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三个时辰,总算是到了长田县,但也是大中午了,太阳火辣辣的,虽然已经是秋天,但秋老虎更是炎热不退。

长田县远远看着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守城的官兵在见到崔如安跟如诗那一刻眼睛一亮,还要求搜身。

宣华帝本来寻思着要搜自己就搜吧,反正都是男子差不了多少,但一听他们要搜崔皇后的手,立刻冷了脸。

崔皇后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看宣华帝变脸挺好玩的,这人的脸跟六月天一样说变就变,而且从来不带重样的。

福公公塞了不少银子,才勉强过了搜身这一块,只是他们进城后,守城的官兵彼此互看一眼,心照不宣,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到了长田县,先是找了家客栈打尖,因为不知道这事儿什么时候能解决,所以暂时得先住下来,然后到了中午了,汉子们又集体饿了……路上的时候崔皇后也饿过,不过他们带了些糕点,她小小吃了几块,没吃完的都被宣华帝一扫而空,那诱人的香味可把这几个汉子给勾的受不了。

一进城,崔如安在马车里撩起车帘四下打量,过了会儿她才问那几个汉子:“你们这儿,女子是本来就这么少,还是县太爷开始征绣娘后才少的?”

“俺们这儿以前人可多咧,现在连个娘儿们都看不到,就是县太爷搞的鬼咧。”

崔如安点点头,对宣华帝道:“老爷,您的意思是?”

“这事儿挺有意思。”宣华帝摸了摸根本没有胡子的下巴,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我等着看。”

从一开始这些人说县太爷征绣娘的时候,宣华帝和崔如安第一时间就知道肯定是假的!倒不是说他们的话假,而是征绣娘这个告示假。

首先,皇宫的确是每隔几年就会征一批新的绣娘,但第一,今年不是征绣娘的时候,两年前才刚征完,一般来说是以五年为期限,也就是说还有三年。第二,绣娘一般从江南征取,因为江南织造业发达,绣娘手工最是灵巧。最重要的是,他们征绣娘,一般都是征年纪恰好又未婚配的女子,而这县太爷可是连已成亲的女子都要。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问题。

草草用了午膳,宣华帝便让这些人带他们去村子里看看。为了避免过多麻烦,他建议崔如安换上男装。

崔如安有点犹豫,宣华帝却不住地鼓吹:“穿男装多好啊,又简单又方便,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认出来呀,那你就不会有危险,万一朕顾及不到你,或者是有人想把你抓走呢?穿男装,他们总不会抓个男人吧?”

崔如安听了觉得有道理,就让福公公取了一套宣华帝的衣衫,自己换上了。只是他比她高许多,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倒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好在如诗女红好,紧赶慢赶了一个时辰,将衣服修改的差不多,崔如安穿上,再将头发束成男子样式,折扇一打,便真似一翩翩佳公子,遗世而独立。

宣华帝本来是有私心的,纯粹是想看崔皇后变装而已,没想到她换上男装后俊俏更胜自己一筹,走在路上……就连几岁的小女孩都忍不住盯着看!

长得好看就是麻烦,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眼珠子死黏着,真是一点矜持都没有。

他也不想想,是谁提议让崔如安换上男装的。

崔如安根本就没注意到宣华帝在想什么,她满心满眼都想着这个长田县的事儿,想着那些失踪的女人都去哪儿了。“老爷,咱们得挑个时辰去府衙看看,也许他们把这些女子都关了起来。”说完没得到回应,崔如安放下车帘回头,才发现宣华帝一直满脸痴迷地看着自己,她看向如诗跟福公公,二人都忍着笑,崔如安粉脸一红,轻轻捏了捏宣华帝的耳朵。“老爷,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什么?浑姬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方才走神了。”

“依奴婢看呀,老爷是看夫人好看,于是看走神了。”如诗笑着打趣。

要不是如今身在民间不讲究这些,宣华帝非叫人打如诗几十个板子不行。他瞪了如诗一眼,如诗立马低头不敢说话了,崔皇后说道:“老爷别吓我的如诗。”

宣华帝委屈不已:“我哪里吓她了。”顺便再瞪一眼。

崔如安摇摇头,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跟他争下去,问道:“我方才说,咱们找个时间去府衙看看,说不定那些女子就被关在那儿,老爷您意下如何?”

“可以可以,浑姬说什么都可以。”宣华帝只会默默点头。

崔如安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那就今天晚上吧,我同龚琪一起去。”

“什么?!”宣华帝立刻爆炸了。“不行!让龚琪一个人去就可以!”

“府衙那么大,一个人不太方便,我与他一起的话会快一些。”崔如安很自然地说,“皇上连自保都难,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宣华帝感觉自己的心口中了一箭,他悲伤地看着崔如安:“浑姬,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崔如安懒得看他耍宝犯贱,直接扬声问龚琪意下如何。龚琪听力过人,早就听到了她的话,立刻答道:“属下听夫人的。”

于是这就定下来了,只有宣华帝被伤的体无完肤,缩在马车的角落里默默疗伤。

等到了村子,他们跟着这几个男人挨家挨户地看了看,果然,大多数人家都一样,年轻的女子都不在家,只剩下上了年纪的或是还没长大的。问其原因,都是一样的,被县太爷征走,当绣娘去了。

可再一问,没有一家拿到银子,县太爷带人走的时候说是每个月都有工钱,可现在不仅见不着银子,连人都没了。

看完了村子,龚琪便将那五个汉子给放了,只是他们虽然情有可原,但想要抢别的女人回来,到底还是犯了错,于是在宣华帝的授意下每人打了三十个板子,权当这次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回到客栈,崔如安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宣华帝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她,问道:“太危险了,一定要去吗?”

崔如安点头。

“朕也要去。”

“不行。”

“朕也要去。”这次他加重了那个朕字,意思是以皇帝的身份说的。

崔如安看了他一眼,叹气道:“老爷,很危险的。”

“就是因为危险才要去,我总不能让你一人涉险。”

“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出身自武将世家,从小看着父亲兄长练武,也会那么两招,所以老爷您不必担心。”

宣华帝怎么可能不担心,看崔如安在那收拾,他也开始倒腾起自己来,等到崔如安做好了准备,人家也换好了衣服!

因为没有夜行衣,两人都穿了一身黑色劲装,崔如安把头发盘了起来还准备了面罩,宣华帝也学她的样子把自己的脸遮住,龚琪一进来就看见两个黑衣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还以为是有人来刺杀帝后,吓出一身冷汗。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崔如安跟宣华帝。

听说不会武功的宣华帝也要去,龚琪想都没想就跪地请求:“还请皇上收回成命!皇上万万不可前去,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危险你就叫皇后跟你一起去?”宣华帝瞪他。

这一说,龚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换了个方向跪崔如安:“皇后娘娘也不可前去!”

“这是为何?”崔如安看向皇帝,知道都是他的鬼主意。龚琪是他的侍卫,自然听他的胜过她的。

“属下也是方才才想到,属下和娘娘都不在的话,只有福公公与如诗姑娘,谁来保证皇上的安危?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宣华帝也连忙接腔:“对呀对呀,万一有人来刺杀我怎么办?如诗今天一直穿的女装,万一有人来抢,我不会武功,福公公的力气还不如小鸡,那怎么办?万一我为了抓住坏人被砍一刀刺一剑又该怎么办?浑姬,你还是留下来保护我吧!”

他说得格外真情实意,崔如安一想的确也是这样。她和龚琪必须得有一个人留下来,如诗那点三脚猫功夫,勉强能自保,想保护皇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于是她点点头:“那好。”

宣华帝松口气,龚琪松口气,可是下一秒崔皇后的话让他们险些眼珠子掉出来:“龚琪留下来,我去。”

“什么?!”宣华帝立刻跳了起来。“不行不行!我不答应!”

“不用你答应。”崔如安瞄他。“龚琪留下来保护你,我也就放心了,我会快去快回的。”

“不行不行不行!”一连说了三个不行,宣华帝险些没吐血,还以为自己长篇大论说了一串有点用,结果人家是根本没听进去。“我决不允许!你要想去,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皇上……”

“总之事情就这样定了!浑姬你留下来,龚琪去府衙查探。他一直机灵,懂得随机应变,而且极其擅长打探情报,让他去是最合适的,你没有干过这个,很容易被人发现。”宣华帝难得正经起来,他绝不会让崔皇后一人去涉险,他是要保护她,让她开心,不是要让她为了自己继续牺牲。

39、〇三九 ...

崔如安拗不过宣华帝,于是最终结果就是龚琪夜谈县衙,而他们则在客栈等着。

宣华帝本来是想跟崔皇后说点好听话的,可是不知为何,他抚着自己心口,突然感到一阵阵的呼吸困难,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口鼻一般。怕被崔如安发觉,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努力吸气,但能呼吸的就那么一点儿。

好在崔如安从他身边经过之后就有了好转,宣华帝虽然不懂,但寻思着可能是跟崔皇后离得远了,所以上天惩罚,于是他不着痕迹地贴着崔皇后,崔皇后到哪儿他去哪儿。

崔如安一心扑在那县衙的事情上没怎么注意,她一直注意着时间。大概一个时辰龚琪就回来了,他只是摇摇头,说县衙一切正常,没有找到有能关押女子的地方。

崔如安跟宣华帝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大可能。长田县女子的数量的确是少了很多,而且看城门口守城十分森严,估计消息外传的不多,那五个汉子还有家人被人当把柄,所以也不敢到处乱说。之所以告诉他们,是觉得他们看起来像是大人物,说不定能帮忙找回自家亲人。

“想来也想,县衙每日都有人,若是关押那么多女子,是很容易惹人注目的。”崔如安说。

宣华帝点头:“浑姬说的在理。”

“属下四处搜查过了,确实没有找到跟女子有关的线索。老爷,夫人,会不会是那几个汉子在骗我们?”

“不至于。”宣华帝摇头。“依我看,这人的确是不在了,但到底在哪儿尚未可知,还得从长计议。”说完他看了下时辰。“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歇着吧,这些事留着明儿再说。”

皇帝下了逐客令,谁还敢留,顿时三人立刻告退,最后走的福公公还不忘把门给带上,顺便很猥琐地看了皇帝一眼,心想自己虽然是个没把的,但到底本质上还是个男人,皇上那点心思能骗过谁呀。

崔如安习惯性沐浴,只是心里仍然在想这事儿,不管怎样,皇帝微服私访这件事得保密,以免被人看出端倪。想想又有些思念小皇子,不知道小家伙现在是怎么样了。

小皇子正欢快地跟外祖母玩九连环,突然打了个喷嚏,可把崔夫人担心死了。

她一想事情就会不由自主地失神,直到一双大手伸入木桶掐住她纤腰将她抱起,水花溅了一地,崔如安吓了一跳,惊道:“皇上!”

“嘘——小声点,要叫老爷,你忘了吗?”宣华帝叮嘱。“水都冷了,就算天气热,也不能洗这么久呀。”

“我自己可以——”崔如安羞红了一张脸,心里却在后悔,早知道就让如诗留下来了,这人能不能有点眼色,可以叫她一声,为什么非要走过来?都怪这几天他表现一直很好,不越雷池一步,害得她以为他正经了,没想到坏事儿都积攒着想一起干。

“我帮你。”宣华帝笑得贼开心,还真做起了宫女的活儿,把边上的浴巾给拿了过来,作势要帮忙。崔皇后羞愤不已,她到底是将门虎女,被宣华帝逼急了,也顾不得君臣有别,直接动手。宣华帝手腕差点儿没被扭断了,哎哎惨叫。

崔如安立刻收手,裹紧身上毯子:“你走开。”

宣华帝说:“我不走。”

“你不走我走。”

他赶紧伸手把她拦住:“我去沐浴,我去沐浴。”说着当着崔如安的面就潇洒地脱起衣服来,他早打定主意了,这些天两人之间气氛好多了,他满肚子的坏水,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想一亲芳泽呀!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虽然没有人伺候,但他仍然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宣华帝这辈子洗澡可能都没这么认真过,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洗的没一点问题了,他才从浴桶里出来,却见崔皇后早已穿好了寝衣,这么热的天,她竟然还包裹的严严实实,一块皮肤都没露出来。

宣华帝:“……”

感觉像是在防贼一样。

防什么贼?采花贼,专门防他这条色心大起的采花龙。

不过宣华帝能屈能伸,面子也早不要了,一上床就爬到崔皇后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问:“浑姬,朕想你了。”

“每日都在见面,想什么?”

“想。”

崔如安一开始没反应归来,直到看到宣华帝暧昧的眼神跟表情,才恍然大悟,刚刚降温的小脸瞬间又红了一片,不敢相信这人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求欢!“不行!这里是客栈,臣妾不能……”

“没事儿的,朕会很小心的。”宣华帝更加诚恳了。“朕一定不让人听见。”

崔如安一个劲儿地摇头,打死都不肯答应:“臣妾累了,想睡了。”

“我们一起睡。”

崔如安已经没话可说,只死命摇头。一想到要承欢,她便打心底害怕排斥,生斐儿那会儿的痛还记忆犹新,即使有太医院和经验丰富的嬷嬷伺候着,她都疼成那副样子,万一又有了身孕怎么办?她真的不愿意。

宣华帝越纠缠越想,越想越上火,快被火烧成了一条焦龙。可他又舍不得强迫崔皇后,只好一个劲儿地磨,什么好话不要脸的话都说,直把崔皇后说得心慌不已,最后连事关国家存亡的利害关系都说出来了,好像崔皇后不答应他马上就要亡国了一样。

见惯宣华帝暴跳如雷的样子,这嘴皮子溜满嘴都是理的宣华帝,崔皇后表示头一回见,而且对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

仔细一想,好像也是有一年多没怎么承欢了,之前那几个月,宣华帝虽然一直宿在毓秀宫,但晚上顶多就是抱着她,什么过分的事都没有做。

话又说回来了,身为一名合格的皇后,是不是不应该拒绝皇上的求欢?

最后,崔如安两眼一闭,双手一摊,视死如归:“来吧。”

宣华帝眨眨眼,不知道她为何这副模样,等到他试探着摸上她的脸时,崔皇后猛地颤抖起来。宣华帝更奇怪了,总觉得崔皇后这样子有点不对……他先是看她一会儿没动作,这死一样的沉寂让崔皇后猛地睁开眼睛抓住他的手,语气是难得的柔软,甚至带着请求:“皇上您……轻点儿。”

她难以启齿地请求着,因为不安眼睛眨的很快。

宣华帝这才恍然大悟,问道:“以往,每次都很疼吗?”

崔皇后抿着嘴没说话,她哪里好意思把这样的话朝外讲。入宫那会儿还小呢,虽然早已做了准备,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人生,但仔细说起来,心中的恐慌与不安也从未断绝过。但她素来隐忍,宣华帝这样问她,她怎么说得出口。

宣华帝也有点羞赧。他低下头亲了亲柔软的红唇,“不会了,这一次朕跟你保证……”

他再也舍不得让她疼了。

有点累。

眼皮子好像撑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