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见她这样坚持,只好同意了:“那就送吧。不过你还得先洗把脸.醒下精神才行。”

闻言,仪华不由脸颊微红。自无生命危险后,怀孕的一些症状伎浮了上来,她没想到自己竟如此哮睡,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

仪华这边一面由着盼夏、喜谗伺候净面,一面一个人胡思乱想着,却没注意到,另一边朱棣眼里的笑意。

净过面,仪华便坐了竹椅小敞轿,一径送朱棣至别庄门口。

朱红大门外,百年老树重重叠叠,棵棵枝繁叶茂,似一把巨大的拿

遮天蔽日,掩映着傍山而筑的秋山别庄。

朱棣骑上骏马,又一次审视了秋山别庄,见隐匿在古树中的别庄透着清新、素扑的气息,确实禄适合仪华小住养胎,方才拉僵绳启程。

如此,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山,一路行官道向北平城而去。

送走了朱棣,仪华一心除了静养,就是数日子盼儿子。

不过旬日过去了,仍不见朱棣送了唾儿来,仪华心里害怕朱栋反悔了,好几次都下笔写了信询问,又想着她腹中胎儿对朱棣的重要性,他断不会为此夫信于她可能是他有什么事耽误了,终是忍了下来。

仪华的想法确实没错,朱棣一回王府便事务缠身,等到处理完落下了二个多月的政务,又与身后谋士说了孟特穆、漠北地形图的事,再让道衍为他看了脉,巳是小半个月舟。这时,他才审了空闲扰选了几名良医,若干医女、稳婆,又备了皆季的衣食住行等所需物什,让了亲信

侍卫带上这些一起护送晓儿去秋山别庄。

这一日,仪华如往带一祥,用了午饭服了汤药就睡。

正说着唾,外面一阵扑扑扑的响,仪华撑身子坐起身,不悦地往门口一看,便朝外喊道:“盼夏,外面怎么回事?”说话中,竹帘让一把掀开了,进来的不是盼夏,卸是阿秋。

阿秋一进屋,一眼就见半卧在软塌上的仪华,登时呆愣住一而仪华穿了一件藕荷色的窄神柑子,空空荡荡地覆在身上,脸上也黄黄地,人似脱了形一般。惊怔后,阿秋突然大喊一声“小姐”,猛冲到软榻肃咯得一声跪下,泪如雨下。

刚走到大厅的陈妈妈、李进忠等人一听那声哭喊出来的“小姐”,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地跑进了里屋,见到软榻上的

仪华,竟是形如枯搞,几人一下乎都哭了起来。

仪华却没又哭,只睁着眼晴望向陈妈妈怀里的小雕 ,胖滚滚的身子穿着红衣红裤,肉呼呼的脸颊上一汉漆黑的大眼晴,此时正瞪得大大的好奇的瞅着四周,见到一屋子人都在哭,他小身子一转,脸凑到陈妈妈满是泪水的脸上,伸出白嫩的小手去刨,口里也“嫉一一”、

“呻呀”的叫着。

刹那间,仪华的心像被人一把根根的挖住,眼晴一下子就模糊了。

陈妈妈从哭声中醒了神,见仪华直定定地看着这边.忙将曝儿抱了过去。

仪华一把抱住磷儿,双唇不停绦吻上他柔嫩的脸颊,合着泪水低呢:“曦儿…我的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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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接人

先是见仪华颜色憔悴,后又见母子重逢的场面,一屋子人一哭未止又哭声愈烈。

十个月大的曦儿已能区分声音高低,并主动向声源方向转头。他听见背后低一声高一声的哭音,脑袋就往后面转,瞧见最熟悉的陈妈妈,便跳动两只小脚丫往软榻下走,张开肥嘟嘟的藕臂向陈妈妈嚷道:“嬷——嬷——”

仪华养了半个月下来,面色是有了些微红润,却依然很是削瘦,手上自然没什么力气。小胖墩的曦儿这样一乱动,仪华抱着他实在吃力,却又放舍不得放开他。这会儿,又见曦儿竟能自己走上两、三步,还会开口说话了,一时心里又是心酸又是欣慰,更松不开手了。

母子两一个要往外钻,一个却又不让,一番折腾下来,一尺宽的袖口翻了上了上去,仪华的两只手臂便露在了外面,瘦得就像两截枯柴一样,偏生臂上肌肤又白皙,乍眼一看渗得人心慌。

陈妈妈、阿秋两人就伏在软塌边,自然将这看得一请二楚,心里惨然不已。

还是陈妈妈勉强自持,一把揩了眼泪站起来,让李进忠去把小摇车抬进来,然后又回身对仪华道:“王妃,小王子是活泼好动的性子,前不久才刚学会了走路,更是闲不住了。他这样折腾,奴婢怕…还是奴婢来抱吧。”

这个时候,李进忠正好领了两内侍抬了小摇车过来,就摆在仪华跟前。她见了明白陈妈妈的意思,这才不舍地将曦儿交给陈妈妈。

抱过曦儿,陈妈妈将他放进摇车里,又把一串金铃铛桂在车栏上,叮呤当啷的发出清脆的响声,霎时就吸引了曦儿的注意。他盯着金铃铛,跟着铃铛的晃动声响,小脑袋上下抬头、低头。

仪华哭了一回,身上没力气的重新躺下,两只让泪水洗濯过的眼睛,却直望着咫尺间的曦儿。

一直看着屋子里的情行,在门口的陈德海也不禁心酸落泪。他靠着墙,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招手叫了一个婢女打水进去,给屋里人净面。

婢女打了水端进屋里,陈妈妈、阿秋两忙接过了手,一人端着盆.一人持了帕。

陈妈妈持帕子道:“王妃,您连夏疾都熬过去了,就是过了一个大劫,以后万事都会好的。现在哭也哭了,该是差不多了!让奴婢给您净面可行?”

仪华听了这话,想起她经了杀场,历了生死,可不是过了一个大劫?

一时触动了心扉,仪华忍不住说道:“是生死劫,差一点就…当时,我真怕丢下曦儿一个人,他还那么小….不过还好,还能见你们,真好!”她说到最后,脸上渐渐地绽放了笑容,眼角却有两行晶莹的泪珠,斜流下来,滴落到了枕上。

夏疾多要人命,稍有差地,就是阴阳两隔!念及此,陈妈妈心里也百感交亲,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但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否极泰来,又怀了孩子。

是呀!又怀了孩子!

陈妈妈舍泪的双眼一亮,克制住激动道:“王妃,奴婢听回府的人说,您又有身子了,都足了三个月?!”

仪华笑意转浓,伸手在小腹上抚了扶,点头道:“快四个月了!不定新年,曦儿就能添个兄弟姊妹!”她声音说得轻,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屋子里的人都能感觉到。

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欢悦的气氛。

陈妈妈察觉了连忙搅了帕子,动作利落却轻柔的给仪华净了面。

净完面,小婢女收给了盆子、帕子下去。

阿秋空了手,心里也转悲为喜,早就破涕为笑道:“听了您病中有身子的事,还是生下小王子不满一岁就又有了身子,别说是府里其他人不敢相信,就是奴婢、小的们也不敢相信。现在总算是听您亲口说了!”

李进忠想起府里其他人的脸色,尤其是婉次妃当时的脸色,简直乐开了怀,咧嘴笑道:“可不是不敢信,一个劲追问您不是患了重病,卧塌不起,怎么就有了身子?承不承受得住?她们真是关心王妃呀!”

末了这一句说得讥讽,屋子里人不由掩嘴轻笑。

仪华也能想象她们听后的样子,却不好笑出来只做不理,又忽想起一事,便转了话题道:“我离府时三郡主就有些不好,她现在怎么样了?好转些了没?”

李进忠听着扫兴,撇了撇嘴,答道:“还是老样子,药食不离口。倒让王爷很是怜惜了一番,和掌上明珠没什么区别,奴婢看养个公主也就是这样了!”他边有边说,说完又自觉不对,恐仪华吃味,忙带着几分小心去看。

仪华偏着头在枕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脸上挂着放心的笑容,恍然见又像是哂笑:“很好,这样是不错。王爷…”没说完,声音缓缓低下去了。

众人见仪华双唇微微在动,却听不清她说些什么,再一看过去,仪华却是阖眼睡着了。

盼夏这时对众人说:“王妃近来嗜睡,正午用了饭喝了药,立时要睡上一个多时辰。今儿见了小王子,心里高兴才强撑了这许久。”

众人恍然大悟,但想着仪华在这样的环境都能睡着,可见身子虚弱到了什么地步,屋子里气氛随之一变,有些死气沉沉。

过了许久,众人听得竹帘一响,稍微有了反应,转过头去看,见进来的人是陈德海,忙福身问好。

陈德海摇了摇手,示意他们起来,又瞥了眼心满意足睡着的仪华,压低声音遂“既然王妃睡了,你们也正好得闲收给行李、住处。

再说来日方长,又有良医、医女们照看着,王妃的身子总能养好,你们也别担心了。”说这话时,眼晴看着陈妈妈和阿秋。

陈妈妈、阿秋听了感激的向陈德海点了点头,方各自下去收拾整理不提。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秋山别庄首要的事,就是让仪华早日养好身子,不然以她现在这情况,就是腹中胎儿不落,临盆时也难安然渡过。自己的身子最靖楚,仪华自是也明白,于是后面诸事不想,只安心将养身子。

《内经》里著“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病人的情绪、精神好坏,直接能做病情的主。如今,仪华有曦儿在身边,又有陈妈妈、阿秋打理生活,还有良医、医女从旁服侍,养病自然事半功倍。

一两个月下来,仪华食欲恢复正常,病体自也健旺。

而这时恰是岁时伏腊之季,天气转凉,北平进入深秋,茂林山间里更是冷了。犹为夕阳西落的时候,靠东方的半边山全然阴暗了下来,那些枝繁叶茂的百年古树,也发出一种阴限森森的幽暗之色一一傍山而建的秋山别庄,便笼罩于这种幽暗中。

因此,此地不再适合仪华养胎了。

展眼至九月下旬,眼见入冬烧炕日子不远,到时山庄里定是更冷了,就怕山里提前下雪,便只能困在这里。于是,陈德海忙将上述之事书信一封,快马加鞭送往朱棣的手上。

彼时,正是红霞满窗之际。朱棣坐在书房临窗的炕上,听对几而坐的道衍说他的病情,未有一点好转,却仍要继续服先散的汤药。

朱棣听了不免失望,但每月得出结果一样,很快的也就敛去了心中黯然,淡淡道:“有劳大师了,特意赶来为本王请脉。下月就入冬,天寒地冻,路不好走,大师不用专程来了,若有需要本王会亲自前往。

听朱棣口气平常,道衍心里略想了一下,适时的转开了话道:“王爷打算下月何时入京?”

话落不等朱棣回答,书房外有人叩门禀道:启禀王爷,秋山别庄有加急信函到。”

朱棣立刻下命道:“拿进来!”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凝重。

须臾,侍卫推门而入,躬身走进来,行了叩见礼后,双手呈上信函。

朱棣接过信,手一挥,侍卫恭敬退下。

朱棣忙撕开黄皮信封,将信纸在手中打开,拿纸张的手略紧了一下,方低头迅速游览了一遍,脸上神色缓和。

一旁道衍见了,心里略猜到并无要紧事,便微微一笑道:“王妃在别庄养胎多时,不知如今情况可好?”

朱棣随手将信放在了炕上,转脸瞥了一眼信纸道:“信上说她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只是别庄天冷不适合再居住。”顿了顿,想起曦儿的十月满周岁,他正想着要接曦儿回来,没想到…想着,朱棣笑了起来:“也该是时候回府了。”

见朱棣心情不错,道衍也笑了起来“在王爷去京师之前,能见王妃母子平安,也能走得心安。”

朱棣不喜将私事拿上来谈,遂对这话也不予置评,便另与道衍说起了下月去京里事,又交谈了一些事,就送道衍出了书房门口,直至望见他走远,突然向身后侍卫发话道:“传话下去,明早本王去秋山别庄接人!”

第130章 登高

翌日,寅时(清晨5点)刚过,朱棣同平常一样,在院子里活动筋骨。三、四名玉面人儿似地小内侍捧了沐盆、巾帕、茶盏等物立在一旁。抹了面,饮了茶,朱棣回到寝宫。王蓉儿早让人备了盥洗之物,等候着。

一时盥洗毕,王蓉儿伺候朱棣到了更衣室。

王蓉儿从荷叶式样的漆盘内,捧过一件玄色双层夹衣,口中吟吟含笑道:“王爷要去接王妃回府,可山里面冷,还是得多穿一件才行。”说完见朱棣没理会,她也不在意,反而娇滴滴的说道:“那臣妾就伺候王爷穿这一件。”话罢,一双纤纤十指灵活地穿梭在黑赤色的外袍间,黑白相衬,煞是夺人眼球。

更衣时两人离得近,一阵阵的脂粉香气袭人鼻端,似有似无的挑动人心。

朱棣眼角一跳,他睁目往下一瞥,只见王蓉儿俏脸含春,低着头露出一截白颈,很有一番欲羞还迎的味儿。

仿佛察觉到朱棣看来的目光,王蓉儿抬首嫣然一笑,又低下头去扣衣襟上的盘和。

朱棣看着王蓉儿娇美的笑颜,眼晴往她身上一扫,却是一袭修身长衫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子,显然与她方才提醒他天凉的话不符,究竟是安得什么心思岂用再猜?自仪华有孕的事传入府里,她们就没一个不动些小心思!

这样一想,朱棣看着嫌烦,便闭上眼晴道:“陈德海回来了,早上你就不用过来了。”

王蓉儿手上一滞,脸上瞬间苍白如纸,语音却轻快道:“德公公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伺候王爷起居自是妥妥当当,臣妾可是远不如呢。”说时,褪去的嫣红重染双颊,她一脸绯色的扣好盘扣,往后退了半步,又道:“早膳也该布置了,王爷…”

没等她说完,朱棣突然打断道:“不用了!”说毕,转身欲走,却见王蓉儿手足无措的愣在那,想她这段日子来起居什么的打点不错,又是自己女儿的生母,倒也耐着性子简单解释了一句:“本王要赶在黄昏之前入山,现在时辰已不早。”说完这一句,朱棣再无半分停留之意,阔步就走了出去。

王蓉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就呆呆地望着朱棣离开的方向。

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扑扑扑响起,就见一个穿着酱色比甲的中年嬷嬷跑了进来。原来这嬷嬷就是王蓉儿的乳娘许妈妈,她一见王蓉儿似魂不附体一般的站着,心里就想到近一两年来王蓉儿的委屈,禁不住眼泪直滚了下来。

王蓉儿木木地偏过头,叫了一声许妈妈:“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许妈妈勉强止住哭意,掏出帕子擦了眼泪,忙上去扶住王蓉儿摇晃的身子,低声道:“婉次妃,您四更天不到就起来忙话,还没喝上一口水呢!奴婢扶你回去用早饭?”

许妈妈的话触动了王蓉儿的一番心事,这几天兢兢战战的伺候着,到头来却得不到一丝眷顾,不由倾述道:“我当年傻,一心只看这里好,可哪知里面孤寂?不过也只有往下走!可三个月了,回府三个月了,都没招过…”话没说完,嗓子就哽了,有话也没法说出口,眼圈就起了一个红晕儿,终是眼泪纷纷。

而让主仆二人埋汰的朱棣,正在王府门前上了马,向秋山别庄驾马前去。

秋山别庄

一连数月卧病在床,仪华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软了。而时逢九月,又天高云淡,正有登高眺望一说。于是在听良医建议出门走走后,心中不禁升起了几分游兴。如此,就在朱棣快马加鞭赶来的时候,仪华也带着曦儿出了别庄向深山行去。大半个山头属于燕王府所有,也不用担心闲杂人等所扰。仪华便只戴了一顶毡帽,一人坐在一乘竹椅小敞轿上,陈妈妈抱着曦儿坐后一乘,周围再由王府侍卫、内侍婢女共三十余人护行一旁,沿着山边小径,一路上去。

两乘小轿婉蜒而上,约莫行了一、两里之遥,到了一个小山坡。坡的三面,群山逶迤,苍莽辽阔,满目之中层林尽染。靠山径的这面,没有绿树丛生,反是一片不到半亩的草地,草地上四散着嶙峋怪石,石中是一座四檐有尖角而上翘的撮角亭子。

到了这里,小轿停下。

侍卫远远持刀侍立在嶙峋怪石外,内侍婢女又侍立在撮角亭外。

而撮角亭里,是一副石桌凳。站在亭内纵目四望,可见铮铮入云端的燕山,也可见一片平原广地的北平城。仪华一入亭子,连忙走到亭边,一手撑在亭柱上,一手支着后腰,举目眺望道:“来这住了一季,竟不知还有这好地方!”

李进忠搬了摇车到亭子里,听仪华满口的赞叹,撂了手中的活给小内侍,掂着脚往远一望,口里不迭问道:“王妃,能瞧见王府不?”

差几日就满周岁的曦儿,一听见“王妃”这二字,竟在陈妈妈的怀里有一样学一样,依依呀呀的叫道“王——妃——”

亭里陈妈、李进忠、阿秋、盼夏四人听了,扑哧一声笑得前俯后仰。

仪华也是一乐,扶在阿秋的臂上,忙快走几步上前,掏出帕子往曦儿沾满亮亮哈达子的小嘴擦了两下,故意板了脸道:“小胖墩,你叫我什么?”一面吓唬着,一手却慢慢的捏上了红嘟嘟的小脸颊。

曦儿哪听得懂什么意思,只是见现在最亲他的仪华走进,自不管不顾地就往仪华身上扑,口里哇哇的叫着“王爷、王妃”、“母妃、曦儿”这四个老听见的词。听到儿子叫母妃,仪华心里哪有不软,还不全依了他?这便忙伸手接过裹着小夹袄的曦儿,当即只感手上一沉,两只小脚丫也随之踢上了已鼓胀起的腹部,仪华下意识的就要将他抱开,却不待动作,曦儿双臂一展,抓住仪华两冀的发丝,就一边扯一边乐呵。

仪华痛呼一声:“曦儿!”

曦儿闻声更是兴奋,在仪华怀中又一阵乱动,手上越发使劲。

陈妈妈看得心惊胆颤,忙不迭抱过曦儿,紧张的上下看了一遍仪华,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道:“难得出来一趟,小王子从出门就兴奋的不行,一路上就没见他安静过,没想到折腾了这么久,还精神劲头十足!”

话一落,侍人们正好也在石桌上布置了茶点,又在石凳上铺了厚褥垫,并在一旁摆了一张轻巧的贵妃榻。

阿秋见仪华面上虽带笑,那倦容却充满了眉宇之间,又想着仪华身子日重,便扶着仪华到了贵妃榻上半倚着。榻上铺着毛绒垫毯,软软的引枕,仪华一倚上去,身上就软软绵绵的没劲,没逗上曦儿两句话,睡意就袭了上来。

陈妈妈看仪华的睡颜,脸颊丰满无病色,正心感满意之际,曦儿一个扭头香上她的脸,这欢喜得陈妈妈立马就笑,笑得满脸皱纹都出来了,却仍不忘叮嘱道:“山坡风大,王妃穿了夹袄、坎肩也着不住,得再加个稍厚的褥子。”

阿秋答应了一声,忙从抬上山的箱子里取了一件红绫子的秋被为仪华盖上,方和陈妈妈、李进忠走在石凳上守着。

一觉醒来,一轮红日,方将落山。西边山头,一目降色。

仪华起身一望,秀气的眉心,几乎要挤到一处来。

李进忠知道仪华懊恼什么,但想起良医说不可心气。眼珠儿一打择了话什,这就岔开了仪华的注意力:“王妃,小的个早得了消息,说昨儿德公公又写了信让送回王府。”

仪华舒开秀眉,斜目看去:“陈德海每隔十天半月送一封信,这何必提及。”李进忠苦笑一声:“山中无日月,王妃您真是忘了日子。德公公上次送信,是五日前,不是十日!而且昨夜里,听小内侍说,德公公问王总管要了王府来别庄的侍人名单。”

仪华听到这,不由拧眉思索:又不回府为何请理名单?

在一旁摇着悠车的陈妈妈见了,暗瞪了李进忠一眼,另寻了话道:“王妃,您看山下人家都烧灶了。这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不然下山的路不好走!”

闻言,仪华停住思绪,目光望山脚下一看,只见缕缕青烟从林间冒起,那是山下人家燃的炊。如此看来时辰却是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就该天黑了。

“让人进来收给了,就现在下山吧。”仪华掀开秋被,两脚伸下塌,一头穿鞋一头轻叹道:“只是一下午睡去,可惜了大好时光。”说着正待起身,只觉头一沉,眼前黑巍巍的山一阵乱转,不禁闷哼了一声,闭上眼晴又住榻上倒去,想等一会在起身便好,却听一声沉怒道:“这又是怎么了?!”

听到这个声音,一亭子的人心扑通了一下,顺着声源看去,果真就见朱棣黑脸走来,脸黑得直比他一身玄袍。

“参见王爷!”众人一个激灵,忙下跪行礼。

朱棣入亭一皱眉,拂袖重重一哼。

仪华知道朱棣如今是多紧张她腹中胎儿,让他见自己头昏目眩,一时火气也是难免。可要是为这一点小事,就惩罚了陈妈妈他们的话…

第131章 牵手

略一计较,仪华揉着太阳穴坐起身,神情有几分刚醒的慵懒。她道:“臣妾见日头正好,就带着曦儿出来一趟,没想一睡就是一个下午…唔,许是睡久了,头疼得厉害。”说时,将手指在榻下跪着的阿秋脊梁轻截了一截。

阿秋会意,却不敢抬头,双眼一直盯着她那双青缎小鞋,起身又转身,然后扶着仪华慢慢地从榻上起来。 这时的仪华,身体上虚弱不堪的折磨是走了,但女子生来就要经历的苦难来了,她腹中已尽成型的胎儿,好比一个半圆的竹篾框凸在她娇小的身子上,让她缓缓走上几步,已是气喘吁吁。

朱棣背手伫立,用眼睛盯着仪华走来时的每一个动作,认真而专注的观察快两个月未见的仪华。西边的晚霞照过来,他看见仪华肌肤充悦、头发乌黑、明眸唇红,以及上身两道醒目的鼓胀,一个圆球似地肚子,一对轮廊饱满的胸部。她身上不再是干瘪瘦瘠,清丽少妇的光彩神韵,自然的从她逐渐丰腴的体态中流露。

一番打量下,朱棣只觉放心的同时,有一丝异样的情潮涌起。他皱了皱眉,敛去瞬间的意乱情思,看着欲行礼的仪华道:“你身子重,身体又差,这些礼免了就是。”语气里颇有训斥的意味。

仪华好声好气的应了,转而一脸的疑惑去看朱棣:“王爷怎么上山来了?”说着,余光往亭外一瞧,见没有随从侍卫跟着,又眼波一转,不经意地瞟了朱棣一眼,却发现他额头有层细汗,心里便也略微明白了。

朱棣自不会说出他一路赶来,到了山庄却扑了空,又一人独自寻上山;更不会说出他让陈德海写信的事,尽管他怀疑仪华有可能知道。于是,他言简意赅道:“没几日朱曦满周岁,岂有不回府的礼?本王来接你母子回府,就明日一早下山!”

仪华吃了一惊,她隐隐猜到回府之日就是最近,却没想到日子如此赶。她脸上微露出为难,向着朱棣的眼晴正目而视:“一大庄子的人,连上侍卫少说快二百人了,一夜收给行装,会不会太赶?”

朱棣在石凳上坐下,不以为然道:“你随本王回府,他们晚一日两日回府也一样。”

仪华低头看朱棣,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显然没听出她话里委婉的拒绝。 仪华眉毛一扬,放下这个发现,低声让阿秋扶她到石凳坐下。亲手倒了一杯温在小炉里的茶,笑得温柔:“王爷,新烘的菊花茶,喝着清香怡人,您尝尝。”

朱棣举杯一口饮进,倒是解渴,却喝不出什么清香味。不过温和的茶水入腹,又有仪华柔声轻笑,胸口那股子怒气也化为了轻烟。他脸上虞色渐渐缓和,将杯子放下,开始打量这间小亭。

亭的左右两面挂了帘子挡风,亭内的石桌上摆着茶水点心,石凳上铺着软实的毡毯,靠挡风帘子的一面还放着一张贵妃榻和一辆摇车。 朱棣一眼扫过,在看见摇车时,面上的凛然之气冲减了不少,脸上就有了笑意,却又抑制住自已。他目光一正,看向立在一旁的陈妈妈道:“朱曦还在睡?现在睡足了,夜里怎么办?”说着想起陈德海传来的话,曦儿一到夜里就来精神,不由地皱了皱眉。

陈妈妈见了忙回答道:“小王子早醒了。”原来朱棣来的时候,曦儿刚醒。他才醒那阵子,是难得的安静,不哭也不闹,要隔上半会回过神,才会嚷嚷着叫人。

朱棣听了却不信,小孩子最是烦人,没有一个能安静,醒了会不哭闹的他还没见过。想着便起身走到摇车前,低头一看,只见曦儿躺在车内,圆圆的大眼晴呆滞的盯着上方,似乎感到黑影笼罩了视线,他却也不哭闹,还吃吃的傻笑,哈喇子就顺着嘴角斜流在枕上。

一看之下,朱棣大为震惊,猛然倒退一步,转头看向仪华,两片薄薄的嘴唇颤动了几下,却是一声不响。

仪华看朱棣乍然变色,心中一紧,以为是曦儿有什么不好。她一把抓住阿秋的手,吃力的站起身,一脸急切的疾走过去:“怎么了?曦儿他怎么了?”女子怀孕情绪波动大,稍一不对劲就露了出来。仪华也一样,一急一忧,眼晴立马就湿湿的。

看见仪华踉跄着过来,不防脚下一滑,挺着个大肚子就是摇摇欲坠。

众人见了没做反应,就一声高一声的惊呼起来。

还是朱棣眼疾手快一把接过仪华笨重的身形,仪华也是害帕连忙揪住朱棣的放在腰上的手,这才稳住了身形。 朱棣怒气难压,张口就欲呵斥,却见仪华一脸的惨白,约莫是叫吓着了,却不好再说什么。于是,矛头当即一转,看向一旁慌乱站着的阿秋:“你还是王妃身边的常伺候的,就是这样在看顾?”

说着气火上来,也没顾及上阿秋身份的特殊,随意便处置了“留着有何用,拖出去!”

四周立刻鸦雀无声。

阿秋吓得双膝一软,不觉咚地一声跪下也不自知。 仪华没想到朱棣会有这么大的怒焰,又眼见亭外听命的小内侍进来,她心里一急,抬头一脸恳求的望着朱棣,求情道:“是臣妄心急了,与阿秋无关。”

闻言,朱棣回头看仪华,倏地想起阿秋的身份。却不及回答仪华的话,只听一道洪亮的婴啼声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陈妈妈连忙抱起哭号不止的曦儿,声音陡然拔高:“王妃您莫急,小王子这是真真睡醒了!瞧着睡得多足,哭声这亮!”话中不觉的颤抖,却强撑着说下去,好引过朱棣的注意力。

仪华一听就想起曦儿的一些习惯,这便完全放了心,原隶只是一场误会。她松开朱棣的手,让李进忠搀扶着退开朱棣的身边,道:“曦儿快周岁了,不宜有血光。而且臣妾也快临盆了,更得积福。”说着手一下一下的抚着隆起的腹部。

朱棣强硬的心肠软了下来,瞥了跪地的阿秋一眼,哼了一声算是允了。

仪华即刻一个眼色递给盼夏。 盼夏明白,忙扶起虚脱的阿秋出了亭子。

这样,一场小风波过去了。

刚睡醒的曦儿,不知道一场风波因他而起也因他而落,正吃着温在炉子里的鸡蛋羹,精神气儿十足的在陈妈妈你里又蹦又跳,当看见仪华时就兴奋“母妃”“王妃”“王爷”“曦儿”四个词轮次叫欢。

一旁瞅着曦儿用食的朱棣,听了一阵愕然,脸上的表情更是相当的滑稽:“他会叫人了?!他认识本王?”手指向摇车旁的曦儿。

仪华不理解朱棣为何如此惊诧 ,但他目中的喜悦却不似作假,这确是仪华乐见其成的,便顺着话道:“曦儿早几日就会叫人。”说毕,忽然想起一事,话中有些酸溜溜的道:“若真论起来,他九、十个月那会就叫过人,只是叫得是嬷嬷。

朱棣听得又一次震惊,半晌之后,才调整了脸上的表情,也压下了胸口的激动。 其实这也不怪朱棣惊讶,他虽是五个孩子的生父,但因长子生来就受忽视,随后又是几个庶出的女儿,其中一个只比曦儿小两岁,却连哭与笑都成问题。相比之下,一岁便能说话的曦儿,对于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子嗣的朱棣而言,却是极其珍贵了。

安安静静丅坐在一旁的仪华,看着朱棣动作笨拙的抱着曦儿,站在亭子外口,指着巍峨的燕山、山脚下的北平,不厌其烦的介绍讲述着,她隐约明白了个中原因。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黄昏疯魔时刻,似乎只是眨眼之间,落日已沉入山下,浓厚的暮色笼罩了整个山头。周边一些高高低低的树木,被风一吹,都晃动起来,沙沙地发出恐怖的声响。

婴孩喜光亮,在漆黑的大自然中,他们会本能的生出恐惧,让他们“哇哇”地大哭起来,表达心中的害怕。一岁大的曦儿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感到了害怕,也哭嚎着表示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