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了话,又想到牧碧微如今也是主位了,忙又道,“自然,牧妹妹你对宫里人那当真是没得说的,只是这宫里头似你这样的人究竟少呢!”

“戴姐姐说了这话,我倒是想到了一点。”牧碧微眯着眼道,“说起来昆德宫是个好地方,只可惜长年没个人主持,却都要荒废了罢?”

戴世妇一愣,随即道:“正殿那儿早就生满了野草——左右也没人去住,昆德宫里连我在内也不过三四个人,就与那长信宫差不多…”

“长信宫的沈御女——”牧碧微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失笑道,“她倒是好运气呢,昨儿个我陪着陛下下棋,她在旁边做庄,何光训和我宫里的段美人下注,一连输了她七把,何光训也还罢了,到底是一宫主位,不缺那么点子银钱,却是段美人把辛苦攒下来的一点儿体己都输了个干净,差点没掉下泪来,后来陛下也瞧她可怜,留了她伺候…”

戴世妇见她忽然换了话题,就吃不准方才她提起昆德宫至今没有主位的真正用意,但也不能就这么想着不接话,便道:“沈御女这运道倒是不错…只是段美人才是真正占了便宜的那一个呢!”

“这话戴姐姐却是说中了。”牧碧微笑着道,“段美人昨儿一共输了上百两银子,结果陛下今早赐了她几件钗环都顶上了这一笔,方才过来我这儿,我还取笑她来着——这会可是想索性多输几回了?”

“她啊占这个便宜也是因为命好。”戴世妇半是羡慕半是感慨道,“若不是牧妹妹你在,输了就是输了,哪来这许多好处?”

牧碧微拿食指在唇上点了一点,笑道:“哪儿是我呢?要说也是陛下,这两日在帝辇里头游戏,输的都是陛下补贴,赢了就是自己拿,我方才就跟段美人说,着她去告诉了柳御女,趁着这光景,好好捞上一笔…这可比平素里我赏赐的丰裕多了,谁若是错过谁就是傻的!”

戴世妇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差点把手边的茶碗都推翻了,拿手指住了牧碧微,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道:“才夸过了你这个做主位的人,不想现在就帮衬着你宫里人,连陛下都算计了起来,陛下那不过是体恤这一回随驾的人里不仅仅有你和右昭仪、何光训这等身家的,也有段美人之流,到了帝辇里一同伴驾,不玩些把戏不好,要是玩一些呢,段美人这样的输个一回,就是不哭啊下次也没法来了,你倒好,堂堂宣徽,平时也不见你苛待了下头呀,怎么连陛下这点儿好处都不放过?”

“戴姐姐这就不知道了。”牧碧微朝她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左右不是我出钱,却能够叫我宫里人得好处,怎么能放过?”

又对阿鹿道,“闻说你上回替戴姐姐赢了颜充华好几把,下一次索性叫戴姐姐好好儿的输上几回,这样指不定替戴姐姐讨更多好处呢!”

“你可不要教坏了她。”戴世妇忙拦阿鹿在身后,嗔道,“陛下这儿的好处也就这么几日,回头到了别院那里输赢起来还是要自己算,若是听了你的往后一直输,我可没日子过了!”

两人这样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时辰就到了宿营的时候。

晤,今天汐说昨天她生日[擦汗

所以早传1小时,免得伊刷啊刷的晚睡…[好没诚意!

第六十七章 夜深共说私话时

世妇、御女到底是正经的嫔,都是有单独的营帐的,往下的美人、才人、良人却只能与旁人同住了,毕竟姬深这回所携后宫人数庞大,虽然如今只是出猎,并非紧急情况,但若挨个的搭帐未免太过耗费辰光——当然,如乐美人这样特别受姬深宠爱的自然是不在与旁人挤住的行列里。

戴世妇宠爱平平,却也一直没失了宠,又是世妇之位,自然是带着阿鹿独自住的,这晚姬深召幸的就是司御女,阿鹿打了水来伺候着戴世妇沐浴更衣,又跪在褥子上替她捏着腿,戴世妇眯着眼思忖了片刻便道:“你看牧宣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世妇是说宣徽娘娘在世妇跟前一再说的那些话吗?”这一回因为后宫出来的人太多,随行伺候的宫人都受了限制,就是右昭仪孙氏带了新泰公主,伺候的人也不过六个,下面的牧碧微只带了四个使唤的人,其中还有个是内侍,到了世妇这一级就只有两个人了,阿雀是做粗使的,戴世妇到底更相信些自己的陪嫁阿鹿。

阿鹿私下里说话也大胆,道,“奴婢觉得宣徽娘娘仿佛是想拉拢世妇。”

“她以宣徽之尊,位份宠爱都不是我能比的,却主动称我为姐姐,这份用心还用你说吗?”戴世妇道,“但她今日说的那个话…你说她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

阿鹿想了想,道:“世妇是说,关于昆德宫主位的事情?”

戴世妇叹了口气:“人呢都是比出来的,说起来我和那何氏也是同时入宫,一般的至今无所出也不怎么得太后喜欢,她如今做到了光训不说,家里妹妹也寻了门好亲事,即使还和牧宣徽不对付,可那小何氏给牧家诞了曾长孙总是真的,因着这个缘故我心里这口气怎么也下不去…可要比起楚美人呢,如今还活着就该偷笑了!”

“论理说,昆德宫的正殿也空了那许久了,世妇如今在宫里也算有些资历,若再进一步并非难事。”阿鹿沉思着道,手底下却没有停下,道,“只是世妇再往上就是妃了,册妃,向来都是要太后跟前过一道的。”

这正是戴世妇头疼的地方:“那欧阳氏…她自己发疯惹上我,不然我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和她过不去?就许她当众羞辱我,却不许我趁她落水时踩上几脚吗?说起来她可真是生了个好人家,那时候陛下那么宠牧宣徽和何氏,就这样都没要她的命!”

阿鹿也知道,两年前的春狩里,原本的凝华欧阳氏被废弃,中间戴世妇是出了力的,也因此在太后跟前被挂了号——被太后厌恶不喜的那一种。

虽然欧阳氏倒台,戴氏不过是顺势踩了几脚,别说主谋,连从犯都算不上,太后也没把她怎么样,但想册妃却难了,这也是戴世妇这两年平平淡淡过的缘故,若没意外,她这个世妇也是到头了——除非熬死了高太后时,她还有宠爱在身。

但当年欧阳氏那样羞辱于她,甚至当众掌掴,再换了一次机会,戴氏觉得自己还是要踩上那一脚…

阿鹿安慰道:“那件事情说到底,世妇当时其实也是顺着陛下的意思说话罢了,那会陛下恨欧阳氏恨得紧,谁敢说她好呢?何况她自己做的事情难道能看能听吗?”

“再不能看不能听,总是太后的甥女,骨肉至亲不一样的。”戴世妇叹了口气,“就是何氏哪里不是靠着奉承左昭仪奉承的好,所以才能晋了容华?可就是这样,她晋了容华还在绮兰殿里住了大半年呢!”

说到这里,阿鹿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可宣徽娘娘却不然啊!”

“牧宣徽是托了已故姜昭训的福!”戴世妇叹道,“也是为了给西平公主做脸,说一句实话罢,她能够从青衣直升宣徽,那是三分宠爱三分运气再加三分是她的出身!我怎么和她比?”

“可牧宣徽位份高不说,到如今宠爱不衰。”阿鹿提醒道,“奴婢觉得她若是当真想帮着世妇其实也未必不能成功呢!”

戴世妇皱起眉:“你也说了,得她真心帮我,我就怕她有什么盘算拿我去垫底,回头被她卖了还不知道底细…这一位看着一副娇怯怯的模样,也就陛下信她是个面慈心软的主儿!”

阿鹿想了一想道:“可照奴婢想呢,宣徽娘娘早先与世妇关系也是不错的,当年西极行宫里头她病了,世妇还去看过她来着,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害世妇呢?”

“她自己宫里还有好些个人呢,就是这一回跟过来的柳御女,那可是从她晋为宣徽起就可着劲儿讨好奉承的人了,另外个段美人总也是她自己的宫里人,不说长锦宫的这些个,就是德阳宫,欧阳氏从前任主位的那里头,那焦氏这些日子往澄练殿走动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戴世妇冷笑着道,“德阳宫因为欧阳氏的善妒,当年就没什么得宠的人,欧阳氏倒了以后,里头的人就和被打进冷宫差不多了,只不过焦氏、伍氏这些,到底是太后亲自点进宫来的人,日子还能够过过,可太后连崔列荣也不过照应得在宫里头衣食无缺罢了,轮到她们还能有什么?这一回焦氏也随了驾,要说这里面没牧宣徽出力我可不信!”

“奴婢倒觉得牧宣徽纵然要抬举一时间也不会先抬举她的宫里人的。”阿鹿道。

戴世妇哦了一声:“这是为何?”

“世妇想啊,长锦宫里如今世妇就一个陈氏,她这一回没有跟过来,也不知道是恶了牧宣徽呢还是陛下不喜欢她。”阿鹿道,“跟过来位份最高的就是柳御女,她再晋一级也不过是世妇,到底不能主持一宫,至于焦世妇,娘娘请想她是德阳宫的人,如今德阳宫的那一位被废为美人,可人还在呢,有太后看着,住的又是距离甘泉宫再近没有的兰林宫,一时半会死不了!若是旁人倒也罢了,那焦世妇的父兄可都是邺都左近的官吏,回头欧阳家知道她居然占了欧阳氏的位置,那…”

戴世妇皱了下眉道:“焦世妇若是占了欧阳氏的位置,左右她投靠的是牧宣徽又不是右昭仪,听说,如今陛下重用着那牧齐呢!”

“世妇刚才还说,册妃是要太后点头才正经的。”阿鹿歪着脑袋提醒道,“太后若是要为欧阳氏的事情迁怒世妇,又怎么还肯看着焦世妇占了欧阳氏留下的含光殿?相比之下,奴婢觉得后者更让太后不能接受的,奴婢却觉得,世妇更有可能晋位才对!”

这话听得戴世妇心里一动,觉得这两日的晕车也好了许多:“这么说来牧宣徽故意与我亲近…却有几分可能是当真想要助我?”

“世妇想啊。”阿鹿小声道,“右昭仪有唐隆徽…哦,如今是唐凝晖了,这几年来,唐凝晖帮着右昭仪做了多少事?旁的不说,就说何光训并从前的楚美人,哪个不是唐凝晖出的面?结果唐凝晖因此和何光训结了仇,后来又得罪了牧宣徽,如今弄得失了宠,可右昭仪还是半点儿不是不沾身?”

戴世妇眉心一动:“你是说,她想要我做唐凝晖?哼,这出头打前阵的差使,可不是什么好差使!”说着她微微怒道,“你看唐凝晖如今被降为了凝晖好歹还是九嫔之一,可从上嫔到下嫔,之前欧阳氏有太后撑腰都没能升上去呢!欧阳氏能废为美人,这一个唐氏有没有命在都是个问题!我怎么会走她的路!”

“世妇别急呀!”阿鹿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可若不依了牧宣徽,这晋妃…到底难了呢!世妇看这宫里头,两年前牧宣徽才进宫的时候,世妇不过十三位,如今新添了云台宫的小李世妇、景福宫的龚世妇、长锦宫陈世妇这三位不说,那沈御女前日才被召幸,虽然说如今还是御女,可谁知道这回狩猎里她把陛下哄得一个开心,陛下就给她升了上去?”

阿鹿特特提醒:“其他几位且不说了,但那沈氏——出身大族不说,她进宫还和太后有些儿关系呢!就是龚世妇,别看她得罪了何光训,咱们离宫前一日,不是听说何光训调养好了跑去宣室殿里缠得陛下临时把她也加进了随驾的人里头,那会龚世妇的妹妹龚中使不满,大闹了一场跑出宣室殿,一路哭着跑到景福宫里寻到龚世妇大哭,咱们都以为她们姐妹这回是完了,不想当天晚上,陛下还不是派了雷墨亲自把那龚中使接回宣室殿?龚家贫门,想像牧宣徽那么一飞冲天当然不可能,但陛下这样宠着龚中使,难免不会爱屋及乌,恩泽到了龚世妇头上!”

戴世妇面色一变,深深思索起来…

这时候被阿鹿提到的龚家姐妹却也正碰在了一处说着话,实际上,主要说的还是龚世妇,已经被正式定为御前中使的小龚氏却是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姬深身边伺候,抱着龚世妇的宫女才铺好的被褥,那架势就是打死也不走,龚世妇斥责了她几句见她怎么也不肯听,也只得把宫人打发了,苦口婆心的道:“你这是跟谁闹脾气呢?那一位是什么人?你又是谁?你当你这样成日里往我这儿跑是便宜了谁去?”

小龚氏沉着个脸,往旁边一扭:“我来陪阿姐睡!”

“我啊不要你陪!”龚世妇去抢自己的被褥,“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你看看这满宫里,论高贵左昭仪,论宠爱右昭仪!哪一个敢那样对着陛下大喊大叫,还一路跑到景福宫!若不是陛下还疼着你,隔日就叫雷墨来把你接回去了,你是不知道这会会被踩成什么样子!”

“那就叫人把我踩死了罢!”小龚氏哭了起来,也顾不上抱紧被褥了,连帕子也不用,就这么拿袖子擦着泪,恨道,“都说陛下金口玉言,他分明就是骗人!”

龚世妇沉了脸,训斥道:“这话像什么?这是你能说的吗?议论陛下,这可是一罪!”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小龚氏这话才说到了一半就觉得脸上一痛,却是龚世妇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怒道:“你再说一遍!”

龚家贫寒,就是龚世妇被何氏挑中抬举后,虽然在宫里日子过好些了,可也没那能力经常接济家里,小龚氏是一路苦上来的,贫家么,往小的孩子多是长姐长兄带大的,龚世妇才五六岁起就帮着家里照料弟弟妹妹们,如今一动真怒,小龚氏虽然是被姬深足足宠了两个月的,到底还是怕着她,被打了反而低下头来,哀哀道:“阿姐,我心里难受啊…”

“你难受?”龚世妇打了她,究竟也心疼,先抬手替她揉了揉,复恨恨道,“这宫里比你先难受比你更难受的人多了去了呢!你以为你是谁?别说陛下至今不曾立后,就是陛下有元配皇后——你看如今的太后,是先帝还没做太子时候的结发之妻,一路王妃太子妃皇后太后过来的,可就是这样,那些个先帝驾崩后送到了皇寺里去的人不说,高阳王和同昌公主的母妃至今都在皇宫里住着呢!”

小龚氏愤恨道:“我不是说这个——陛下当然不可能只我一个,不然阿姐又算什么?我是说,何氏去寻陛下那一回,她还在门外的时候,陛下亲口答应了要替阿姐你出气的,可谁想见了何氏盛妆打扮着,他一转眼就把自己才说的话给忘记了!这又算什么呢?”

龚世妇听了身子微微一颤,随即恨铁不成钢道:“糊涂!既然何氏求见陛下时,你就在旁边,怎么还叫她进去见着了陛下?你就不会拦下来?都是秋狩出发的前一日了,你拦上一日又怎么样?这样何氏就算恢复了容貌,秋狩也得乖乖守在邺都,没准还叫太后得个手——你怎么这么糊涂!”

小龚氏也很委屈:“早先阿姐不好的时候我一时情急冲到了定兴殿上…”说到这里她似想起了什么,面上微微一红,“也就是那会遇见了陛下…那时候何氏容貌枯槁,我看陛下望着她也很不自在呢,所以打发了她去给阿姐请太医,就带着我走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何氏狡诈得紧!”龚世妇看着她提到姬深时又是爱又是恨的神情,压了压心头的酸楚,一字字道,“她失宠不就是因为容貌枯槁才叫陛下不想再见她吗?若是没点儿把握又怎么敢去求见陛下?你当她是傻的!”

见小龚氏嘟着个嘴不说话,龚氏恨恨的拿手指一点她额:“我啊怕了你了!那何氏如今正在陛下跟前得意着,你还要往我这里跑!你是想她慢慢让陛下把你彻底忘记了,好随意拿捏咱们姐妹,叫咱们两个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

小龚氏听到姬深会慢慢把她忘记,面上到底掠过一丝惶恐,却还是强撑着道:“陛下才不会忘记我!陛下说了,这满宫里的佳人再多,可像我这样的人却只得一个,所以我虽然是中使,可也不必自称奴婢,更不必太过拘礼呢!”

“你方才哭过什么?”龚世妇冷静的反问,“陛下许了你收拾何氏,难道就做到了?”

小龚氏张口结舌,看得龚世妇连连摇头:“当初我就没打算把你留在宫里,可你既然那日踏上定兴殿又被陛下带回冀阙,如今也是有个正经职责在身的人了,若还是这样毛躁无知…你可要晓得,陛下身边从来不缺新人!”

第六十八章 桂庭

越山说是山,比之西极山来不但小了许多,山势也平缓不少,圣驾抵达别院的时候恰是晌午,挽襟打起帘子,从辇车上眺望,甚至可以看到山上的亭台楼阁。

相比之下,山脚一路逶迤到越山池的别院虽然古朴,但作为皇家别院来说却未免气势不足了。

牧碧微转了转腕上镯子,抿嘴一笑:“倒是巧,到得这么早,一会正好可以热闹热闹。”

阿善等人都听出她说的热闹是什么意思,皆是会心一笑。

虽然别院在望,但皇家仪仗繁琐,一直到了近晚膳的时候,姬深才携着后宫妃嫔先行进入别院,许是因为靠近越山池的缘故,这别院却是糅合了江南风情建造起来的,引了活水入内,这时节虽然已经没什么莲花练叶,但也可以看到一些不畏惧寒冷的游鱼在沟渠中游来游去,活泼精神。

别院这里自也有内侍留守,为首的是一个姓殷的内侍,名叫殷德,待姬深在正堂上首坐了,忙领着这里伺候的人跪下一一行礼,姬深摆了摆手,问了几句情形,殷德一一答了,又道:“各处房舍都已经打扫了出来,因越山别院近水,奴婢已命人将住的屋子全部先以炭火烧了几日,将寒气驱散,只是…具体哪位贵人住什么地方,还请陛下圣断。”

这话说了出来,四周妃嫔都是一静,纷纷或含情或戏谑或期盼的望住了姬深。

姬深这回带了许多妃嫔,也是想到了房屋不够一人一间的问题,路上早就盘算好了如何安排,便吩咐:“茂姿,这里你位份最高,你来分罢。”

孙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牧碧微脸色却沉了下来,姬深被她横了一眼,忙又道:“微娘也帮把手。”

听了这话,孙氏面上怒色一闪,牧碧微却转嗔为喜,笑着道:“陛下放心罢,妾身定然用心帮着右昭仪。”话是这么说,她看向孙氏时目光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何氏这回倒没有争夺之意,悠然自在的打量着四周陈设,权当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下头殷德暗松了口气,他先一步接到大监雷墨的消息,知道这回随驾的妃嫔不但多,而且彼此之间矛盾重重就头疼万分,虽然雷墨叫他争取一见面就把这个难题抛回给姬深,可谁知道姬深会不会吩咐他来处理?如今姬深自己把问题接回去,右昭仪也好,牧宣徽也罢,好歹不必他来烦这些事情了,当下赶紧转了话题,禀告起了晚膳的预备来。

这一顿晚膳大抵是湖鲜,越山池名为池,却是一个极大的湖泊,比之越山还要大,别院这里进上来的湖鲜自然大抵就地取材。

晚膳后,姬深因孙氏和牧碧微要安排妃嫔们的住处,就留了何氏伺候。

孙氏慢条斯理的问:“既然如此,那咱们也不必在这儿打扰了,莫如先寻间屋子把地方分一分,这一路劳顿,也好早些休憩?”

牧碧微放下茶碗,淡笑着道:“也好。”

殷德小心翼翼道:“两位娘娘,旁边有间屋子空着,倒也便宜,不过几步路。”

“那也不必传辇了,就走过去罢。”牧碧微漫不经心的振了振衣袖,道。

到了殷德说的屋子,却见陈设与风荷院里颇为相似,带着极为浓郁的江南风情,屋子里还摆了几盆尚未开花的水仙,搁在了榻前的矮几上赏玩。

因孙氏位份最高,便坐了上榻的左手,牧碧微居右,其余人按着位份坐了,自然更多的宫嫔是没地方坐只好站着,孙氏也好,牧碧微也罢,在妃嫔里头都不是好惹的,即使有个把宫嫔心头不怀,也不敢在她们跟前胡闹,两人喝了盏茶的光景,待安静下来,孙氏便叫殷德过来说了房屋数量并具体情况。

殷德说毕,孙氏略作思索,问牧碧微道:“你看如何?”

“先从散号起,她们东西少收拾起来方便,不像咱们拖了一群人,站在这里枯等也怪没意思的。”牧碧微闲闲的说道,“再者,路上咱们辇车宽阔,一般的路途,她们受的罪比咱们大多了,也叫她们早早的休憩,免得接下来伺候不好陛下。”

孙氏深深看了她一眼,道:“那么就按宣徽说的做罢。”

说着她就点了两个良人,命她们同屋而居,“就去东北角上那一个院子。”

如此分着分着,到了孙氏自己宫里的一个才人时,却轮到了较好的一个地方,宫嫔们虽然心下不满,到底不敢说什么,牧碧微闻言,却是毫不掩饰的看向了自己宫里的段美人,到了段美人的时候,孙氏却抿嘴一笑,对牧碧微道:“这是你宫里的人,莫如你给她挑个地方?”

牧碧微淡淡道:“正该如此。”却是毫不手软的给段美人指了个殷德暗示地气和暖地方也宽敞的住处——这院子本该是正经的嫔一级来住了,看到被姬深点名安排她们的两位妃子偏心偏得这样明显,下头宫嫔面上都有愤怒与不甘之色,只是被这两人不冷不热的扫了几眼,究竟没人敢这样闹出来,心里都只盘算着怎么绕过了她们去向姬深告状。

如此散号很快安置完,到了御女,不必多言,柳御女、司御女自然是安排了极好的住处的,但这次却有人闹起来了——是沈御女,她气愤的站了起来,指着孙氏怒道:“柳氏、司氏都能够住到东南角上去,做什么我却要去西北角上住?”

孙氏心平气和道:“东南角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院子了。”见沈氏还要说话,她补了一句,“剩下的要安置世妇。”

“那就叫柳氏或司氏让出来一间!要么御女全部搬到西北角去!”沈氏怒道,“不然凭什么都是御女她们却可以与世妇一般住?”

孙氏这回却是懒得多言,直接道:“胡氏,你就住…”

“右昭仪!”沈氏见孙氏不理她,怒喝道,“你这样偏心,我去寻陛下!”

“那你去寻吧。”孙氏满不在乎的说道,“何光训正在侍奉陛下,她可不比牧宣徽好.性.子!”

牧碧微轻轻一笑,圆场道:“行啦行啦,多大点事?不就一间院子么?沈御女既然这样想住在东南角,那我给她求个人情。”说着目注戴世妇,“戴姐姐是世妇,自然也是要住在东南角的院子的,不如就叫妹妹宫里的柳氏和你同住如何?”

戴世妇一怔,随即道:“好。”

牧碧微就也不问柳氏的意思,对孙氏道:“既然是两个人同住,那么就该选最大的那间院子才对。”

孙氏恼怒的瞪了眼沈氏,才哼道:“宣徽果然好算计!那最大的一间就这么拿了去。”

“我欠了人情又委屈了自己宫里人,右昭仪就不能帮着补偿补偿她们吗?”牧碧微轻描淡写的道,“一间屋子罢了,不过狩猎住这么几日,又不是住一辈子,值得这时候去打扰了陛下?”

孙氏没再理她,问沈氏:“牧宣徽着她宫里的御女把院子让给你了,沈御女,如今你可高兴了罢?”

沈氏心头堵得慌,但如今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得哼了一声,带着宫女去收拾了。

看着她出了门,孙氏就沉了脸,对牧碧微道:“你一番好意,看来人家也不领呢。”

“人家高门大户的,一间院子怎么看得过眼?”牧碧微淡淡道。

“哼!高门大户?一点儿礼仪也不晓得,当着你我的面,不告退就下去?”孙氏冷冷的说着,看了眼四周,有几个世妇就流露出了会意之色。

牧碧微看了眼柳御女,微笑道:“她么早先身子还不好了,如今怕是好过了头,得意,难免忘形啊!”

听了两人这番不冷不热的话,众人都晓得沈氏这是一下把两人都得罪了,勉强住进东南角的院子,还不知道会被四周的世妇们怎么收拾。

接下来世妇们都安排过了,就轮到了颜充华,颜充华好歹也是妃,宠爱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的,最重要的是她性.子柔弱——比起牧碧微那从容貌到风仪无不显得弱不禁风,但性情却和柔弱半点儿关系不搭的柔弱,这一位才是真正的小家碧玉和楚楚可怜,在宫里头一向都是与人为善、被欺负挑衅了也不吭声的主儿,孙氏也懒得欺负她,就将距离姬深住处最近的几处院子说了出来任她先挑。

只是颜充华犹豫良久,还是不敢说话,最后孙氏和牧碧微都不耐烦了,就择了一所不远不近的给她。

等颜充华走了,屋里就剩了孙氏和牧碧微两人并随从,还有何氏的杏枝,商议着给何氏定了住处,杏枝听着是比颜充华住的地方更近些的,就代何氏谢了退下去料理。

这样就是孙氏和牧碧微自己选住的地方了。

距离姬深最近的住处,名叫桂庭,只看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从邺都桂魄宫来的,这是本朝高祖时候庞贵妃、先帝时的高皇后来时住过的地方,孙氏眯了眯眼:“本宫素来喜欢桂花,这处院子本宫看着却好,牧宣徽仿佛是更喜欢梅菊的,不如就让与了本宫如何?”

她这么一问,室中顿时一窒。

第六十九章 凤凰传说

祈年殿和澄练殿的侍者也还罢了,毕竟两边不对付,遇见了从来没有不掐上一场的,都是早已习惯了,居氏和阿善甚至都露出了明显的敌意,预备随时上场支援,殷德却是叫苦不迭,正待想个法子圆场,就见牧碧微慢条斯理的摸着镯子,悠然道:“右昭仪这话可是错了,梅花菊花那些我可从来没有怎么喜欢,不过是阿善恰好会做这两样糕点,所以平常才留意了些罢了。”

孙氏闻言,妩媚善睐的眸子便染上了一层冰冷之意:“哦?这么说来,牧宣徽难道也对桂花有兴趣了?”

“华而不实。”牧碧微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笑,“桂花无果,我是个不好风花雪月的人,不结果子的东西,我素来兴趣是不大的,相比之下,这桂庭旁的竹苑倒是更可意呢!”

“…”孙氏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牧碧微这话虽然是表示她无意与自己争夺桂庭,可“不结果”这三个字,无非是在说自己即使此刻争到了这桂庭,但却并不代表有机会入主桂魄宫,到底也是没结果的,也因为这个缘故,她才懒得争。

原本孙氏是要逼着牧碧微表态,又或者是打压她的气焰的,可牧碧微拿结果不结果这么一说,倒仿佛是看不上眼才让了出来一样。

孙氏定了定神,便冷笑着道:“原来牧宣徽喜欢能结果子的东西?这竹子呢倒也的确符合牧宣徽的要求,只不过本宫打小就听人说过,竹子开花那是灾荒之象,宣徽盼着它结果,可这结上一次,外头不说,里面那些竹子都是活不了的了,原来牧宣徽喜欢这样的东西?”

竹者四季常青,经冬不凋,其若开花,结出的竹米清香可口,只是其株亦随之枯萎而死,孙氏这话,自然是借牧碧微的话头而言。

只是这话说了,却不见牧碧微沮丧愤怒,反而似笑非笑的道:“原来右昭仪也晓得竹子开花的典故?我倒是失敬了!”

孙氏脸色变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她也不是头回被牧碧微抓着她的出身踩了,这么踩着踩着,如今也没从前愤怒了,冷冷的道:“牧宣徽既然喜欢那好容易结了次果就身死的东西,那这竹苑,本宫就祝你住了进去,快些开到花开罢!”

她话音刚落,身后居氏等几个都笑出了声,睨着牧碧微这边,满含了讥诮。

牧碧微心平气和的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见孙氏已经打算离开,却忽然笑了:“右昭仪到底书读的太少了,只知道竹子开花便会死去,却不知道还有一个典故!”

孙氏才起身,便冷笑着道:“今儿路途劳顿,本宫可没心思在这儿继续听牧宣徽说什么典故,本宫不比牧宣徽做得出来,将才三岁的女儿丢在邺都自己独自跑来伴驾!璎珞可是本宫亲生的!”

牧碧微笑了一下,悠然道:“坊间有关凤凰的传说。”

这话一出,孙氏的脚步就止不住的停了一下,牧碧微缓缓道:“传说凤凰生而为百鸟之首,尊贵非凡,是以,非梧桐不落!”说到这里,牧碧微将茶盏放回几上,悠然道,“非竹米不食!”

孙氏猛然回过头来,却见牧碧微几步走到她跟前,似笑非笑的说着:“但人间竹米何其稀少?是以但有竹林开花,坊间传闻,凤凰必定前来食之,天生万禽之王,食过之物,安能再留?不然,为什么是枯死而不是其他的死法?”

“这是因为凤凰涅槃,生于火而归于火,竹属木,靠近了火,岂不就呈枯死之象吗?”牧碧微大笑着从她身旁擦身而过,语气轻快的说道,“什么桂华流瓦,这里可不是邺都皇宫!右昭仪自动主动的将竹苑让了出来,倒真是让人没想到!”

她一路长笑着出了门,听声音就是向竹苑而去了,那笑声里说不出来的揶揄与嘲弄,让孙氏这边的人齐齐铁青了脸!

殷德恨不得把自己倦缩成团…

竹苑里头早就收拾好了,葛诺将装着牧碧微的东西的马车赶到苑门前,自有留守此处的宫人帮手送进去,牧碧微带着阿善、挽襟并挽衣先到正堂,沿途竹声婆娑,中间还夹杂着水声潺潺,引路的内侍名叫黄叶,年纪已经十分大了,若无意外就是在此处养老,他躬着身子提了灯照明——晚膳的时候天色尚明,但安排完妃嫔的住处天色早就黑了——注意到一行人的目光不住飘向了林中,便解释道:“好叫娘娘得知,咱们这别院因为靠近越山池,所以多是引了越山池里头的活水过来的,一则是足不出户也能够在沟渠里垂钓嬉戏,又可以种上许多荷花之类玩赏,当然源头那里是有人把守免得刺客潜入的。”

牧碧微点一点头:“如今这季节也能垂钓?”

十月的天,换成江南也差不多要换夹衣了,这比邺都还北的地方,结霜降雪并不稀奇。

黄叶恭敬道:“回娘娘的话,可以的,其实越山池附近还有些小的水池,哦,这边叫做水泡,到再冷点的时候,水面结成一块,凿出一个洞来放下钓丝一般有鱼上钩呢。”

“倒是多了个消遣。”牧碧微淡淡一笑,说话之间,前头路径一转,就是正堂所在了,正堂前留了不大不小的一块空地,回廊上都砌了起来,黄叶道:“原本回廊这儿冬日只是挂着帘子避风,只是高祖时候,这竹苑是庞贵妃住过的,庞贵妃畏寒怕冷,即使挂着帘子也总觉着风大,所以高祖就下旨将这儿回廊都封了起来。”

牧碧微道:“这样也好,本宫倒不在乎,不过等西平公主年长一些总也有过来的时候,小孩子家吹多了风总是不好的。”

进了正堂,因为近水又比邺都冷的缘故,也为了驱散长时无人居住的寒气,里头这会已经烧起了炭来。

阿善扶持着牧碧微在上首坐了,四下里一看,陈设很是清雅,不似宫廷,倒仿佛书香人家的后院,便问黄叶:“这儿…”

她说了两个字,但黄叶留意她打量的目光,已经明白过来,就解释道:“回娘娘的话,原本的越山行宫是前魏鼎盛时所建,后来被毁弃,连同这儿的猎场也荒废了,如今的越山池别院,却是前魏时那些随驾臣子宗室们所遗的别院改建而来,因此地近大池,前魏那些遗留下来的庭院大抵都是仿照江南风情,引活水入院,做成山水并行的景观,高祖皇帝时过来看到,就吩咐把别院都改成差不多风情的,就是如今这样了。”

“原来如此。”牧碧微点了点头——本朝这些行宫、别院的改变、规矩,基本上都是高祖所定,这不仅仅是因为高祖皇帝乃是开国之君,更因为高祖长寿,先帝登基时年纪不但已长,而且寿已不久,忙着收拾宗室、铲除权臣,为姬深扫清继位障碍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功夫留意这些小节?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高祖时候住这竹苑的是庞贵妃,却不知道先帝时,住这里的是哪位太妃?”

不想黄叶一路上察言观色都颇为机敏,听了她这个问题却露出了为难之色,只是又不敢不答,带着小心翼翼的神色,道:“回娘娘…先帝驾幸此地只一回,当时所带妃嫔不多,因此这竹苑并无人住。”

“哦?为何?”牧碧微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避重就轻?脸色微微沉了一下,阿善已经呵斥道:“娘娘问话,你还不老实答来,打量着咱们娘娘性.子软好欺负吗?”

黄叶虽然是在越山池别院伺候多年的,可圣驾前来,雷墨少不得提前把几位要紧的主儿的性情告诉了这边,免得伺候不周上上下下都是件惹气的事儿,哪里不知道面前这位宣徽正是雷墨关照要殷勤的?

这会被逼不过,把心一横,小声而快速道:“因为高祖时候庞贵妃随驾前来,一直住着这座竹苑,后来庞贵妃与济渠王一起被贬,庞贵妃甚至临终求见高祖一面而未可得…所以先帝时候的娘娘们认为此院不吉,因此无论温太妃还是薄太妃都不曾住进来过,宁愿选择旁边略小也略远些的蒹葭园。”

第七十章 计较

阿善警告了黄叶,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再回到正堂,见挽襟与挽衣都被打发下去收拾东西了,便啐道:“女郎不要信他那些子胡说八道!”

“别院这里虽然不能和西极行宫比,可这一回到的人太多,雷墨少不得另调了宫人过来伺候,高祖皇帝驾崩到现在也不过十几年光景,宫人里的许多老人还在呢。”牧碧微放下茶盏,笑着道,“你逼着这黄叶一个人不许说,旁的人,未必不说出来啊!”

她悠然道,“就说隔壁桂庭里的那一位罢,方才被我刺了一番,这会怕是正抓着这里头的人琢磨着怎么拿这竹苑做文章呢!”

“那一个自己也才略识得几个字,能够晓得什么文章?”阿善道,“方才很该把殷德带走的。”

殷德是这儿的总管,挂着监的职位,被留在越山池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黄叶知道的,他哪里会不知道?

牧碧微道:“这些闲话理他们做什么?左右敢到我跟前来说的也就那么两个人,何况她们会说嘴,我难道就是哑巴了?”

阿善道:“奴婢也晓得女郎不在乎这些,但搁旁人那里总是要多句嘴的,就是听着烦。”

“其实温太妃和薄太妃不住高祖时候庞贵妃住过的这竹苑自然是有原因的,但也未必就是忌讳什么,不然,宫里头哪口井里干净哪个院子真正清爽了?若当真计较起来那日子也没法过了。”牧碧微敛了笑,正色道,“你想,先帝时候除了如今的太后,其他有所出且活下来的也只有温太妃和薄太妃了,其中温太妃与太后关系好,但高阳王却是男子,薄太妃虽然只有一个同昌公主,可怨不得她向来和太后关系不好,这么两个人谁敢去住因为和先帝争位而被高祖皇帝忍痛贬位的庞贵妃曾经住过的院子?”

她这么说了,阿善不由恍然大悟:“两位太妃随驾的时候不肯住这儿原来是为了避忌?”

“高祖皇帝元配的楼皇后在天下未定以先就身故,就连元配所出的两位嫡子也在战场上战死,高祖念及结发之情,所以定鼎后也没再立新后。”牧碧微道,“听说庞贵妃生得娇媚又是极玲珑的一个人,在楼皇后去后为高祖部下所献,生了济渠王后,济渠王容貌肖似高祖,性格也很得高祖之心,要不是高祖定鼎后年纪大了,先帝戎马半生功劳放在那里,高祖会不会废弃庞贵妃和济渠王还是个问题!”

“庞贵妃怎么说也是对帝位虎视眈眈过的人。”牧碧微呷了口茶继续道,“虽然陛下的帝位是高祖皇帝临终时亲自保的,可一日他没登基,谁能完全放心呢?温太妃为了高阳王,那是说什么也不肯住的,至于薄太妃,别说她只一个公主,就算把同昌公主换成同昌王,又极得先帝喜欢,先帝可不是陛下,再怎么疼着薄太妃,到底也没公然落过太后的面子…薄太妃但凡有点脑子也不肯住的。这原因大家心知肚明,问题是这不是可以公然直接说出来的,加上先帝也好,太后也罢,对庞贵妃一派必定是没好感的,所以下死力说庞贵妃住过的地方不吉利不清净罢了。”

阿善叹道:“亏得女郎至今没子嗣,陛下膝下连皇长子都没有呢,也不怕这个。”

“本朝可与前朝不同。”牧碧微扬了扬眉,“若是先帝至今还在位上,我啊也不必进宫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算啦,不说这些,咱们早些休憩罢,明儿个陛下去开猎,这别院里头,却是有得热闹了!”

阿善点头,扶着她向后头内室走去。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妃嫔们都早早梳洗毕,打扮好了簇拥到正堂,一时间脂粉飘香,把道路都恨不得给堵了个严实。

见到这个情况,牧碧微和略晚一步赶到的孙氏对望一眼,交换了个神色,立刻吩咐居氏、阿善过去驱赶众人,吩咐今日只有妃以上的几人过去伺候姬深用膳,至于其他人,则按着位份来排,宫嫔们自然是不乐意的,可又惧怕她们,只得恨恨的退了下去。

这么半晌忙过,到了里头,姬深已经放了箸,见到三人迟到,倒也没问罪,只是奇道:“怎的来的都这么晚?”

“却是妾等忘记了一件事情。”因孙氏位份最高,姬深面前,牧碧微和颜充华都把目光投向了她,孙氏就道,“昨儿只顾安排她们先住了再说,却忘记了今早过来伺候陛下的事情了,方才人人都想赶过来,这别院才这么点儿大,若是挨个的过来给陛下行个礼,陛下今儿也不必出猎了,所以妾身使她们先退下去,等今儿再来拟个章程。”

姬深点了点头,他一向不爱为这些事情烦心,便抚着身旁婉转伺候的何氏的背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你们看着安排就是。”他本习惯性的想叮嘱孙氏一个人,可被牧碧微盯着,不自觉又加了一个字,孙氏心头暗恼,就听何氏也插一脚道:“陛下今儿要去主持开猎,妾身不会骑马倒也可以给右昭仪打打下手。”

“这样甚好。”姬深点头,何氏就又道:“至于牧妹妹,听说妹妹弓马娴熟,却是能够陪着陛下的,我们都不如妹妹有福气呢。”

当年牧碧微才进宫,遇见第一次春狩,在西极山猎场时,就以青衣的身份陪着姬深出猎,那一次姬深还独自搏杀了一头猛虎,如今何氏说她弓马娴熟,牧碧微也不能否认,便淡淡道:“一点儿花俏,说到箭技那还是陛下指点的,这两年上场次数不过那么回事,也就能猎点儿小东西罢了,今儿陛下开猎是要拔头筹的,妾身若是去了可别拖累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