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钓。”王醴却没说原本都是孟约自己安排的,很贴心地给孟约建议。

孟约钓鱼还成,属于能钓上鱼来的,所以还是有点兴趣的。再说,她可从没在长江上垂钓过,而今长江水清澈得很,水里的鱼一准能吃,孟约猛地想起,这时候长江里,说不定还有长江鲟。她倒没想祸害这“水中大熊猫”,她就是很好奇,想看看纯天然野生的现代濒危物种到底长什么样。

所以,当王醴钓上来一条,并且说要吃掉时,可想而知孟约的内心受到了多大冲击。在孟约眼里,滚滚是可爱的,水里的滚滚也一样可爱,而且这是中国才有的濒危物种,是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类别呀,吃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

换个说法,吃滚滚!

这怎么可以。

“师兄,它长那可爱,数量也不多,我们放过它吧。”

“江里鲟鱼多得是,哪里数量不多,从太祖手札里看的?”

这一点上,太祖跟孟约很相似,在大熊猫和各日后濒危物种都还满山遍野跑时,就忧心忡忡地要去保护它们。

鲟鱼的鱼籽和鱼鳔都十分美味,至少对王醴来说是这样的,但孟约一脸不忍心,一脸“它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它”,王醴没办法,只能把鲟鱼给又放回水里去。亏他还特地要了能钓大鱼的钓杆,结果孟约不让吃,女儿家,总有些地方让人觉得很难懂。

难道中午的野兔不可爱,獐子不可爱,野鸡不可爱,偏只有鲟鱼的可爱是不能吃的。

见鲟鱼入水摆摆尾巴游向深水中,孟约才舒一口气,如果真吃了这家伙,她的良心会受到谴责的。不过,她回过神来,见王醴一脸无奈,又有些明白,长江里如今鲟鱼还很多,她刚才确实有点过于激动:“江上往来人,都爱鲟鱼美,人人都吃,万一把鲟鱼吃没了怎么办,鲟鱼又不是野兔,一年生几窝,没人去猎三年满山跑。”

“是鲈鱼。”

“啊?”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

孟约忍不住捂脸:“嘤,你肯定在嫌弃我没文化好可怕。”

王醴:这上哪儿讲道理去。

结果,鱼没吃着,他还得负责把小甜甜哄好。

最后还是钓了几尾刀鱼和一条鲥鱼,刀鱼炖汤,鲥鱼蒸,再加上中午还有剩下的半边獐子肉,采一把野菜回去,晚饭就算得了。

两人是下午钓鱼回来,在庄园里沐浴过的,这时只略再烧点水洗漱一下即可。孟约洗漱完,卷着帐篷的帘子,等着月亮爬上来。结果月亮没等着,把王醴给等来,他一进来就拉帘子。

孟约:“干嘛拉帘子,我还等着月亮出来呢。”

王醴:既然不让吃鲟鱼美,那就是吃小甜甜喽。

#唔,解锁哪张图倒是个问题#

其实他们是在互相宠爱,他们俩内心都同样住着个小娇妻~~~~~~

甜甜蜜蜜完,就该回去继续研究脱粒机啦,脱粒机研究出来,就要去谯郡开新地图~

第二三三章 青春血最热,还是太年轻

端午节前,孟约接到了一个十分不错的消息,太学博士陈恂与泼云道长在心理学构建方面已经有了很大进展。因孟约要准备婚礼,他们已经有几个月不曾与孟约见面,这次一见面,就给孟约带来了他们一大群人合作著的书——《心理》。

孟约光看书名就被震惊到了,这群人是冷不丁就把心理学给构建起来了吗,这才多久,虽然是很多人一起建立的,但这么快,也还是让孟约很吃惊。但事实上,等她翻开《心理》看后,这种震惊就消退了。《心理》与其说是一本心理学学术教科书,倒不如说是一本病例分析,因为分析病例的这群人不一般,所以,这本书是真的能称得上心理学奠基石的。

当所有人一起讨论同一个问题时,这个问题早晚会越辩越明,陈洵他们这群人一直没有找到一个恰当的定位。而现在,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学科——心理学,是哒,没错,他们已经根据《心理》这部合作著述,将这门学科命名为心理学了。

“我们越是辩论探讨,越是深入析辩每一个病例,越发觉得,不止是病患身上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普通人的言行举止,也可以经由这门学科进行析辩。”然后,陈恂就给孟约举了个栗子,这颗栗子不是别人,正是孟约。

孟约:别,我有点怕你们这些潜伏在文科生里的理科生。

胆寒地听着陈恂一条一条分析出来,孟约越听越怕,这简直比算命先生这样的存在都恐怖。这群人,是真有一双拨开迷雾,窥见真实的眼:“陈博士,您以后可别随便逮着人就这样,把人骨头都一块一块拆了摆案上,会让人想…”

见孟约作个抹脖子的手势,陈恂笑:“正因阿孟姑娘不是这样的人,我才会把骨头都一块块拆了摆案上。”

孟约:这就是逮着我好欺负,就往死里欺负的意思呗。

“不仅普通人,大奸大恶之辈,亦能从日常言行进行析辩,反之,若有案件寻不着犯人,亦可从种种条件中逆推。”

犯罪心理学?

这群土著好可怕哦。

“这门学科,一时半会儿得不到承认吧?”

“怎么会,不管南山书院还是太学,都能开设新学科,只要有学子愿意学,学科就能一直开办下去。”大明对学术,永远抱着宽容的态度,不管多异想天开的学科,官办或私立书院都不会拒绝。只要有学生肯听,听着有道理,书院在派出考评团进行考评后,会确定是否将私设学科,改为公设学科。

这就是必修和选修的区别,公设学科是每个学子都必需学的,私设学科则是选修。当然,私设学科里也有得到官方认证的,半公设学科,这种学科属于多门学科中一选或多选的必修。比如多国语言,就算是半公设学科,再往下就是纯粹的私设学科,全凭兴趣,不考试不计分,学到什么程度看天赋看自觉。

孟约虽然听得有点糊里糊涂,但换算到现代的大学,也就能明白了。

“陈博士是打算在太学设立心理学科?”

“先开了看罢,无人学再说,左右我也不是第一次开设私立学科。”陈恂现在还偶尔开堂课讲《心学》,不能算是正式的私立学科,只是偶尔兴致来了讲一讲。而现在是已经向太学递交了申请,开设私立学科,并邀了同道中人一起教这课。

实话说,光那串华丽无比的授课先生名字,就够让人感兴趣的。

“这次来,不仅是想让阿孟姑娘看看《心理》,也是想请阿孟姑娘一同授讲。”

孟约彻底懵了,让她去讲课,讲什么,讲她怎么画春宫,讲怎么用艺术的眼光欣赏不穿衣服的美好肉体?

“一门不知讲什么的学科,很难让人进课堂,所以,我们想打鼓人出山。”

孟约略有点懂,大概类似荣誉教授,偶尔去亮个相,把自己当成大熊猫,叫人围观围观。如果可以促进《心理》这门学科的建立和普及,孟约不介绍亮出打鼓人的身份去被围观,正是那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在自己还能去为之付出的时候付出青春与热血,等到上了年纪,孟约觉得,她大概就只会想着岁月静好,与师兄或一起游山玩水,或一起宅。

“好。”

“本以为要费些口舌,不想阿孟姑娘答应得这般痛快。”毕竟,孟约很不愿意顶着打鼓人的身份做什么事,平时被围观都总是不胜其扰,为此南京城里的百姓,已经在学隐身术了。他们不能阻止内心对打鼓人的好奇与热爱,只能好好学隐身术,在不干扰打鼓人的前提下,继续他们的围观。

“这本就是我提起的,我别的也不成,打鼓人这身份能派上用场,自然是乐意的。”

送走泼云道长与陈恂博士,孟约就默默在家里发愣,答应是答应得好好的,到时候说什么?让她教美术史,教画春宫,她张嘴就来,连稿都不用拟,让她说心理学启蒙课,跟要她命有什么区别。

“我干嘛要答应!”孟约抱头痛呼,刚才真是热血上头啊热血上头,果然还是太年轻,青春血最热啊,也是没办法的事。

“何事苦恼?”

孟约听到王醴的声音,顿时抬头,跟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王醴——发现救星一枚。

“师兄,你爱我不爱?”

王醴:这时候难道我敢说不爱?

“自然是爱的。”

“你好勉强!不爱就不爱嘛,何必勉强自己呢。”

王醴:小甜甜身份转变得真快,现在耍起性子来,根本没个预兆的,完全是想来就来,想耍就耍。充分说明,这是成了自己人,毕竟孟约同孟老爷斗嘴,也是说来就来,说斗就斗的。

“行了,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孟约:“郎君…你帮我写个讲义嘛,拜托啦。”

王醴被孟约这一声“郎君”,嗲得起一身鸡皮疙瘩之余,又晕陶陶得不知南北东西:“倒不是不可以,年年准备拿什么当作报酬。”

“你说爱我的。”

“那就先停一刻钟。”

孟约“呸”王醴一声,失笑道:“师兄,你可真讨厌,说,写不写?”

“写写写,写什么,说来听听。”

把《心理》递给王醴:“劳郎君先看一遍,然后写个心理学开堂第一课。”

#王醴:自从成亲后,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孟老爷:知道女婿过得不好,我就开心了#

第二三四章 我一定拯救过宇宙

王醴没同孟约说过他的学业,孟约素觉得,她家师兄是个中不溜的。

直到看到王醴写的《心理》开堂第一课,孟约才知道,她嫁的可能是个学霸级人物。

“师兄,你在南山书院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招先生们喜欢?”老师都爱好学生嘛,这是千古定理呀。

不曾想王醴摇头:“并不,那时候多少有点郁愤,先生更爱体性光明的,哪怕学业不出色,总得有个正直的人品,我…看着就不像…”

这是王师兄头一回对自己这张坏人脸给出一声长叹,要说也是五官不端正,就是脸瘦且长,眼角上挑,怎么看怎么像坏蛋。加上读书的时候格外阴郁,能招先生们喜欢才叫奇怪,得亏他学业还算出色,不然南山书院早就装不下他了好么。

“有时候,真的特别想从小就认识师兄,你看我程哥…噢,你才在咱们婚礼上见过程哥两面。程哥是叫我爹当儿子养大的,看他就知道,若我们从小认识,师兄的童年也不会有遗憾的。”孟老爷就是太阳啊,不用加小,程并那样的小老头,都让他给暖成了火炉。

“如果历经磨难是为了认识年年,也是甘愿的。”

孟约:…

师兄上辈子肯定是卖糖的,不然怎么能这么甜。

“不过,师兄啊,你写这么好,回头他们发现我其实很名不符实怎么办?师兄,要不你再改改,改得更平庸一点,更便乎我的真实水平一点?”有些逼是装了也不要紧的,有些逼是装了真要遭雷劈的,眼下这个就属于后者。

“你若只是孟约,自然可以平庸一点,但若以打鼓人现身课堂,便不能平庸。年年,虽只是绘本戏文,你如今也背负许多人的期待。当然,你若想以真性情示人,也不要紧,真性情有真性情的言行举止。”王醴是希望,大家说起孟约来时,永远只有赞美,哪怕偶尔有杂音,也会被赞美声盖过。唯有这样,孟约才会如她在《慕春令》里写过的那样,被这世界温柔地对待。

孟约一下就觉得肩上有什么东西压下来,奇怪的是,她居然也并不觉得这很沉重,反而依然是甜蜜的负担:“那只好劳烦师兄了,以后但凡有什么类似场合,师兄都要负责给我写稿子,不然…我真不行的。”

王醴半丝也不介意做孟约成功背后的男人,反而会十分开怀:“不碍,慢慢来,我一点点教你,你若实在不爱学,或学不会,那我就一直给你写。”

孟约:忽然觉得,上辈我一定拯救过宇宙,然而我上辈子只是个现代普通青年,真的可以拥有像师兄这么好的人吗?

“胡思乱想什么,快去把讲义背熟,你总不能拿着讲义给学子上课。”

“哦,我这就去背。”

好在孟约记性还成,一周下来,好歹把稿子背了个滚瓜烂熟。蜜月这时也已经过去一半,期间,王醴还去处理了两回清吏司的事务。待到孟约要去太学开讲时,王醴也无事,自然好陪同她一起去太学授讲。

陈恂在太学还是很有一拨粉丝的,所以,既然这门学科听起来便让人觉得云里雾里,依然还是有学子选择来听这堂课。人不多,只有不到二十人,私设学科的课堂并不大,但还是略微显得有些空旷。

但,既然是这样,孟约还是紧张。她就给人当过学生,从没给人当过老师啊:“师兄,你扶着我点,我腿软。”

王醴扶着孟约笑道:“年年便当他们都是你工坊里的女工,你素日不是爱同她们说话,如今这场面也差不离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同女工们说话,属于女人和女人之间的贴心话。孟约想想背的稿子,其实她也就是个背稿子的,怕什么,权当班会上背老师事先写好的班会稿。

这时候,书案前,陈恂正在向课堂上的学子卖几句安利,卖完就勾动学子们猜,今天他给他们请来了什么样了不得的开堂第一课讲师。学子们事先拿到了课本,把课本上的大拿猜了一溜过,孟约这个以真名坠在后边的可没人提。

陈恂道:“都不对。”

“先生,我们把《心理》的合著者都猜一轮了,怎么哪个都不是。”

“不是还有一个没猜吗?”

“孟约?”学子们看着课本发懵,个个脸上都能让人读出俩字来——这谁?

“这个名字你们不熟悉,那是因为她有另一个你们极为熟悉的名字。”陈恂很是懂得怎么把人胃口吊起来。

学子们也很捧场地捧哏:“先生,快别吊我们胃口了,快说吧,再吊下去,我现在就得食堂。”

把学子们好奇心全勾出来,陈恂才请了孟约到书案前:“诸君且记住今日,为你们授讲《心理》开科第一堂课的,乃是打鼓人。”

全南京都知道,啊,不,这会儿全大明都知道了打鼓人是个年轻姑娘。孟约有一张自觉路人,却符合时下审美的脸,打鼓人的才华横溢,孟约本人的眉目宛然结合在一起,令人没法不印象深刻,没法不被惊艳到。

“诸君,日安。”

王醴写的讲义,是一个古老的话题——孤独。

可能由于王醴曾在幼年、童年、少年期,经历过长久的孤独的缘故,他讲孤独二字分析得鞭辟入里。然后,他从《心理》这门新设立的学科,去解析这种孤独的起因,以及如何与内心充满孤独的人交往,还讲述了如何排遣内心的孤独。

并且,在这里,王醴把《心理》中的“内向性格”与“外向性格”进行了有趣的讲解。每一个在场的学子,都可以从这讲解中找到自己的影子,之后,便是对心理学进行一个简单明白的概述。最后,则是讲述心理学这门学科存在的意义,以及心理学的简单运用。

孟约功成身退后,则由泼云道长,来实际操作,让学子们知道心理学是如何活学活用的。

孟约静静在一边抹汗,半倚着王醴,心中想的是:但愿这门学科能茁壮成长起来,让这世间,寻到治愈人心的路径。

“师兄。”

“嗯?”

“我们都要努力呀。”

“嗯。”

第二三五章 他的一生

看着《心理》这门学科日渐有了固定的学子,课堂渐渐充实起来,再不像从前那样空旷。孟约就知道,不管是她,还是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悄会白费,会有人将这些如传薪火一般传递下去,然后一代一代添薪加料,最终发展成一门成熟的学科。

心理学的事了,王醴就得销假去清吏司上差,孟约则要跟着工部的作匠们一起去田间地头。脱粒机已经有了雏形,但到底好用不好用,还得实践出真知。

在大明,土地肥沃气候得宜的地方,有种早中晚三季稻的,不过江南江北多只种早晚两季稻。进入五月后,天气一直很好,稻谷成熟得比往年要早半个月,到六月中旬就已经全面进入收获期。

越是靠近江边,越熟得快,这也不知是什么道理,最靠近江边的是工部的试验田,这会儿正催着要去收割呢。

“我没问题,离长平里也不远,早上去晚上回赶得及,不用给我安排住处。”孟约同作匠们一起,把零部件分门别类装车,运到南郊的试验田里去。南郊除试验田,还有大片农边,用江水灌溉得饱满丰熟,正是即将大面积收割的季节。

“我们先去,阿孟姑娘跟后边慢慢来,你这不急啊。”作匠们想着孟约成亲也已经三个多月,没准就已经有了孩子,自然不肯让她劳累,便是他们急着赶路,也千叮万嘱,让孟约别急。

孟约在现代既没结过婚,也没生过孩子,所以她没体会出来,只当是大家看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娇滴滴的土豪家小姐,是以关照她不使唤她而已:“去合意楼买些卤味,夏姜,你回泛园一趟,请医娘配一锅消暑降温的凉茶,煮好了,我再让马车来接你。”

“是。”

孟约领着青梅去买卤味,想着干农活的汉子们都胃口大能吃,特地要了许多,还买了些凉糕和芸豆糕、甘草绿豆糕之类能垫肚子的,顺便还买了几个大西瓜。驾车赶到江边时,已快要到中午,田间地头能有什么好饭,孟约带去的卤味正好用来加餐,点心和西瓜留着待会儿歇口气时吃。

“多谢阿孟姑娘。”

“不客气,大热天的,也不知能不能成,要不能成…”孟约总觉得这要不成,全是她的责任,毕竟从一开始就是她搞出来的名堂。她自己且一知半解,大热天人家满头大汗,连喝口凉水的工夫都没有,在小院子里商量怎么改图纸,怎么改尺寸,有不到不详的地方,商谈怎么补齐全。

辛辛苦苦这么几个月,她很担心没成果,会浪费了大家的辛劳,这也是种甜蜜的负担呀。

“不能成就改,总有能成的时候,当年太祖炼钢,先头少说有几十次不成的。太祖能咬牙坚持下来,咱们也一样能。”工科男们,时时刻刻都会在心中用太祖自我激励。

孟约:看来不用我给他们买鸡汤了,太祖已经给大明买了最合适,且效果最持久的鸡汤——他的一生。

吃过午饭,调试好的脱粒机边已经堆好一堆才收割下来的稻穗,工部的作匠们彼此看看,到底谁也没上前,而是把代为管理试验田的农家汉请来:“照着这踩动,握一把稻穗,将穗对准钉筒,试试看,不难。”

一件农具,倘若难,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同样的,一件农具若农人用不惯,那就说明还没到能投放至田间的火候。

农家汉有点甩不开膀子,作匠指着脱粒机说:“使劲操使它,硬木实钢,你还怕它受不住你的力道不成。”

“别管其他,只管用,只要用熟了手,就能放得开喽,等你一放开就知道这东西多趁手。”时下脱粒方法极为传统,一个大木桶,一半围上篾席,人在另一边用力抽打,使稻谷从稻穗上脱粒。传统的方法,即费力又费时,效率十分低下。

农家汉尝试着抓一把稻穗在手里,轻轻捱近钉筒,那转动的钉筒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将那一小把稻穗上的稻谷下得一干二净。农家汉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上连瘪谷子都没剩下的稻穗,片刻后赶紧又捞一把稻穗在手里,这回是一大把,往钉筒上一放。这回没刚才那么快,但那脱粒的速度,也让农家汉半晌没声儿,只盯着钉筒和粒机,仿佛眼前是什么降临地球的外星科技一般。

“这什么玩意儿?”农家汉说着,远远蹲下来,抹脸挠脖,也不知是手上的稻穗残留让他觉得痒还是怎么着,整个人跟只猴似的停不下来。

“脱粒机,怎么样,好用不好用?”作匠们问这句话时,语气骄傲无比,自豪无比。

“哪能不好用,这样的好东西,该赶紧造出来,家家一架…不贵吧?”

作匠们摇头:“虽用了钢,但不是好钢,木头是硬木,也用的是最卖不上价的硬木,整一套下来,有个七八两银子就差不多了。大批制作价钱还能往下压,我们估量着,能压到六两。”

六两可真不贵,作匠一报这数,农家汉立马表示,他想买一台。家中包的地多,自家收割都忙不过来,请人收割脱粒,工钱不菲,略一算账就知道该请人还是该买脱粒机。

“还没进匠作间绘图呐,若不出问题,会马上把图纸送到匠作间翻绘,然后发往各工坊,大约等晚稻时才能在田间地头见着。”稻谷收割的最佳时期只有这十天半月,错过了,脱粒机显然赶不上早稻收割。晚稻收割,顺利的话能赶得上,不顺利…那就还有得磨。

目前来看,还是很顺利的,没看农家汉正如虎添翼,一边脱粒一边笑得嘴都合不拢,嘴里还不时发出“真是好东西”之类的赞叹。这声声赞叹,是最好的奖杯,将他们这几个月来的辛劳都妆点成了金色的丰收。

“齿轮传动还是有点问题,得想办法。”

“钉筒的固定也是个问题,就算是钉这么死,天长日久使用下来也会出现移位。”

“钉筒密了点,有点卡穗。”

孟约:“只能松一点,太疏脱不干净。”

“那是,这段时间我就不回去了,非把间距闹明白不可。”

“我亦然。”

孟约是家有小娇妻,自己也是个小娇妻,自然不会留下,只早上来下午回,倒也不会误事,毕竟东西已经做出来,孟约能帮上的忙其实也就到此为止了。余下的实践调整,都得作匠们与农人们商量着来。

回程时,孟约顺道去清吏司接王醴,王醴弃马登车,与孟约肩捱肩坐着,马车驶动起来时,他透露给孟约一个内部消息…

第二三六章 知识就是力量

实话说,孟约一直觉得,宣庆帝是个很合格的帝王,不因私情徇私,处事素公正,是个在公无多少情面讲的。但这多半年以来,宣庆帝一直在刷新她对朱蔓生这个“帝王”身份的认知,他不但很有人情味,也做得并不会让人觉得应当承情感恩。

宣庆帝作为帝王,行事就是这样的,他想给你,会让你觉得这是你应得的,他不给你,会让你觉得是你没这能力得到。这不是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皇帝,他行止手段,真正让孟约领略到了什么是帝王心术。

这是被称王道的为君之道,并不好加以形容词,只叫人觉得应当是这样的。

对于宣庆帝将王醴弄到谯郡去做太守,孟约觉得其中有许多深意,因为不想动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这么麻烦的事,孟约选择直接问王醴:“师兄,是让你去谯郡给爹当靠山,还是想让你和爹联手,把谯郡经营得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又或者…是给我的情面?”

王醴伸手捏一下孟约的脸蛋,最近频频投喂,小甜甜脸上能捏起点肉来,手感颇好:“都有,为人也为事,自岳父入科学院,科学院这两年可谓日新月异,倘岳父以更宽敞的地方一展身手,又会如何?在年年,是为情面,在我…是放下去磨砺,看是否日后可以启用。在事则是,在南京城,科学院常被搅入风雨中,去了谯郡,我为毫州知州,自然可保工学院万事无虞,岳父就更是如此。”

“所以说是看重我爹?”

“也可以这么讲。”现阶段,一般人真赶不上孟老爷在内阁,在宣庆帝心里的份量。毕竟,能当官的满天下多了去了,能带领大明进入一个全新时代的,就那么一小撮人,自然要重点保护。

孟约:果然,知识就是力量…诶,也不全对,文科生的知识穿越后也就能耍耍嘴皮子,动动心眼子,工科生的知识才真是力量。

作为文科生,孟约自从穿越后,身上膝盖上全是箭,早已经把她扎在筛子。

说罢谯郡的事,王醴略微问了问孟约脱粒机如何,孟约说还得慢慢改。王醴便就没有再多问,出了蜜月,俩人都忙,在一块的时候腻味还不够,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谈正经事。

盛夏无雨,却因临近的州郡有雨,冷空气沿江而下,使得南京城也略有降温,日夜温差大,江上的浓雾经风一吹,很快便弥散满南京城。王醴和孟约回到泛园时,能见度了就还剩下个二三百米,巷道里家家点的灯烛,被雾氤氲成一团橙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