嘴巴:“好吧,大夫们不糊涂,可是佟湘玉却是个糊涂的对不对?先是分不清自个儿是不是真的有孕,今儿个,更离谱,居然连来经和小产都搞不清。”

说着,又嘻嘻笑了起来:“当日影三说的话,我也记得一些,影三可是说了,用了那药,就会阴阳不和,气为血阻,血气紊乱,脉行躁动,最容易误诊为喜脉,若是不对症下药,就会闭经数月,若是赶巧儿用了当归,红花这等利于补血调经的,就会突然见红,就会来月事…哈哈,想起影三爷那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我就想笑。”

想起影三那么个大男人,红着脸,期期艾艾说这话的情景,雪兰又笑了起来,没想到往日里脸上冷得跟冰块似的影三爷,居然也会有脸红的时候。

锦好和云燕被雪兰这么一说,也都笑了起来,一时间,笑声连连,隔绝了莫府的那些龌蹉事情,自有一片清静天地。

主仆三人笑了一会儿,莫锦好才开口道:“你们注意点老夫人院子的情况,顾嬷嬷那边多注意点。”

雪兰爽快的应了下来,又说道:“小姐,你放心好了,顾嬷嬷滑的跟泥鳅一样,王氏想要找顾嬷嬷麻烦,只怕还没碰到顾嬷嬷,自个儿就要滑倒了。”

锦好打了个哈欠:“我知道顾嬷嬷那边,她自个儿应付得来,但是我却不能真的撒手不管,为我做事的人,你家小姐一个都不会弃,否则岂不是寒了她们的心。”

云燕瞧着锦好脸上的疲惫之色,忙劝道:“小姐放心好了,我寻个机会亲自走一趟。今儿个也闹了这么久了,小姐休息一下,补足了精神,明儿个才好有力气跟着嬷嬷们学规矩吧。”

锦好点了点头,闭上双目,在软塌上眯了起来:她倒是不敢逞强,长公主派来的嬷嬷,那是实打实的严厉,虽然不曾故意刁难,可是却也尽心教授,每次学完了规矩,她这浑身的骨头,就差点散了架,不过锦好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她知道,这些对她日后都大有帮助,长公主是一片至诚之心,否则日后进了威远侯府,不知道真正豪门世家的规矩,被人嘲笑的是她。

所以,不管多累,多苦,她都是咬牙忍受下来,从不抱怨一句,而嬷嬷们布下的功课,也不曾逃避推诿半句,勤勤恳恳的完成,也因此备受两位嬷嬷的称赞。

莫老夫人的屋内,众人已经散去,只有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还在。

母子二人神情都有些萎靡不振,各自端着茶杯,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茶,半响之后,莫老夫人才高兴的说一句:“虽说佟姨娘没了身孕,可是老天待你不薄,这子嗣总归是有了。”

莫二老爷听了,低迷的气息一扫,也喜上眉梢:“是啊,儿子是个有福的,老天总算是待儿子不薄。”

“我也知道王氏不算个贤惠的,可是她现在有了身子,你也不要一心念着佟姨娘和她屋子里的狐媚子,有时间也进王氏的院子绕绕,不为了她,就当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可千万不能大意了。”莫老夫人循循善诱。

“母亲,您放心好了,我心里明白。”只要想到王氏的肚子,王氏那人似乎也不像之前那么惹人生厌了,反正也不过就那么八九个月,他就忍忍,也不是做不到。

莫老夫人听了,就放心了下来:“你自个儿清楚,我也就放心了,老二,母亲知道你对佟姨娘好,可是她毕竟是个妾室,咱们这样的人家万万不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什么事情,你都要分个轻重,王氏今儿个脑子糊涂,做出些没谱的事情来,你也别跟她计较,不过是女子心胸狭隘罢了。”老夫人又交代了这句。

莫二老爷听得老夫人这话,原本有些不太赞同,什么宠妾灭妻,这王氏算的那门妻子,再说了,这哪里是女子心胸的问题,根本就是谋害性命,不过,想到王氏现在有了身孕,再想想莫老夫人的唠叨神功,也懒得反驳,更何况,他自个儿心情也正好,不想坏了这份心情,所以也点头应了下来。

莫老夫人见莫二老爷乖乖的应了下来,心里满意了,想来想去,又语气缓缓地道:“你也莫要都紧着王氏,有空也去看看佟姨娘,毕竟刚刚失了孩子,这心情上定然不好,你多劝劝她,让她看开些,好在大夫说得对,她还年轻,日后还是有机会的,让她放心,咱们莫府不会亏待她的。”

莫二老爷一一应了下来,莫老夫人见他一副傻乎乎,未曾听出她话外之意的样子,不由得低低叹息了一声,然后又道:“你想着法子,让佟姨娘消停些,莫要闹得大家都难看了,这日子还要不要过?”

莫二老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夫人是担心佟湘玉将事情闹大,到时候就难以收场,毕竟今儿个可是从王氏的床下,找出红花来,证据确凿,若是闹大了,王氏是怎么都逃脱不了的。

“母亲放心好了,玉儿一向懂事,最是知情识趣,又心地善良,若是知晓王氏有了身子,不用儿子说,她就会原谅了王氏。”莫二老爷想到佟湘玉的好,心里起了真真的愧疚,可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毕竟王氏有了身子,关系到他的子嗣,也只能委屈她了。

好在,他的玉儿一向宽厚善良,又是个懂事的,一定会如以往那般,理解他的不易,理解他的为难的。

这么一想,也就心安理得起来。

莫老夫人听着莫二老爷的话,心里又是一叹,男人哪里懂得女人的心思,再大度的女人,在两件事情上,都不会轻易的大度,一是男人,这世间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其他女人分享自个儿的男人,除非这个女人不爱这个男人,或是迫于现实,不得不如此。

而,另一个就是孩子,孩子是女人的命,不,孩子比女人的命还来的重要,没有女人会轻易原谅伤害了自个儿孩子的人。

王氏一下子两样都占了,除非佟湘玉不是女人,否则,她不会,也永远都不会原谅王氏的。

这世间也只有男人会相信什么妻妾一家欢,一厢情愿的以为,在后院只中的女人会和睦相处,这永远都是不可能的事情,男人的宠爱,自个儿的地位,孩子的嫡庶之分,这一切,都注定了后院的女人,只能是敌人,不会是朋友。

不过,莫老夫人也没兴趣对莫二老爷普及后宅争斗法则,只是打了一个哈欠,懒懒地说道:“她这般知情识趣是最好不过。”

“母亲,您说得话,儿子都记在了心上,瞧您累了,儿子告辞了。”莫二老爷瞧着莫老夫人的哈欠一个比一个大,忙站起身子,打算告退。

“你先去安慰安慰佟姨娘,然后再去王氏那里,好好安慰她,千万不能再让她的肚子有什么变化了。”顿了顿:“今儿个,你就宿在王氏的屋里吧。”

莫老夫人心里最担心的问题自然是子嗣的问题,原本佟湘玉小产,她这心里一难受的紧,幸好王氏有了身孕,弥补那份难受。

莫二老爷一听宿在王氏那里,心里就有些不痛快,王氏现在都有了身子了,他宿在那里能干什么,再说了,就是没有身子,他也不想干什么,王氏都成了老菜皮了,就是真的干什么,又能有什么乐趣,哪有佟湘玉那几个小妖精来的有味。

不过,看在孩子的份上,他就忍耐一下吧。

莫二老爷不清不愿的应了下来,转身离了莫老夫人的院子。

等到莫二老爷出了莫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忙叫了身边的丫头进来,让她传了话给王氏:“你去转告大夫人,就说是我说得,让她别总拈酸吃醋的,想想怎么拢住二老爷的心最重要,我帮她一次可以,总不能让我总撵着二老爷往她房里去。”

那丫头点头应下,心里却不以为意:老夫人帮着将二老爷撵着进大夫人的房里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往日里二老爷总是给找着借口推了罢了,实在拗不过老夫人,这才去应个景,不说别的,就是大夫人有孕的那次,不也是老夫人撵着去的,否则哪里还有现在好好躺着,众人小心翼翼伺候着的大夫人,早不知道给关到哪个犄角疙瘩去了。

莫老夫人又打了个哈欠,虽然觉得浑身没劲,可是想到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呢,又打起精神,叫了顾嬷嬷进来。

顾嬷嬷一进来,莫老夫人就抓起手边的骨瓷杯,狠狠地砸了过去,顾嬷嬷心中早有了准备,也不闪不避,生生的承受了下来,然后惨叫了一声,捂着鼻子就跪倒在地,血顿时就沿着顾嬷嬷的手指缝出来。

而,那花骨瓷杯却落在了地上,溅落了一地的水泽,有些落在顾嬷嬷碧绿的裙面上,晕染出朵朵碧绿的花色。

莫老夫人横了一眼伺候着的两个丫头:“你们退下。”

两边伺候着的丫头,往日里显然不太将莫老夫人看在眼里,可是此刻也吓的面无人色,二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一种叫做惊恐的情绪,二人忙垂着脑袋退下,也不敢多留。

顾嬷嬷的鼻子被砸的出血,虽然疼的难受,眼泪鼻涕一把,但是却不敢抽噎,还是跪在地上,趴着身子,道:“老夫人,老奴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的,老夫人尽管打,尽管骂,可千万不能气着了自己,老奴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老夫人自个儿不心疼自己,老奴还心疼老夫人的身子呢。”

莫老夫人闻言闻言脸色微霁。

顾嬷嬷说话的时候,一直觑着莫老夫人的脸色,见此,又可怜兮兮的道:“老夫人知道老奴的性子,是个不长心眼,不开窍的,若是老奴哪里做的不对,老夫人就教教老奴,万不可和老奴置气,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否则老奴就是百死也难辞其咎啊。”

莫老夫人闻言,脸上的怒色又消了点,半响才道:“你给我好好说说,今儿个那血燕里的红花是哪里来的?”

顾嬷嬷闻言,忙指天发誓:“老夫人,老奴今儿个的话,千真万确,的确不是老奴做的,老奴可以拿三代单传的孙儿发誓,若是老奴做的,就让我们老顾家断子绝孙。”

顾嬷嬷三代都是招婿,将这孙儿看的比眼珠子还珍贵,她既然肯拿三代单传的孙儿发誓,莫老夫人心里的那点疑心也去了。

莫老夫人闭眼靠在了床榻上,嘴里却道:“你这个老货,这是做什么,你那孙儿可是三代单传,怎么好拿来发誓赌咒,我不过是这么一问,你这老货怎么就当真的。”微微打了一个哈欠:“你再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嬷嬷心中冷笑,若是她不拿她老顾家的命根子说事,老夫人怎么会这么快就信了她——好在当初她行事之时,就留了心眼,这血燕里下红花,还真的就不是她做的,而是她身边信得过的丫头做的,所以她自然敢拿她老顾家的命根子说事。

顾嬷嬷心里对莫老夫人生起满满的怨恨,不过嘴里却是半点不含糊,缓缓地将血燕的事情从头说到尾,自然还是先前的那番说词,从头到尾只有王氏出现过,其他人根本就没靠手。

莫老夫人闭着眼睛听着,越到最后,越是对王氏生疑:难道这事真的是王氏做的?难道王氏想要一箭双雕,既借着她的手,除掉莫锦好,顺带再借着她的手,除去佟湘玉腹中的孩子?

也不是没有可能,往日王氏提起佟湘玉的时候,那语气可不怎好,她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自个儿还是能感受到她对佟湘玉的厌恶。

还有,她怎么这么巧,今儿个就有孕了,这事情也太巧了,自个儿事先可没听她说起过,王氏将这么大的事情瞒下来,说不的就是在为今儿个做准备。

该死的王氏,居然拿她当抢使了。

显然顾嬷嬷是极其了解莫老夫人的,她对被人愚弄是极为反感的,尤其是在她伤了腰骨之后,再加上王氏算计的是她的孙子,这心里顿时将王氏恨的入骨,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这王氏实在太过大胆了,居然背着她,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这以后,还不知道怎么瞒着她行事呢,亏她刚刚还撵着老二往她屋里去,谁知道居然是这么个东西。

莫老夫人真恨不得将王氏叫过来,狠狠教训了一顿,可是一个接一个的哈欠,浑身的难受,提醒着她——她自个儿还在王氏手里捏着呢。

因为发作不了,莫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半响之后,才平息了怒火,对顾嬷嬷吩咐道:“你退下吧,我累了。”

顾嬷嬷欲言又止,莫老夫人却道:“你也莫要劝我了,我知道她现在有着身子,也不会和她置气的。”

顾嬷嬷躬身退下,临出门时,却还是说了一句:“老夫人,放宽心些。”

宽心些才好,心宽,心自然离的更远。

正文 第216章

莫二老爷虽然嘴里应着莫老夫人会先去王氏的院子,稳住她的情绪,可是心中却有些不放心佟湘玉的情况,更担心她将事情闹大了,毕竟佟湘玉有多在乎腹中的孩子,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老夫人让他劝着,他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和佟湘玉开口,王氏也真是的,非要搞出这么多妖蛾子出来做什么,真是一把年纪长到狗身上去了,连家和万事兴都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若不是看在她腹中那块肉的份上,今儿个非要收拾了她。

莫二老爷这心里烦躁的很,连王氏那边,也不愿意去了,索性就随处找了个亭子坐下,胡思乱想了起来。

佟湘玉的房间。

“你说什么?王氏那贱人有了身子,所以老夫人和老爷就将这事情揭过去了?”

佟湘玉从昏睡中醒过来,知晓自个儿的孩子没有了,就差点崩溃了,再听到王氏居然没有受到半分损伤,还好声好气的安置了起来,整个人顿时激动的要下地:“怎能这样?王氏这个贱人,害了我的孩子,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世上有样的道理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要去找老爷,我要去找老爷…”

离儿赶紧按住佟湘玉的身子,阻止她起身:“姨娘,大夫交代,你这几日最好卧床休息,莫要伤了自个儿的身子,您还年轻,日后还有机会,若是此时伤了自己的身子,岂不是如了别人的意,亲者痛仇者快,姨娘您可不能这时候犯了糊涂啊!”

“难不成我的孩子就白白死了,不…不…我一定要让王氏这个贱人为我的孩子偿命…”佟湘玉死命的挣扎,离儿一边按住佟湘玉,一边轻轻的劝道:“姨娘,您到了这时候还看不清吗?老爷他是不会为你做主的。在老爷的心中——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佟湘玉闻言,整个人就颤抖了起来,她怎么忘了,那个男人的本性,他怎么会为了一个没有的孩子而去处罚正有了身子的王氏。

她不是早就知道这个男人的本性,对他冷落心了吗,怎么还会对他抱有期望。

佟湘玉只觉得自己说不尽的可笑,她辛苦谋算,到最后居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明知道仇人是谁,却无能为力,这个认知如同一把钢刀一般,一刀刀刺进她的心上,鲜血淋漓,隐隐有热泪从她干涸而空洞的眼眶中缓缓的流出,带着她心头难以描述的痛。

她不能让她的孩子白死,她不能放过王氏这个贱人。

“离儿,你让牡丹她们三个进来。”佟湘玉的神色渐渐的转为平静,轻轻的吩咐道。

离儿瞧着佟湘玉的神情,有些不安,却还是静静地应了下去,离开去叫牡丹等人。

在离儿离开之后,佟湘玉就带着扭曲的表情,漠然的看着床纱,那种漠然似乎有一种死亡的般的沉寂,好像什么都看不在眼里,什么都不在乎,不过眼底却是入骨的恨,这种看似平静淡漠,却在心灵深处的烈火,却最是能灼伤人。

“姨娘,牡丹等人来了。”离儿撩起门帘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牡丹三姐妹。

“离儿,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佟湘玉半倚在床榻上,靠着床头,面无表情的说道。

离儿应了一声,打起帘子出去,屋里只余下佟湘玉和牡丹等四人。

“我的事情,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吧。”提起伤心事,佟湘玉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哽咽着说道:“孩子没有了,我怕是在这家里也无法能站住脚,以前许诺你们的事情,怕是也极难做到了,所以我想过了,或许让你们离开才是对你们好。”

牡丹三个显然没有想到佟湘玉居然说这个,一时间眼里有惊有喜,亦有些狐疑:佟湘玉可不是个善心的人,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放她们离开?

佟湘玉将三人的表情收在眼底,脸上的表情却更加的凄凉,哀恸:“我知道你们不信我的话,我也不是白白放走你们,我要你们为我做一件事情来换你们的卖身契。”

“姨娘让我们做什么事情?”牡丹有些不安的问,总觉得这下面的事情不会太过轻易。

佟湘玉却不直接回答她的话,反而哭着道:“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我的孩子是被王氏那个贱人害死的。”她提到王氏,恨得咬紧牙关,含着眼泪的眼睛迸发出强烈的怨恨,恨不得将王氏碎尸万段,再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才好。

“可是那个贱人,害了我的孩子,却因为有了身子,而躲过了惩罚。”佟湘玉咬着唇,一字一句道:“她这样的心狠手辣,这样的黑心肠,这样的人,凭什么能有孩子,她不配,她害了我的孩子,我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她的孽种,我的痛,也要她来尝尝。”

玫瑰大惊失色:“姨娘是要我们,可是老爷若是知道,我们岂不是…”谋害莫二老爷的子嗣,她们哪里还有活路,佟湘玉这是要她们去送死啊。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佟湘玉冷冷的打断玫瑰的话:“当年我是瞎了眼了,才会以为他是我的良人,累了自己不说,现在连累的孩子没有,都不能指望他为我讨回公道。”

佟湘玉抽噎了一声:“原本还以为这个孩子能让他怜惜三分,谁知道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孩子没有了,他没有半点心疼,只一个劲的高兴,王氏腹中有了子嗣,半点都没有想到,要给孩子讨份公道,半点就没有想到我的丧子之痛。他就想着自个儿的子嗣,就想着王氏腹中的孩子,还巴望着王氏给他生个儿子…”

“到这一刻,我算是将这个男人看的清清楚楚了,薄情寡义,若是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自己,这世道只能相信自己,也只能依靠自己,依靠男人的宠爱,是无法长久的。”佟湘玉抬眼看了牡丹三人:“你们都是聪明的,应该都明白,在内宅之中,什么都是虚的,只有生下孩子才能站得住脚跟,可是你们都被老鸨下了药,断了你们的生育之根,对不对?”

提起这事,牡丹三人的脸色都很黯然,无法生育,这是她们心中永远的痛,现在听佟湘玉提起,更是觉得痛不可挡,沉默了一下,三人点头。

佟湘玉的眼里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缓缓地道:“我想你们三个在心中一定对我生过疑惑,对我的来历应该也曾猜疑过,毕竟若不是熟悉那地方背后的规矩,是不会轻易找到门路,将你们买过来。”

牡丹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找不到话来回答佟湘玉,说真话,这些事情,她们私下里的确嘀咕过,心里对佟湘玉的来历也隐隐有些猜测,可是现在听她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反而不知道如何说话,只得沉默着。

“你们也没猜错,我的确和你们一样,来自同样的地方。”佟湘玉低低的说着:“进了那个地方,第一件事情,就是被老鸨灌下那种药,绝了生育之路,可是那种药,也不是无药可救,而我手上就有解那种药的秘方。”

牡丹三人,听得有药可解顿时都露出了激动的光芒,看向佟湘玉的眸子都亮的惊人:有药可解,有药可解,那么她们就能做母亲…想到会有粉嫩嫩的孩子,围着自个儿打转,亲亲热热的叫着母亲…只是这么一想,三人的心里就热的能烧水了。

佟湘玉很满意三人眼里的渴望,顿了顿道:“只要你们为我报了仇,解了气,我就将那药方传给你们,你们拿着身契,离开莫家,到时候再照着药方,抓了药,养好身子,到时候去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找个正经的人家嫁了,生儿育女,做个正头娘子,这人生也就圆满了。”

牡丹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起跪在佟湘玉的面前:“但凭姨娘吩咐。”

虽然害人的事情,她们不想做,可是对子嗣的渴望,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渴望,让她们一时间把持不住,佟湘玉描绘的场景太过的美好,只要这么想着,三人都无法自制的激动。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们都是苦水里泡大的孩子,原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行尸走肉的过了,可是突然而来的希望,让她们顿时觉得世界都鲜活了起来,明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个好心的人,可是…可是…白白嫩嫩的孩子…

无法抗拒,更连抗拒的心都生不出来,不如就赌这一把,也好过这一生死水般的日子,反正现在也不过是在熬日子,还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能博个锦绣将来,日后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不图良人家财万贯,不图良人权势滔天,就图一个实在,心心相印,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佟湘玉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意却未曾达到眼里,冷凝一片:王氏,很快你腹中的孩子就会我的孩子一起做伴,黄泉路上,这兄弟二人,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王氏的院子

王氏细细的想着莫老夫人传过来的话:拢住老爷的心?

是啊,她是应该想个法子拢住老爷的心的,毕竟锦冉还在受苦,若是老爷能多疼爱些,锦冉的日子也会好过些,到时候让锦冉替莫锦好那个贱丫头替嫁,也会方便些。

可是,她该如何拢住老爷的心,难不成她也要学那佟湘玉那个贱人,将自个儿身边的丫头送到老爷的床上去。

王氏想了许久,渐渐觉得这其实也算是个好法子,她以前总想着自个儿能入莫二老爷的眼,自个儿的院子里,总不想放人,至少老爷来她院子的时候,能有一夜春宵,当年送佟湘玉给莫二老爷的时候,也是想着将佟湘玉送到姚丽娟的院子,给她添堵的。

可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老爷对她已经生厌,锦冉被关了起来,她若是还为了那么一夜两夜的风光,而不肯放人,只会将老爷推的远远的,再说了,自个儿现在有了身子,也不能伺候老爷。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让他多念着自个儿的院子,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就给他找什么样的女人来,他想要收通房丫头也好,想要纳妾也好,她都会帮他办的妥妥帖帖的,反正家里那么多丫头,有几个没打他的主意,就是她这身边的丫头,不也暗里明里都有着这么个念头。

只要自己稳稳站住这妻室的位置,什么东西,自个儿还不是头一份,只要压住了内宅,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再不要傻乎乎的将老爷往佟湘玉那个小贱人那里推了,她要哄得这个男人往他这里靠,她要哄的这个男人对她百依百顺,女人再强,还不是得男人撑着,是她以前太傻了,好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终于想通了。

什么情啊,爱啊,都是害人的东西,只有名分,只有子嗣才是头等大事,今儿个,她被人算计,莫二老爷一口就咬定了她的罪过,连开口辩解都不给她,若不是她刚巧有了身子,只怕现在不知道怎么凄惨呢。

王氏越想,目光越是坚定,以后,她就让她的院子成为莫二老爷的美人院,将他的心拢过来。

趁着现在佟湘玉那个小贱人有了身子,不能伺候老爷,她应该尽早动手,而且,佟湘玉刚刚失去了孩子,老爷心里会有些怜惜,若是再等佟湘玉那个贱人恢复过来,凭着她狐媚的手段,加上老爷心中的怜惜愧疚,怕是老爷又要被勾了魂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个吧!

只是该找谁呢?

王氏将目光在自个儿房里伺候着的丫头环视了一遍,有些失望的转过眼睛,这些丫头姿色实在是一般,而且看起来都很普通,根本就没有佟湘玉的那种妩媚,也没有佟湘玉身边那三个狐媚子的妖娆,那三个狐媚子虽然长相不算太过出众,可是那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妖娆劲儿,让男人瞧着,就双腿发软走不动了。

她若是将身边这些庸脂俗粉送给老爷,怕是老爷也瞧不上眼啊。

但是,若是从外面寻来,不知根知底的,她用起来也不放心,谁知道日后会不会生出什么心思来,还是家里的丫头,用着比较放心。

可是家里的这些丫头,也实在…

突然之间就想起三房那个被莫锦玉留下的怜心来,那个丫头长得不错,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没入锦玉的眼,出嫁之后只带了怜惜去,反而将这个怜心留了下来,怕是瞧着这丫头姿色不俗,不放心吧!

而,那个三房的棋儿也不是个能容人的,这怜心长相出色,她也不放心,就将这丫头送到了厨房,远远的离了三老爷的眼睛。

当初,回京之时,她和莫锦冉想挑选几个听话乖巧的,这怜心不知道怎么的就入了锦冉的眼,被带了回京,也好,今儿个正好用上了。

“去,到厨房给我将怜心带过来。”王氏笑了笑,吩咐伺候着的丫头,那怜心看起来是个聪明的,若是将她抬成了通房丫头,自然明白应该怎么做,而且怜心的卖身契也在莫家,有老夫人在,这丫头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浪来,自己定然能将她牢牢的掌握在手心里。

有这样一个聪明又漂亮的帮手,对上佟湘玉和那几个狐媚子,她也能打个平手,相互平分秋色,锦冉那替嫁的事情,也能多一份把握。

不多会儿,王氏身边的丫头就带了怜心过来,怜心一身粗布,因为操劳,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是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姿色,依旧粉嫩嫩的,瞧着像朵含苞欲放的花儿,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属于青春稚嫩的气息。

王氏只是眯着眼睛打量着,鼻尖似乎还能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女的馨香,忍不住就嫉妒了起来:年轻果真是好东西,眼睛会水汪汪的,身体会柔嫩嫩的,就算是没有华服锦衣,但那娇嫩新鲜的身子,就能让男人神魂颠倒。

“…今儿个叫你过来,就是说这事的,以后你就用心伺候老爷,不要有丝毫疏漏,知道了没有?”王氏冷着一张脸,告知怜心抬她为通房丫头的事情。

怜心又惊又喜,半响之后,才双目含泪,小声的应了下来,低声谢恩: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要在厨房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消耗掉她的青春美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命,虽说二老爷年纪大了点,没有了鼻子,看起来有些难看,可是再怎么着,那也是老爷,那也是主子,她若是跟了二老爷,再不用冬日里顶着严寒,在冻死人的水里洗菜,也不用大夏天,顶着那要烤死人的太阳下劳动。

王氏轻轻的笑了笑,对着一旁的下人道:“给怜心安置间屋子。”

房里的下人应了下来,领着怜心出去,心中却有些嫉妒怜心的好运,居然能伺候老爷,还能单独有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