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我收着反而不安全,”禾晏想了想,对肖珏道:“还是你收着吧。禾如非再怎么胆大妄为,应当也不敢去肖家撒野。”

她抬头看了看天,过不了多久,天就快亮了,今日整整耽误了一夜,“我要回去了,等下天亮了,禾如非该派人搜查整个朔京。我怕出事。”

“我送你回去。”

禾晏点了点头,虽然竭力装的如常,不过禾二夫人的事,还是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头。虽然当时她要挟禾二夫人给自己开门一事暂且无人知道,可谁知道禾如非会不会怀疑上禾二夫人。就算她是禾家人……禾如非如此心狠手辣,待她能下狠手,禾二夫人又如何?禾元亮根本就不顾父女情谊,那么夫妻情谊,又能剩几分?

“你放心,我会派人潜入禾家,看着禾二夫人。”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担忧,“不会让她有事。”

禾晏抬眼看向他,稍稍松了口气,“如此,多谢你了。”

纵然这般,她看起来还是有些闷闷不乐,肖珏目光清清淡淡的掠过她,道:“禾晏。”

“什么?”

“再过两日,是我的生辰。”

禾晏“哦”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抬起头,“。…..那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买来送给你。”

“你有钱吗?”他问。

“你上次不是给了我一笔银票吗?”禾晏回答的很顺溜,待看到他的神情,又讪笑一声,好像拿别人的银子给别人买贺礼是有些不对,“可是……我就只有你给我的那些钱了啊。”

“我刺绣女工也不好,要让我一两日绣出什么帕子,也不可能。你怎么不早说,现在要我做也来不及了。要不……我去给你捡块石头,用斧子劈成你喜欢的形状?”

在凉州卫的时候,楚昭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捡石头,或许他们富家少爷都有这样古怪的癖好。

肖珏脸色一沉,似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么?”禾晏凑近他问。被肖珏这么一打岔,她方才低落的情绪倒是缓解了不少,至少眼下,是真心实意的为肖少爷的生辰贺礼操心起来。

“我要去逛夜市,”肖珏扫了她一眼,“你带上银票,我看中什么,你就买给我。”

这下禾晏听明白了,肖二少爷是想要享受被人宠着的感觉,不过这种事惯来都是男子陪女子出来逛夜市,给女子买花买玉买珠钗,怎么到了她这头,就反了过来?

“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匪夷所思的爱好。”禾晏背着他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肖珏挑眉。

禾晏转过身,笑眯眯的答:“我是说,既然是我们少爷的生辰心愿,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你达成。不就是逛夜市嘛,我把银票全都带在身上,你想要什么都给你买,怎么样?”

女孩子的脸近在咫尺,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与对方的距离近的过分,肖珏微微侧头,嘴角微微一翘,道了一声:“嗯。”

……

肖珏夜里将禾晏送回府后,已经很晚了。禾晏干脆上塌好好睡了一觉补眠,待醒过来,已经是晌午。青梅做好了午饭,禾晏揉着惺忪的睡眼坐到桌前,拿起筷子问:“青梅,今日外头可有什么新鲜事?”

青梅正帮着禾晏盛汤,闻言惊讶的开口,“姑娘,你怎么知道外头出事了?一大早奴婢看您睡得香没敢叫醒您,去街上买菜的时候听说,飞鸿将军府上昨天夜里遭贼了,飞鸿将军屋中有名贵器物遗失,如今城门已经封了,官府正在四处搜查可疑人士呢。”说罢,她又自顾自的念叨,“可是世上怎么会有这般胆大的贼子,居然去飞鸿将军府上偷盗,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她并不知道,那个胆大的贼子正坐在桌前,不慌不忙的喝着碗里的热汤。

禾晏只要一想到现在禾如非慌张的如无头苍蝇的模样,心中就爽快的不行,连汤都要多喝几碗。想来以禾如非的多疑性子,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不,应当说,只要那几封信没被找到,禾如非就会一直如坐针毡,夜不能寐。

实在是大快人心。

禾晏猜测的不错,此刻的禾府上下,正是一片狼藉。

昨夜到现在,朔京城里可疑的人全都被查了一遍,到现在也没下落。禾如非脸色难看至极,下人们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触他的霉头。

“如非,现在该怎么办?”禾元盛紧张极了,能让禾如非如此大费周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的失物,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一点。这东西落在别人手中,就是能致死的把柄,何况是如今的局面。

“父亲难道不觉得奇怪吗?”禾如非冷冷开口,“来人出入府上如无人之境,对府上各处了如指掌。连我书房中的暗格秘密都知道,还能打开玲珑匣……”

“你是说,府中有奸细?”禾元盛问。

“未必没有。”禾如非道。

“可是如今府里的下人都是家生子,况且你的书房,除了你自己,下人都进不去,更不要提书架上的暗格。如有内奸……会是谁?难道……”禾元盛眼睛一眯,“你怀疑是你二叔?”

“他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脑子。”禾如非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禾元亮如今更不堪大用,是以眼下府中有事相商时,禾如非都懒得叫他。禾元亮也乐得轻松,他本就不是能担的住事的人,人生中唯一做过的有用点的事,也就是养了禾晏这个女儿,除此之外,废物一个。

“那你怀疑……”

“二叔是没这个胆量,二婶可未必。因为禾晏的事,只怕早就对我们心中存怨,女人从来都是感情用事,焉知她会不会因此怀恨在心,做出什么出人意料之事。”

禾元盛眉头一皱,“如此,这个女人留不得了。”

禾如非摇头:“现在不可轻举妄动,若真是她也好办,至少可以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而且多个人质在我们手上,日后也方便行事。”

“可留着她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只要不让她出府,身边留人看着,活着也无妨。”禾如非冷道:“只是昨夜禾心影也回府了,回府当日,府中就进贼,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禾心影?”禾元盛沉下脸,“她是禾家的人,也敢……”

“只是怀疑罢了,”禾如非打断她的话:“找人接近她身边人,看看她是不是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二婶如果想保住禾心影,应当不会告诉她真相。只是许之恒近来有些古怪。”

想到许之恒,禾如非又是一阵不悦,同这样的蠢货合作,大概是最令人烦心的一件事了。

“此事交给我,”禾元盛沉思片刻,“你留在府里等消息。”起身出了门。

禾元盛离开了,禾如非一人坐在椅子上,心中思绪难平。如禾元盛所说,第一个想法就是府中有内奸,所以才会对府中路径了如指掌,可他心里清楚明白的知道,书房里书架上的暗格,并非内奸可以探寻到的,还有玲珑匣。

当年禾晏将玲珑匣交到他手中的时候,曾经说过,普天之下,除了他们兄妹二人,再无人可以打开此匣。后来禾晏死了,天下间就只有他一人才能打开,因此禾如非才会将几封密信放于匣中。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安心一点,他又在匣子多做了一层机关。

原因为这辈子都不会碰到这机关,没想到昨夜居然能听到哨声。玲珑匣被打开了。

要么,是禾晏当初在说谎,除了他们二人以外,天下间还有第三人知道这匣子如何打开。

要么……

他的眼前浮起许之恒恐惧的神情,声音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慌乱。

“是……是禾晏,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啪”的一声,桌上的茶杯被禾如非猛地拂到地上,他站起身来,看向墙上的长剑。青琅苍翠清幽,发出浅浅光泽,他狠狠扯了一下嘴角。

回来了……他也不怕。

……

接下来的一日,飞鸿将军府上闹贼了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但一直都没能找到贼子落脚何处。整个朔京城鸡飞狗跳,好不热闹,禾晏倒是难得的过了一天轻松日子,只在家里喝茶睡觉,看的青梅都有些诧异。

到了两日后,这天夜里,天早早的黑了,外面没有下雪,难得是个晴夜。禾晏梳洗完毕后,打算与肖珏出门。

之前在夜探禾府过后,肖珏曾对她说过,今日是他生辰,要禾晏陪他一道去夜市。约好了在家门口见面,估摸着时候不早,禾晏也该出门了。

青梅给她挑了一件银红色的彩绣藤文小衫,下罩同色的软烟罗织锦长裙,又精心梳了个百花分髾髻,髾尾垂于肩上,倒是显得可爱了几分。禾晏在镜子前左右端详了一番,颇不自在,“这穿的也太过花哨了一些,今日是肖珏生辰,不是我生辰,何必如此隆重?”

青梅一边往她耳朵上戴一对珊瑚耳环,一边笑着道:“可是姑娘,你是要和肖都督去逛夜市啊。夜市上那么多人在,肯定会认出你们二人。当然得隆重一些,毕竟要出去给人看的。”

禾晏挡住她试图还给自己脑袋上继续插钗的动作,“行吧,这样就好了。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先走了。”说罢,便要去取放在箱子上的那件兔毛披风来。

这披风是原先的禾大小姐箱子里的,在大小姐的衣物中,唯有这一件看起来素净一点,禾大小姐大概不太喜欢这件披风,所以被压在了箱子底下。但这是禾晏能找到的最暖和的一件了。说起来,刚醒过来的时候,禾晏瞧着大小姐的身体柔柔弱弱,一阵风就能刮倒,可在她的箱子里,却全都是薄如蝉翼的衣裙,似乎从不过冬天似的。

禾晏拿起披风,正要披上,被青梅一把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她莫名其妙。

“姑娘穿身上这件就行了,这披风还是别拿了吧。”青梅看了看手里的兔毛披风,“这件已经很旧了,穿起来略显臃肿,夜里灯火之下,不衬人。”

禾晏无言片刻,“可不穿的话会冷啊!我就穿这件裙子出去,会被冻死。我总不能为了好看连身子都不顾了吧。”

可一向好说话的青梅今日却十分执着,“不行,姑娘,好看和冷之间,当然是好看更重要。况且你要是自己穿暖和了,让肖都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想啊,”青梅循循善诱,“你俩不是去夜市了吗?肖都督定然会穿着外裳,姑娘你越冷,正好显得你柔弱需要人照料,肖都督一看,心疼了,就会将自己的外裳脱给你穿上,对你们之间的关系必然大有进益。”

禾晏一听,匪夷所思的开口:“这什么歪理?他若把衣裳给了我,他不也会冷吗?合着我俩必须得冻坏一个,什么仇什么怨啊?”

“这怎么能算是歪理呢?”青梅振振有词,“天下间的男子,多会怜惜柔柔弱弱的女子。姑娘你什么都自己来,肖都督岂会意识到你需要照顾。您别不信,这可是赤乌侍卫亲口告诉我的,他既是男子,又是肖都督的近侍,肯定很了解肖都督,就照他说的做,准没错。”

禾晏:“……”

赤乌有病吧?成日不去干别的就去琢磨这个?青梅好好的一个丫头都被带偏了。肖珏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么?君不见当年山上狩猎,多少姑娘家穿的薄薄的来观看,往肖珏身上生扑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也没见肖珏把他的貂裘给谁穿。

“你这都是无稽之谈,胡说八道!”

青梅把禾晏往门外推,“反正姑娘您今日不能穿这兔毛披风出去,您就听婢子的一回。”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险些撞上了禾晏的鼻子。禾晏对着这门真是哭笑不得,不过眼下时辰也不早,要是等下禾云生下学回来,要是知道禾晏夜里与肖珏一道出门,又是少不了一通吵闹。禾晏想了想,也罢,她这身子骨在凉州卫风吹雨打都受住了,也结实的很,不至于风一吹就倒,如此,一夜应当无碍。

思及此,便抬脚出了门。

好巧不巧,刚一出门,一辆马车就停在了门前。飞奴做车夫已经做得得心应手,肖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暗蓝绣蟒纹的锦袍,外罩黑色狐皮披风,檀木簪,墨黑长发垂在肩头,格外风流昳丽,看过来的时候,灯火衬的鼻梁笔挺,薄唇分明,一双眼睛如秋水般动人。

禾晏吞了吞唾沫,事实上,以自己的姿色,与肖珏同时站在此处,只怕众人怜香惜玉的也不是自己。

青梅实在是多虑。

第二百二十六章 灯谜

禾晏走到肖珏跟前,肖珏目光扫过她,随即微微蹙眉,“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太热了。”禾晏打落牙齿和血吞,心里把赤乌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拿手扇风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炎热。”

肖珏作势要解下披风,被禾晏眼疾手快的拦住,“真的不用,我若觉得冷,回头去取一件衣服就行了。之所以穿成这样,就是因为太热。你没有听过林双鹤说起过吗?有时候人会觉得热,这时候穿的太厚重,反而不能驱散体内闷气,容易生病。”她随口胡诌一通。

肖珏将信将疑的盯着她。

禾晏抓住他的胳膊,“好了,不要再管我穿什么了,先去东市吧,晚了怕错过精彩的地方。”

朔京城内,坊市商贸繁盛,按方位分东市西市,南市与北市。其中最繁华的,又要属靠近城隍庙那头的东市。

东市又分十二月市,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宝市,八月桂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

此时正值十一月末,十二月初,梅市已经收市,只剩下三两处摊主面前还在卖着堆摞的红梅,桃符市已经开始,处处都是摆摊写字春联的。每至一处,便见众人围观,或欢呼鼓掌,或惊叹赞声不断,热闹极了。

因快到年关,灯市也开始放灯。街道灯火大盛,变幻无穷,人山人海,十分喜庆。

禾晏随肖珏走到东市入口,已然感到人群繁华。

“也太热闹了。”她仰头看着悬挂在脑袋上的各色彩灯,忍不住惊呼,“我还是第一次来逛夜市。”

“第一次?”肖珏侧头看她。

禾晏点头,“对啊,这种人多的地方,我以前都不能来,免得露出破绽。年年禾家小辈们一起逛夜市的时候,我都特别羡慕。之前在济阳城的时候,我就觉得济阳城的夜市好玩的紧,没想到朔京城的也不差。真好看!”

她满眼都是激动和欣喜,活了两辈子,此刻却如孩子般快乐。夜市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才能来的地方,寻常百姓们都能来此地寻乐,但眼前这个人,却是第一次。

许多普通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在她那里,都是禁止。

年轻男人看着身侧的姑娘,眸光温和怜惜,下一刻,禾晏已经拽着他的袖子,往一处卖糖人的面前挤过去。

“糖人!”禾晏高兴地开口,“我还记得我小时候不能来逛夜市,馋的不行,最后就让大伯母去夜市的时候托人帮我买了一只,我舍不得吃,把它插在笔筒里,最后化的到处都是。”她回头看肖珏,“肖珏,你想不想吃,我买一只送给你?你想要什么?这只麒麟好看?还是你更喜欢凤凰?”

肖珏扫了插在草垛上的各样糖人一眼,“不要。”

“为什么不要?”禾晏很是豪气,“我有银子,我给你买。”

肖珏的目光从糖人移到她脸上,语气淡淡,“没有花篮。”

“花……篮?”禾晏莫名其妙,“你喜欢花篮吗?”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却又在平静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济阳城的时候,你不是送过楚子兰一只红糖花篮?”

“你怎么知道?”禾晏悚然。

“我就是知道。”这人微微扬眉,转身往前走。禾晏连忙跟上,这会儿也回过味来,肖珏说这话的语气,怎么听着有些不爽。

好吧,送他对头东西这回事,可能让肖二少爷格外介意。

“……当时他送了我一条穗子嘛,”禾晏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免得在拥挤的人潮里走散了,一边讨好的表忠心:“我也是觉得拿人手短,一定不能欠下人情才送了他一只花篮。你知道这世上人情账最不好还了。我与你的关系就不至于此,我们就没必要分得那么清。不要生气了嘛,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放在心心上,肖都督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女子计较这些小事,肖都督,二公子……小少爷?”

肖珏似是被缠的不耐烦,撇过头去,面上一本正经,嘴角却微微勾起。

禾晏看出他没方才那么计较了,一侧头看见街边有卖阳春面的,就拉着他往那边走,“今日你生辰,应当吃一碗寿面才是。来吧,我请你!”

那卖面的是一对夫妻,就在街边支了一口铁锅,锅里滚着水,一边的筲箕里盛着面粉,小桌上摆了一罐罐盐醋。又在两边架了几张桌子矮凳,就是铺子了。

禾晏让肖珏先去坐下,自己跑到老板娘面前笑道:“一碗面。”顿了顿,又道:“今日是这位公子生辰,”她偷偷指一指肖珏,“烦请老板娘将这碗面做的漂亮些,放只鸡蛋,青菜也要多一些,再多放点卤肉……唔,有鸡腿也好……”

“够了,够了,姑娘,”一侧的老板笑道:“再多,碗都要放不下了。”

“哦,”禾晏点头,“那就先这样吧。”

老板娘一边和面一面笑道:“坐着的公子是姑娘的情郎吧,生的可真是俊俏。”

禾晏脸一红,没敢搭腔。

老板娘大概不认识肖珏,只单纯的为肖珏的美色所惑,“奴家在这卖面卖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长得这么好看的少爷。既是有情人,不如再叫一碗元宵,芝麻馅的,灯市上两人吃一碗元宵,一生一世都是有情人嘞。”

“不必了,”禾晏笑道,“这位少爷不吃甜。”

“这样啊,真可惜。”老板娘仍旧笑眯眯的,也不多劝。

禾晏就要往肖珏那头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鬼使神差的冲老板娘道:“那个……还是来一碗吧。”

老板娘嫣然一笑:“好嘞!”

待寿面送过来的时候,肖珏盯着面前的碗,无言片刻,“禾晏,你在喂猪吗?”

面碗倒是并不大,却装了满满当当的面条,上面卧着一个鸡蛋,翠绿的青叶,还放着几大块卤肉,十分丰盛,就是瞧着,快要从碗里溢出来了。旁的人碗里都是寻常的清水面,唯独肖珏面前的,格外不同。

“你多吃点,”禾晏拿筷子给他,“既是生辰,当然不能随随便便的过了。我特意让老板娘给你放的,我请客,不用客气。”

四下的人目光都落在他们这桌上,肖珏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用看饭桶的目光注视着,只是面前的女孩子双手托腮,笑容格外真诚,憋了片刻,他终于还是认命的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寿面来。

禾晏十分满意,“记得吃光啊。”

肖珏筷子一抖,竭力维持面上平静。

这时候,老板娘的元宵也上来了,元宵圆圆的一个,恰好九个,盛在红底的瓷碗里,格外讨喜。老板娘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只拿了一个勺子给她,禾晏低头舀了一个放进嘴里,芝麻馅格外香甜。

出来的时候极冷,只是夜市热闹,人群拥挤,将冷意驱散了不少。而此刻面前的热汤暖和,元宵甜蜜,坐在对面的人安静的吃面,忽然间,就让禾晏生出岁月安好之感。

那些充斥着凶险、阴谋、算计与刀光的日子,恍惚间变得很远,似乎如眼前这般平静的日子,能从此以后长长久久的继续下去。

她低头笑了一下,拿起勺子乖乖的舀面前的元宵吃。

一碗元宵,一碗寿面,吃的格外缓慢。

或许是禾晏的“盛情难却”,或许又是因为老板娘的手艺好,肖珏总算是将一碗面吃光了,他放下筷子的时候,禾晏正吃完碗里第八个元宵。

快要捞起第九个的时候,忽然想起方才老板娘说的话。

“灯市上两人吃一碗元宵,一生一世都是有情人嘞。”

一生一世,她从来觉得这个词遥远,但不知何时起,竟也有了憧憬和期待。

肖珏看出了她动作的踟蹰,问道:“怎么了?”

禾晏轻轻地把红底瓷碗往中间一推,抬起头,看向肖珏的眼睛,轻咳一声,“你……要不要也吃一个?”

肖珏垂眸看向那碗只剩了一个元宵的汤碗,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