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才多大的孩子,我不能见死不救,若是如此能帮助母亲减少一分罪恶。”齐颢之的话让许氏的泪落的更凶,“这都是我造的孽,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这么傻。”

她用力地捶着床沿,出事之后出嫁的女儿在夫家也过的不好,本来作为齐家唯一的嫡小姐,露桦嫁的还不错,可侯府的一衰败直接导致了她在夫家的地位,如今儿子又这样。

“娘,你可曾后悔这么做?”良久,齐颢之看着前来的姨母,问许氏。

若是当年没有这么做,二哥落水之后的事情就与她没有关系,如今她依旧好好地坐在南阳侯夫人的位置上,更不需要这样在许家委屈。

许氏不语,换一世来过,她也许还会那么做,她抬头看着齐颢之,他是她的儿子,他不能去做的事情,她这个做母亲的就会帮他全力去争取到手。

“娘,我累了,如今雪大路不好走,你还是早点回去吧。”齐颢之疲倦地闭上了眼,许氏依依不舍地出了门,看着坐在偏厅中的齐忠洲,从怀里拿出了一些银票放在了桌子上,“老四,颢之身边没什么照顾的人,他的腿伤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照顾颢之我自当尽心尽力,这些银票还是拿回去吧。”齐忠洲将银票塞回许氏手中,“就看接下来的恢复,如果恢复的好,以后走路应该看不大出来。”

许氏手中捏着那银票看着齐忠洲一脸的淡然,没好意思再问,本想要去看一看何氏,眼看着外头的雪势只大不小,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去吧。”许氏踏入雪中,朝着大门口走去,身后的许家大小姐匆匆跟了上来,看着许氏嘴角一动,最终没说什么,扶着她出了齐府,大门口那两尊石像还是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它们不知喜悲,不知侯府兴荣,也不会知道,若干年之后,这府邸很可能会换了姓氏,换了主人...

这场大雪一直持续到了十二月初才停歇了一下,京城几个大门口人潮涌入纷纷,上官将军就是在这几日,带着两百多个士兵进了城,对皇帝而言,这是个莫大的好消息,北厥喜报,定王一去第一仗就打好了,接下来连连都是顺利的,虽中了几个北厥的埋伏,可北厥伤亡惨重,退了好几个城。

宫中庆贺喜宴,宫外大雪覆盖,莹绣牵着壮壮在院子里,小家伙看着几个丫鬟在那堆雪人,也有些手痒,想要一起去玩,莹绣帮他摘下了小手套,壮壮就朝着那堆起来的雪堆走去。

雪地上留下了一个浅浅小小的脚印,当中不小心摔了一跤,也不疼,壮壮起来继续抓雪,小脸红扑扑地十分开心。

最后青碧手中的盘子里是壮壮抓的杰作,最大的团是爹爹,小一点的是娘亲,再小很多的是他自己,最后又捏了一点点大的一团,放在上头说是弟弟,莹绣哭笑不得地看着那根本没形状的雪团,让青碧放在了屋檐下。

“小姐,庆王府的苏姨娘来访。”紫烟走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莹绣看了一眼在雪地里抓地正欢的壮壮,吩咐一旁守着的奶娘道,“再让少爷玩一会就带他回去喝汤,记得把衣服裤子都换了。”

苏妙戈是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站在屋檐下的,嫁为人妇的她早就挽起了头发,只是脸上的妆容未变,越发的妩媚。

“我也是好多年没有瞧见大雪了。”苏妙戈见她过来,笑了笑,眼角描着一朵俏丽的红梅,十分的耀眼。

“师傅那些年,都在哪里?”莹绣陪着她站在屋檐下,紫烟抱了两个暖炉过来,苏妙戈接过暖炉,看着莹绣脸上的恬静,回神望向前院残缺的屋子。

“去过北厥,还去过蛮族,走过西域,见过各色各样的人,终究又回到了这里,绣儿你看到没,那屋子烧毁的地方,尽管被白雪覆盖,一片纯色,但是一旦冬去春来,雪融了之后,就又会露出那伤疤。”

苏妙戈的声音柔柔地,像是在讲诉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莹绣望着那雪堆中露出的一角黑,“那就把那伤疤重新盖过,修缮也好,覆盖也罢,直到看不出来。”

苏妙戈轻轻摇了摇头,“傻孩子,屋子可以这样,人却不可以。”

莹绣猜想不到这些年苏妙戈在外经历了什么,但是生第二胎的时候,成王妃那蛊虫一现,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不变的容颜,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些。

“这就是师傅去庆王府的缘故?”

“女人不是终究要寻一处好归宿,这庆王府,难道不是很多人眼中的好归宿?”莹绣回头瞥见她脸上那一抹狡黠,怔了怔,“师傅绝不会这样认为。”她怎么会觉得过去对她做过那样事情的庆王爷会是一个好归宿呢。

“绣儿,你可曾听过一句话,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苏妙戈转身慢慢走进屋子里,脱下了外套,里面依旧是大红的衣服,她站定在座位旁边,回头看着莹绣笑道,“我说飞蛾扑火,未必会毫无收获。”

“庆王爷不是善类,师傅你在那,万事小心。”莹绣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庆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苏妙戈应该比她更清楚,如果让她来说苏妙戈入庆王府的目的是什么,绝对不会是屈服。

“绣儿,我曾经说过,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若非教了你,更没什么好怀念的,若是我有一天消失了,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你和我苏妙戈,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恨我,比任何人都恨我,恨不得把我挫骨扬灰...”

莹绣怔怔地看着她红唇轻启吐露出的字眼,心中的不安越加的放大,最终脱口而出,“师傅,你是不是想要杀了他!”

125

一抹笑意在她的脸上绽放,苏妙戈伸手摸了摸莹绣的脸,“傻丫头,我只是说说而已,看把你吓的。”

莹绣心中未定,苏妙戈看了一下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去铺子里看看,回去就晚了。”

看着苏妙戈出去,还未将袍子披上,那一抹红像是染全了雪白,皑皑茫茫中尤为的鲜艳,莹绣怔怔地看着她离开,桌子上是她带来的礼物,莹绣逐一打开一看,苦笑了一下,怎么会只是说说而已,如果只是说说,为何连孩子的周岁礼都提前送了。

莹绣拿起一根玉珠簪子,有些眼熟,记忆中好像也有那么几支簪子,总是会在自己眼前晃动,乍然惊醒,想起那是苏妙戈过去头上每日不少的装饰,侧面插着地三支,而这三支,如今安静地躺在锦盒中,由大到小。

等她跑出去的时候,马车早就离开,府门口仅剩下一串的脚印和车轱辘证明她来过,青碧匆匆追来扶住了她,“小姐,我们回去吧。”

莹绣收回了视线,慢慢地走回去,随后吩咐道,“青碧,让人去苏琴师的铺子旁多注意一些,有什么消息,回来告诉我。”

“是。”

回到了屋子里,壮壮早已经换过了一身衣服,如今正在地上走来走去,手中是一把小桃木剑,冲着小桌子一戳一戳的摆着架势。

“娘~”看到莹绣进来,桃木剑往地上一扔就朝着她跑过来了,委屈地嘟着小嘴,控诉她刚才丢下他一个人离开了。

“去看过你抱琴姑姑没有?”莹绣蹲□子摸了摸他的脸,捡起地上的桃木剑帮他别回腰间的牛皮袋子里,“你忘了卓夜叔叔怎么说的,拿剑的人,是不能把剑随处乱丢的。”

壮壮忙护住腰间的袋子,认真的点点头,“不丢!”

抱琴的伤势恢复的很慢,齐忠洲说了伤口太深,伤及了筋脉,莹绣过去的时候,抱琴正求着严妈妈让她回去伺候小姐,屋外都能听见抱琴的央求声,“严妈妈,你看我这都好了,就让我过去伺候小姐吧,瑞珠姐姐都被接回去养胎了,小姐那肯定缺人。”

“你这丫头,小姐让你多休息到伤好了你偏不听,这大冬天万一又扯开了怎么办!”严妈妈叹了一口气训斥道。

“不会啊,都已经全好了,如今都不会疼了,好妈妈,你就让我去小姐那吧。”莹绣走到了门口,看到抱琴拉着严妈妈的手不肯松开,一看她们进来,又乖乖地坐了回去。

“我昨天可是听大夫说入冬了伤口容易裂,让你好好养着,怎么就坐不住了?”莹绣看着她委屈的样子有些好笑,不让她下床倒成了她虐人了。

“都养了两个月了,小姐您月子都出了,我这伤口哪里还没好。”抱琴小声嘀咕了一句,看到一旁的壮壮,开口哄到,“大少爷,您想不想要抱琴过去伺候您啊。”

壮壮才不懂她那些绕弯子,点了点头,他是真的有点想抱琴姑姑了。

“少你一个这齐府还忙不过来了,你给我好好呆着,等你瑞珠姐姐回来了,你也可以回来院子里。”莹绣笑骂道,“你实在闷得慌,就去卓茵院子里,和书卉先搭个伴。”

抱琴刚刚升起来的希望,小脸又垮了下去,认命地躺回了床上,偷偷捏了一把脸,这般养伤,人都肉了一圈了。

莹绣不是没瞧见她那小动作,笑着摇摇头,转而出了屋子,壮壮玩累了如今有些困意,莹绣让奶娘带着他回去睡觉,这才回屋子去。

齐颢铭今天回来的早,莹绣刚歇下,门口的后帘子就拉开了,紫烟帮他拍了身上的碎雪,夹带着一股寒意,齐颢铭到了床边。

“怎么又落雪了?”莹绣细心地替他把夹在发间的雪粒拨掉,往年一场雪后,应该会停个几天,怎么今年的就下的这么狠。

“我吩咐了卓夜开仓,一早颁布的黄令,说是万安寺大师预兆的大雪之年。”大雪之年意味着雪势不停,融雪的时间也会延迟,对于他们来讲影响不大,可对于那些本就是守着大雪停的百姓来说,意味着灾难之年。

“那要赶着制一批棉衣出来才行,天寒地冻的,就算不是饿死,也容易冻死。”莹绣想了一下,让紫烟去找了严妈妈过来,“看看那些丫鬟婆子的空一些,让她们赶做一些棉衣出来。”

“恐怕府里头如今抽不出这么多的人。”接近年关,齐府也忙的很,因为莹绣生产之初又赶过一批出去,齐府的人手仅仅是刚好而已。

“就说这个月的工钱涨一倍,看她们是不是真的忙的抽不出空来。”莹绣从来不苛待下人,既然要赶夜缝制,自然不会少了工钱,严妈妈出去之后,齐颢铭摸摸她披下来的头发,“你啊,就我们这一府哪里够,靠的还是那些急着挣名声。”

“这么下发,城门口定会涌很多的人,靠那些也还不够。”莹绣想起重生那一年的大雪,曾经劝过父亲要开仓救济,可父亲愣是不愿意做那头一份,让靠近城门口的一户小官吏占了先机,这么些年来,就靠着名声,人家在朝廷混得就比父亲好了,京城这些大世家,哪个不喜欢做脸面的。

“你放心,今年自会有人比他们还要大方。”齐颢铭说下这句话隔了一天,从太子府到各个王爷皇子府邸,都开仓救济,发粮发棉衣。

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一时间京城之中尽是排队等着领东西的百姓,皇帝自然大加赞赏了这个行为,这也是乐善好施的良性竞争,从中可以看出,哪一位皇子对百姓最为之重视。

定王府由于定王远在北厥,定王妃还能带着两位侧妃将此事处理的妥妥当当,皇上自然又赞赏了一番,连着北厥的捷报,皇上看宿墨这个孙子的眼神 都有些暖意。

可在张贵妃眼中,皇上何曾对自己儿子和孙子露出这个表情过,赵王妃生产的时候亦十分凶险,好不容易生下长子,皇上也就是按照惯例赏赐。

她永远都摸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以为自己靠的近了,其实还离的很远很远,也一直没有取得过这个男人的信任,这个世界上,他大概只相信他自己。

一个女子在宫中耗尽了岁月,一群女人服侍的对象仅有一个男人,宠爱就是她们坚持下去的动力,对于张贵妃来说,如今她想的不仅仅使皇帝的宠爱而已,而是他的那个位子,将来由谁来做,保持荣宠不衰的唯一办法,不就是那个位子么...

因为这些皇子的慷慨,这一场大雪灾,也不是十分的严重,莹绣不知道他们救济地究竟家中如何虚空,只是在家里将缝制好的棉衣,让卓夜拿出去分了。

这一场大雪下下停停接近了年关,除了忙救济之外就是忙着年前送礼,街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马车,送礼的,采购的,在马路上轧下无数的车轨。

莹绣正在家中清点今年收到的,将还没送的人家备了礼让卓夜送出去,虽然年末齐府出了这么一个大事,但是收到的东西却比去年又多了,有些甚至连莹绣都记不太得的。

就在这喜庆的年关,太子府传来了太子重病昏迷,命在旦夕地消息。

这是自太子妃那次重病,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再一次聚集在了太子府,让他们觉得恐惧的事,一旦太子这意外事出,他们这群人,究竟有多少要乌纱不保。

懂一些朝政的都清楚,皇帝这么死命地要把太子的命拖下去,不是希望这个儿子真的能一个生龙活虎地恢复健康,而是让他权衡这个朝廷,太子一日还在,那么他一日还是继承人,可一旦太子死了,位子一悬空,底下那些蛰伏已久的,就会趁机作乱。

一道一道圣旨往太子府里押,太医院的人叫苦不迭,神仙难求用在太子身上再恰当不过,这条命吊了这么久,今年冬天又这么冷,很难熬过去了。

定王妃连夜书信分了四个信差躲过京城耳目送往北厥,她只希望到时候能有一封到宿琨的手里就够了。

莹绣望着那天,阴沉沉地有多少日子没见到太阳了,前世的这个时候,最动乱的时刻也到了。

回到屋子让青碧研磨,莹绣没有多想,即刻写了几封信让卓夜送去各府,父亲啊父亲,这泥潭深穴,会不会因为这封信,你不再踏入,我只是不想让祺志他们这几个弟弟,毁在父亲您的手上。

本来应该是热闹的一个冬天,在二十六二十七这两日,街上竟然连个放鞭炮的孩子都找不到,来往的巡逻军队严肃地让人更觉得冬天阴冷。

莹绣抱着小儿子坐在卧榻上,轻轻地哼着歌,快要三个月的孩子,小手挥挥,十分的精神。

“小姐,乔家来信。”青碧走了进来,将一封信递给莹绣,莹绣放下孩子,打开来一看,是乔瑾泽的回信。

她不能直接和外公舅舅说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只能通过瑾泽表哥,以从颢铭那听到的事情来提醒乔家,如今关键时刻,不如不动应万变。

诗雅很快也回了信,可等了两日,沈家的信像是石沉大海,没了回应,大年三十这日,本该热热闹闹的团圆之夜,忽然丧钟鸣响,太子府传来噩耗,太子薨。

刚刚坐下准备吃团圆饭的各家,纷纷穿好朝服,连着齐颢铭也匆匆放下了筷子,带着卓夜一块赶去了定王府。

天空中又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太子府丧钟鸣起之后,府内哭声骤起,对于年轻的太子妃来说,加入太子府连个孩子都没有生下,带着姐姐的两个儿子,今后就只能这么孤寂一生了,而对那两个孩子来说,失去母亲和妹妹后又失去了父亲,这般打击之下,是个大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只是两个孩子。

太子一死,皇太后随即病倒,这个做了十几年太子的人,一辈子对兄弟温柔谦和,却最终还是躲不过上天的宿命。

莹绣望着这个冬日的大年三十,没有烟火,没有庆贺,只有满城的哀伤,四处奏响的悲悯之乐,在预告这这一场悲伤过去后即将来临的潮涌...

126

太子薨,举国哀痛,新年第一天,皇宫里就满是哀伤,皇上候在皇太后的床前,外面是皇后和张贵妃她们。

皆是一身素衣,皇太后满头的白发看着坐在自己床榻前的儿子,虚声道,“如今皇儿你要如何?”

皇太后见皇上不语,叹了一口气,手指轻轻地指向屏风外的屋子,“那儿坐的都是等着你说话的人,皇后陪了你这么多年,当初你要立烨儿为太子的时候,她半句反对都没有说,帮着你劝服了袁家。”

皇上一怔,神情有些恍惚。

皇太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张贵妃后来进宫,你宠爱她,给她高位,给张家荣耀,不就是为了克制袁家,可这么多年,张家袁家,哪个安分守己,皇儿你还看不明白?”

“我知道你觉得愧对莼儿,可她与你的孩子如今都死了,你是不是还要让那几个无辜的孩子也牵扯在里头?”皇太后揪着皇上的袖子,看着他脸上闪过的一抹犹豫,也不曾后悔当年的决定。

母子之间没有一直解决不了的仇恨,当今的皇上也是个太重感情的人,当年袁氏还是王妃的时候,那个叫李莼的女人出现了,给予了他最好的年华,最终含泪服下了毒药,自愿死去。

皇太后必须承认,那是个善良如莲的女子,可这样的女子,那时只会让她付诸一切的儿子毁灭,成皇的道路上,她必须为他铲除一切可能阻碍的可能,当所有人虎视眈眈的时候,这个女人在那个栽满海棠的院子里,靠在了海棠树下自杀,留下那时年仅5岁的宿烨。

皇上迁怒于当时的王妃袁氏,袁氏身怀六甲被责伤心过度,生下宿琨之后身子就大不如前,这么多年来时好时坏,已经有了嫡子的皇上,在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却将太子之位给了那个女人的儿子。

“你若要怪,当年是我瞒着皇后给莼妃写了一封信。”皇上神色复杂地看着床榻上的这个女人,他谁都不能怪,最应该责怪的,只有他自己而已,明明给不了她幸福的,最后连她性命都留不住,而如今,两个人唯一的儿子都离开了人世。

他本不是个受宠的皇子,若非母后步步为营帮自己筹划,他如何能赢得众望让父皇传位于他,他又怎么能责怪母后为了自己的前程牺牲了她,更不能怪那个无辜受牵连的女人。

袁家帮着自己登上了皇位,他不得不忌惮这个越来越强大的外祖家,可这么多年下来,不论是皇后还是皇太后,乃至袁家都未曾逼迫自己做过什么。

“朕,怎么会责怪你们,是朕没有保护好莼儿,也留不住孩子。”年迈的皇帝竟然说着眼眶都红了。

“皇上,如今更不是悲伤难过的时候,烨儿一去,太子之位悬空,赶紧把定王从北厥召回来!”皇太后加重了手中的劲道,狠狠握着皇上的手沉声道。

“母后,这么决定是不是太过于仓促?”皇上犹豫了一下,除了太子之外,若是直接召了定王回来,必定会引起非议。

“糊涂,只是把琨儿召回来,这等大事,难道不需要几个孩子都在场,皇儿啊皇儿,你真的是宠的没边了。”伴随着皇太后的咳嗽声,皇上看到了她脸上的那一抹失望,顿了顿,他起身走到了外室。

张贵妃等人早就等地着急,只偶尔听到皇太后加重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什么,皇后捂着嘴轻轻的咳了一声,抬头看着皇上。

皇上望着张贵妃那和李莼有一点相似的眉宇,回神扫了一圈屋子里坐着的妃嫔,目光最终落在了皇后袁氏身上,见她提袖轻咳地样子,开口道,“母后身子已经好多了,你若是觉得累,就先回去休息吧。”

袁氏一怔,当着这么多妃嫔的面,皇上这还是入宫以来第一次这么关心她,随即笑了笑,“多谢皇上关心,已经好多了,过会瞧过了母后,臣妾就回去。”

“母后刚刚喝了药,你现在进去看她吧。”袁氏不多说起身要往里面走,皇上又开口道,“太子出殡,北厥战事已稳,让定王回京,也好送送他哥哥。”

袁氏站着地身子为不可见地颤了一下,随即福身‘是’了一声,进了寝殿。

“贵妃,皇后身子不好,太子府权宜之事,你帮着太子妃一些,辛苦爱妃了。”张贵妃抬头敛去眼底那一抹异动,笑地温婉,“臣妾遵旨。”

寝殿内,皇后坐在床沿,看着皇太后服下了药,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接过了帕子,替皇太后擦了擦嘴角。

“这辈子以来,总是你服侍的哀家最安心。”皇太后看着皇后那略见苍白的脸色,叹了一口气,“到现在哀家还在想,当年若不是把你留在身边,今时今日,你父亲是不是会替你安排一户更好的人家。”

“曾经听母后说过,这个位子,不是哪一个女人都能做的住的,如今一坐二十几年,也不算是失败的。”袁氏笑着说道,脸上一抹不在意。

“哀家身子不适,久居深宫难免思家,明日就宣袁家的人进宫来这陪哀家说说话吧。”皇太后脸上露出一抹倦容,开口说道,一旁的宫女听命出去了,袁氏替她盖好了被子,慢慢地走出了寝殿。

外面候着的妃嫔早就散去,仅有张贵妃还留在那里,袁氏看着她站在走廊下,一袭素色也掩盖不去她的芳华,尤其是脸上那一抹相似,不就是她荣宠不衰的缘故么,袁氏嘴角扬起一抹不经意的笑,影子就是影子,永远不会一样。

“妹妹站在这,莫不是在等本宫?”袁氏走过去,几个宫女跟随其后,其中一个扶着她,站在了张贵妃的旁边。

“皇上虽然吩咐臣妾关于太子府的事情,但是这等大事还是要与皇后娘娘商量过为好。”

“既然是皇上吩咐的,妹妹做主便是,近日来融雪天冷,皇太后身子又不好,本宫也就做了偷闲之人,把太子府的事都托给妹妹你了。”袁氏笑地温和,说完撩起袖子轻轻地咳了一声,“妹妹早一些回去,本宫先行回宫了。”

张贵妃看着皇后慢慢地走远,悄悄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当下是自己晕厥了过去,但是她不能,今日皇上的话已经让她觉得危机,本来太子出殡的事不是不召集定王回来么,怎么忽然又。

一定是那老太婆的决定,眼底染着一抹嫉恨,张贵妃抬头看了寝殿一眼,这就是得天独厚的袁家,也是皇上最为之忌惮的袁家,外戚怎么还能够继续强大下去,她的孩子一直还有机会...

仿佛是感觉到这个冬天的悲伤,连着融雪都来的缓慢,太阳一直透不过厚厚的云层,整个冬天漫长了许多。

定王接到了圣旨之后就即刻启程赶了回来,太子的棺木一直留在太子府未曾下葬,按照皇上的意思,要所有的弟兄都到齐了,给这个孩子送葬,才不会显得孤寂。

齐府内莹绣替齐季磊换过了一身衣裳,小家伙还不会翻身,一只手放在嘴里,嘬地正欢,抱琴终于可以下床到莹绣屋子里了,好像是要把躺着那几个月的活都给做够了,进进出出显得忙碌。

“小姐,紫烟带着李大头求见呢。”青碧走了进来在莹绣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人都带来了,那就带去偏厅瞧瞧。”莹绣抿嘴一笑,抱起穿戴整齐地齐季磊,紫烟和那个在齐家外院做事的李大头站在偏厅中,紫烟一看她进来,拉着李大头就要跪下。

“小姐,紫烟选好人了。”莹绣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之前因为叫了瑞珠去瞧,这李大头的事莹绣也了解了一些,人是忠厚老实,就是家里人口多了一些,齐府给的工钱不少,据说每月这工钱都交给了李大头的娘,作为养家之用。

“李大头,你家里有几口人?”

“小的家里有七口人,小的排行老二,下面还有五个弟弟妹妹。”李大头说地十分不好意思,自己家人多,吃饭的嘴也就多,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等条件身份,还能被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看上,受宠若惊之下,他还有些不安。

“若是今后紫烟与你成了亲,那你们住哪,这每月的工钱,你可还交给家里做家用?”莹绣将齐季磊地小手从他口中抽了出来,一旁的抱琴拿过沾湿地帕子,轻轻地给他擦了手,小家伙一脸委屈地埋回了莹绣地怀里,一拱一拱像是困了。

李大头憨厚地笑了笑,伸手挠了一下后头,“等我成了亲,工钱自然都交给媳妇,家里弟弟妹妹都大了都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我的工钱要养活我自己媳妇和孩子。”

莹绣将孩子递给奶娘,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继续问道,“成了亲,你们住哪。”

“在老家村子里,爹娘给我准备了屋子。”李大头说地不好意思,以他的条件,怎么可能在京城有一间半院的屋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旁的紫烟一眼,李大头有些愧疚,这么好的姑娘,就要跟着自己一块吃苦。

“小姐,紫烟哪也不去,就在齐府里头。”没等莹绣出声,紫烟就开口说到,要是还要去那大老远的乡下,她才不愿意呢。

“傻丫头,这自古都要随着丈夫的,哪有你这样脾气的。”莹绣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一脸的倔样,亏的人家李大头老实,是个肯听媳妇话的,否则这日子还不得鸡飞狗跳。

紫烟瘪嘴没再说什么,倒是一旁的李大头帮着她说起了好话,“夫人,紫烟姑娘当初是和小的说好的,将来是要留在齐府照顾夫人,像老爷夫人这么好的人全京城都找不到,大头也愿意留在这里给你们干活。”

莹绣和青碧对望了一眼,眼中带笑,一个是傻姑娘,一个也是傻小子,得,不用她操心什么了,安安心心把她们一个一个嫁了,就成。

因为太子出殡延迟,京城之中婚嫁也得跟着延迟,紫烟的婚事就往后推了推,抱琴一看同一阵线的紫烟妹妹都觅了人,很是自觉地低调行事,免得莹绣想起来了,就剩下她一个还没定下。

初十过后,这院子里的雪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天越发的冷了,一早起来,南阳侯府那就传来了消息,诸葛玉欣七个月的身子,滑倒早产,孩子没保住,一出生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估摸着还有十来章节就要完结了,凉子一面纠结结局,一面纠结新坑的名字,忽然发现,取名真是个大工程,尤其是古言,但凉子取名无能,呜呜呜呜

127

南阳侯府内几乎是乱成了一团,就连庆王爷也在,和齐忠阳一块呆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而锦竹院内,诸葛玉欣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目光落在一旁篮子了的孩子,早已经没了声息。

“欣儿,既然这孩子都已经去了,你就让我们把他给葬了吧。”庆王妃心疼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总是把他留在这,也不是办法啊。”

诸葛玉欣忽然拉住庆王妃,摇头不语,她辛辛苦苦地生下来了,却还是没能留住这个孩子的性命,难道他本就不应该,本就是个错误?

“小姐,二奶奶来看您了。”胭脂走了进来,瞥见那篮子里的襁褓,眼底一抹不忍,轻轻地对她说道。

“母亲,妹妹也在外面的屋子坐着,不如母亲您去和她说会话,胭脂,带二奶奶进来。”诸葛玉欣收回了视线,让丫鬟带着庆王妃出去了。

莹绣跟着胭脂走了进来,屋子里还有一股药味,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诸葛玉欣床边的那个摇篮,摇篮中央放着一个小襁褓,隐隐见者模糊的样子。

“生珞宁她们的时候我还没这样的感觉,可那一跤跌下去,我就预感这孩子真的是和我没有什么缘分。”诸葛玉欣让她坐在自己旁边,远远地看着,心中说不出的苦闷。

“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莹绣从未见过她这么苍白的样子,印象中的诸葛玉欣一直是偏强势的。

“我不想将他葬在齐家。”沉默了一会,诸葛玉欣忽然开口道,莹绣一怔,来的路上就听卓夜说起了那一阵忽然来的流言,是关于诸葛玉欣没有出嫁前的事情,青梅竹马长大的心上人,被迫分开,天各一方。

但是那青梅竹马却没有放弃,多次进京想要寻她,一个已经嫁做人妇,这等流言就是有损妇德,尽管流言穿着,却没有将那个青梅竹马是谁给说清楚,只是隐隐有人说着,当年被关在庆王府的是北厥送来作为质子的王子。

众人对这王子是谁议论纷纷,这些话终究还是传入了齐颢晟的耳中,在诸葛玉彤地揣使之下,齐颢晟越见的相信诸葛玉欣嫁给自己是多么的不情愿,争吵不过是需要一点点的导火线。

到某些人无心地说了关于诸葛玉欣怀孕的蹊跷,争执一下,诸葛玉欣气愤离去,走下亭子的时候,脚下一滑滚了下去。

若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相熟的诸葛玉欣,莹绣可能还会觉得快慰,齐颢晟啊齐颢晟,你注定不会有自己的嫡子,因为你上一世欠你孩子的太多。

“我知道你如今伤心难过,可这孩子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葬在齐家。”莹绣撇去心里那一抹异样,劝说道,“你若是将他葬在外头,父亲怎么会同意,就算齐家不反对,这个孩子将来入了地府,什么身份都没有,他要如何投胎?”

诸葛玉欣抬头看着她,眼底那一抹坚持越加浓烈,“不会的,他还有我这个娘。”

莹绣语噎,从侯府出来的时候,她没有看到齐忠阳也没有看到齐颢晟,齐颢铭在外等候多时,看到她出来,将她牵入了马车内,莹绣懒懒地靠在他怀里,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地揪着他的衣袖问道,“嫂子孩子没了,那这齐家的爵位,还会不会再降?”

“如今的情形,恐怕皇上没有这心思,不过之后就不一定了。”齐颢铭将她搂紧了几分,“大嫂还好吧?”

“相公,外面传言的那个庆王府质子,你是不是也认识?”

齐颢铭眼角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随即抓起她放在腰间的手,“那是庆王府的质子,我只是听过他名字罢,并没有见到过他。”

“我有些累了,上官府改日再去吧。”莹绣微眯着眼,轻声道。

马车转道,往齐府的方向缓缓驶去...

齐颢晟站在锦竹院门口,望着诸葛玉欣的屋子那,双手附在背后,握了又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