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不心疼你难道还不心疼新泰不成!”高太后因姬深兄弟到后,还没行礼,孙氏就扑上去告状,好端端的把和颐殿闹成了公堂,心中早已怒到了极点,若不是前不久方贤人被处死,母子之间再现裂隙,彼此都很是需要借助这回寿宴来缓和弥补,她早就发作了。

这回听孙氏气极之下的失口,更是一字字的道,“和颐殿中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哀家身为太后,要处置你一个右昭仪,莫非还非要将你诓骗过来,再拖上哀家一个孙女不成!你得册右昭仪固然尊贵,在哀家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妾而已,什么东西,莫非你还要告诉三郎哀家污蔑你不成!”

说着也不等孙氏接话,沉着脸看向了姬深,“方才之事,上上下下都看在了眼里,三郎是不是听了孙氏的话也要怀疑起哀家来了?”

如今宗室在姬深到后都被暂时打发了出去,殿里这会还剩下的就是宣宁长公主并广陵王妃两家人,姬氏兄弟四人闻言,纷纷跪倒,姬深一跪,殿中再无人敢站着,姬深虽然宠爱孙氏,然而众口一词,何况牧碧微也是在他心目中颇有分量的宠妃,如今自然觉得孙氏是言过其辞了,何况今日乃是高太后寿辰,姬深便不欲追究下去,但也不想给太后处置孙氏的话柄,忙道:“母后息怒,茂姿想是心疼新泰,这才口不择言,还望母后宽宏,莫要与她计较,此事母后既然已经处置过了,自然以母后的意思为准。”

高太后听了这话,心中觉得一片阴冷,半晌才淡淡的道:“三郎既然不想哀家与她计较,区区一个小妾,哀家也懒得多说,打发她回宫去罢。”

孙氏还待再说,却听姬深已经答应,她知道姬深素来不喜旁人逆了他的话,如今他既然同意了高太后的话,自己再争,即使姬深这回同意了继续追究,却也会惹他不喜,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孙氏觉得心中难过之极,恨恨的就要告退,不想高太后叫了众人起来归座,却对姬深道:“快叫西平起来罢,说起来今儿这事,都是新泰没被教好,放着自己跟前的水果不拿,偏要西平的,虽然西平才是长女,可你如今就这么两个公主,哀家给她们预备的份例乃是一样的,但有缺少自有人立刻添上,若不是新泰有了一份还不知足,却打起了西平跟前的主意,又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西平公主方才一直跪着,高太后叫起却也没起,望去实在是可怜。

姬深对两个女儿都很是疼爱,这会一边拉起西平,不免也要给新泰说几句话:“母后教训的是,儿子回头定然叫孙氏好好教导她,只是新泰年幼,想也只是小孩子之间玩笑罢了。”

他这话音一落,就听牧碧微凄楚道:“陛下,这都是妾身不对,不该叫玉桐亲自去送水果,只是玉桐惦记着陛下前几日因她想将自己的爱件送与新泰公主,夸奖并赏赐了她,这次也坚持要亲力亲为,妾身不忍拂了她的意,才酿成这番变故,还求陛下责罚妾身,以为新泰公主出气!”

西平公主早得了阿善叮嘱,忙用力扯着姬深的袖子哭泣道:“父皇,是儿臣的错,求父皇责罚儿臣,这不关母妃的事啊!”

一时间和颐殿上热闹无比,曲家姐妹默不作声,安平王和广陵王也感到头疼,高太后却与温太妃交换了个眼色,姬深到底也是心疼长女的,忙将她抱了起来轻声安慰道:“大娘莫怕,这不关你的事…”

又听牧碧微呜呜咽咽的哭着自承不是,他本就沉迷于牧氏那弱不胜衣的模样,如今看着牧碧微柔弱不堪之状,心头更软,同时感觉到上首高太后的怒火,心下到底觉得孙氏过分了些,只听高太后不冷不热的道:“三郎觉得西平如何?”

姬深这会正要安抚西平,当然是挑好听的话来说:“大娘甚好。”

“小孩子原本天真无邪,又是皇家血脉,自然错不了的。”高太后悠悠的说道,“然而赤子之心,到底也要看落在什么样的人手里,方才的事情,念在新泰的份上,哀家也就不追究了,只是西平虽然是姐姐,却也只比新泰长几个时辰罢了,一片诚挚孝顺,三郎也说好,新泰小小年纪竟就学会了说谎…以哀家看,新泰若再放孙氏手里教导怕是不妥吧?”

“这…”姬深其实有些意动,他倒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想到孙氏究竟出身卑微,娘家人竟都是活活饿死的,可见这样的人家还谈什么教养…心念未毕,孙氏已经抬起头来,向着殿上森然一望!

高太后居高临下,也被她望的心头一寒。

却见孙氏冷笑了一声,伸手掠了掠鬓发,敛了先前的怒气,对姬深轻声慢语的道:“陛下,太后说的很对,妾身出身寒微,教导新泰,的确很多地方自己也糊涂着呢,太后如今既然提了出来,却不知道是否愿意为妾身代为照料新泰?”

没想到孙氏这么快就让了步,姬深意外,高太后也是一脸愕然,随即露出一丝怒色!

温太妃看出高太后的心思,忙含笑圆场道:“今儿是太后寿辰,新泰公主左右是在宫里头,有什么事等寿宴毕了再说罢…说起来这会偏殿那里宴该要摆起来了呢?”

孙氏对温太妃微一点头,面上神色却越发犀利,冷笑着瞥着高太后道:“太后说妾身教导新泰无方,妾身惭愧,还求太后收留新泰几日,好叫新泰能够晓得什么才是规矩!”

高太后如今却是骑虎难下,她本想着孙氏至今膝下才这么一个女儿,早早就请了女史教导上了,那定然是说什么都不肯给旁人养的,不想孙氏如今竟直接开口要把新泰留在甘泉宫抚养——新泰公主虽然年纪还小,好歹也有三岁了,总是开始记点事了,再说高太后如今正急着姬深还没个皇子,哪里有心情去养个公主!

可孙氏不会教孩子这话却是高太后自己提的,高太后这么说,一来是为了打孙氏的脸面,二来也是真心这么想,只不过高太后就算夺了新泰公主也是不愿意自己养的,这会被孙氏逼问之下,高太后阴着脸,看向了下方的曲氏,却见曲氏神态平静,捧着茶碗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看到这样子,高太后也晓得曲氏无意接手新泰公主了,这么一想,高太后便冷冷道:“你既然一心一意要为新泰求个教导规矩的人,哀家便准了你,崔列荣!”

高太后这么一唤,殿上却才留意到了早早到场、但一直为人所忽视的列荣崔氏来。

崔氏就在牧碧微的下首,她与姬深同岁,肌肤白皙眉眼清秀,寡言少行,但并不显得拘谨与怯弱,闻言一愣,随即应道:“妾身在。”

“新泰公主便先放到你身边养上几日。”高太后冷冷的吩咐道。

曲家势大,不在高家之下,何况当初曲氏入宫,也是高太后力主之事,并且向曲家许过皇后之位,不想到今日都不成兑现,高太后一面理亏,一面也忌惮曲家之势,却不想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到曲氏手里,而牧碧微已有西平公主,高太后自然就顺下去找到了崔列荣。

崔列荣面上闪过一丝苦色,显然也是知道这差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犹豫了下,正要回答,孙氏已经轻蔑一笑:“妾身听闻当初牧氏晋位,原本并无宣徽之份,是因为西平公主的生母姜顺华位列下嫔之一,陛下为了西平公主的颜面,所以才特特册牧氏为宣徽!如今新泰虽然不是皇长女,莫非也要这样受辱吗?”

听到这里,宣宁长公主再也忍耐不住,对姬深冷笑道:“陛下的宫闱,当真是热闹!”

第三十二章 楼透

温太妃斡旋有方,高太后的寿宴到底还是热热闹闹的开了起来,早就到了偏殿候着的宗室一个个心领神会,绝口不提孙氏与牧碧微之事,都是挑着高太后爱听的说着,如此好歹将气氛活跃了起来。

牧碧微一边挂着笑柔声细气的哄姬深,一边吩咐阿善看好了西平,一直到广陵王过来给姬深敬酒,方得了空退到偏殿后的屋子更衣,回来之后,却见西平已经移席到了霭阳县主身边,两人正聊得兴起,唧唧喳喳的连她归来都没留意,阿善侍奉在西平身旁,正用心替她择着一盘菜肴。

高太后身旁的席上,姬深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连带左昭仪曲氏和宣宁长公主都离了席,正诧异间,却听对面有人含笑柔柔道:“宣徽娘娘可是在寻陛下?方才广陵王与陛下说起了幼时趣事,趁着酒兴,拉了安平王、高阳王一起去他们当年悄悄偷酒喝的假山上开一席缅怀片刻了。”

“原来如此,却是谢广陵王妃提醒了。”牧碧微在席上略略颔首,客气的笑着道,王妃视同从二品,在正式场合,比公主低一级,却比宣徽高,只不过后妃不可单纯以品级而论,牧碧微对曲家人一直有点敬而远之,虽然不傲慢,但也不算太客气。

广陵王妃也不在意,含笑道:“霭阳甚是喜欢西平公主,想来也是娘娘教导有方。”

牧碧微想了一想,微笑道:“西平年幼,宫中如今皇嗣不多,难得能够遇见霭阳县主,却也是她们姊妹的幸事。”

“可不是?”广陵王妃嫣然道,“霭阳在王府也是没有姊妹呢,曲家到底是外家,也不能常去…”

广陵王妃嫁给广陵王后,头一个生的就是霭阳县主,因她是曲家嫡女,又与广陵王琴瑟和谐,因此广陵王并未失望,到了第三年诞下世子姬悦,姬悦四岁时,广陵王才有了庶次子姬怀,因此广陵王府却是至今也只有霭阳县主一个的。

她说到这个,牧碧微心里却是一动,见上头温太妃与几个年长的郡王妃都在哄着太后高兴,四下里也没人注意自己,便悄悄问道:“要说到县主她们一辈里的兄弟姊妹,本宫还记得自己方入宫时,尝在太后这儿见过安平王世子一回,倒是个俊俏康健的小郎君,太后爱得很呢…对了,安平王妃怎的到现在还没来?”

闻言,广陵王妃面上也流露出一丝尴尬,顿了一顿才道:“许是被事情耽搁住了。”

牧碧微看她这样子,心里更坚定了要使人打听下的盘算,面上却也不紧逼,只抿嘴一笑,与广陵王妃闲闲的说些教养西平的趣事来,广陵王妃已有一女一子,两人倒是说的投缘。

如此与广陵王妃说说笑笑,酒至中途,又祝了太后一盏,牧碧微酒量平平,便觉得有些微熏,觉得若一直喝到席散,怕是不成,便向广陵王妃招呼了一声,吩咐挽袂、挽襟陪自己去外头走一走,也是醒醒酒。

从角门离了设宴的大殿,外头秋风迎面一吹,饶是牧碧微自觉身子好,也不禁打个寒战,挽袂赶紧抖开披风替她裹了,轻声道:“娘娘要去哪边走?”

“随便走一走罢,西平还在殿里。”牧碧微吐了口酒气道,她这会面色酡红,略觉晕眩,忙扶住了挽袂的手道。

“是!”挽袂应了一声,便与挽襟一起陪着她沿着宫道缓步起来。

甘泉宫素为宫中一景,因引温泉水的缘故,宫中四季鲜花常开,杂以假山池水,精致动人,挽袂两人一左一右扶了牧碧微走了片刻,被秋风吹着,牧碧微倒是觉得脑中渐渐清醒起来,就听前面有人说话,她听出仿佛男子的声音,就问挽袂:“可是圣驾在前头?”

挽袂侧耳听了听,摇头道:“不像是陛下。”

“那咱们回去罢。”牧碧微便道,这会宫里的成年男子,也只有姬深兄弟四人,虽然青天白日的,又是太后寿辰,宴中出来醒酒,同在一宫难免有遇见的,并不奇怪,但她也不想平白招人议论,就要折回。

只是她们才站住脚,却见旁边草丛里忽然跳出一个锦绣华服的男童来,那男童跳出来的急,也没看清楚面前情景,就一头向牧碧微冲了过来,挽袂和挽襟都吃了一惊,赶紧上前一挡,就听那男童哎哟一声,捂着额头跌倒在地。

牧碧微一看,却是宣宁长公主的次子,早上特特出来给太后行过礼的楼透,她心下暗惊,忙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快扶楼家小郎君起来!”

挽襟忙上前扶起了楼透,这楼透身子骨透着嬴弱,想来也是他会摔倒的缘故之一,性.子倒是不坏,被扶起来后虽然还捂着额头,但望清楚了牧碧微,还是退了一步,甩开挽襟的手,恭敬一礼道:“宣徽娘娘!”

“不必多礼。”牧碧微见他礼仪周全,也是心生好感,含笑说了一句,便关切道,“方才可是撞疼了?”

楼透抬手欲揉伤处,却又止住,尴尬道:“我跑太急了,冲撞了宣徽娘娘。”

“哪里,倒是小郎君受了伤呢,快叫本宫看看要紧不要紧。”宣宁长公主方才一句话止了孙氏继续闹下去,可见在姬深心目中,这个唯一的姐姐还是很有分量的,何况没有站出来证明孙氏的话,纵然有广陵王妃插手,也是宣宁长公主一份人情,她的次子,牧碧微自然不敢怠慢。

上前两步按住了楼透的肩,俯身看去,却见楼透额上果然红了一片,像是撞到了什么硬物,牧碧微便回头打量挽襟身上,挽襟也有些发虚,小声道:“娘娘,方才楼小郎君仿佛是撞在了这个上面。”却是拿起一个荷包给牧碧微看,牧碧微抬手一捏,立刻感觉到了赤金锭的分量,不由埋怨道:“今儿是到太后这里来赴宴祝寿,你带这个做什么?”

挽襟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牧碧微轻斥:“还不快与小郎君赔罪!”

楼透很是大度,忙道:“宣徽娘娘息怒,却是我自己卤莽的缘故。”

牧碧微越发喜欢他的谦和,拿帕子轻轻替他按了按伤处,见他轻嘶了一声,便担心道:“莫如随本宫回去,使个太医来看看?”

“不过一点碰伤…”楼透却仿佛很不喜欢看太医,正说着,方才的草丛里,却又钻了一个人出来,这人才钻出一个头,看到牧碧微并挽袂、挽襟,立刻低叫了一声,飞快的缩了回去。

牧碧微一怔,楼透却先欢快的叫道:“大兄大兄,我在这儿!”

只是草丛中再无声息,半晌后,已经整理衣冠、一副翩翩少年郎模样的楼巡才从不远处的树后绕了出来,面上已经看不出来方才的尴尬,他很有气度的向牧碧微拱手为礼,待牧碧微含笑抬手免了,这才看向楼透,训斥道:“叫你不要随便乱跑,怎就冲撞牧宣徽了?”

又看到楼透额上的伤,便皱眉道,“这又是在哪里碰的?”

楼透很是委屈道:“大兄骗人,说什么斥候在草丛里行进也不使人察觉,怎的我这么做了,你却要从树后出来?”

牧碧微原本就奇怪,楼透年纪小,男孩子喜欢到处钻来钻去,从草丛里钻出来也还罢了,楼巡两年前就是能够随楼万古上猎场的人了,怎么也跟着楼透往草丛里钻,不想兄弟两个却是在学斥候,她瞥见楼巡尴尬而染上红晕的面色,连忙忍了笑,道:“说到楼小郎君额上的伤,却是本宫对不住小郎君了,方才本宫喝多了,带着宫人出来散一散酒气,不想走到了此处,小郎君忽然冲了出来,本宫的人不及闪避,叫小郎君撞在了一个荷包上,被荷包里的东西磕中了。”

楼巡趁机岔开话题道:“宣徽娘娘言重了,透郎平常也是时常摔几下的,今日之事都是意外,也非宣徽娘娘能料到。”

见楼透还是委屈的看着自己,楼巡生怕他再追究自己为什么不从草丛里钻出来,赶紧大声问:“你可要紧?”

楼透摇了摇头,他年纪小,平常跑跑摔摔也常见,楼家又是军功传家,宣宁长公主也不是把郎君当女郎养的人,这种摔摔撞撞,兄弟两个还真没放在心上。

牧碧微看了暗暗点头,心想宣宁长公主虽然高傲,教导两个郎君倒是往谦虚知礼的方向去的——这也是正理,毕竟宣宁长公主乃金枝玉叶,又是高太后的唯一的爱女,也是姬深的姐姐,就是姬深与她闹僵了,至多冷淡她,也不会轻易拿她怎么样,但楼巡、楼透却不然——先前姬深因恼怒宣宁长公主,可不就是打压楼家吗?

这么一想,倒觉得许是因为姬深的缘故,楼家兄弟才被刻意教导的知礼而毫无骄矜之气的。

她这里想着,就听到前头不远处有男子轻咳了一声,几人望过去,却见一个华服玉簪的少年从假山后绕出,对这边微微点头致意,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竟做的赏心悦目,牧碧微看清楚了来人,神情顿时一柔,却见那少年目光落在楼家兄弟身上,温言道:“巡郎、透郎,一转眼你们怎又跑远了?悦郎方才还在寻你们。”

“四舅舅!”楼巡和楼透见是高阳王亲自寻了过来,忙齐施一礼,牧碧微是高阳王之兄的妃子,位份不低,但也不及王爵,又念着温太妃的情份,也欠了欠身,虽然不便说什么,但目光友善,高阳王示意免了,又拱手还了牧碧微一礼,这才道:“悦郎正在那边钓鱼,嫌独自无趣,想叫你们一起,可要过去?”

一听钓鱼,楼透顿时把学斥候忘记了,到底还记得规矩,眼巴巴的看向了楼巡,楼巡却瞥了眼他额上的伤,拱手向牧碧微道:“我等自然要去的,牧宣徽,我等告辞了。”

牧碧微暗赞他礼仪周全,忙含笑道:“不敢,两位郎君且去罢。”

高阳王再次拱了拱手,这才带人离开。

目送他们背影消失在假山后,挽袂不禁轻声道:“亏得遇见的楼家郎君都颇为知礼呢,不然若都像新泰公主似的,还不知道要怎样的麻烦。”

挽襟忙暗拉了她一把,牧碧微皱眉道:“太后宫里,说话都留神些!”

挽袂自知失口,赶紧请罪,牧碧微也没追究,只道:“一会回了殿中,挽袂留下伺候,挽襟你速速回长锦宫,取了上回玉桐摔青了手,陛下所赐的解淤散还有大半瓶,连瓶取了来,送给楼家郎君!”

“是!”挽襟忙欠身回答。

第三十三章 长姐风范

“广陵王妃居然会帮着女郎说话,却是意想不到呢。”寿宴毕后,回到澄练殿,牧碧微吩咐素绣和素歌带西平去沐浴更衣,自己就在后殿靠窗的锦榻上靠了,如今管着厨房的挽衣亲自呈了醒酒汤上来,牧碧微喝了一盏,听阿善这么说了,便淡淡一笑:“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是为着霭阳县主罢了。”

阿善当时正绞尽脑汁着教导西平说话,倒没留意广陵王妃,惊讶道:“怎么?”

“孙氏今儿摆明了就是没事找事,连宣宁长公主都不放在了眼里。”牧碧微微微冷笑着道,“说她没旁的打算我可不信——她既然敢在和颐殿上公然对左昭仪说起了子嗣之事,你说…西平冲过来帮我前,可是被霭阳县主牵着的,虽然霭阳县主年纪也不大,何况西平跑出来突然,再者她纵然是堂姐,品级可不及西平,就是晓得西平要去浇孙氏母女那一身的水和果子,莫非就敢阻拦了吗?孙氏既然这样无事生非,谁知道顺着她说出真相,将来会不会追究到霭阳县主身上去?广陵王妃可就这么一个嫡女,新泰公主虽然可怜,但我这个养母都觉得西平做的好,广陵王妃哪有不帮着自己女儿的道理?”

“如此说来广陵王妃倒是颇有决断。”阿善沉吟道,“难怪后来席上她也频频寻着女郎说话,原来是要女郎领了这个人情呢。”

牧碧微淡淡道:“我得了她这么大的援手,更兼宣宁长公主的情份也是她担下来的,将来若是孙氏拿了这个或者从旁处寻霭阳县主的错处,自然是少不得要维护一二的。”

阿善想了一想,命挽袂和挽襟退下,这才道:“孙氏今儿很是不对,虽然即使她在高太后跟前小心翼翼,太后也未必喜欢她,因此孙氏从不试图讨太后高兴,然而她也不至于在太后寿辰上公然的闹事…奴婢以为她定然有什么后手!”

“是这个理儿,我方才席上就在想了…只是,看新泰公主的模样也不似要夭折,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好端端的推给太后做什么?”牧碧微皱着眉说道。

“实际上纵然新泰公主被太后养着养着不好了,奴婢以为太后也未必就会落下什么不是,毕竟新泰公主未足月而生,这两年孙氏为着与女郎争宠,向来就常借口新泰公主三灾八难的叫了陛下过去,今而左昭仪可不还提了前几日的事情堵了孙氏的嘴吗?”阿善提醒道,“奴婢觉得孙氏未必是为了新泰公主身子当真不好,才推给太后的。”

牧碧微想了一想,道:“太后虽然不大喜欢孙氏,今儿也说了新泰公主不好,可语气里到底还是觉得新泰公主是被孙氏教坏的缘故,寻常人家做婆婆的若不喜欢儿妇,到底也要给孙儿孙女们留些体面,总是说被做母亲的教坏了,而非孙儿孙女之过,所以孙氏今儿只管找事,哪怕没有西平来的这么一出,单凭新泰公主拿葡萄砸我,太后定然也会说出差不多的话来。”

“新泰公主虽然年幼,但孙氏教的委实使人生厌。”阿善一手养大牧碧微,既当主人又当女儿看,牧碧微虽然如今自己都被西平叫上母妃了,但在阿善眼里总是年少需要保护,新泰公主虽然年少,可这样当众羞辱牧碧微,阿善心中到底也厌上了这位小公主。

“一个稚儿罢了,何况从孙氏那边来看她这个女儿可没白养,你看玉桐后来做的,若玉桐当时在,还不知道是谁先砸谁呢。”左右新泰公主吃了大亏,牧碧微这会却是心情很好,“人家说小孩子谁养的像谁,我原本想着玉桐她到底不是我生的,不想今儿行事举止却是像极了我幼时!”

阿善笑着道:“依奴婢说公主殿下到底还是吃亏在没习过武上头,不然今儿那一砸,有新泰公主的好受!”

“玉桐才三岁呢,这样早习武反而伤身子。”牧碧微嗔了一句,又道,“倒是亏得她力气小,不然把新泰公主那细皮嫩肉的砸出淤血来,回头太医诊断出来,玉桐落个对亲妹妹心狠手辣的风评难道是好事吗?”

“却是奴婢糊涂了。”阿善忙道,牧碧微小时候也是被她教唆着亲自动过手的,只不过牧碧微没有什么同父异母的妹妹,却是整治过不听话的小使女,那自然是没必要留手的,但新泰公主却不同。

牧碧微也没计较:“女郎就要这样才好,免得被人欺负!”又说,“等玉桐长大一些,我便设法哄了陛下许她学些拳脚,虽然将来驸马不敢对她不好,可相敬如冰同亲亲热热到底是两回事,这事便是陛下届时也不能下旨叫驸马成天哄着她呢,还得自己来。”

阿善不觉失笑:“可这与公主殿下会武有什么关系?”

“将来驸马若是敢叫我的玉桐过的不痛快,就叫玉桐一天三顿打,若还不开窍,直接打死了另嫁!”牧碧微杀气腾腾的说道!

“…若是那对公主殿下不好的驸马,女郎难道还会许嫁不成?”阿善哭笑不得,想了想又道,“殿下才三岁呢,女郎这会就想着嫁她出去了,回头殿下听得,怕是要以为女郎不要她了,来寻女郎哭鼻子!”

两人说笑几句,都觉得心怀大畅,这会素绣和素歌带着西平沐浴毕过来,西平换了一身家常的鹅黄衣裙,才出浴的皮肤白里透红,望去越发可爱,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足下趿着一双木屐,踢踢踏踏的冲进殿里,直扑到牧碧微跟前才站定了行礼,早已被牧碧微一把揽进怀里,探手一摸她的小手,察觉到几分凉意,眉尖就蹙了起来。

因素绣和素歌进了来,方才被打发出去的挽袂和挽襟也进来了,几人正要说话,牧碧微却沉了脸呵斥素绣与素歌道:“这会子天已经冷了,玉桐素来身子弱,你们就叫她这样从回廊一路跑过来,连件披风也不晓得加?”

素绣与素歌脸色一变,知道牧碧微的脾气,并不敢分辩,双双跪下请罪。

却是西平看了她们一眼,兴冲冲的说道:“母妃,儿臣方才想到了一件事,急着来和母妃说,所以等不及穿披风就跑过来了,却不是她们伺候不周。”

“玉桐替你们说情,这回便从轻发落,阿善,扣她们各一个月份例!”牧碧微虽然心头不悦,但她有意要给西平长脸,此刻便顺势说道。

素绣与素歌谢了西平又谢了牧碧微,这才被阿善使眼色打发了出去,牧碧微眉开眼笑的搂着西平问:“玉桐要与母妃说什么?”

西平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说道:“今儿席上皇祖母把儿臣叫到身边问了许多问题,儿臣都照着善姑姑的教导一个字不差的答了,皇祖母一心想要儿臣承认是母妃或者善姑姑教的呢,可儿臣一直都说是自己这么想的!”

“玉桐真乖!”牧碧微笑意盈盈,毫不吝啬的在她额上用力吻了吻,心满意足道,“母妃得女如你,也不知道是哪世里来的福气呢!”

西平却又道:“母妃,皇祖母后来和儿臣说,姐妹当要和睦,所以儿臣想到了一件事——明儿母妃使人用儿臣的名义送些水果与新泰好不好?”

牧碧微听了她这个要求却是一惊,奇道:“为何要送水果?”

她正奇怪西平是怎的听出高太后话中之意的,就听西平神秘的说道:“儿臣也不知道皇祖母原来是要儿臣送些好东西给新泰…却是后来温祖母趁着皇祖母与表哥们说话时悄悄告诉儿臣的,还说儿臣想送什么该先和母妃说过,可那新泰欺负母妃,儿臣很不喜欢她,皇祖母说姐妹应当和睦,儿臣觉得霭阳姐姐就很好,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姐妹,新泰儿臣才不稀罕呢!”

“那你怎的想到了水果?”牧碧微继续追问道。

却见西平露出怪不好意思的笑容:“许是儿臣听到要送东西给新泰,立刻想起了身边东西都是舍不得的,温祖母就悄悄问儿臣可是不喜欢新泰,儿臣自然说喜欢,温母妃就说,若是身边没有合适的,不如就送些水果——既然新泰先前要过母妃面前的水果,可见这个也是她喜欢的,温母妃还说如今水果很是便宜,儿臣想咱们殿里果子的确不算希奇…母妃,可以送么?”

牧碧微听到这里已经笑得直打跌,拿帕子擦去了眼角的泪花才对阿善等人道:“可以可以,怎么不可以?阿善你听到玉桐的话了罢?明儿一早,速速收拾多几篮果子送到祈年殿去,就说,嗯,就说玉桐给新泰压惊和赔礼!”

阿善也在旁笑着道:“殿下真是越发聪慧了!”

“依奴婢说,如今距离宫门落锁还有些辰光,若是快去快回,却也来得及,不如这会就拿些出来送过去?”挽袂想了一想,却忍笑建议道,“反正祈年殿那边也不会吃,咱们随便收拾些就成,也好叫六宫都晓得咱们殿下最知礼不过,这不,虽然不是咱们殿下的错,可也急着明儿都不等着给新泰公主压惊呢,这才是长姐风范呀!”

牧碧微拿帕子再擦了擦眼角,一本正经的吩咐:“你说的不错,阿善你亲自去送…对了,果子全部都挑好的,祈年殿用不用是他们的事,咱们可不能叫他们挑了理去!”

众人想了下孙氏和新泰公主收到水果后并听到说辞后的脸色,都觉得十分快意,一时间后殿里欢声笑语一片。

唔,寿宴前的冲突不继续写下去是因为…因为线索埋够了,再继续写怕渲染过多,重心失重。

那个啥,依稀记得当年语文老师讲解作文时这么说过吧?不可让旁枝抢了主支的发展…

忧郁啊忧郁,想当年,学到那句“句不可削,字不得减”,吾一直很有向那八个字努力的冲动的。

结果…你们懂的。

第三十四章 夜谈

这一晚宣宁长公主却被高太后留在了宫里过夜,夜幕降临,陪着太后说笑了一天的温太妃告辞而去,只剩宣宁长公主陪伴高太后,宋贤人将其他人打发了出去,自己守到殿门口,高太后方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盘问宣宁:“今儿殿上那孙氏和牧氏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净娘不都告诉母后了么?”宣宁长公主虽然不乏心眼,到底是被一路宠大的,撒谎的事情极少为之,今日虽然只是默不作声,到底有些异样,哪里瞒得过亲生母亲高太后?

高太后听她这么迂回的回答,眼神也显得有些飘忽,便哼了一声道:“你是哀家的亲生爱女,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哀家难道还不清楚?净娘平时都是个好孩子,不想她今儿竟来欺骗哀家!实在叫哀家心里失望!怎么你竟要帮着弟妹一起来骗自己母后不成?”

听高太后把话说到这份上,宣宁长公主到底瞒不下去,只得招道:“其实净娘也没说谎,牧氏确实说了那么句话声音略高,附近几席都是听到了,孙氏也的确没还嘴,毕竟当时新泰公主与她衣裙都已经湿透,两个人都被侍者围住了收拾…”

“那么西平捧着的银盆与水果究竟是怎么回事?”高太后皱眉道,“当真是新泰无理索了牧氏跟前的水果?”问到后一句她声音不禁高了一些,高太后出身世家,礼仪并上下尊卑的那一套已经深深的铭刻在了骨髓里,在她看来新泰公主是自己的孙女,不拘她的母妃是不是自己所讨厌的,但终究是公主,自然是尊贵的。

然而反过来,牧碧微虽然不得高太后喜欢,到底是新泰的母妃之一,新泰明明自己有份例,却打起了牧碧微面前果子的主意,这不仅仅显得霸道,而且是对长辈无礼——孙氏可不就是没把自己这个太后放在眼里,所以才敢在自己的寿宴上如此张狂吗?

宣宁长公主无奈道:“实际上是孙氏无礼在先,先前,母后不是许了霭阳县主带着西平公主去外头转一转吗?那孙氏到了,就拿了这个说嘴,咄咄逼人,一口咬定是霭阳县主瞧不起新泰,所以才不等她带着新泰过来,就忙忙带了西平公主躲出去,那新泰公主虽然年纪小不懂事,但人就在旁边,听了这话也道霭阳不喜欢她呢,母后你说她这是发什么疯?澈娘和净娘几次圆场无果,那牧氏在旁也有些听不下去,就拿话堵了她一堵,不想孙氏就说到了澈娘身上。”

高太后只觉得宣宁长公主帮着广陵王妃瞒了自己什么,不想竟连左昭仪曲氏也牵累在里头,不由惊讶道:“她说净娘什么?不是后来与牧氏冲突的吗?”

“这孙氏实在过分,她明明知道当初三郎是不太愿意澈娘进宫的,澈娘进宫后,虽然册了左昭仪,到现在都居于那孙氏之上,然而就是女儿在宫外,前几年不常进宫,也晓得三郎几乎就没到过华罗殿,而澈娘呢,宫闱寂寞,两年前姜氏死了,母后不是说她曾想抚养西平公主,只是牧氏不肯松口,又有陛下的缘故,才没能如了她的愿吗?”宣宁长公主叹道,“结果孙氏张口就说,都说曲家家教好,既然如此,怎的澈娘自己不生个孩子出来好生教导,以使六宫都有个榜样,你说这话与拿刀子扎澈娘的心有什么两样?纵然换了女儿这有了二子的人在旁边,也不免觉得孙氏实在刻薄。”

高太后冷哼了一声:“此妇出身卑贱,能有个什么好教养!三郎年轻,一味的迷恋于美色,若是换作了你们父皇在时,这等妇人就是再美上十倍,也早早被料理了!”

她皱眉道,“倒也难怪净娘会帮那牧氏堵孙氏了…只是孙氏既然说了这话,怎么与她闹起来的还是牧氏?西平又是何时回来的?”

“那牧氏倒是一副好口才,这话女儿听得都要忍不住帮净娘说话了,不想那牧氏三言两语倒叫孙氏反过来气了个半死…结果,新泰公主见孙氏吃亏,就摘了案上葡萄砸那牧氏,牧氏没和小孩子计较,偏巧霭阳县主这会陪着西平公主从角门回殿,那西平公主一眼看到牧氏被砸,一气之下就端了果盆去砸新泰!”宣宁长公主虽然这会是说的实话了,可她厌恶孙氏,语气里难免偏向牧氏些:

“要说孙氏也不好,母后晓得,西平公主如今才不过三岁,还是虚岁,小小年纪的一盆果子纵然能够搬到邻席,想要砸人也不容易,只是西平小孩子不知道轻重,牧氏原本想拦阻她来着,不想那孙氏倒也做得出来,见西平才有端起果盆的动作就要去推西平,当时女儿看着心急呢,牧氏是西平的养母哪里有不帮着西平的道理?这么推来推去的,盆就翻了。”

高太后听了,脸色难看:“哀家这和颐殿越发似市井之地了,凭什么人也能够在里头吵吵闹闹!”

宣宁长公主忙道:“这都是那孙氏不好,那么晚到不说,还一个劲的无事生非,依女儿看,她啊还不知道想做什么呢!不然,明明晓得母后厌着她,若不是为着给新泰公主留几分颜面,这和颐殿哪儿有她进来的余地?怎么一过来竟是一副四面寻仇的架势?”

高太后若有所思,半晌却避开了这个话题,而是皱眉道:“明儿你先到你大兄府上去看看,这样的消息当真是报得出来!哪里来的狐媚子,竟把大郎迷得连发妻都敢打?亏得芙娘虽然气极了还算知礼,使人说了身子不好再私下里告诉了哀家…一个一个都不省心!宫里有孙氏,怎么大郎还嫌哀家死得不够快吗?他是不是也要弄个孙氏出来!”

“大嫂被打了?”宣宁长公主大吃一惊,安平王妃高氏,是高太后嫡亲侄女,也是宣宁长公主的嫡亲表姐,与宣宁长公主的关系之好,还在广陵王妃曲伯蘩之上,高氏与安平王姬煦的感情虽然远不及广陵王夫妇亲密恩爱,不时磕磕绊绊的,但大致也没闹出过大事来,须知道安平王妃没出阁的时候也是被高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这样的人居然会被夫婿打,听高太后的意思还是为了一个妾侍被打的,纵然安平王才是宣宁长公主同父同母的嫡亲长兄,这会宣宁长公主也不禁怒道,“大兄实在太过分了!母后放心,女儿明日一早就出宫,定然去大兄府上问个明白!”

高太后疲惫道:“坊间有话说儿大不由娘,哀家如今膝下连你四人,好歹你与二郎没什么事,不然哀家今年这寿辰也不必过了!”

“母后…”

祈年殿。

孙氏的满腔怒火在回到殿中,屏退左右,只留了居氏并宛菲、宛芹后却化作乌有,反而举袖掩嘴,格格的笑出声来:“今儿在殿里,你们可瞧清楚了?”

居氏点一点头,性.子略急的宛菲已经抢着道:“娘娘所料无差,不只是高太后,就连宣宁长公主竟也帮着那牧氏,全然不把咱们祈年殿放在眼里!”

“嘿!”孙氏嘴角勾起,眼神却显得极为冰冷,“当初陛下欲立本宫为后,宣宁长公主因早已与陛下为那方丹颜的事情闹翻,所以并未有机会插手,但本宫看今儿和颐殿里若非广陵王妃多嘴,宣宁长公主未必就会向着澄练殿!”

宛芹怒道:“广陵王妃乃华罗殿那贱妇的阿姐,自然是要帮着那贱妇与娘娘作对的,可宣宁长公主此举也太过偏心!咱们殿下可不也是陛下的骨血,是她的亲侄女?真当她是长公主,娘娘就为难不得她了吗?”

“娘娘,奴婢看宣宁长公主默认了广陵王妃的话,却是广陵王妃话中有话之故。”居氏忽然道,“那广陵王妃说什么宣宁长公主正在寻给三娘的信物,娘娘想啊,广陵王府可只有霭阳县主一个女郎,这一个三娘定然不是王府的,奴婢以为多半是曲家的某位三娘子,所谓信物可不是寻常的东西,莫不是曲家要和长公主结亲?毕竟楼家大郎君也有十六岁了。”

宛菲和宛芹都是眼睛一亮,拍手道:“她们敢污蔑娘娘,还想着好生结亲吗?”

“楼家大郎君与曲家女郎结亲吗?”孙氏眯起眼睛,冷冷一笑,“使人去打听了来报——哼!楼万古既是长公主驸马,如今又贵为右相,可谓是位极人臣,却还想着与曲家结亲,谁知道他是打什么主意?高太后若不阻止,本宫也少不得要提醒提醒陛下了!”

居氏听了,便建议道:“娘娘,朝堂上的事情咱们到底知道的不多,此事是不是与聂舍人联络下,探一探他的口风?”

一听到聂元生,孙氏的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此人两年前就渐渐与本宫离了心,却与牧氏越走越近!这等大事又怎么还能用他?”

“但朝堂之事…上回聂舍人送来的消息还说,如今朝中动荡,暗流汹涌,叮嘱娘娘在后宫行事当仔细谨慎…”居氏倒不是故意要给聂元生说话,只是她很有自知之明,论到宫闱私斗,她们这些人是久谙此道了,可要说到前朝之事,不说孙氏出身寒微,认的几个字,知道的些典故,譬如今儿在和颐殿戳穿那一个举案齐眉,还是宛菲从旁提醒的,到底怯了几分。

孙氏冷笑着道:“聂元生么也不过是奉承着陛下以求富贵爵位罢了!何况他传来的这话看似在提醒本宫却仿佛要本宫为从配合他为主也似,当真是笑话!本宫贵为右昭仪,莫非还要再事事听他一个小小的舍人的话不成!”

居氏道:“奴婢只是觉得今儿陛下居然没有一直帮着娘娘说话,这几日陛下也的确多在宣室殿里处政,仿佛朝中当真有些紧要事分了陛下的心呢。”

她这么一说孙氏也皱起了眉,末了又恨道:“可恨宣室殿被雷墨一手遮天,净会糊弄着本宫!到这会也没个准话传过来!”

如此说了几句,孙氏叹了口气,才问起了新泰公主:“璎珞今儿吃了大亏,这会可醒了?”

高太后到底没留下新泰公主,崔列荣自然也是乐得此事不了了之,新泰公主是早早送回祈年殿的,据说发起了烧——实际上倒还好,只是心头委屈的再所难免的。

“奴婢方才问过殿下身边的人,说殿下还在睡着——那西平实在可恨!”居氏恨恨的说道,“闻说那牧氏没进宫前是习过武的,想来教导的西平公主一般粗鲁无礼,咱们殿下今儿当真是委屈了!”

孙氏正要说什么,外头却有人进来禀告:“娘娘,澄练殿的闵青衣在外求见。”

“都快落锁了她过来做什么?”宛菲不高兴的问道。

那人正要说话,孙氏却冷笑了一声道:“还能为了什么?无非是想着趁胜追击,使了人变着法子来气本宫或新泰罢了!”说着问那人,“闵氏可是带了什么东西来?”

那人禀告道:“宫灯下看着仿佛是几篮子果子。”

一时间殿中众人都是气愤非常,孙氏却悠然道:“牧氏也不过就这么几手,来来回回本宫都已经看得生厌了!”说着对那人道,“告诉闵氏她来得太晚,本宫如今已经睡下了,送的什么就留下,有什么话看着随便回几句,也不必来告诉本宫,左右不过是那么点心思罢了!”

宫人不敢多言,只喏喏道:“是!”便告退下去了。

宛菲气道:“娘娘,就这样放了那闵氏走?”

“暂忍一时!”孙氏冷笑,“咱们今儿在和颐殿闹那么一场为的是什么?如今这么点儿委屈又算什么?”想了想又叮嘱,“璎珞那里不要去告诉了,明儿醒了逗她开心些,唉…着她休憩一日,再继续跟着杨女史学规矩罢。”

第三十五章 王府风波

“娘娘可听说了宫外近来发生的事儿?”午后,西平才被哄了去小憩,牧碧微看着挽袂剥石榴,下首柳御女眉飞色舞的过来说道,“也难怪太后寿辰安平王妃并世子都没有到呢!”

牧碧微拈了几粒石榴籽入口,咽下才笑着道:“这事本宫倒险些忘记了,那日安平王妃并世子没到,本宫还问过广陵王妃来着,广陵王妃说安平王妃乃是府中有事脱不开身…却是什么事?”

“什么样的事情能比得上给太后祝寿更重要呢?”柳御女拿帕子半遮着嘴,窃笑着道,“妾身听说啊安平王妃之所以来不了,却是因为安平王妃面上被打伤,怕在寿宴上被人笑话,这才借口府中有事不来赴宴呢!”

“安平王妃乃是安平王之正妻,又是高家嫡长女,怎会被人打了?”牧碧微注视着自己才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悠然说道,“你这消息哪里听来的?可别说旁人乱说诋毁安平王府罢?”

柳御女轻嗔道:“若是不准的话,妾身哪里敢到娘娘跟前来搬弄是非?这消息如今邺都可都传遍了——都说安平王宠妾灭妻,连生育了世子还是嫡亲表姐的王妃都被打了呢!”

“这么说来,安平王妃竟是被安平王打了,这才出不得门?”牧碧微意外的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还有这等事?安平王好歹也是先帝与太后的嫡长子,怎会如此失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侍妾竟叫安平王为了她如此?”

“娘娘可还记得两年前,安平王尝为庶女请封县主过吗?”柳御女眨了眨眼睛。

牧碧微点一点头:“此事陛下与太后都已经驳回,莫非安平王还要打这样的主意、却被王妃阻拦?只是那侍妾算一算年纪也当有三旬年纪了,怎么安平王竟为了她连王妃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