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之军嫂奋斗史/重生之农家奋斗史上一章:第 18 章
  • 重生之军嫂奋斗史/重生之农家奋斗史下一章:第 20 章

刘好好走近那个旧斗柜,细细地看着这个瓷瓶,瓷瓶做得十分精细,红色的底子上画着大朵的牡丹花,样式虽然俗气,可在这个年代却是一件很稀罕的工艺品,别说是在农村了,就算在城市的普通人家都不容易见到这样的瓷瓶。

赵小月竟然也有一个?她开始觉得这个赵寡妇不简单了。

这个女人很爱美,桌子上还摆着一面化妆镜和几盒香粉,看来她每天都要在这里描眉画眼。

只是现在她哭花了脸,眼泪鼻涕在发白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屋子里秽物的气味混着劣质的香粉味儿格外令人恶心。

大部分人都避到屋外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高依淼和赵寡妇在嚎哭着吵嚷着,刘祥正建议高大壮把他们的嘴堵上。

刘好好俯下身,认真地看着赵寡妇的脂粉盒,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不由在心里冷笑着,这个赵小月果然不是盏省油的灯,就凭高依淼,就算把整个刘家都榨干了,恐怕都不能满足她对美的追求吧。

“好好,…”刘祥见她对赵寡妇的脂粉感兴趣,知道这些女孩子都爱美,生怕她犯错误,连忙出言提醒道。

没想到刘好好并没有理他,而是直起身来,对着赵寡妇冷笑,“赵小月,你别骂了!你越是这样就越显得你心虚,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我们并没有冤枉你。你的的确确就是潜伏在水澳生产队的反动分子!这脂粉、这瓷瓶是谁给你的?别赖高依淼,就算把他卖了,把我们整个刘家都卖了,都买不到这些东西!”

赵寡妇本来还打算分辩上几句,没想到她却直接说到了脂粉和瓷瓶,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头一歪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真晕还是装晕。

“好好,你说这瓷瓶和脂粉是怎么回事?”刘祥一脸莫名,心里却怦怦直跳,莫非他们还真没冤枉高依淼和赵寡妇,他们真是反动分子?

“祥伯,这瓷瓶你在供销社见过吗?”

“没有。”刘祥这才注意起这个瓷瓶,觉得这红彤彤的瓷瓶上描了大金牡丹十分喜庆,心里也觉得十分喜欢,但这种瓷瓶一定很贵,“赵小月竟然买得起这样的瓷瓶?”

“这是他们赵家祖上传下来的。”高大壮这时候才发现桌上的花瓶,赵寡妇风评不好,瓜田李下的,他们这些正经男人都不会到她家去,去了也不会东瞅西瞅的,所以他一直没发现这个扎眼的花瓶,但他还是想为赵寡妇辩解几句,赵寡妇真要出了大事,他的脸上也不好过。

“这是新瓷,”刘好好其实并不懂鉴赏古董,但是这个花瓶的时代气息太浓了,后来批量化生产了,就是个烂大街的工艺品,古代人的审美观比这还要强上一些,“这种瓷瓶应该是在城里的友谊商店对外国人销售的,要买这么个花瓶,恐怕需要外币兑换券才行。”

“外国人?”高大壮被吓住了,他对赵小月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了,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海外关系啊。

刘好好抿了抿嘴,不想向刘祥和高大壮解释太多,解释了他们也听不懂,派出所的人更专业,一定会查得清清楚楚。

第一百章 证据

可是两人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看那模样是无论如何都要问个究竟的,她只好示意他们往桌上的脂粉盒上看,“这不是我们国内的东西。”

高大壮的脸立刻就白了,刘祥的心也跳得很快,到了这一步,已经不需要再多问什么了,一个普通农妇用着她不可能得到的脂粉,赵小月一定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高大壮走到高依淼面前,发了狠劲,劈头盖脸地一拳一拳揍了下去,“你这个混球!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整个生产队?”

刘祥看得心惊胆跳,这副狠辣的模样,莫不是要把高依淼给活活打死,连忙上前拉劝,“别把人给打死了,派出所的同志来了,可怎么交代?”

“你别拦着我,我们水澳出了这种败类,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高大壮喘着粗气,眼里闪烁着狠意。

勾结反动分子呵,这是多么大的重罪啊!他们水澳生产队出了这样的丑事,他今后还怎么做人?

如果不是刘祥带了这么多人来,又事先去了派出所报案,他都想把这些人全部灭口了!

刘祥被他眼中的狠绝吓了一跳,微微退后半步,不明白高大壮突然发什么疯。

刘好好却一下看出了高大壮心里的想法,微微一哂,“高队长,这些东西都是赵小月的,应该是赵小月和反动分子有所勾连,高依淼只是受了她的迷惑和哄骗,一个是主犯,一个是从犯,性质肯定是不同的。更何况,高依淼一个人犯错并不等于整个水澳犯错,你们不是已经主动将他揪出来交给派出所的同志吗?在这件事上,我们大目和水澳的立场是一样的,对犯罪分子绝不姑息,哪怕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也大义灭亲。我想公社上头知道了两位队长的事,不但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反倒还会表彰你们。”

其实她并不认为赵小月真的是个女特务,最多是个被人收买的贪心妇人而已,就凭她那大喇喇地把瓷瓶和脂粉放在显眼处招摇的智商,她的组织是该有多缺心眼才会吸纳她啊。

不过她可不会主动帮赵小月开脱,刘家这几年被刘金凤闹得鸡犬不宁,甚至连刘大力的死都和赵小月的教唆有脱不开的干系,也该让她受些惩罚,至于其他的,派出所的人肯定也会查个清楚。

高大壮也慢慢冷静下来,刘好好说的对,高依淼和赵寡妇鬼混在一起和他有什么关系,顶多也就是个失察的罪名,现在他主动把高依淼给捆起来,也足以将功补过了。

“我实在是气不过,高依淼这个没出息的东西…”高大壮连连叹气。

“都一样,都一样,那个刘金凤更不是个东西…”刘祥心有戚戚焉。

高大壮和刘祥相视一眼,又不自在地转过头去,觉得对方也没有自己之前以为的那么难相处,同为生产队长,犯错的又是自己同族的兄弟姐妹,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的心情了。

这年头派出所平时的任务并不重,小偷小摸这样的事情下面的生产队自己都能处理,大的案件也不多,所以一接到大目生产队的报案,听说和反动分子有关,十分重视,很快来了好几个公安。

当听到他们把赵寡妇和高依淼身上的疑点报告了一遍之后,他们的脸色更加凝重了,那个瓷瓶和那些脂粉的确不应该出现在水澳这个小渔村,赵寡妇向上数五辈都是贫下中农,也不可能传下什么宝贝。

赵寡妇的弟弟更是毅然决然地出来和姐姐划清界限,说自己早就和赵寡妇划清界限,不再来往了,全生产队的人都可以作证,这些东西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鉴于这件事的重要性,公安局的同志决定在水澳暂住。

“小同志,是你发现这些疑点的?你的观察能力很细致啊。”公安局的同志好奇地看着混在这帮大男人中唯一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模样清秀,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眼睛,不仅眼神清亮,还透着一股灵气,应该是个很机灵的人。

“陈所长,她是我们大目小学的老师刘好好,高中毕业生呢。”刘祥颇有些自豪地介绍道。

“还是高中生啊,”陈所长有些吃惊,扫盲这么多年,金花公社的成效一直都差强人意,大概是因为太穷的关系,群众对识字的热情都不是很高。

尤其是大目水澳这一带,会送孩子去上学的本来就不多,送女孩子去上学的就更少了,还这么一路读到高中,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你的父母很有眼光,竟然让你读了高中。”陈所长语带赞叹道。

“刘好好是她阿公刘大力供着读到高中的。”刘祥很喜欢和派出所的陈所长搭话,还带着一丝讨好,每次都是刘好好还来得及没开口,他就抢着说道。

“哦——你就是刘老英雄的孙女?”陈所长了然,意味深长地说,“那个刘金凤可是你亲大姑啊,高依淼是你姑爹,你今天这么做可是大义灭亲啊。”

“大义灭亲说不上,我是帮助他们改正错误,正因为他们是我的亲人,我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越陷越深,越错越多,过去是我没有花太多时间关心我大姑一家,所以等到这么迟才发现这一切,看着他们现在这样,我心里也很不好受,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也许我阿公就不会死了。”刘好好一脸愧疚。

“这也怪不得你,你今天能发现赵寡妇这个反动分子,已经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了,你阿公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自豪的。”陈所长安慰道,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哎,你是不是那个刘家的大孙女?”

刘好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是的。”

“那你不就是庄立军的媳妇吗?!”陈所长一拍大腿,激动地说。

“对啊对啊,和庄家结亲的就是她。”刘祥也是个八卦的人,忙不迭地应道。

第一百零一章 狠角色

“哎,你们快来看啊,庄立军的媳妇儿!”陈所长激动地喊了一声,几个公安干警呼啦啦地一下子围了上来。

“哎呀,是嫂子啊…”

“弟妹…”

“我就说嘛,这机灵劲儿随了庄立军…”

什么叫机灵劲儿随了庄立军啊?她明明本来就很机灵的。

刘好好一脸黑线,终于明白动物园里的猴子是什么感受了,被这么多人围观着,就因为她是庄立军的媳妇儿?不不不,是还没过门的呢。

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脸皮薄的小姑娘,面对刚才高依淼和赵小月那令人难堪的场面,她都面不改色,可是现在被人这么强势围观,她终于不淡定了。

“行了行了啊,你们也别太过分了,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没过门的呢,小心庄立军找你们麻烦。”好在陈所长还算是有分寸,笑着驱散了众人。

刘好好还没来得及感谢他,他又八卦兮兮地问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所长,你这么八卦好吗?

她忍住对天翻个白眼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维持微笑,“阿爹阿妈希望我在家里多留几年,我们也还小,结婚的事情不急。”

还小?陈同志有些茫然,农村结婚比城市要早很多,十六七岁就结婚的不在少数,她都十八九岁了,说自己还小?

“也不小了吧?我媳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生我们家老大了。”陈所长十分实诚地说。

“呵呵,我们都不急。”刘好好干笑两声,连忙转移话题,“没想到咱们派出所的同志也会认识庄立军。”

她还真的挺好奇的,在她的概念里,这是完全独立的两个系统,她怎么也想不到两者之间竟然会有交集,而且看来还很熟络的样子。

“我们常在一起查案子,特别是这种关系到反动分子的案件。”陈所长很谨慎地点到为止。

她了然地点点头,现在的体制机制和几十年后有很大的不同,是她先入为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派出所的同志了,大目刘家浩浩荡荡地打道回府,来回奔波了这么久,他们非但没觉得累,反倒十分兴奋激动,他们可真的上水澳揪出了两个反动分子啊,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凯旋而归的大英雄。

农村的生活太平静单调了,东家少了只鸡蛋,西家死了只鸭,都能被议论上半天,何况是这么大的事儿,足够他们讲上几年了。

这些族里的叔叔伯伯哥哥们从赵寡妇家的祖宗十八代开始说起,一直能说到赵寡妇那一身好皮肉,要不是刘祥看还有刘好好在,频频制止他们过分的言语,他们恐怕什么不着调的话都能说出来。

刘好好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刘祥亲自把她送到家,现在刘金凤和反动分子有瓜葛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接下来派出所还要彻查,他再也不敢怪刘好好之前多事了,相反还得感谢刘好好呢,这事要真查出什么来,他还能被记上一功呢。

“长生啊,好好这回是立了大功了,你生了个好闺女啊,刚才派出所的陈所长一直夸她机灵,连带着我也面上有光,刘金凤平时犯浑,你这个做弟弟怎么都看不出来,平白害了大力伯一条命…”刘祥语重心长地数落着刘长生。

直把刘长生说得头都抬不起来,只能一径地点头,小声地应着。

“大力伯什么都好,就是太宠你们姐弟了,你看看你们姐弟俩现在,都是什么样子?还好你们家有好好在,你们啊,今后就指望好好了,家里有个明眼人,不知道能少走多少弯路…”刘祥羡慕地说。

这一路回来,他算是琢磨过来了,其实今天的事情起因就是刘金凤受高依淼的唆使,来刘长生家里要钱要物的,结果半毛钱好处没得到,反倒折了一家人进去。

所谓的证据原来也是没有的,只是刘好好空口白话地把事情往刘金凤和高依淼身上栽,一口咬定他们是反动分子,这才有了他们兴师动众去公安局,去水澳的事情。

所以一开始,他是不情愿的,后来在赵寡妇家找到了那些不该出现的东西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她刘好好。

他后来就在想,如果赵寡妇家没有那些东西的存在,刘好好还能不能把那个罪名扣到赵寡妇和高依淼身上?

答案是能的,这个小姑娘太厉害了,那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可又偏偏让人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对于疑似反动分子的人该怎么处理?当然是控制起来啊。

这才是刘好好一开始的目的,她并不打算真拿刘金凤、高依淼怎么样,她只是想让他们坐几天牢,让他们害怕,今后再也不敢上门骚扰他们一家。

这么小的年纪,这么深的心思,这么厉害的手段,刘祥一想通就蓦地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个小姑娘睚眦必报,一旦得罪了她,她出手就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偏偏还整得这么冠冕堂皇,处处占理,这么个狠角色,谁都得罪不起。

刘好好这么多年都表现得清高愚蠢,却在短短的几个月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并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怀疑,哪怕是精明如刘祥都没有起过半点疑心,因为她是刘大力老爷子一手养大的,不厉害倒是怪事了,人们也只当她过去是故意装傻,真要把她逼急了,照样亮爪子。

这个刘长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明明是个又孬又蠢的怂货,却摊上了那么个好阿爹,他阿爹刚走,又有个厉害的女儿给他撑门户…

刘祥酸溜溜地想,若说自己有什么比不上刘长生,就是命不如他的好了。

不过刘长生可不这么想,恭恭敬敬地把刘祥送出门后,他的脸色可算不上好。

他的前半生都被自家阿爹掌控得死死的,在他老人家眼里,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蠢蛋,现在阿爹死了,这几个月来,他总算渐渐找到了当家做主的感觉,谁想到又冒出一个刘好好。

第一百零二章 圣母

想到刚才刘祥不住嘴夸赞的样子,还有家里那几个小的,甚至连程招娣都对她俯首帖耳的样子,他心里就觉得膈应,一个十几岁的臭丫头就爬到他的头上来了。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转头回屋,拿足了气势干咳了一声。

正坐在桌边喝着地瓜粥说笑的刘好好抬头看了他一眼,刘长生一肚子的不满就如被戳破的气球,瞬时就烟消云散了,老老实实地垂下头往旁边一坐。

这丫头太可怕了,那眼神那气势,活脱脱的就是当年的老爷子!

能把刘金凤一家送到牢里,能让刘祥不住地夸赞,他甚至觉得现在的刘好好比老爷子当年还要让人害怕,他飞快地缩回视线,甚至都不敢再和她对视,生怕从她的眼里看到轻视和不屑。

对,她就是看不起他!刘长生心里很明白,可是却生不出半点不甘和反抗,就如他在刘金凤和刘祥面前不敢抬起头一样。

“大姐大姐,那个刘金凤真是反动分子吗?”三个孩子围着刘好好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刘金凤是不是我还不知道,要等派出所查个清楚,但是那个赵寡妇是反动分子,这是没跑的了,派出所的同志们在水澳那里住下来了,肯定会把这事查个底朝天的。”

“大姐,你怎么知道刘金凤是反动分子的啊?”刘天天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事儿了。

“随便说说的。”刘好好朝她眨眨眼,一屋子的人都呆了,她随便说说就把人一家全给送牢里去了。

刘长生不安地挪了挪身子,这个女儿太危险了!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的随便说说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对刘金凤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水澳生产队的日子并不难过,他们家的劳动力比我们家还多,日子怎么会过成那样?分明就是高依淼和赵寡妇搞的鬼,我上次提醒她别被这两人给迷惑了,可是还没几天,她又傻乎乎地听了他们的话,来找我们麻烦。这要再让她没完没了地上门找麻烦,我们的日子还过不过啦?索性我们就替她出手,把高依淼和赵寡妇连锅端了,她的儿子也大了,没有高依淼和赵寡妇的拖累,老老实实地靠着自己的双手下地干活,他们的日子不会过得比现在差。”

“大姐,你真是随便说说的啊,胆子可真大。”刘天天吐吐舌头,看到刘金凤被扭送到公安局去的样子,她都被吓得有些腿软,那么强悍的刘金凤啊,就这么倒在她家大姐的脑子下了。

“那个时候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反动分子,道德败坏这一点是跑不了的了,高依淼和赵寡妇做的事也够他们被派出所抓起来关一阵的,只不过平时没人管而已。”她轻描淡写地说,这个时候乱搞男女关系,闹大了可够人吃一壶的了,尤其是高依淼这种已婚男人和寡妇私通,真要把派出所请来,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够他们在牢里待上几年了。

所以她一开始也就是想给刘金凤一家一个惨痛的教训而已,让他们今后别再打她家的主意,其他的还真没想那么多。

“你大姑会不会被枪毙啊?”程招娣有些害怕地说,她生性怯弱,但很善良,就算刘金凤这些年来把她欺负得死死的,她还是不忍心看到刘金凤被枪毙。

“应该不会吧,她算是个从犯,最多关一段时间,不过这种事我说了不算,得等到人家派出所的同志查清楚了之后才知道,”刘好好正色道,“阿妈,这件事你就别再多管了,他们家是反动分子,咱们是革命后代,得和他们划清界限。”

“可怜你阿建哥还没娶媳妇呢,今后他带着几个弟弟,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他们几个孩子都是老实人…”程招娣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又开始操心起了高水建。

刘好好皱眉看着她,突然发现自己家这位阿妈还是个圣母,有着悲天悯人的宽阔胸怀。

不仅是她发现了这个事实,刘天天他们几个也皱起了眉头。

刘天天阴阳怪气地说,“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那咱们可以接济他们啊,阿妈就把每年给舅舅们的东西匀一半出来给建哥他们,这日子不就过下去了吗?”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就算有余粮那也是辛辛苦苦一口一口省下来的,她程招娣善良,家里的钱粮都拿去接济别人,他们自己吃什么喝什么?家里没钱了,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不让他们上学了,这是什么道理?

刘天天泼辣耿直,早就看不惯自家阿妈的行为了,也不顾及她的感受,就这么大喇喇地直接说了出来,程招娣的眼中立刻浮出了水光,“我,我就是觉得他们可怜,你们几个孩子的心肠怎么这么硬…”

敢情就她一个人善良,他们都是自私自利的小气鬼。

刘好好像没有看到程招娣那求助的眼神似地,自顾自地啜着粥,她并不是认为程招娣喜欢帮助人不对,但是凡事都要量力而行。

前世她小时候是跟着自己的外公外婆生活的,外婆就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无论是家里的亲戚,还是邻居朋友都受过她的恩惠。

那时候谁家都不富裕,哪怕是外公外婆那样的知识分子家庭,虽然比农村的生活要好一些,但也是几乎没什么油水的。

外公外婆却有一颗真正慈悲的心肠,在那种情况下,遇到那些生活困难的亲戚朋友,甚至是萍水相逢的病人,他们都能帮则帮,甚至还亲自上山采药来帮助那些缺医少药的人。

他们经常帮助别人,却也知道帮人也要有个度,帮人不是施舍,也不是供养,是雪中送碳,是拉人一把,对那些帮不了的人和事,他们同样也能坚定而遗憾的拒绝,所以他们这一生受到了许多人的尊重和敬爱。

乐于助人是好的,但是自家勒紧裤腰带,喝着清粥白水,却把家里的东西拿去供养那些并不比自家过得差多少的人,养成他们凡事都伸手张口的习惯,还觉得这就是“善良”,在她看来,这分明就是“圣母”。

第一百零三章 四叔公

程招娣抹着眼泪,一屋子的人却没人想来安慰她,刘天天还不住冷笑着,她越想越委屈,觉得自己生出了一窝白眼狼。

刘好好慢慢喝完粥,觉得把程招娣晾得差不多了,也让她难堪够了,这才放下碗,定定地看着眼睛红红的程招娣,“阿妈,帮助他们没有问题,但也要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起码得保证我们一家吃得饱穿得暖,他们仨读得起书的前提下,你说对不对?无论是阿舅他们还是大姑他们,都是咱们家的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要能帮是该帮一把,可是咱们家也不宽裕,你看我们自己还是吃着这种稀拉拉的地瓜粥,平时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却把一篮子一篮子的鸡蛋拎给他们,你觉得合适吗?”

“我知道,你们就是嫌我每年拿回你们阿舅家的东西太多了,可你们也不想想,他们是你们的阿舅啊,是我看着长大的,今后你们要是出嫁了,也得这么照顾家里的向上…”程招娣委屈地说。

“我可不用阿姐们照顾,我可以靠自己,”刘向上闷闷地说,“我是男人,哪里有靠女人的道理?长大以后我还得保护她们,照顾她们呢。”

程招娣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向上,就连一直低着头不吭声的刘长生都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她们三个出嫁了自然有婆家负责照顾,哪里轮得到你去照顾?”

刘长生被自己的姐姐整怕了,生怕这三个女儿会变成贪得无厌的刘金凤来喝他独子的“血”。

“我们四个都要好好上进,今后互相扶持,谁都别说什么照顾不照顾这种没出息的话。”刘好好笑道,自动屏蔽了刘长生那狭隘得让人不想听下去的话。

程招娣和刘长生觉得她这话说的挺好听的,可又好像有些古怪,倒是三个孩子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他们才不会像大姑和舅舅们那样没出息,要靠人施舍过日子呢。

“咦,小刘老师来了?”正在吃饭的老李放下碗筷。

“李老师,打扰您吃饭了,没事儿没事儿,您先吃着,我在门外等一等。”李家大门敞开着,屋里四个人围着一张小方桌正吃着饭,小的是老李的两个儿子,另外一个臭着脸的则是老李的妻子了。

刘好好的记忆中没有这个女人的任何影子,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来老李家,可见过去她没有和她有过接触,可是看上去却十分眼熟,那就应该是前世了,她在前世见过这个女人。

“我吃好了,来来来,喝水喝水。”老李忙前忙后地招呼着。

“我说几句话就走,别忙了,是关于科学讲座的事情,就定在下周三,您看可以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就通知下去了。”刘好好忙道,那个女人的眼神如两柄利刃,看得她都不自在了。

“没问题,时间你定,我都有空。”老李满口答应。

“小实验的东西有没有什么缺的?我来想办法。”

“都是过日子常见的东西,到时候我带过去就好了。”

“行,那我就先走了。”刘好好朝老李的妻子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这位李夫人却十分倨傲地装作没看到,依旧是臭着一张脸。

刘好好刚走出李家的门,就听到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你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瞎混什么?”

“什么瞎混,这不是给孩子们做科学讲座吗?”

“科学?这种乡下鬼地方还有什么科学?都到了这个地方了,你真当自己还是那个李教授啊?”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知道我不是…”老李狼狈地求饶。

刘好好脚步不停,身后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可是记忆却越来越清楚,她终于想起来那个女人是谁了。

她没有见过她现在的样子,却见过她年老时的样子,一样的骄矜高傲,颐指气使,只是脸上多了许多皱纹,一头的黑发也成了白发。

过去她得喊这个女人婶婆,而老李是她外公的四弟,原来H大的教授,在八十年代举家移民海外,最后客死异乡的李际远。

前世她从未见过这位四叔公,因为她记事起,李际远就已经因病在国外去世了,这件事让外公外婆惋惜了很久,这是她对四叔公唯一的印象了。

后来四婶婆回来过一次,在她的外婆家小住了一段时间,她记得这位骄矜傲慢的老人家时时刻刻都流露出一股浓郁的优越感,从骨子里看不起国内,当时她觉得不满,还在外婆面前埋怨过,外婆的脾气好,和什么样的人都能交上朋友,这位难搞的四婶婆也只有外婆能够搞得定。

那时候她才知道这位高傲的四婶婆原来是南洋富商家的千金小姐,读书时看中了李际远,不顾家里的反对,一定要嫁给他,后来她一家人都在国外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有她一个人留在国内,还被下放到农村,农村的苦日子让过惯了好日子的她心理失衡,常年的怨恨完全扭曲了她的性格,当年的爱情也不复甜蜜。

后来虽然有了机会带着丈夫、儿子出了国,但夫妻俩的婚姻关系还是十分紧张,李际远积郁成疾,不到六十就早早去世了。

原来那位素未谋面的四叔公,是个这么善良有趣的人啊,她有些心酸。

“好好,你又跑哪里去了?”唐明亮跑得满头是汗。

“校长,怎么了?”刘好好一脸奇怪地看着她,“趁着中午休息,我过来和老李说说科学讲座的事情。”

“上头来人了,说是要来做什么田间调查的,我哪敢和那些人打交道啊,走走走…”唐明亮没头没脑地拉着她就往外走。

“上头来人做田间调查也该由公社和生产队长陪着啊,你这个小学校长跟着凑什么热闹?”刘好好一边走,一边打趣道。

“话是这样说啊!可是刘祥那一口普通话外地人哪里听得懂?公社张书记在那里直皱眉头,他也吓得不行,非要把我抓去帮忙,我一看这场面哪敢进去啊,找了个由头就溜出来找你了。”唐明亮理直气壮地说。

第一百零四章 来人

“你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那几个下放干部个个都是文化人,你不是和人家相处得挺好的嘛,怎么这时候露了怯?”他那紧张的样子让刘好好觉得很好笑。

“这回不一样,这回来的人来头好像很大,”唐明亮神秘兮兮地说,“公社书记亲自陪着下来的,而且张书记对那带头的人态度可好了,我看刘祥在旁边站着也出了一身的汗。”

刘好好神色一正,生产队里也不是没有来过外人,但一般都是由个小文书带下来就了事了,哪里需要公社书记亲自出马?

在这个小山村的老百姓眼里,公社书记是什么人?那可是和天一样大的大官。

看来来的人级别不低,而且还在位子上,但是会下来做什么田间调查,应该是个没什么实权的文化人,没有实权的文化人能让张书记这么看重…

她的脑子飞速转动着,瞬间推断出两种最具有可能性的答案,一个是这个人和张书记沾亲带故,另一个则是这个人不仅和张书记沾亲带故,还是从某个重要位子上落下来的。

显然是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看来这位张书记不仅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还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当然做他们这一行的,在某方面的嗅觉都要比普通人敏感许多。

不过大目生产队这个地方,穷山恶水的,要风景没风景,要文化没文化,她实在不明白这里有什么田间调查可做的。

生产队那简陋逼仄的办公室里,团团围坐了七八个人,刘祥甚至都没敢坐下,陪着笑脸站在一边,一看到唐明亮和刘好好,就像看到了救星。

“书记,这是大目小学的唐校长和刘老师。”刘祥连忙用他那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介绍道。

“书记好,各位领导好。”刘好好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脆生生地说道,这位张书记是外省人,最烦他们南省的口音。

公社张书记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在座的几位陌生人似乎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刘祥和唐明亮更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果然有刘好好在,就不会有错!

“小刘老师,坐下来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省里语言学研究会的同志,国家让他们来我们这儿调查研究南省方言的情况。”张书记的态度算是难得的和蔼了,刘祥站在一边搓着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搓着手赔笑。

“书记,我们生产队一定会好好配合!”刘好好看了刘祥一眼,刘祥只顾着拼命点头。

“那就好,他们几位同志会在你们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你们好好安排,他们粮票照交,没什么问题吧?”

刘好好又看了刘祥一眼,他这时才反应过来,用口音浓重到外地人根本就听不懂的普通话答道,“没问题,没问题。”

“书记,您放心,我们刘队长是个妥当人,一定会把这几位领导安排好的。”

“别叫我们领导,当不起当不起。”几个陌生人中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戴着黑框玳瑁眼镜,看上去十分斯文。

“还是叫老师吧,”张书记想了想,“这位是带队专家赵老师。”

“赵老师,您好!”刘好好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张书记满意地点点头,“我来金花公社工作不久,这还是第一次来你们大目生产队,也算是下乡调研了,你们给几位老师,也给我介绍介绍你们生产队的情况吧。”

刘祥的脸顿时又变得通红起来,介绍情况是没问题,可是张书记是个外省人啊,他刚才和张书记说了半天的话,结果人家压根就没听懂几个字,脸色还越来越难看,现在让他介绍…

他抖着手擦着额上的汗,脸色早由通红变得酱紫了。

刘好好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起身给几位添了茶水,这才慢慢用她那堪比播音员的悦耳声音说道,“我们大目生产队位于金花公社西南部,距离公社十公里,步行大约一个半小时,面积约有六平方公里,现有队员两百五十九人,分布集居于桃花溪狭长的腹地…”

刘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只见她从口里不停地冒出一连串数字,面积、人口…竟然连他们每年上交给国家多少粮食和副产品都知道,这些数字连他都背不住啊。

张书记听得频频点头,其他的人也听得聚精会神,她却话锋一转,微微笑道,“书记,不如我带您和几位老师到我们生产队里走一走,看一看…”

“好!凡事都要实地调研,才能看到真实的情况!”张书记也来了兴致,毫不犹豫地起身,跟着她走出逼仄的办公室。

“这就是贯穿我们整个生产队的桃花溪,桃花溪是水龙溪的支流,水量丰沛,给我们生产队提供了淡水资源,我们是沿海地区,就连打下去的井水都带着咸味,所以平时我们的人畜引用和灌溉都依靠桃花溪的水。传说过去桃花溪两岸遍植桃花,春天桃花开的时候,花瓣飘落在水面上,景色十分美丽,因故得名桃花溪…”刘好好的描绘给初夏的景色添了几分色彩,听得几人悠然神往。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此地真乃桃花源也。”赵老师扶了扶眼镜感慨道。

刘好好眸光微闪,现在敢“之乎者也”掉书袋的人可不多了,听他的口音和张书记的口音相似,应该是一个地方的人,果然是沾亲带故。

“我们这儿过去也不是桃花源,”刘好好一脸伤心愤慨,“因为沿海,所以过去我们村子常常受倭寇的骚扰劫掠,老百姓受尽了苦楚,倭寇们一上岸,老百姓就往那座山上跑…”

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山林,“大目村的土地贫瘠,受海水的影响,大多是盐碱土地,粮食产量很低,哪里有多少存粮,倭寇们搜不到东西,就放火烧山,烧死了许多贫苦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