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正午,还不到炎夏,但谢柔嘉觉得整个人都被炙烤一般。

她口干舌燥,小红马的疾驰颠的她在马背上几乎坐不住。视线也开始模糊。

这不是炙烤的缘故,这是失血,以及损耗殆尽的心神的缘故。

小红马的速度减缓,谢柔嘉抬起头看着前方出现的岔路。

小红马是在等她做抉择,但是她已经完全没力气来选择了。

“来时走过的路。”她伏在马背上抱住马头哑声说道。

小红马没有再减速,向一条路疾驰而去。

可是这样不行啊,她抹不去自己沿路留下的痕迹,也找不到躲避追踪的新路,用不了多久就会别人追上了。

一个颠簸,谢柔嘉手一松从马背上跌滚下来。她竟然没有觉得疼痛,反而觉得很舒服。

小红马的嘶鸣在耳边忽远忽近,紧接着湿乎乎的舌头在脸上刮过,刺痛让她恍惚的神智凝聚。

不行。不能停下来。

谢柔嘉用力的爬起身,小红马刨蹄似乎在给她加油,但她的手抓住缰绳,却再次跌跪下来。

没力气了,这样不行。

小红马催促的嘶鸣着,不安的向后看去。

显然后边的追兵靠近了。

谢柔嘉将怀里的鼎拿出来。又脱下外衣包住,搂住小红马的脖子,将衣服绑上去。

“你带着它走。”她颤声说道,“去,去…”

去找谁?把这个东西交给谁?

“给邵铭清。”

她说道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跌倒趴在地上,小红马焦急的嘶鸣在她身边打转,用嘴咬她的衣服。

谢柔嘉冲它摆手,连催促它离开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好小红马最终明白她的意思,嘶鸣着跑开了。

天地一片安静。

就要死了吧。

谢柔嘉趴在地上闻着青草泥土的味道。

虽然又死在了镇北王府的地盘,但至少不是被人勒死的。

她的嘴边不由浮现一丝笑,耳边听得地上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是追兵到了吧。

马儿的嘶鸣在耳边响起,同时有人落地的声音。

一双手抓起了她的肩头。

“柔嘉,柔嘉!”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喊道。

是谁啊?

怎么听起来像邵铭清?

谢柔嘉想要睁开眼,却最终只睁开一条缝,眼前浮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柔嘉,柔嘉。”

谢柔嘉眯着眼看着忽远忽近的脸。

“邵铭清?”她喊道。

眼前的人点点头。

“邵铭清?”谢柔嘉再次喊道。

那张脸贴近到她的脸上。

真的是啊。

谢柔嘉笑了,她伸出手,一只手接住她。

“你来了,那我睡一会儿。”她说道。

她身子腾空,似乎被人抱起来,有声音贴近她的耳边。

“好,你睡吧,有我呢。”

那声音温和又清亮的说道。

第二十七章 有慰

谢柔嘉觉得自己睡了很久。

有凉凉的水滴在她的嘴唇上,谢柔嘉有些贪婪的张开口,更多的水被滴进来,不紧不慢不多不少,让她缓解了又不会被呛到。

有手轻轻擦了擦她的嘴角,又在她的额头轻轻的抚摸了两下。

谢柔嘉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她猛地惊醒首先入目的是漫天的星光。

什么时候了?在哪里?还有…

谢柔嘉猛地坐起来,眼前篝火噼里啪啦,一个人正背对着她在篝火上翻烤什么,香气也随着烟火气散开。

“邵铭清。”谢柔嘉喊道。

在她出声的同时,人已经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虽然人长高也瘦了很多,但依旧的剑眉星目,面色白皙,就连身上穿的布袍也似乎是去年离开时的那件。

似乎他昨日就和她在一起,并没有离开那么久。

邵铭清笑了,将手里烤的肉递给过来。

“昨日就是在一起的。”他笑道。

谢柔嘉记忆渐渐清晰,逃出镇北王府,体力不支在地上昏迷过去时有人将她抱起来。

“真的是你!”谢柔嘉说道,又激动又高兴又惊讶,“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待邵铭清回答,她又啊了声皱眉起身。

“不行,这里不能久待,镇北王府的人很厉害,一定会追来的。”

她说着四下看,漫天星光下荒野似乎一望无垠。

她怔了怔,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是哪里?”她喃喃说道。

邵铭清伸手拉她坐下。

“你都不知道是哪里,我就放心了。”他笑道。

谢柔嘉有些怔怔的看着他。

“我不信镇北王府的人比你还厉害。”邵铭清接着笑道,“他们肯定也不知道现在我们在哪里。”

这算是解释了,但谢柔嘉更不解了。

“前一段东平郡王突然离京,我听说是为了谢家的事,我心里就猜到你出事了。”邵铭清说道。

这样啊,谢柔嘉哦了声,但心里又觉得哪里不对。

东平郡王突然离京跟谢家的事有关。那邵铭清怎么就猜到是自己出了事?

念头闪过,邵铭清已经接着说下去了。

“后来接到了成林递来的信,虽然成林也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但可以确定的是你一定出事了。”他说道。

当时她进了谢家就出了事。然后就逃了出去,不过是一个晚上的事,而谢家先是掩盖了谢老夫人死亡的时间,紧接着又掩盖了她出逃的真情,对外宣布留在家里的依旧是谢柔嘉。害了祖母的是谢柔惠。

以前大小姐二小姐换名字,这一次名字不换,只是换了人。

想到这里谢柔嘉苦笑一下。

命运兜兜转转,她还是被安上了谢柔惠的名字。

收敛心神,谢柔嘉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告诉邵铭清。

“原来如此。”邵铭清叹口气,“真是让谢柔惠撞了大运了。”

如果只是因为眼中也有红痣,她可以闹一场,但绝没有这么容易就翻身,一来谢文兴恨不得她死,二来谢柔嘉这一段的能力也被谢家众人看在眼里。只不过偏偏谢柔惠指出了谢老夫人有私藏的经书教给了谢柔嘉,而谢老夫人也的确有经书私藏,更巧的是这私藏的经书因为祖训不能对人明说详情。

这里外一对质,谢柔惠就完全掌握了局势,颠倒黑白,挑动谢家众人深信她的身份,也相信只要她拿到经书也能给谢家带来同样的利益,甚至是更大的利益。

谢柔嘉看向他。

“你不信祖母私教了我经书?”她问道。

邵铭清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要是说你私教了你祖母,我倒是信。”他说道。

他是说谢老夫人不如她厉害。

谢柔嘉噗嗤笑了。抬手打开他的手。

“又摸我的头。”她故作不悦说道。

邵铭清笑着收回手,嘴边又一丝冷笑。

“连我一个外人都知道谢老夫人什么资质,谢家的人竟然还能信谢老夫人教了你经书,可见他们的心和眼都已经瞎了。”他说道。

谢柔嘉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