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救命的刀

云卿双手放在膝盖上,双眸里透着认真的望着御凤檀,瞳子里的点点认真让御凤檀心内是又喜又怕。喜的是云卿在宴会上见过韩雅之一次,就如此惦记,想必心里也是在意的他紧,怕的是云卿不会等下听了他说出来的事情后,会不会等下不理他了?

面对这双泛着聪慧光芒的凤眸,御凤檀眉头微微皱起,眼中噙着认真,嘴角的笑容渐渐的收了起来,如梨花一般清润的面容上透出一点肃色,声音比起往日来也多了一份正色。他将视线望向桌上的酒杯,开口道:“韩雅之是我父亲瑾王手下的一名猛将的女儿,二十年前因为四王之乱时,跟随我父亲从边关回来,在战乱之中受伤后,便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父亲了。”御凤檀看了一眼云卿的神色,见她还是一脸平淡,继续道:“所以从小她就是跟在母妃的身边,这次到京城,母妃才将她带到了身边。”

云卿听完后,脸上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端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让御凤檀心里不由的没底,眼巴巴的瞧着云卿,看起来竟是有点可怜的意味,“云卿,她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未免韩雅之在云卿面前说了什么,御凤檀首先先将自己摘干净,这可不关他的事啊。

云卿抿了一口茶,抬头看他,眼波澄澈明亮如一弯小湖,里面隐着浅浅的笑意,面上却不带一点,声音柔淡道:“这么说,你们两人是青梅竹马啊?”

“没!”御凤檀狭眸里泛着笑意,然而说出来的嗓音虽然慵懒,却没有一丝随意,“我和她见面的机会不多,而且我九岁就到京城来了,更是没有见过她了。难道她跟你说和我说青梅竹马了?”

说当然没说。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直接到云卿的面前来说和御凤檀是青梅竹马。然而那句脆生生的‘檀哥哥’真是比直接说出来的效果还要好些,谁一听都能猜到。就像御凤檀所说,当初他九岁就到了京城,其他人又没有见过韩雅之,必定是在肃北的时候,两人先认识的。

九岁之前,可不是两小无猜了么。

不过看御凤檀这个样子,十有八九是没有将那个韩雅之放在心底,不过云卿倒是听着他话里有其他的意思,素白的手指捏着茶杯盖子将浮在清茶上的茶末撇开,眸子中泛着疑虑的望着御凤檀,“男女之间七岁不同席,你们从小便认识,她又是寄养在瑾王妃的膝下,你们见面的机会怎么不多了?”

御凤檀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点郁色,随之飞快的掩饰下去,然而浮起慵懒而随意的笑容,狭眸里水波荡漾,如兰芝,如玉树,“我从小跟着父亲的时间多一些。”

跟着瑾王?要知道御凤檀不仅是瑾王的嫡子,也是瑾王的长子。瑾王妃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按理来说,应该是在瑾王妃的身边呆的比较多,然而看御凤檀此时说话的神色,虽然依旧笑的如往常一般云淡风轻,却不难看出那一抹清淡如烟的落寞。

云卿不由的想起那日看到的瑾王妃,高贵,雍容,端庄这些词语都可以用到这位夫人身上,然而那时候云卿却没有察觉出一点瑾王妃对她的态度。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她儿子的未来媳妇,不管是喜欢和不喜欢,都要有一点反应吧。可是看韩雅之的样子,却又不是性情抑郁之人,难道瑾王妃其实内心对她是不满意的?虽然云卿是大度,然而对瑾王妃这个未来婆婆的态度,还是有些在意的。

瑾王妃对自己的不置可否,会不会是因为对御凤檀…

见云卿目光中微露的疑虑和讶异,御凤檀的笑容不着痕迹的收了些许,对云卿解释道:“父亲说我是嫡长子,要严格的要求自己,所以从小就让我在他身边,出入王府和军中,学习男人要学习的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云卿稍微释然,然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也不再多问。不过倒是能听得出,瑾王对御凤檀很是喜爱,这样严格的要求御凤檀,大概从小就把他当作未来的世子来对待,所以御凤檀后来可以驰骋沙场,这也一定少不了瑾王的教育和培养,才有了后来的成就。

御凤檀望着云卿,又越过石桌底下,拉着她的手,将那细嫩的手掌握在手心里,手指细细的摩挲,道:“你不要怕,我心底就只有你,其他的女人我根本连看都不想看。”

云卿被他偷偷的从桌下拉住了手,先是一惊,朝着周围望了一眼,见丫鬟们都没有将目光投过来,含怒的瞪了他一眼,却让御凤檀觉得这瞪来的一眼都妩媚之极,不禁心波荡漾,目光望着云卿都舍不得收回,喃喃道:“这婚期还不定下来,卿卿还不是我家的,我可要急死了。”

春天的剪刀一剪将冬日的寒冷全部破除,仿佛一夜之间,就看到绿色覆盖在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上。而宫里的御花园里更是一片柳绿叶翠。

明帝穿着绣五爪暗龙纹的深紫色便装坐在亭子里,脸色也因为这一袭春风变得稍有暖色,然而眉宇里的刻纹显示着他这段日子为了国事家事并没有少操心。

“凤檀,棋艺又有精进了啊。”他捏了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之上,口中话语轻松,目光却停在黑白两字交杀之中,丝毫没有松懈。

在明帝的对面,着了一身白色丝袍,眉目间慵懒随意的御凤檀却是捏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右手再执了一颗白子放下,笑道:“这都是陪皇伯伯你练出来的,强将手下无弱兵嘛。”

明帝目光在御凤檀放下的那颗白子上停留,视线里带着一丝锐利。

明帝下棋,棋路是开阔如风,以目视全局,一子一将皆在胸怀中,走一步谋百步,而御凤檀棋风则凌厉非常,一开始就步步攻进,逼得人不得不全神贯注的来抵挡来势凶猛的棋路,待到可以喘气之时,再来破御凤檀的快步棋时,才发现他的棋不仅是另辟奇径而攻,却是攻中有守,让人不由自主的掉入陷阱里。这样的下法新奇,若是初初对弈之人,很可能早就被御凤檀逼得弃子投降了。

“今天这棋,是故意走给朕来求和的?”明帝挑眉看了御凤檀一眼,今天御凤檀走的太中规中矩了,倒让他一时有点不适应。

御凤檀狭眸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唇角也是扬着高高的弧度,然而态度却是十分的恭谨,“凤檀近来是心事重重,睡不太好,所以不敢用那费尽脑力的棋招,还是规矩点的来。”

听到御凤檀的话,明帝将手中捏着的黑子放回玉碗中,眼中露着兴味的神色,往椅中舒服的一靠,笑道:“怎么,有什么心事,想要让朕听一听的?”

御凤檀接过内侍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神秘兮兮的靠近明帝道:“皇伯父,凤檀今年都快二十了…”他转动了一下眼睛,目光里写着男人们彼此才能懂的那种意思。

明帝先是一愣,然后一下哈哈的笑了起来,朝着御凤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眼,“怎么,你是想要皇伯父给你在宫中挑两个顺眼的人送去吗?看中谁就直接说,这点要求皇伯父还是能答应你的。”

御凤檀望着明帝,狭眸里蕴着笑意如春花一般灿烂,将周围的一干宫女都看的面红耳赤,心里想着不知道瑾王世子是不是看中她们谁了?若是能给瑾王世子做个侍妾,可真是一辈子的福气了。

谁知,御凤檀脸上的笑容却是一顿,“皇伯父之前不是给凤檀挑了一个吗?”

“你小子拐弯抹角的就是提醒朕,要给你和沈云卿赐婚了吧。”明帝也看出御凤檀的意思来,倒是未曾为难御凤檀,直接就将话说问了出来。

“皇伯父不愧是真龙天子,一下就将小侄的心事看出来了。”御凤檀的笑容是越发的灿烂,周遭的宫女却是充满了遗憾,原来世子是要说和韵宁郡主的婚事啊。

“如今三月了,你小子也思春了啊。”明帝望着御凤檀的样子,也笑得很欢乐,然而眼底却带着一抹淡淡的精明,就是不松口定下个具体的时间。

御凤檀可是抓紧时间来的。魏贵妃敢这样设计云卿,不就是不想让云卿进他瑾王府的门吗?本来他还不至于这么心急的,如今看来,还是早点将云卿娶回来,打着坏主意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以免再生变故。

“皇伯父,你二十岁的时候可有不少妻妾了吧,凤檀可一个都没有呢。”御凤檀说着,还非常配合的叹了口气,表示自己长夜漫漫,无法睡眠的苦楚。

“又没谁不让你找通房。”明帝斜睨了御凤檀一眼,“当初不是还不愿意朕赐婚韵宁郡主给你吗?如今怎么又急巴巴的赶来让朕将日期定下来。”

当初那可是装的。御凤檀心里想着,面上却露出一抹略为不好意思的笑容,“韵宁郡主样貌出众,凤檀开始虽然有所不愿,见过几次面后,倒也觉得不错。”

“你呀!”明帝长叹了声,“那你要怎么感谢朕赐的这门婚啊?”

御凤檀一本正经道:“皇伯父,如今西太后身体不大好,定下一门婚事,也能为皇家带来喜庆,冲冲病气。”

“好了,你今日是打好主意来找朕的,别以为朕不知道。”明帝哼了一声,御凤檀立即站起来作揖道:“求皇伯父成全。”

“这韵宁郡主真是不错,就前后几个月,让你改观这么大,上来求朕赐婚了。”明帝轻悠悠的说了一句,手指微微的搓动。当初老四也是来向他来求过旨,想要求娶这个沈云卿。如今御凤檀也是上来求婚期,沈云卿倒是魅力无穷。明帝顿了顿,却将话题稍稍一转,问道:“凤檀,当初我大雍在秦天六国之中,以兵强马壮,以一敌十而闻名,后在乾帝带领下,吞并其他五国,统一六国,造就了乾坤盛世。然而现在的大雍,兵马之强,却不能超越西戎,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明帝突然转了话题,御凤檀的心里却琢磨着明帝在此时说了此话的原因,随即缓缓的开口道:“当年乾帝自幼在沙场领兵,严格操练军队,挑选强兵壮马,淘汰不合格的兵士弱将,手下更有四名大将独当一面,加上坤帝的谋略果断,才创就了盛世的壮迹。”

“这些朕都知道。说点朕想听的吧。”明帝微微一笑,目光望着御凤檀,深渊一般的眼眸里透出了无尽的压力,让他即便是如此随和之时,也有着帝王的威严。

御凤檀却是一下跪了下来,“陛下心中自有定论,臣不敢妄议。”

明帝见他如此,神色却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怒,摆摆手道:“起来吧,跪着做什么。”他扬眉望着天边的浮云,“其实你心里也知道,当初乾帝带兵,是因为他在军中的威望,士兵心中有所向,军心所归,所以他能以一敌十,即便是人数处于下风,依旧能反败为胜。就像如今的平南王府,十五万雄兵在平南王的带领下,能发挥二十万,甚至二十五万军队的效果。如今朝中的将领虽然是不少,能做到军心所向的,还是极少啊。”

他幽幽的一叹,御凤檀却是不能出声。明帝挑了这个时候和他说这些事情,自然是有道理的。自先帝掌权以来,兵权就开始分化,为了防止拥有大量兵权的将领造反叛逆而有此规定,一个将领下面最多不能超过十万兵马。自四王之乱后,明帝更是加大了这一命令的执行力度,除了将军之外,身边还有朝中的参谋持同样的调兵符,也就是将原本的十万兵马,分裂成五万一批。

薛国公手握三十万兵马,还是因为当时明帝登基后情况惊险,而朝中的将领多数在薛国公的派系之下,后来渐渐集中而下,虽然如此,但还是零散的分布在各个将领的手中,兵与兵之间的契合度很低,薛国公自己本身的军功和才能也并不是十分的突出,只能算是权臣。而大雍也没有那种一呼百应的将领在朝中,竖立起大将的旗帜,使得士兵都心有多归。

现在兵权大多数都是握在明帝的手中,也造成了兵虽强,而心不齐的现象。将领之间的斗争明争暗斗的其实也十分之多。于国来看,确实不是件好事。

“朕坐在这个皇位,就不想看着大雍的兵马就这么渐渐的弱势下去。最近周边一直不平静,就连你们瑾王府所在的肃北都有波动,这无疑是给朕敲了响钟。以前你父亲是朝中猛将,如今他却醉心于温柔乡之中,再加上年纪也不小了。朕想让你,接过天越城外十万驻军的兵权。”

御凤檀神色微微一敛,十五万兵马,对于一个将领来说,不算最多,但是也不算少了。然而他在京中多年,即便是当初大破西戎军,明帝也未曾给他兵权在手,如今让他握住兵权,这其中的意图,究竟是试探,还是真正有所想。毕竟明帝所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明帝不待御凤檀想好了再说,又接着道:“幽裕关的兵马,当初是由你带领的。朕相信十万驻军如今交给你,你自然能训练好。”

看来明帝是早就已经有所打算了。御凤檀自知不能推辞,然而一直做个闲适的世子,也的确非他所愿,立即跪下道:“臣接旨。”

明帝点头,“人都说,成家立业。你如今年岁不小了,成家之后,朕会让你多多立业的。”

御凤檀领旨谢恩,明帝便去让人拟旨,选定日期给两人赐婚。

魏宁跟在明帝的后头,有些不解今日明帝的所为,一直以来明帝都是防范着瑾王府的影响力,为何今日会提出让瑾王世子掌管这京城外的十万驻军,这十万驻军,可是除却城内五万禁卫军外,最近的守卫力量了,如果京城出了什么乱子,这十万驻军,可是一把救命的刀。

“陛下,今儿个你心情不错啊。”魏宁使了眼神,退了小内侍后,自己拎着袖子替明帝端了茶,打量着明帝的神色问道。

明帝含笑接过,半抬眸的睨了一眼魏宁,“你是跟在朕身边的老人了。还没看出来吗?凤檀在意沈着家那个丫头。”

他轻轻的嘬了一口茶,魏宁却在思索着明帝的意思。今儿个瑾王世子求着陛下赐婚,那模样有点耍赖,多深情倒是看不出来,有些在意倒是真的。难道陛下看出来,其实瑾王世子心里头喜欢了韵宁郡主…

所以…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魏宁轻轻的说道,明帝笑了笑,“有了美人,英雄何愁不归来呢。凤檀这孩子,其实朕还是挺喜欢的。”

当定下婚期的圣旨下来的时候,大婚日期在四月蔷薇盛放的季节里,沈府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忙碌着准备大婚事宜。然而就在这片喜气之中,京城里迅速的传出了一件事情,将沈府上下心情全部破坏。

154 寺庙挑衅

圣旨发下后,抚安伯府上就开始忙碌了,瑾王妃虽然在宴会上对云卿的态度是冷冷淡淡,然而婚礼前该准备的东西则是一样未漏。本来还有些忐忑的谢氏,也慢慢的放下心来,拉着云卿问道:“你的针线准备的如何了?”

云卿知道谢氏问的是嫁衣的事情,从去年赐婚的圣旨下来后她就有准备。大户人家的女儿绣衣一般都不会是自己全部准备的,最繁复的地方自然是有绣娘准备的,她要绣的只是一些边角的东西,代表着这是新娘子自己亲手所绣。云卿点点头,“就差领口的花样了。”

“那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谢氏满意的点点头,这赐婚和定期都来的有点快,特别女儿这一次嫁的又是王府,方方面面的是不能有半点疏忽,否则的话,给人看到了,指不定要用云卿以前的出身来说事。谢氏并不是傻子,云卿在京城里,定然会受到一些眼高于顶的小姐排斥取笑,然而女儿终究一天要嫁到别人家为妇,做母亲的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维护着,如此一来,反而对女儿不好。

她顿了顿,接着道:“娘看今儿个天气不错,你和娘一起去寺里敬香拜菩萨吧。”

云卿晓得谢氏心里总有些不放心,去庙里求菩萨也是求个心里,她本意是可去可不去的,然而望着谢氏那饱含着母爱的眼眸,点头道:“好的,娘,女儿也想去看看京城的寺庙,听说护国寺的香火很灵呢。”

谢氏闻言,释然的一笑,她就怕女儿觉得多此一举,好在女儿一直很贴心,唤了朱砂出去备了马车,母女两人一起到了护国寺中。

护国寺乃大雍京城天越城最大的寺庙,伫立在树林幽静,而山峰奇迭,如天上玉盘掉落的落玉山脉之一的空翠峰上。空翠峰山峰不高,然而常年有烟雾缭绕,葱翠的树木隐在朦胧的云雾之中,露出护国寺琉璃色的飞檐和佛面,越发的有一种神秘而静谧的气质。

这里常年焚烧着烧火,寺庙面前的香火鼎炉里大把大把信徒焚烧着的檀香黄香,让本来就神秘的寺庙,添加了一丝人间气息。

宝相庄严的各色菩萨都端坐在鎏金的宝座上,姿势各异,面容各异。

云卿与谢氏进了大雄宝殿,先捐了香油钱,敬了香火,谢氏便跪在了浅黄色的蒲团之上,手握竹筒,虔诚的摇起了签来。

待到一只竹签掉落到地上,谢氏拾了起来,与别的寺庙不同,护国寺的竹签上面只有一行数字。无任何文字。如果不拿到专门的解签师傅处去,是看不出手中签的好坏。

“师傅,请帮我看看这支签。”云卿陪着谢氏到了偏殿解签的和尚处,将手中的竹签递给了师傅。

经过慧空大师事件之后,云卿对一干大师心里都有着成见。眼前的这位据说是京城最好最准的解签师傅,云卿也不过是挂着平和舒缓的笑容,静静的等待着解签的签文。

只那穿着土黄色的僧袍的和尚接过谢氏的竹签,看了一眼后,眉心微蹙,当下便问道:“夫人这是求什么的?”

“姻缘。”

那和尚目光如星,却看面前的夫人和小姐姿容不凡,而那小姐大约十五岁左右,美若春娟,却从骨子里泛出一股淡而冷的气质,不由的笑展了眉目,将签文放在桌上,解释道:“这签是中上签,富贵险中求,缘份由天定。若是求姻缘,是支不错的签。”

谢氏听了这才开心起来,这可不正是说云卿吗?当初云卿可是经历了几险才有如今的尊贵身份,和瑾王世子本来也是毫无交叉的,如此也是可以说是缘分了。她笑着道:“谢谢师傅。”

“不用了。施主请放心就是。”和尚含笑道。

云卿自己对签文的内容是不甚在意的,如果一切早就有天注定,那么就不会有她这一世的扭转了,不过能让谢氏听到是个好签,她心里也是舒服的。

只不过就在她和谢氏走出大殿之后,那个和尚却是全身一抖,脸色一霎那变得煞白,拿着刚才谢氏拎出来的签文擦了擦眼,再仔细的看了一眼。

他没看错,这支签的签文说的就是个白签,什么都没有。他在护国寺解签十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签。

那这个签文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说,那位小姐的姻缘,只由她自己控制,就连老天爷都不曾为她设计一分一毫。和尚连忙将竹签收在抽屉中,连唤两声阿弥陀佛,这才又静下心来,等待下一位解签的香客。

云卿陪着谢氏出去,朱砂和流翠都替了食盒在后头跟着。空翠峰离京城有一定的距离,加上上山的时间来时已经接近中午,所以早就有人备好了小食,在山间享用。

空翠峰的空气新鲜,闻之清新,间或有鸟鸣啾啾,有些胆大的小鸟还会跳在人的脚边,亭子的栏杆上,相互追逐嬉戏,谢氏难得出来一阵子,欣赏着这般的美景,自然是觉得舒服得不行。

忽然便听到山间有一阵清越的筝声传来,其声切切,音色淙淙,惹来不少在此歇息的香客回眸观望。

空翠峰上由于风景好,偶尔也有才子佳人结伴到山中进行诗会,茶会,各种雅趣的聚会,所以有乐声传来,自然不觉得十分奇怪,只是这筝声确实出众,伴随着幽幽山水,只让人心旷神怡,越发流连此处不想离去。

谢氏在闺中的时候也喜乐曲诗歌,今日出来心情十分之好,便有心要去瞧瞧是谁家的女儿弹的如此好曲。云卿本来就是陪她出来看看,便也随着走了过去。

但见一个靠着竹林的亭子八角宽亭之中,正中摆着一张十六弦的长筝,一名穿着湘妃色长裙的,墨发如云的女子正微合了双眸,而那流水淙淙般的琴音正是从她的素尖指缝中幽幽传出。而她的旁边坐着五六个小姐,也正是微闭了眼眉,一副欣赏着筝声的模样。

当声音断然而止的时候,几人立即睁开眼,赞叹道:“韩小姐,你的筝弹得真好。”

那位女子正是当初在瑾王妃身边见到的韩雅之,此时她正被几位小姐包围,雅致的面容如同雨后的竹叶一般露出谦逊的姿态,“哪里,只是让各位姐妹娱乐一下罢了。”

她刚才弹奏的是古筝曲中的《凤翔歌》,《凤翔歌》是古筝曲中一首代表性的曲子,偏向肃北一带的民风,主色调明朗有力,华丽粗犷,听起来主要有一种意味深长的韵味。但是这首曲子在韩雅之的手下,却将这种意味隐藏了起来,流露出淡雅含蓄,流丽华美之态,虽然迎合了京中小姐们的品味,然而却失去了这首曲调原本的味道,略显得小家子气。

虽然如此,但是可见韩雅之是下了功夫的,因为这些京中的小姐素喜的含蓄端庄,并不喜欢那种奔放自由的味道。所以韩雅之谦虚之中,眼眸里流露出来的得意尽数映入了云卿的眼底。

谢氏听后,也略微摇了摇头,中肯的评价道:“匠气过重了。”

云卿听后微微一笑,却是要拉着谢氏离开,她对这位韩雅之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心情欣赏她的筝声。

岂料,就在两人要离开的时候,一名男子的声音从后头传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轻佻,“夫人说雅之的琴声匠气过重了,不知可否让夫人指点一二?”

这一声将亭子里所有小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而云卿则看到一个年约十七八岁,面目俊秀,一双长方形的眼却又在俊秀的颜面上刻出一分坚毅的墨紫色团袍男子从旁边的一处弯角拐了出来,面上有着一股骄矜,看着脸面却有些熟悉的感觉。

“松哥哥,你来了。”韩雅之在听到‘匠气过重’四个字的时候,眼中疾快的闪过一抹阴霾,目光迅速的掠过云卿身旁的谢氏,从装扮和年龄上已经猜出谢氏的身份,然而她却假装不知道,先是朝着男子打招呼。

云卿终于知道为什么看这年轻人有几分熟悉了,若是不看他的眼睛,蒙住鼻子以上的部分,嘴唇和下巴部分与御凤檀是有些相似的。而那双长方形的眼睛,正是和瑾王妃生的一样。想必他就是御凤檀的嫡亲弟弟,御凤松了。虽然两兄弟长得有些相似,然而御凤檀生的更加精致,特别是那双狭长的细眸,让整个人多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清华之气,让人一望就无法移开眼睛。

御凤松虽然俊朗,然而却没有这种瞬间吸引人目光的特质。

若是没看见也就罢了,现下御凤松先行开了口,韩雅之又点出了他的身份,云卿和谢氏倒不好就这样离去。毕竟瑾王府和沈家就要结亲,而御凤松又是御凤檀的弟弟。

谢氏微微一笑,望着面前的御凤松,不失礼又不丢长辈风度道:“我在山中听的乐声,被乐声吸引过来。韩小姐如此年纪就有如此美妙的筝声,假以时日,必然会有更好的成就。”谢氏这话其实是委婉的将刚才的话题带过去,并且也不失本心的赞美了韩雅之。韩雅之的筝的确弹的不错,只是哗众取宠的意味浓了点而已。

谢氏的话带了说和之意,很明显不想和女儿未来的亲家发生什么口角,然而韩雅之似乎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意思。更准确的来说,是她根本就不想就这样放过云卿。

而是笑吟吟的望着云卿,眼睛里写满了坦然和真诚,笑道:“听闻沈夫人出身与名儒谢府,自然琴工造诣非同一般。韵宁郡主自幼在您的熏陶下,想必古筝也是一等一,相逢不如偶遇,既然能在护国寺巧遇,不如请韵宁郡主与我们姐妹一起,研究一番,不知韵宁郡主肯不肯赏脸?”

云卿看着脸容诚恳的韩雅之,嘴角的笑容像浮云飘荡在唇边,这位韩雅之说话真可谓厉害。本来是娘点评了一下筝声,她心中不服气,却疾快的将矛盾转到了云卿身上,邀请云卿来弹古筝,若是云卿不答应,就是不给诸位在场所有小姐的面子,一次就让云卿把人都得罪完了。

而这位韩雅之小姐,定然知道云卿对京中如此聚会是推之又推,从来都不去参加。就连上次诗会里的诗都是用外祖母的名头去的,不必要的风头,她从来不出。

御凤松则一脸随意的站在亭边,目光却落在云卿身上。这个韵宁郡主,就是御凤檀未来的妻子,听说还是个商人之女,不知道御凤檀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难道是因为她这张赛比芙蓉的面孔?

在周围各种目光的注视之下,云卿微微一笑,“诸位小姐性情雅致,到此处赏竹听筝。可是云卿却不行,这古筝我不会。”

韩雅之等了这么久,原以为云卿这么久不开口,是要找个理由推脱过去,谁知她干脆的大大方方的说不会。

御凤松更是一脸惊讶的问道:“为何不会呢,方才我还听到沈夫人评论雅之的筝声匠气过重,不似不懂古筝之人?”

“会欣赏的人不代表就会做。就像御二公子,你到酒楼中吃饭,吃到好的菜你会赞一声,吃到不好的,你也会品评一二。然而,这并不代表公子你就会做那道菜。”云卿望着御凤松那张有着两分与御凤檀相似的面容,却感觉不到一丝亲切和喜欢,那双与瑾王妃相似的眸子流露出来的神色,绝没有亲近的意思。

她如此一说,御凤松倒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的确,会品评不代表会做,他自己也是会欣赏古筝声音,但也不见得对古筝熟悉。

韩雅之听出云卿话中的意思,面容上泛着一丝笑容,恰到好处的插了一句话进来,避免了御凤松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尴尬,问道:“古筝怎么会不会呢?是不是韵宁郡主不愿意同我等一起?”

在座的虽然是官家小姐,然而想云卿自身有品级在身的却是没有,一个个不免皱了眉头。若是云卿不答应她们,那就是看不起她们了。

谢氏望了一眼女儿,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云卿自然是会古筝的,以前在家中无事的时候,最爱的就是弹琴吟诗,这些东西是十三岁前云卿的所有。十三岁之后云卿就开始学习其他东西,但是这些也没有完全放下,有时候云卿还会摆了琴在院子里,轻轻弹唱。怎么今日在韩雅之面前就如此说呢,女儿并不是那种怕事的性格啊。

殊不知云卿就是故意说的不会,韩雅之就是要在这里和云卿一较高下,若是再说韩雅之对御凤檀没意思,便是鬼也不信了。她今日看到云卿,便是要比一比。

女子间的嫉妒心就是如此而来的。她比不过其他的,也要让别人承认她一些其他的地方超过云卿,如此一来,心里头就舒服多了。

之间韩雅之面上的笑容越发的得体,望着云卿的眼底写满了期待。云卿不以为意的笑笑,声音诚恳而稳如,“嗯,是不会。”莫说古筝,前世那些在院子里不能出去不能走,不能见人的日子里,她每日的时间是怎么打发的,不就是这些只能在屋中孤芳自赏的东西吗?

可惜她现在没这种心情表演给韩雅之看,她韩雅之想要比,云卿就比,岂不是太给她面子了。

韩雅之心里头不免失望,面上却还有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那是我不知道了。不过郡主是抚安伯中的嫡女,必然有拿手的东西,不如展现给我们大家看看?”

“实在是让人羞愧,云卿没什么拿手的东西可以给各位看。”云卿一笑,虽然说着羞愧,然而满脸的神色却是闲适自然,就像别人说着‘我什么都会’一样。

然而谢氏却不高兴了,韩雅之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当云卿是外面的艺人,有什么拿手的展现给人看,不免冷了笑,“韩小姐古筝造诣惊人在此拨琴,展现给众人看,我们欣赏一番也就够了。”

韩雅之当即脸一红,被人说成是艺人给人欣赏,自然是脸面上过不去的,然而谢氏这话又没说错,虽然心中气愤,面上却不由的打起精神来,“让沈夫人取笑了。”

御凤松一脸讶异的望着云卿,沈家云卿虽然是商女出身,但是听说沈家在江南富足一方,隐约也有名门之态,看沈云卿行走说话,裙摆移动不见风,压裙玉佩不乱不动,显然是有良好的家教。沈家不可能连任何技艺都没让沈云卿学习的。

而且看沈云卿的表情和说话,她不可能不知道韩雅之话中的挑衅,然而表现出来的客气和淡漠,就像根本就不在意韩雅之的话。毕竟韩雅之不可能当面直说,我想和你比试,看看谁更优秀,御凤檀更喜欢谁!任哪个千金小姐都说不出这样直接的话来,更何况御凤檀还和云卿就要大婚了。

看来虽然卑贱,这个商女除了样貌出众外,也有两分本事。

“韩小姐筝声出众,何来取笑之说。”谢氏想着韩雅之是瑾王妃身边的人,又看她刚才隐隐约约的针对云卿,想到御凤檀那般出色,心里头就有些不悦,连脸上的笑都淡了许多,声音清清淡淡道:“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韩雅之立即站起来,道:“韵宁郡主声响京城,希望有机会能与郡主交流一二。”

声响京城?这个词语用的可真够亏心的。云卿自问自己所作所为还没有达到这个地步,能在京城有响亮的名声,她虽然做的事情不少,然而处理的都比较低调。

然而看旁边其他几位小姐,在听到韩雅之这句话后,眼底流露的神色便有些诡谲了起来,便是看着云卿的目光陡然之间也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韩雅之这句话,应该有着别的意思,而且多半是不好的意思。

还未待云卿开口,便看到古晨思从旁边的青卢那走出来,捂着嘴斜睨着云卿,尖细的声音带着深深的鄙视和趾高气扬,“雅之,你这个词语用的真好,可不是声响京城吗?也亏得她还好意思出来,若是换做我,做出那等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怕天天要躲在屋子里才好呢。”

云卿一看到古晨思,眉心微微的皱了一下,看她此时穿着月白色的长裙,脸上红润,额头上梳着齐眉的刘海,显然是上次被琉璃灯砸了之后,留下了疤痕,不得不换个发型遮掩住伤疤。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好了就来挑衅自己。

云卿不由的不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表现出现的实在太大度温婉了,才由得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衅,若是如此,她倒是不介意变得让人惧怕一点。

她双眸里像是挽了一层薄冰似的雾气,转眸看着古晨思,目光凛冽寒冷,硬生生的让古晨思透出一股凉意,然而云卿的唇边却是带着一抹笑,笑的轻飘飘的坠在嘴角,似乎随时可以被风吹走一般,嗓音清新清楚道:“古小姐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难怪这几个月都看不到你,原来你也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天天躲在屋子里呢。”

古晨思在诗会上抄袭了云卿的诗,这件事是传的沸沸扬扬的,然而古家用了人力,限制了流言的发展。又加上时间过去这么久,慢慢的被人淡忘了,古晨思今年才第一次重新走到社交场合。谁知刚才因为不小心弄脏了手,去洗干净后回来,在这里就遇见了沈云卿。

一时被人嘲笑的心里又十分不舒服,本来想借着这两天京中传的流言来打击她的,谁知道反被沈云卿三言两语弄的周围的人都将注意力投向了自己,又记起了当日她窘迫丢人的那一瞬间。

155 流言四起

古晨思一张清秀的面容一下涨红,忍住心里的羞耻,对着云卿道:“我大不了就是一时糊涂,用了首诗。总比不得有些人,订了婚却不守妇道,跟地痞厮混,最后被人退了婚,逃到了京城来!”

谢氏一听这话,脸顿时就沉了下来,虽然事情过了两年,她可是知道古晨思说的什么,顿时怒道:“古小姐说话可是要注意点,不要指桑骂槐折了阴德!”谢氏平日是极为温和的人,然而是没有涉及儿女的事情,此时听到古晨思这话,顿时怒得扬声问道。

古晨思看到谢氏生气,心里却觉得舒坦了,越发的得意道:“明人不说暗话,什么指桑骂槐?这场中的各位谁不知道‘有些人’指的是谁,莫以为来到京城,就可以把以前在扬州做过的一切抹掉了。沈云卿,我做的事情和你做的与地痞厮混比起来,简直是不值得一谈。”古晨思说着,走到了韩雅之的旁边,眼波却在御凤松的脸上流转了一圈,声音顿时温柔了些许,道:“雅之,沈云卿是要嫁给你家大哥的,你可是要小心一点,娶了个这样的妻子,只怕以后你的婚事也成问题了。还是早点跟王妃说清楚吧。”

她本意是讨好韩雅之,可是云卿看到在古晨思说‘你家大哥’的时候,韩雅之的眼底明显带着一丝暗沉,但是很快就掩饰下去,换上一脸讶异的表情,目光在云卿身上停留,口中却道:“不会是真的吧,这也不过是流言而已…”

“什么流言,全京城都知道了。难道别人说的还有假,沈云卿当初就是被齐家退婚了的,好好的人家要退什么婚…”古晨思望着云卿不断的笑,眉眼里的得意简直是飞上了天,眼眸中的挑衅直接又赤一裸的表达着她心中的快意。

御凤松看了一眼沈云卿,这样的时候她要怎么应对呢,要是御凤檀娶了个这样的老婆,那可真是精彩,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流言,他可得感谢那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云卿身上,对于一个正准备大婚的女子来说,传出这样的流言,很可能将会对这门婚事造成阻拦,若是男方家硬气的,很可能直接就要退婚,就算是陛下也不能逼臣子娶一个声明狼藉的女子。

沈云卿的好运气,是不是也该到头了。

然而,她们却发现云卿没有一丝慌乱,她保持着面上的微笑,默默的看着古晨思,眼神那般的专注,认真的倾听着她所说的话语,就在众人以为她是不是听到谣言气傻了的时候,云卿却向前走到了古晨思的面前,笑着问道:“古晨思,为什么其他小姐一直都没有附和你的话呢?”

古晨思看了一眼其他六个小姐,包括韩雅之在内,也并没有直接开口说云卿的不是。她惊讶云卿竟然不反驳她说的话,以为云卿是心虚怕了,想要转移话题,于是嗤笑了一声,不屑道:“她们当然不敢说,因为你是郡主,就算你做了这么难堪的事情,也不会当面说你。”她可不同,她是古次辅的孙女,在朝中官员官位仅仅次于张阁老。

望着她到现在还带着骄傲的眼眸,云卿淡淡的一笑,这一笑极为温柔,却也让人感觉像是三月里的春风夹含了冬日的寒冽,她微微启唇,一字一句道:“你说的很对,因为她们都知道我是郡主。”说完,云卿就扬起手来,啪啪两个巴掌扇在了古晨思的脸上,直将她那一脸碍眼的骄傲表情扇的干干净净,换上的是惊愕和惊怒。

“你敢打我?!”古晨思反应过来,厉声道。

云卿甩了甩手掌,这种事没做习惯,打一下手掌还真有点疼。她注视着古晨思极度惊怒的眼睛,微笑道:“侮辱朝中郡主,打你两巴掌已经是小惩以诫了,若是古小姐你不服气,尽管可以告到京兆府,说我沈云卿打了你。”

“你若是没做那种事情,为什么有人会传你流言,就偏偏不传其他人的!”古晨思低声吼道,长这么大,沈云卿还是第一个敢打她的人,就是爷爷都没有打过她。

“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云卿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飘飘的,甚至连目光都不看一眼古晨思,但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她根本就没有将古晨思放在心上。

古晨思此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也顾不得还手。沈云卿在众人面前一直保持着温婉大方的形象,只有那些私底下想设计她的人,才知道她的手段绝对不是和表面一样温柔。

但是很明显,云卿到了今日,已经不想保持这种温婉大方的形象。因为这样,太多的人以为她良善可欺,却又不会适而可止的闭嘴,那她就让人看看,沈云卿究竟是怎样的人。

诗会上古晨思就已经认为云卿得罪了她,此时就算是再加一层又如何。

韩雅之在一旁也呆了,她来京城对于沈云卿听到的也是大方,美丽,温柔等等的赞美词,就算是不好的,大多是针对云卿的出身,其他的甚少听到。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知道这种人最要的就是面子,表面上有礼,就算要动手脚也是私下里的。所以她才敢在这里公然的挑衅云卿。

然而,似乎和想象的不同,沈云卿好像除了那些优点之外,并不是那么看重面子…

古晨思此时已经气怒不停,她虽然是古次辅的孙女,可是除了这一点外,却是没有半点实权,云卿则不同,她是陛下实实在在封赐的郡主,也是赐婚的未来瑾王世子妃,虽然未曾大婚,然而这身份其实是订下了的。别说赏她两个巴掌,就是再给五个,十个,今日这事情闹起来,吃亏的也只会是她。

毕竟是她说沈云卿的坏话在前头,而古次辅也不可能为了这一点小事闹到陛下面前去求定夺。

可是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尤其还有御凤松也在一旁,古晨思心里的羞辱和憋屈一起涌上来,眼泪都止不住的掉了下来,看了一眼御凤松后,捂着脸就跑了。

望着在场小姐们眼中流露出来的害怕,鄙视,还有惊讶,云卿眼中连一丝情绪都没有变过,那一抹笑容依旧挂在唇边,华贵的凤眸在在场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淡淡道:“古小姐好像哭了呢。”

当然哭了,就是被你打哭的。然而没有一个人敢说出这话来,因为沈云卿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惹的。这也是当初她们为什么没有直接附和古晨思的话。流言这东西,私下里散播了就好。当着人家的面,她们还是有点说不出来的。当然有些人例外。

谢氏也被女儿刚才的举动吓到了,然而又觉得好像不错,刚才她都有了想法,想上去捂住那个古晨思的嘴巴,免得胡言乱语。

此时此刻,再好的景色也变得无趣,这几日府里忙着准备云卿的嫁妆和出嫁事宜,倒是很少和外界交流,而别人肯定也是避着沈家来说,一时半会未曾得知。谢氏带着云卿往山下走去。

而亭子里的小姐经过这一遭,也觉得索然无味,韩雅之得体知趣的让她们各自散去。

到了瑾王府,御凤松一进了玉漱院,便朝着瑾王妃的屋内走过去,一脸依赖道:“母妃,你猜我今日和雅之到护国寺瞧见了谁?”

瑾王妃正坐在屋子里提笔练字,一身暗蓝色的立领绣裙,越发衬得她气质端方。听到御凤松轻快的声音,抬起头来,将笔递给身边的谷妈妈,接了抹布擦干净手,脸上露出微笑,长方形的眼中带着十足的慈爱,望着御凤松道:“怎么这般的有兴致,你在京中的熟人不多,是遇见谁还要母妃来猜?”

韩雅之进来后,却没有御凤松那般的随意,先是对着瑾王妃行礼后,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一脸兴趣的听着御凤松说话。

御凤松走到瑾王妃身边挨着她坐下,满脸笑容道:“我看到御凤檀的未婚妻了。”

瑾王妃侧头望着一脸兴奋的御凤松,嘴角微扬,目光从韩雅之的面上滑过,轻声道:“京城只有这么大的地方。护国寺香火旺盛,初春游人众多,看到了也没什么奇怪的,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母妃说的?”

韩雅之笑道:“知子莫若母了。松哥哥今儿个可是看到新奇事了,便想着回来说给王妃听呢。”

御凤松点头道:“可不是,我听说那个商女温婉大方,又妍丽出众,今儿个到护国寺正遇见她。谁知道就看到她与古次辅的孙女在对骂,古次辅的孙女说她不守妇道,沈云卿一语不发的就冲上去给了她两巴掌,打得古小姐哭着跑了。”

“打人了?”瑾王妃一直静静的听着,直到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问道,眸中划过一抹暗芒,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

“是啊,狠狠两巴掌。打完以后还让古小姐尽管去告。不愧是商家出身,真粗鲁啊。”御凤松满脸的兴奋,间杂着一点鄙夷。他从小生活在瑾王府,所见到的女子,无不都是一言一行谨遵着教诲来的,就算是泼辣的,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哪里看过直接就扇嘴巴的,顿时觉得云卿实在是礼仪粗鲁。完全忽略了当时古晨思口中说的话是多么的不堪了。

“倒是不太像。”瑾王妃记起那日看到的沈云卿来,雾蒙蒙的凤眸,总是有一层若有若无的云烟,让人看不到她的神态,笑起来的时候永远是恰到好处的弧度,一颦一笑皆可看出良好的教养,若说她动手打人,还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母妃你是没瞧见。雅之让她弹筝,她也不会。问她什么,她都说不会。这样子的人,也只有御凤檀才能瞧得上了。”御凤松说完之后,瑾王妃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御凤松,御凤松看着坐在下方一语不发的韩雅之,连忙添上一句道:“也不知道御凤檀到底是怎么想的,比那商女好的人多的是,他偏偏就不选。”

瑾王妃看韩雅之一直未露出其他的神色来,这才缓缓的开口道:“不要商女商女的叫,沈云卿是陛下亲封的韵宁郡主。陛下都认可了她,她必然有出色之处。而且这桩婚事,是陛下赐婚的,就算是再不好,你大哥也只有接下,就算有其他的,也没有办法选择了。”

韩雅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白了,眼底浮上一层哀愁。袖子下的手指却是拼命的捏着帕子绞动着,似少女的心思一般,揉的皱皱巴巴,乱成一团。

谢氏到了空翠峰下,上了自家的马车,开始来寺庙里的喜色是半点都无,低声含怒道:“这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话?这样的话也能随便乱说,就不怕烂了嘴巴。”

云卿则望着谢氏两眉紧皱,不由心下微暖,为人父母者,从儿女出生那一刻起就不断的操心,直到嫁人这一刻还是不能放松。谢氏这般温柔的人,也骂那传话的人烂嘴巴,可想心中的愤怒,她望着谢氏,眼底却露出了深思,“能传出这话的定然是知晓当初齐家与沈家订亲一事之人。”

齐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了,突然在这个时候被人翻出来。其目的倒是十分的明显,就是想坏了云卿的名声,让她嫁不成瑾王世子。

谢氏想着能知道齐家事情的人,必然当时是在扬州的人,然而她一个个想过去,都觉得安夫人,秦氏,不像是做这种事情的人,最后她想到了一个人,叹道:“娘想来想去,若是韦凝紫她做的,这件事她根本就没有好处,而且她被关在了二公主府中,连个婢女都不能出去,怎么去传这些流言?”

说实话,让云卿来想的话,首先她也会想到韦凝紫,毕竟其他知根知底的人和云卿的关系都算不上过分。但是她也并不排除人来人往,有人到了扬州听了闲言闲语,最后将此事传到了京城。

如果是这样的话,范围就实在大了一些,但是云卿倒不觉得难查,毕竟京城只有这么大,从扬州回来的人员总是有名单的。而且流言传出来的时间不长,若是要追查,应该还是比较容易的。

到了家中之后,谢氏便寻了人去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云卿则也回到院子里,唤了桑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