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词急道:“计遥,马车的东西不要了么?”

她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怎么也没想到小周和计遥却将马车上的财物弃如敝履。

计遥扶着小词纵身一跃,上了路边的一棵高树,隐在浓密树阴之中。遥遥可见,那些人已经将马车上的箱子拿了下来,正在翻找。突然,人群一哄而散。身影倒是极快,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计遥和小周相视一笑,三人从树上跃下来。几个跃起很快到了马车前。小词已经闻见一股恶臭。

小周哈哈大笑,对小词挤挤眼睛。

“喏,金钱如粪土啊。”

果然,计遥写的那张大字,摊在地上,有几个黑脚印,正被风吹的将飞未飞,飘飘乎乎的。

小词诧异:“计遥,这箱子里装的真是粪土啊?”

计遥忍笑叹息:“他们也真是不容易,一直翻到底。”

小周将铁箱子拿起来,倒空了放在马车上,三人回转隐庐。

小词这才知道计遥的安排,既然财物并未有损,又作弄了打劫的人,明明是件高兴的事,计遥的脸色却很凝重,剑眉深敛,默然不语。

开诚布公

三人回到隐庐,正碰上舒书出门。

他一副神清气爽的潇洒模样,衣衫整洁如新,容颜和煦。见到计遥惊异道:“计公子不是要去城里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计遥带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看着他,只说了一个字:“是。”

舒书弹了弹衣襟,又对小周笑笑:“有没有话要捎给闭月姑娘?”

小周脸色一红,连忙摆手。

舒书一拱手,上了马车往城里而去。

计遥负手凝眉,看着扬尘而去的骏马华车,若有所思。

小词低声道:“你怀疑是他?”

计遥抿了抿唇角,道:“三个人都有可能。”

“还有谁?”

“过几天我再告诉你。”

计遥回过身,对小周笑了笑:“没事了,你若是想出去逛逛,自便就好。”

小周腮帮子一鼓,咬牙道:“那好,你也别望梅止渴了,跟我一起去。”

计遥唇角一抽,忙道:“兄弟你误会了。我让你自便逛逛,可没别的意思。”

小周眨巴眨巴眼睛,又反问一句:“没别的意思?”

计遥慎重地点头,一副光明磊落的君子坦荡模样,只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

小词抱臂看着两人斗嘴,意趣斐然。

第二日,马车依然堂皇上路,而行到途中,照旧遇见了昨日的情况。小词看着马车上被翻开的铁箱子,有些犯愁:“这样,我们何时才能将东西运到城里。”

计遥不急不慢地道:“莫急,快了。”

小词建议换个路线,换个方法来运财宝。计遥却偏偏一根筋般非要一切照旧,按时每日一早就出车,遇见蒙面客来袭立即就撤,任由他们去翻那些装了粪土的箱子。

他并不是个玩心很重的人,一次倒还罢了,一直这么耍他们有什么意思?

小词开始忧心忡忡,担心晚上睡觉时有人来偷袭,每晚都小心翼翼,偏偏隐庐却一直安静如往常。

小词心里隐隐觉得最可疑的就是舒书。虽然云长安表明未曾告诉他宝藏的事,不过以他蹊跷的出现和以往一贯的神秘莫测,一种可能是云长安故意隐瞒实情,另一种可能是他一直暗中派人盯梢,再加上计遥这么明目张胆的引诱,财宝一露面就有人来劫,指使之人十有八九是他。

可是计遥偏偏不去挑明,见到舒书仍是笑容可掬。

小词已经沉不住气,对舒书没有了好脸色。越思量越觉得舒书来幽州是尾随他们而来,另有打算。

第三日,一切照旧。

那些人翻了两次装了马粪猪粪的土箱子,早已气愤不已。一见计遥和小周又是见到他们就撤,随之也撤了,居然连箱子也未翻。

计遥站在远处笑了笑,对小周微一颔首。

第四日,那些蒙面人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即便蒙着面,也看见眼中的怒气和愤恨。动起手来比前几日格外的凶狠凌厉。可惜,小周和计遥根本不恋战,虚挡几招就飞身而去。

为首的人一把扯下面巾,对手下恨声叫道:“那一天他们不走,那一天就狠狠与他们撕杀一场,以报这几日的羞辱。撤!”

小词和小周在树荫里笑的得意畅怀。等那些人走了。计遥又折了回去,小周赶车,这一次却不是回隐庐,直往城里而去。

小词惊道:“计遥,今日箱子里装的是真的?”

计遥含笑点头。

“好险,要是他们翻了箱子呢?”

计遥剑眉一挑,淡然道:“三十个人也不是我和小周的对手。我这么做,耍了他们几天,其实是免去干戈,不想伤他们的性命罢了。”他眉宇间浮起的傲然英气如此刻的朗空烈日,灼灼让人不可逼视。小周站在他的身侧,双手叉腰,一副附和赞同的表情。

小词看着他们意气风发睥睨无敌的气势,心里竟也涌上一股豪气。

马车直接弛到城里最大的钱庄——涌泉钱庄。

计遥和小周被涌泉钱庄的掌柜奉为上宾,视为天上掉下来的财主。被迎到钱庄上的雅阁,掌柜的亲自相陪,好茶好语的侍侯。

计遥喝了两杯茶,收好银票,正欲离开。

雅阁的门帘被一把折扇挑开,舒书含笑踏进屋内,一身崭新的绸衫波澜微漾,面上是如沐春风的笑颜。掌柜的忙迎上去道:“少主人也来了。”

小词和小周皆是一愣,一惊!即便两人心里早已猜疑他,舒书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还真是出乎意料!

计遥神色如常,负手起身,对着舒书淡淡一笑:“舒公子一直说与我们有缘分,看来这缘分还真是不浅。”

舒书一合折扇,点头笑道:“听下人们说,钱庄里来了贵客,我身为少主,自然要亲自过来接待。没想到居然是三位。”

少主人?小词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冤家路窄,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么一来,宝藏的事可是大白与他面前,想隐瞒也隐瞒不了了,居然还送到他的家门口了!

计遥却是神色坦然,不动声色。他星目微眯,精光内敛,淡淡说道:“小周,你和小词在外面等我,我有几句话想和舒公子面谈。”

小词小周和掌柜鱼贯而出,门咯吱一声,轻轻关上。雅阁里蓦然一静,计遥和舒书面面相对,缄默不语,只有目光在徐徐交汇。气氛骤然凝重,似高手对决前的一刻。

计遥嘴角一牵,似笑非笑道:“舒公子,你我也不必虚虚实实地较劲,今日摊开了说,可好?”

舒书也轻笑一声:“计公子想说什么只管说就是。”

“劫宝的人是你派的,苗疆的那个女子也是你派的。还有,安王身边的老者也是你的人,我说的不错吧。”

舒书低头一笑,悠然道:“我听不懂计公子说的都是什么人,什么事?有何证据认为是我所为?”

“好,先说小词第一次遇刺,明明那毒叫迷心,安王身侧的老者却说是四休。第二件,只有安王知道我要来幽州,而路上那女子一路相随侍机偷袭,显然知道我的行踪。所以,我断定那女子和老者是一路人,指使他们的应该就是舒公子你了。财宝我放在隐庐四天,无人来劫,只在路上遇见匪徒,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你不想惊动云老伯也更想撇清自己,所以只在路上下手。”

舒书抬起眼帘:“计公子,我承认你猜测的很有道理。我先不分辨,只想告诉计公子一件事。涌泉钱庄不过是我父亲诸多产业中的一份。在十七省皆有分庄。我去京城两年,也建了三个分庄。幽州城里的米行,油行、生铁行、丝帛行,我父亲也有多份店铺。舒家虽不敢说富甲天下,却也至于与觊觎计公子的财物。”他顿了顿,复而畅然一笑,又道:“最重要的是,我爹他只有我一个儿子。”

计遥回以一笑:“原来舒公子的家世如此雄厚,失敬失敬。”

“不敢当,只是怕计公子误会,迫于无奈才这么显摆一下。”

计遥眸光清冽直视舒书,坦言道:“舒公子既然不屑于觊觎财物,计某想知道舒公子与那苗疆女子和老者有无关系?”

舒书自嘲一笑:“舒某何德何能可以支配安王殿下的近身侍卫,那高肃武功极高,江湖上鲜有对手,一向最是心高气傲,便是安王也对他礼遇有加,舒某实在是高攀不上,更谈不上支使。”

计遥抿了抿唇角,似有似无的笑意在眼角一闪,微不可闻的轻嗤一声。

舒书忙道:“原本我对小词失礼在先,计公子对我有什么误会,也是情理之中,舒某自能理解,只是希望以后我们能做个朋友。”

计遥笑笑,并不接话,起身开了门。

小词回头看来,只见舒书和计遥都是神清气朗,面色平和宁静。她有些诧异,还以为两人在屋里会有一番唇枪舌战,没想到就这么悄然无声地相继而出,看来男人之间的交战果然深沉许多。

计遥回身负手一笑:“舒公子既然身居幽州,又是当地豪门,想必与刺史大人也有来往,能否请舒公子带路引见。我想拜见一下云大人。”

舒书略略一怔,转而浮起笑:“好,好。”

小词暗地碰了碰计遥的手指,他回首一笑,微微颔首,似让她放心的意思。碍于舒书在侧,小词也没有询问计遥为何要去找云翼。

计遥对刺史府邸门口的侍卫递上一封书信,片刻之后,众人被请到刺史府的正厅。

见到云翼,小词顿时一愣!原以为官至刺史必定也有四十许的年纪,没想到云翼竟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既有文人的儒雅又有武将的威猛,仪表堂堂,气宇不凡。

他对舒书看似很熟悉,略一招呼就转向计遥道:“原来是安王殿下的朋友,失敬失敬。”

计遥并不知道安王在信中如何提及自己,若不是为了安置财物,他并没有必要前来拜谒云翼,于是他上前施礼道:“不敢当。在下来拜见云大人是想有一件事拜托。”

云翼手掌一托,十分客气地说道:“计公子请直言。”

“幽州乃兵家重地,大燕一直虎视眈眈。眼下,草民有一笔祖上留下的钱财,想捐给朝廷以固幽州防备。”

云翼腾然起身,似不可思议不可置信,一双凤目熠熠生辉直瞪着计遥。

舒书似也惊诧不已,愕然不语。

云翼声音有些激动,急问:“计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大丈夫一言即出,岂有追回的道理。计某早有此心,请云大人成全就是。”

云翼喟叹一声:“计公子,这幽州的收成一向不好,连着几年春夏干旱,秋天又是蟥灾,朝廷不仅收不上税还要往这里赈灾,钱银,兵饷都是一大笔的开支。去岁那一仗失利,朝廷有些放任,不打算死守的意思。偏偏在大燕的心里,幽州是块肥肉,一心想夺下来做大燕的国都。”

计遥道:“幽州城去冬遭掠,大燕得了甜头,决不会就此罢手。很快就是大燕草肥马壮之际,云大人要多加提访。”

“计公子说的不错,据密报,慕容焊正在为大军筹措粮草,看样子有御驾亲征的架势。月初我已经上报朝廷,饷银恐怕要月底才到。没想到计公子如此大义,真是天助我也,给我送来一个贵人。安王殿下在信中赞誉良多,果然不虚。”

计遥谦逊地笑笑,道:“安王殿下过誉了。请云大人派些人随我回去取出财物。”

云翼站起身居然长鞠一躬,朗声道:“多谢计公子慷慨。”

计遥忙扶着他的胳膊,道:“不敢不敢,计某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舒书冷眼一旁看着,脸色阴晴不定,似极力掩饰着一丝焦虑。计遥回首对舒书畅然一笑:“舒公子不妨也一起前去帮忙,财物正巧就放在隐庐。”

舒书扯了扯唇角,笑的有些牵强。

云翼朗声道:“等我安排些人手一起动身。”

人财两得

寂静的隐庐突然来了百许士兵,云长安开门的一瞬间似乎愣在当场。计遥对小周点点头,小周立刻去了落雪泉。

计遥扶着云长安的胳膊,慎重言道:“云老伯,我有要事要与你商议。”

云长安的目光胶着在云翼身上,极艰难地收回,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好,声音略有些不畅,似喉间哏了异物一般。

计遥对云翼略一颔首:“云大人请在厅里稍侯。”

云长安神色不宁,白须微动,关上门就急问:“计公子,为何突然领了这些人过来?”

计遥正色道:“云老伯,我知道你一心还念着复国大计,可是凭心而论,展氏王朝立根已愈百年,河清海晏,除了大燕的外患,并无根基动摇,民心浮动的迹象。云氏想要复国何其艰难?传出去,便是谋逆的死罪!再者,定王的后裔便是我的姨丈,他早已故去多年,并没有留下男丁。”

计遥的声音清清朗朗,语速也刻意放缓加重,听在云长安耳中如晴天霹雳一般。没有男丁!他愣愣地看着计遥,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定王一脉已经断了?”

计遥点头,又道:“他生前将七处宝藏都取了出来,已经散尽与民间。只有幽州这最后一处来不及处置,交与我安排。眼下大燕对幽州虎视眈眈,如此外忧重患当前,又何谈复国之事?我想将宝藏捐出以做幽州城防之用,也算是云氏先祖为百姓做了一件善事。”

云长安长须抖动,颤着嘴唇道:“你说什么?其余的宝藏早已取出?”

计遥点头。

云长安黯然坐在凳上,面色青灰。定王一脉断了,没有了名正言顺的复国之人。那么,憧憬了几十年的事就这么化为乌有?

计遥缓缓道:“云老伯,云大人一心为民为国,就算以前与老伯之间有过误会,今日趁此良机,希望你们父子和好,尽释前嫌。这笔钱财交到他的手上也是物尽其用,合情合理,还望老伯放开心胸,将过往之事放下,也将复国之念放下,人生苦短,云老伯苦守一生,应是得享天伦的时候。”

云长安猛然一震,握在椅上的手指轻颤着。他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计遥顿了顿,低声道:“这笔钱财我自知道之日起,就想到了这个用途。但又不放心幽州刺史的人品与做派。临行前,特意让小周去京城的一扇门打听了他的为人。没想到,无意中也知道了他的身世。云老伯放心,这事只我知道,老伯不愿公开,计某当终生保守这秘密就是。”

云长安喟然一叹:“不是我不愿意公开,是他母亲一直恨我。事过多年,她一直不肯与我相认。我将宝藏之事告之云翼,本想我百年之后,他继续为云氏守护这个秘密,不料他当即就找了人去落雪泉寻宝!虽说他寻找宝藏并非为了中饱私囊,据为己有,但到底有违先人遗愿,我与他也自此决裂,不相往来。老夫这一生,都守着这个院子,这个秘密,事事以它为重以它为先,到头来,一切化为乌有,真是可笑可叹可悲。”他喃喃低语,面上的皱纹透着灰暗的衰败与绝望,似一颗藤蔓骤然失了支撑,萎然颓败。

计遥劝道:“云老伯切勿如此悲观。这财富埋于地下数年,重见天日便用与正途,比激起兵戈刀枪之乱,岂不是更有功德?云老伯也可以与云大人冰释前嫌,父子团聚,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云长安怅然失笑,眼神有些涣散。

计遥知他一时间难以接受,轻轻关上门来到正厅。

舒书正陪着云翼低声耳语。见到计遥,舒书忙道:“我外公可还好?”

计遥意味深长地一笑:“舒公子为何知道云老伯不太好?”

舒书一愣,明白过来自己无意中已经被计遥抓住了话柄。他索性呵呵一笑,对云翼道:“云大人,我去看看外公。”

云翼默然,神色似有些不忍。

半个时辰后,小周从暗道出来,将里面的财物一箱一箱地运了出来。云翼带来的士兵将箱子运上马车,足有几十箱财宝。云翼眯起眼睛看了片刻,默然长叹一声,对小周道:“能否麻烦这位公子将密室里的几具遗骸运出。”

小词的手指轻颤了一下,计遥仿佛感应到她的惊惧,牵着她到了隔壁。

关上门,似乎将一切都关在门外,前朝旧事,江湖恩怨,人心叵测都不与他们相干。他们就象是无意中闯入的过客,举手间安置妥当又悄然退出。

屋里静悄如夜,只有两人平静而绵绵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小词平缓了心绪,终于还是好奇,问道:“云大人怎么知道秘密室里有死人?”

计遥抚了抚她的掌心,道:“因为是他派去的,他自然知道。”

小词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早知道宝藏的事?”

计遥淡然道:“他是云长安的儿子。”

“你说什么?”小词险些跳起来,声音骤然提高,又猛地意识到不妥,赶紧捂住了嘴。

“他母亲原是舒书母亲的一个丫头,云长安无子,一心想让舒书过继到云家,可是舒长河却出尔反尔,云长安酒后到他府里大闹一顿,与他决裂。舒书母亲不放心,让丫头送他回隐庐,他一时酒后失德……那女子心性很高,自己在城里单住,抚养云翼,一直不肯与他来往。”

“后来呢?”

“云长安对云翼提起宝藏之事,是想百年之后,云翼能守着先人的遗愿。不料云翼根本不屑什么复国之事,当即就偷出铁盒,看了羊皮卷要取出宝藏。父子自此决裂。不过他没有印章,白白送了几条人命进去,只好罢手。说起来,云老伯也着实可怜,一生都耗在这件不可能的事上,便是父女,父子的亲情也毫不顾念。”

小词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云大人一听你提到宝藏之事,也不多问,跟着你就来了。”

“我想他应该知道我来了隐庐,所以对我取出宝藏毫不意外,意外的只是我肯捐给朝廷。”

小词眉眼灵动,笑道:“那你为何不直接领着他来取宝藏,还用粪土耍了那些人几天。”

计遥清亮的眼眸里含了笑意,难得他一派正经的容颜上也见到了几许促狭和顽劣,小词心头怦然一动,他这样的神情,难得一见而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他笑意深深而语气揶揄:“我只是逗逗舒书,想让他知道,我早已知道是他。”

小词扑哧一笑:“他死不承认,有什么用?”

计遥敛了笑,低声道:“虽说云翼是他舅舅,到底他是另有打算为自己筹划,还是为了云翼而来寻找宝藏,这也难说。他一向心计深沉,我是想试探一下。”

小词略一思忖,问道:“那你觉得他是为了云翼么?”

计遥长舒一口气,一手支肘,一手端茶,笑道:“他为了什么现在已无关紧要。我当着他的面将宝藏给了云翼,这宝藏便是朝廷的了,他再想打什么主意也不可能。云翼是个铁面的人,我让小周买的消息就是关于他的。我对云翼很放心。他年纪轻轻即为刺史,若无真才实学,单靠安王的举荐也不可能位居高位。”

小词只是对舒书的做法不解,奇道:“舒书既然富甲天下,为何对这一笔宝藏如此热衷,从京城到幽州一直与我们周旋,莫非真的是越富越贪?”

计遥摇头:“以他的财力和平时的作派,并不象是守财贪财之人。也许他想要的东西就在宝藏之中,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也许他单纯只是为了云翼做这件事。不论如何,已与我们无关。”

小词对计遥点点头,觉得事情到了今日,仿佛重任卸下,自己的肩头也是蓦然一轻,思虑了几日,担忧了几日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宝藏安然取出又安置妥当,那种欢喜和轻松就象是窗外浓丽的春色,染上了心头。

她看着计遥轻抿茶水的一派悠闲放松,略略羞赧却又满怀憧憬地问道:“计遥,这里的事了了。我们去那里?”

计遥放下杯子,默默看着她,眼神灼灼而脉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迟疑着。她等的有些不耐,正欲再问。

计遥宛而一笑,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她,道:“花钱去。”

小词看着银票惊道:“花钱?这不是今日在涌泉钱庄存的银子么?”

“姨母交代,这一份是留给你的,让你半年之内花完,随你高兴。”

小词愣愣地看着银票,又抬眼看着计遥:“师父是什么意思?”

计遥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照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