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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致绚心中有些不悦却没有再问什么,翻看学徒拿来的资料看了起来,“把孩子的左手给我看看。”

唐明远也记挂着孩子的病情,就把画册放在了桌子上,自己走到了旁边。

孙致绚皱了下眉头,倒是没有开口,盈盈咬唇走过来说道,“小师叔,你挡住我了。”

“哦。”唐明远却没有让开的意思,先不说这里的空间大小,就是同一个位置也有先来后到之分。

盈盈咬牙说道,“小师叔,你不能让让吗?”

“不能。”唐明远冷眼看过去,“闭嘴,或者离开。”

唐明远的眼睛是桃花眼,哪怕不笑都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情意的,可是这一眼却让盈盈觉得心底发寒,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再不敢开口说话。偏偏在害怕的同时,又生出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偷偷看了唐明远一眼,却发现唐明远已经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了那个孩子。

三岁以下的孩童看病,需要看虎口三关,男孩看左手女孩看右手,从第二指侧看,第一节名风关,第二节名气关,第三节名命关。

孙致绚看了看,又让孩子的母亲把孩子松开,仔细给孩子检查了一番。

唐明远倒是看了孩子前两次用的药方,第一次用的是清热解表凉药,第二次又加了黄连、黄芩和石斛等药,其中黄连泻火、燥湿;黄芩泻火、除湿;石斛除虚热、平补脾肾、收敛元气。

“这是疹系热症。”孙致绚思索了一下说道,“我开一剂药,先给孩子喝了试试。”

男人有些犹豫说道,“前两个大夫也说是热症,喝了不少药都没用,不知道程老什么时候回来?”

孙致绚面色一僵,手顿了下把笔放到一旁,抬头看向男人,就见唐明远也眉头微皱像是沉思什么,看了自己徒弟一眼,就见徒弟脸颊发红偷看唐明远,虚虚握拳咳嗽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看怎么办。”

盈盈也反应过来了,看见师父的眼神心中一慌,赶紧说道,“你们要是不信任我师父,就去别处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也是心急,他不过是心疼孩子,“我这不是……”

孙致绚叹了口气说道,“盈盈,关心则乱。”一是解释这对父母的怀疑,另一则是为了盈盈辩解。

唐明远本在沉思这孩子的病情,可是听了孙致绚的话,觉得有些无语,莫名的觉得自己大师兄入错了行。

孩子的母亲赶紧拉了下丈夫的衣服,说道,“孙大夫对不起孩子病一直不好,我老公有些急躁了,您别和他计较,您是程老的高徒,我们肯定信任您的。”

男人心里也明白,为了孩子他也不能把大夫得罪了,“孙大夫抱歉了。”

孙致绚说道,“都是为人父母的,我明白。”重新拿起笔开方子,“这样,如果不急着离开的话,我让人给你们安排个房间,先喝两服药,没好转的话我请我师父给你们的孩子诊脉。”

这话说的反而让那对父母愧疚自责,心中对孙致绚格外感激,连声说道,“谢谢孙大夫。”

唐明远在一旁,默默地捏起了一块巧克力含在嘴里。

等孙致绚方子开完,唐明远大致看了眼,是救阴固本的平补之药。

盈盈拿着药方引着两人去旁边抓药煎药,唐明远这才说道,“大师兄,我瞧着那孩子不是寻常出疹后的热症。”

若不是关系到师门和一个刚满周岁的孩童,唐明远是不愿意多事的。在孙致绚刚开方子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妥,只是初来乍到,不好在病人面前下了孙致绚的面子,这才拖到这个时候再说。

孙致绚其实也有察觉,却不好承认,开的方子也是不愠不火出不了大错那种,只等师父回来私下和师父讨论一番,再给孩子的方子改了便是,没曾想却被唐明远毫不客气地指出,“小师弟有什么想法?不如等师父回来后我们会诊一番,对了,小师弟考过行医资格证吗?”一副关心晚辈的模样。

唐明远把嘴里的巧克力嚼碎咽下,“谢谢大师兄关心!师叔带我去考过了。”越是知道孙致绚的痛处在哪里,他偏偏还要去踩几下。心中却思量着,师叔什么时候能回来,不过按照帝都交通情况,最少也要一两个小时,取下帽子掏出随身的小镜子整理了一下亮蓝色的头发,下次不如试试粉红色?回去问问小瑾好了。

收拾了下东西,唐明远说道,“大师兄,我出去等师叔了。”再和孙致绚待在一个屋子里,他可保不准做出什么事情来,唐明远是典型的能动手绝对不动口的性格,其实他觉得这个大师兄一辈子做过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拜对了师父,才能让他这样装逼,还是说他大师兄是岳不群的忠实粉丝?

到了外面,唐明远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着看起了书,不过刚看没多久手机就响了,只听铃声唐明远就知道是谁了,接起电话说道,“小瑾,怎么了?恩,我到了……没见到师叔呢……”他一边看画册一边聊电话,说的都是一些不过脑的废话。

忽然女子尖锐的声音吓得唐明远手一抖,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看过去就见刚才那对夫妻,男的抱着孩子女的叫道,“孙大夫,孩子……”

第四章

唐明远皱眉说道,“晚些和你说。”等那边回答了,他才挂了电话,也顾不得书和手机,快步走了过去。

孙致绚也从屋里赶了出来,问道,“怎么了?”

那妻子满眼是泪,哭道,“孙大夫你快看看我儿子,他把刚吃的药全吐了,现在连奶都吃不下去,吐个不停。”

唐明远也看到了那个孩子,和刚才相比,包着孩子的小被上都是药和吐出来的东西,而那孩子明显不好,双眼无神呼吸急促,面色苍白,情况很危险。

孙致绚见到孩子的模样也吓了一跳,强自镇定说道,“快进屋,别让孩子见了风,刚才开的药吃了吗?”

男人虽然也心慌意乱,可到底比妻子镇定许多,犹豫了下也顾不得别的,自己抱着孩子跟着孙致绚进去,孙致绚满心难堪却不能阻止,就是盈盈此时也手足无措。

唐明远沉声问道,“药吃了多少?”

此时他们需要的就是一个主心骨,可是孩子的情况让他们本能的对孙致绚戒备,而唐明远是孙致绚的师弟意味着也是学医的,他们又在别无选择之下,相比起来他们更愿意相信年轻的唐明远。

男人说道,“吃了小半碗后,再喂就一直吐,我们本来以为是中药的味道太苦,孩子吃不下去,就想先喂他点奶,再接着喂药,没想到连母乳都咽不去,吐个不停。”说到最后这个男人眼睛也红了,他的儿子才这么小,却受了这么多罪。

说话间孩子已经被抱到了屋中,本在屋里的患者也知道这孩子情况不好,主动让出了位置离开了屋子,和其他人一样围在门口。

孙致绚已经让学徒把药渣和没喝完的药端来了,亲口尝了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本想上前给孩子检查,却发现唐明远已经在那里了,此时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孙致绚也没多言而是站在了唐明远身边,吩咐学徒拿来手机,给自己师父打电话了。

唐明远没有贸然解开孩子的包裹和衣服,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下孩子的脸色,孩子的唇有些裂纹出血,也没用听诊器,唐明远直接侧脸贴在小孩的腹部,就听见腹中作响,再检查喉部隐隐听见咯咯的声音,手指搓热这才轻轻放在孩子的喉间许久,这孩子喉咙里怕是堵了痰。

刚才孙致绚检查的时候,唐明远也在旁边,这孩子不仅三阳黑暗有时候还会大喘和拉肚子,“这些天他吃饭怎么样?”

“只能吃进去点奶。”女人见唐明远的神色镇定,心中倒是安稳了许多,赶紧说道,“那些辅食用不进去了。”

唐明远点了下头皱眉思索了起来。

孙致绚那边却有些急躁的走了几步,他师父的手机关机,二师弟的电话根本没有人接。

男人问道,“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他再也顾不上唐明远打扮的是不是非主流,是不是太年轻了,“不行我就直接送医院了。”

闻言孙致绚脸色变了变,如果这样被送到医院,怕是医馆的名声……不,应该说他孙致绚的名声就坏了,可是他真的想不出解决办法,总不能直接开口说让他们在等等,等他师父回来吧。

心中不禁有些后悔那样对待唐明远了,唐明远可是师父口中的天才,说不定他有办法?可是……换成了自己,虽然会救这个孩子,却绝对不放过踩对方几脚,心中衡量后,孙致绚还是准备劝他们等待一会,只要等他师父回来,一切就好办了。

而唐明远可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开口道,“孩子喉中作响必有寒痰堵塞,是因真阳外越,寒生于中,看似发热其实体内虚寒,黄连、黄芩和石斛等药都是败火的,如此反而使孩子病情加剧。”

这话一出,屋中的人都愣住了,如果真如唐明远所言,那前面孩子又是吃中药又是输水,不仅白受罪反而对孩子不好了?

“需要用大辛大热的药冲开寒痰,否则孩子根本喝不下去药。”唐明远身上的衣服颜色轻佻,头发的颜色更是怪异,若不是他容貌俊美清隽,只会让人觉得是外面的小混混和二流子,可是此时他神色肃然,竟使得众人忽略了那一身的配色,甚至模糊了他出色的容貌,只觉得他仿佛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医圣一般让人信服。

女人赶紧问道,“那吃什么药好?”

“取附子、姜、桂圆煎汤。”唐明远开始是没找到思路,如今确定病情后,毫不犹豫说道,“给孩子灌下就可以。”

“胡闹。”说话的孙致绚,“这孩子现在还在发烧,而且唇已经开裂出血,怎么能再用附子?”

孙致绚觉得唐明远在哗众取宠,想踩着他夺名声,此时阻止一是为了自己,二是为了师门名声,“附子是大热纯阳之物,大燥、回阳、逐风寒湿,这孩子怎么能用?”

唐明远和普通人说起病症的时候,都会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词语,现在虽是孙致绚争论更多的却是给孩子的父母解释,“这孩子喉中作响必是寒痰,因真阳外越,寒生于中,如果真的是火气引起的,为何黄连等物反而使得孩子病情加重?”

孙致绚皱眉没有说话。

唐明远看着受罪的婴儿,心中不忍,说道,“如果你们觉得附子药性太强,不如换成胡椒一钱、肉桂一钱、炮姜四片试试。”

还没等孩子父母回答,就听见门口一年过半百的老人说道,“好!”这一声是夸赞唐明远的,“就算是我,开出的方子也不过这般了,胡椒、肉桂和炮姜喝下后,再取伏龙肝吹水给孩子喝下即可。”

“师父。”

“师叔。”

孙致绚和唐明远见到老人,同时叫道,知道这老人是程柏,孩子的父母再没有疑虑,等药汤煎好,就给孩子灌下,孩子喉中的痰声立刻消失了,等伏龙肝冲的水也喝下去,孩子也渐渐停止了呕吐。

程柏虽然年老,可是双目明亮一身唐装脚上是黑色的千层底鞋,看着温和慈爱,温言道,“怕是孩子要小便了。”

话刚落没多久,屋中的人就闻到了一股子骚臭味,盈盈不禁往门口退了几步,就连屋外围观的人都捂住了鼻子,孩子的父亲却丝毫不嫌弃,程柏笑道,“你们先给孩子换了尿布,我再给他把把脉,好开下面的方子。”

“谢谢程老。”孩子的母亲随身包中就放着尿布等东西,见程老不在意,这才让丈夫抱着孩子,自己手脚麻利的给孩子换了尿布,可是拿下脏了的尿布,不禁惊呼了一声。

那尿布上的液体稠浊紫黑,味道更是难闻。

盈盈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跑了出去,倒是程老往前一步看了下说道,“没关系的,怕是还要小便几次,等体内邪毒排进就好了。”

唐明远和孙致绚也没有躲开,反而随着程老一起仔细观察了下。

孩子的母亲见孩子神色却是好转,就是眼神都灵活了许多,这才放心,赶紧给孩子包好新尿布。

程老等孩子弄好,把了脉后吩咐道,“你们先看看。”

这话是对唐明远和孙致绚说的,两人上前,孙致绚说道,“小师弟你先来吧。”

“好。”唐明远知道孙致绚想要表现谦让,也没有拒绝,上前一步搓热了手指给孩子把脉后退到了一旁,孙致绚也上前给孩子把脉。

程柏说道,“说说。”

孙致绚先一步开口,“用附子理中汤。”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是怎么斥责唐明远不该给孩子用附子的,别的不说孙致绚的脸皮是真的够厚了。

程柏没有说好还是不好,而是问道,“小远呢?”

“我觉得用附子理中汤配上六味地黄汤,去泽泻、丹皮,加故纸和枸杞。”唐明远心中早就有后续治疗的方子,在诊脉后又稍作调整,“附子理中汤主治中寒中湿,呕逆虚弱,六味地黄汤主治肝肾不足真阴亏损,一剂后如果还发烧,再加枣仁、五味、白芍等再服用一剂就可以了。”

孙致绚在唐明远开口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变,随着他的话,不禁握紧了拳头,可是等他说完脸上却满是笑容,“小师弟不愧尽得师伯真传,我不如啊。”

程柏也是笑着点头,“此症咳嗽喉痛,心火烁肺金也;呕吐腹泻。脾胃虚寒也。用胡椒、姜、桂,所以开喉中寒痰。用灶心土者,补土所以敌木。木平则风息、土旺则金生,金既得生,火不能克,则向者克肺之邪火反返归于心。心为君主之官,邪不能犯,心与小肠相表里,致疹毒传入膀胱,故而下溺为紫黑色。”

这是给孙致绚和屋中其他学徒解释小孩的病情,其实现代很多人都不信阴阳五行学说,对这些的研究和认知只浮于表面,就连孙致绚也在这方面疏于学习研究,程柏不仅仅是在教学,也是在点醒众人阴阳五行的重要。

程柏心中却叹气,他医术比不得师兄,就连教出来的徒弟也不如师兄,不过师门后继有人,他心中也觉得开心。

第五章

医馆是专门给人看病的地方,程老并不住在这里,他住的院子倒是离医馆不远,也是个简单的四合院,原先孙致绚一家都和程柏住在一起,后来因为孩子上学的缘故,他们一家才搬离,如今就剩下程老和保姆、保镖。

除了特殊情况,每天医馆看诊的数量都是固定的,程老本来是想让唐明远跟着他住的,只是被唐明远拒绝了,他已经找好了住的地方都安置妥当了,而且那处房子离学校很近。

程老倒也没有强求,年轻人都要自己的空间的,更何况他住的位置确实有些偏,不方便唐明远上下学。

“师叔,金针。”唐明远可没有忘记程老承诺的事情,眼巴巴地看着程老,他去掉了帽子,亮蓝的头发有些凌乱,漂亮的桃花眼一闪一闪的。

唐明远的五官如果单独看只能算是中上,组在一起偏偏带着一种君子如玉的清俊,可是那双眼哪怕只是静静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就有种情深的感觉,好像是羽毛轻轻搔着人的心尖。

虽然唐明远注视的不是盈盈,可盈盈只是被那眼神扫一下,就觉得心头发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恨不得那双眼只注视着自己,咬了咬唇娇声说道,“小师叔,你怎么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

虽然唐明远年纪比她小,可是瞧着竟比她师父还厉害,盈盈家世不错自小又长得漂亮,更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很多人觉得中医很没有前途,却不知中医也分很多,像是程老这样的,上层人士恨不得捧着钱只求每月能让程老帮着把把脉,调理下身体。

越有钱越有权越怕死。

唐明远这样的可以说前途无量。

“我家亲爱的喜欢。”唐明远回答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柔情,那样的爱意让人恨不得溺死在其中,哪怕盈盈只是被他的容貌惊艳,此时也生起了嫉妒。

却没注意到唐明远提到亲爱的三个字时,程柏脸色变了变,最终叹了口气问道,“他也来了?”

“当然。”唐明远仿佛没注意到程柏的脸色,笑着说道,“师叔,我的金针。”

程柏没再说什么,去屋里拿出了一个有些破旧的木盒递了过去,然后说道,“滚滚滚,赶紧回去吧。”

唐明远可知道这木盒是好东西,接了过来也没有打开,在孙致绚嫉妒中,直接塞到自己的背包里,然后扑过去搂着程老说道,“谢谢师叔。”

程老虽然有三个徒弟和数个徒孙,可是敢和他这么亲近的也只有唐明远了,其实想想连自己师兄都默许的事情,他再计较又有什么用处,“改天我炖点药膳,你带着他一起来吃吧。”

这话一出,孙致绚脸色彻底变了,他师父那一手药膳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如今却愿意为一个小辈下厨,哪怕是他跟着师父住了那么多年都没能吃上几次,心中只觉的师父偏心,难道师父不知道还要靠他老养老送终吗?想到这里眼神扫向了唐明远的背包,而且他怎么不知道师父有那样一套金针?

又聊了几句,唐明远就先告辞了,今天不算是正式见面,不过是提前来打个招呼,等改日大家都有空了,在一起聚聚认识,程柏总共收了三个徒弟,除了在医馆的大徒弟外,二徒弟是在医院任职,小徒弟是个不务正业的,出师后去开了个养生会所里面专门经营各种药膳,倒是赚了个大满贯。

唐明远现在住的地方是一栋二层的小别墅,还带一个面积不大的花园,花园里面的花早就被清理掉,种上了样子漂亮的药草和好打理的青菜萝卜,这里离京都大学步行只需要半个小时,周围住的都是京都大学的教授,不管是环境、位置还是安全性都是很好。

小区的绿化做的很好,路的两边都是大榕树,榕树之间的木椅上经常可以见到乘凉的人,有些人拿着书本正在安静的看着,有些人低声和旁边坐的人讨论事情,这边住的大多都有些年纪,生活的状态很悠闲。

唐明远刚进屋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青年,青年穿着一身棉麻的居家服,手中拿着一本书,看见唐明远就把书放到了一边,笑道,“回来了?”

青年容貌极盛,却因为浅色的唇和清瘦的外表让人莫名觉得怜惜,就好像染雪的牡丹,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让人恨不得把他拥入怀中,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到他的面前。

唐明远见到青年,漂亮的桃花眼就弯了起来,却没有靠近只是说道,“我先去洗个澡。”

“好。”青年换了个姿势更舒服的靠在沙发上看着唐明远,“我等你。”

唐明远把包放到一边就上了二楼,他家小瑾身体不好,他在医馆待了那么久,没有洗干净可不敢靠近他的宝贝小瑾。

等唐明远洗完澡,换了衣服下来就凑过去在楚瑾嘴角亲了口,坐在了他的身边,问道,“看什么呢?”

楚瑾很自然的从唐明远手里抽过毛巾,跪坐在沙发上帮他擦头发,“随便看看,医馆出了什么事情吗?”

唐明远眯着眼睛,像是一只刚吃了烧鸡的小狐狸,把事情大致说了遍,楚瑾静静地听着,等唐明远的头发擦干后,就把毛巾放在了一旁,斜躺在沙发上,把脚放在了唐明远的怀里,楚瑾的脚很漂亮,可就算是夏季屋中没开空调的情况下也是冰凉的,唐明远双手握着,“怎么没多穿点?”

“又不冷。”楚瑾其实是个感情寡淡的人,因为身体的缘故自小就不允许他有什么情绪波动太大,除了唐明远外,他对其他的人和事情没有任何的兴趣,哪怕是对他自己的,“我常年都是这样的体温。”

唐明远捏了下他的脚趾,楚瑾有些怕痒的缩了缩,“那个孙致绚心胸狭窄难成大器,只要防着他暗中使坏就是了。”

“放心吧。”唐明远身子一歪,靠在楚瑾的身体,其实这样的姿势并没有多舒服,可是他们两个喜欢,他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见过的事情却不少,在他决定要学医后,只要身体情况允许,师父就带着他到各处行医,大多是选山村里,有些山村民风朴实有些却很荒唐,若不是身边的保镖护着,有几次差点没办法活着离开,穷山恶水多刁民并不是歧视,而是一种对现状的解释,正是因为穷没知识,很多人不懂自己的所作所为是犯法和荒唐的,也是因为穷,才更容易见财起意。

楚瑾恩了一声,也不再提这些事情,他看出唐明远对医馆那些没兴趣,若是唐明远想要,不需要他开口,楚瑾也会想办法把那些送到他面前,“我弄了两张画展的票,要去吗?”

“要。”唐明远眼睛都亮了,桃花眼多情而缠绵,哪怕是见惯了的楚瑾,也不禁觉得心里痒痒的。

楚瑾很喜欢唐明远,那是一种融入骨子里的爱,楚瑾比唐明远大五岁,在唐明远还是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时,两个人就认识了,一直到现在他们也只有彼此,那是一种比爱情更深刻的感情。

十指相扣,楚瑾忽然有些好奇问道,“当年你怎么就和我表白了?”

“谁让你是我梦遗的对象。”唐明远说得很实在,他第一次梦遗的对象就是楚瑾,那双漂亮的脚踩在绒毛毛的地毯上,穿着一件纯棉的衬衣和亚麻的裤子,清瘦而孤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却有着别样的诱惑。

其实在这之前,唐明远对楚瑾就有朦胧的好感,他的外貌出色又不像楚瑾那样整日在家中就连学习都是请的私人家教,外面不少人和他示好,有男有女,有年纪相当的同学、青涩可人的学弟学妹和妖娆成熟的男男女女,可是唐明远从不觉得有想要拥抱在一起的冲动,却喜欢黏在楚瑾身边,哪怕整日里两人都不说一句话,也觉得舒服和安心,在梦遗后,唐明远直接下手把楚瑾订了下来,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楚瑾的好。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连渣都吃不到,现在美人在怀,唐明远只觉得身心痛快。

楚瑾闻言挑眉看了唐明远一眼,他容貌盛极气质清冷,眼神中带着宠溺和情深,唐明远忍不住在他腰上轻轻揉捏了几下,让那缺少血色的脸颊染上绯红,这才强忍着心中的渴望停了手,握着他的手指轻吻。

唐明远正是容易冲动的年龄,又不像楚瑾一样因为身体不好很少有这方面的烦恼,可是唐明远很克制,那样的克制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其实楚瑾心里明白,很多人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性格更加清冷的是自己,其实并非如此,冷静到近乎自虐的从来都是唐明远,唐山是个好师父好大夫,却不是个好养父。

唐明远是个弃婴,是在冬天下着雪的时候被人扔在一个林子里的,不说林子里有没有危险,光是那样的寒冷就能要了人命,哪怕是个成年人也不一定能挺过去,偏偏唐明远活着等到了唐山。唐明远身体并不好,又被冻了一场,听唐山提过那时候他都觉得唐明远活不下来了。

这孩子命大,想活。

几次休克,唐明远都硬生生从阎王殿走了回来。

唐山尽心尽力救治他,哪怕医院都放弃了,唐山也没有放弃,而现在唐明远不仅活蹦乱跳的,还学了一身医术。唐山是唐明远的养父、师父和恩人,却并不是一个会养孩子的人。

唐明远的启蒙是本草纲目,自小学的是《黄帝内经》,他小时候更是医院的常客,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唐山一般都是雇人照顾他,经常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影,楚瑾记得在唐明远刚上学的时候,因为瘦小,又格格不入被人排挤。

孩子总是最天真可爱,又很残忍的,可是楚瑾从没见过唐明远哭,甚至唐山至死都以为自己这个养子从小就是被所有人喜欢宠爱的。

第六章

办画展的是个新锐画家,据说是刚从法国留学回来,得过几个不大不小的国际奖项,这次画展门票卖的不错,不过更多人是冲着他的父亲和爷爷去的,他爷爷是一代国画大家,而父亲是书法家,据说这次除了会展出他的作品,还有他爷爷和父亲的作品。

楚瑾和唐明远倒不是冲着他的长辈来的,而是提前了解过这位画家的风格,他的用色大胆跨度较大有些人会觉得轻浮花佻,却是唐明远喜欢的。

唐明远今天倒是没有再戴帽子,亮蓝色的头发换成了深紫色,穿着一件红色印着猫咪图案的t恤,浅灰色棉质的休闲裤,脚上是红色的帆布鞋,而楚瑾坐在轮椅上,同样浅灰色的裤子,上身是深蓝色的t恤,外面多了件薄外套。

“我觉得那套绿色的休闲服比较好看。”唐明远推着轮椅走的并不快,正对着楚瑾表达自己的不满,“我可以穿那套红色的休闲服,这样一看就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了。”

两个傻蛋吗?

虽然早已习惯了唐明远的审美,甚至看久了唐明远的穿着打扮迷之带感,可是楚瑾是拒绝按照唐明远的审美来穿衣的,“自古红蓝出cp。”

“可是你的t恤都被外套挡住了。”唐明远捏了下楚瑾的耳垂,抗议道,“算了,我知道你害羞。”

害羞……

楚瑾默默地没有反驳,害羞总比别的好,他实在没勇气尝试粉绿色的那套运动衣,“还要看吗?”

这个画家确实用色大胆,可是不知为何画中总透露出一种压抑和无病□□的痛处,而唐明远喜欢的是生机勃勃的艳丽,所以楚瑾才会问还要不要继续看下去。

“再看看吧。”唐明远说道,“其实我还是喜欢积极向上的。”

这个人的风格不是他能欣赏的,就像是这个画家最出名的一幅画,大片颜色诡异鲜艳的玫瑰上,几个衣着华丽鼠头人身的“人”正在行走,无端给人一种狰狞和麻木的感觉,好像是对社会的嘲讽。

因为是在画展唐明远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音的,可是架不住两个人太显眼,不说楚瑾是坐着轮椅来的,就是唐明远那紫色的头发就吸引了一众眼球,再加上两个人出色的容貌,想让人忽略都难。

“现在画展的门槛变低了,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西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正好站在唐明远两人附近,闻言揉了下鼻子嘲讽道,“艺术是一种高尚的事物,不是什么人都能看懂的。”话说完,又揉了下鼻子,脸上却有些得色。

唐明远从不是个好性子的人,扭头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笑了下,“是啊,画展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连病人都放进来了,小瑾我们离远点,被传染了可不好。”

这话一出,虽不知是真是假,站在中年男人周围的人都下意识退开了几步,把男人自己留在了中间。

那头紫发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让人觉得怪异,可是架不住唐明远长得好,桃花眼不笑的时候都让人觉得脉脉含情,笑起来的时候更让人移不开眼,中年男子被晃了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人已经推着轮椅离开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那个紫色头发小子的声音,“小瑾不气,我们不能和病人计较。”

“谁生病了!我没病!”中年男人没控制住嗓子吼道。

这一声使得本来没有注意这边情况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眉头微微皱着带着几分厌恶。

画展一向被人认为是高雅的艺术,来参观画展的人虽不至于西装礼服的,可是在打扮上都比较正式,就连讨论都是低声细语的,像是中年男子这样的,自然会引起人的反感。

唐明远懒得搭理他,低声和楚瑾说话,“小瑾,我们中午不如去药膳坊尝尝?”

楚瑾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尝尝正宗的京城烤鸭吗?”言下之意难得出来一次,不用迁就他去什么药膳坊,“药膳在家吃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