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夜灯穿透微凉的温度抵达人心,勾起那一抹暗涌的温情,许多倔强的人不懂爱能永恒的谣言,但这个城市的挚爱每晚都在上演。

其实很多小情小爱之中争吵都是在所难免,很多人因骄傲而错过,因倔强而分开,他们终有一天会了解,维系一份爱情天长地久的秘诀,就是男人道两个歉,女人道一个歉,就是这么简单。

苏挺突然从席无的怀里伸出脑袋,问道:“你说你们俩是一套的,那我算什么?是你们磨掉了漆的包装盒么?”

席无笑着用指头弹上她的脑袋,回答:

“你是我千金不换的珍藏版。”

陈年旧事

A大在盛夏的时候总如世外桃源般美好,馥郁芳香的千奇百花绽放在校园里,百年老树如同上帝褶皱的手指,伸展在阳光下,校园里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谈笑着走在林间小路,享受着美好的盛夏傍晚。

詹纺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开着她那辆可爱的甲壳虫到校门口买上一杯冰沙和汉堡,然后驶到戚树的实验楼门口等着他下课。

戚树放下刚刚咬过一口的面包,右手正解剖着一具男尸标本,被特殊处理过的标本看起来不像是死去的人类,更像是一个硬邦邦的人体模型。由于实验楼距离寝室太远,大家往往都来不及吃饭,所以上解剖课的时候都会带些干粮去。

同班的团支书孙唯一是个很热心开朗的女孩子,班里有谁需要帮忙她都会一口答应,并且认真提供帮助,但最近大家却发现孙唯一对班里的小帅哥戚树,似乎是热情过了头些。

“戚树,”孙唯一看了眼解剖台上的尸体,递给戚树一瓶水,“别光吃面包,喝点水吧!”

戚树面无表情的接过水放在一边,冲她友善的点点头,便去问了老师问题,随后又开始认真的将尸体手臂上的肉刮开来,观察骨骼。

孙唯一习惯了他冷冷清清的样子,便偷偷的吐了个舌头。她知道戚树很不爱说话,但从小到大就没有她孙唯一交不下的朋友,于是她站在他旁边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戳了戳尸体的肚子,试图找些话题。

“这具尸体大概是死了30几年了,已经没弹性了。”

戚树点点头,继续和同学们一起认真解剖,似乎根本没在听她讲。

“我做过最新鲜的标本是上次在唐老师的课上,”孙唯一又说:“刚刚去世没多久,升到实验台上的时候肚皮还弹了一下,真是难得的新鲜标本。”

“不过这样的标本估计再也见不到了,几千块一具呢!”孙唯一又说。

有女孩子在一旁打趣:“孙唯一你话好多啊,戚树根本没在听。”

孙唯一偷偷的跟那女孩讲:“他刚刚对我点头了!”

女孩笑了:“可是他没有喝你的水,估计是等着一会下课让文学院的那个詹纺钰送呢!”

“就是现在正在省电视台实习的詹纺钰?”孙唯一问道。

“可不,每天都来楼下等戚树上完实验!啧啧,追男人都追到我们医学院来了,我们这一个戚树还不够分呢,怎么能让外人抢走?听说那女的家里挺有钱的,整天开着个破二奶车闲逛,看不顺眼!”

谈话间下课铃声响起,戚树摘下手套,转身走出了实验室,孙唯一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了好久。

商陆下了班,一身休闲装出现在A大校园内,走遍了偌大的园区,终于找到了戚树短信里说的实验楼。她站在这座美轮美奂的建筑物前,忍不住幻想,若是当初自己也能考上大学,会不会也在这样漂亮的建筑物里上课?可惜她天生对学习这种事天赋不足,家庭条件又不允许,只能和大学无缘。不过还好,这样奢侈的梦想,戚树替她完成了。

自从上次在沈井原家里出来,商陆就再也没见过他,台里的工作依旧平淡而烦碌,主任再没提过之前的事,倒是制片陆昊对自己的态度总是奇奇怪怪的,想必是上次一起喝过了酒,关系处的冷不冷热不热的,更显尴尬些。

铃声响过没多久,戚树从楼里出来了,一身实验用的白大褂,高高瘦瘦的,帅气极了,商陆第一次见他穿成这样,也是第一次觉得戚树已经是一个成年男子了。

他径直走到自己面前,接过她手里拿着的零食塑料袋,无意中看着她贴着创可贴的手指,眉头一下子蹙起来。

商陆攥住拳头将手指藏起来,无所谓的笑道:“削苹果是不小心割伤了,我很笨吧?”

戚树责怪的看了一眼,点点头,赞同她的说法。

商陆拍了拍他的胸脯,花痴道:“不错嘛!一穿上这个还真帅!”

戚树曲指弹上她的脑袋,商陆又还了回来。

“你知道吗?”商陆停下来,亲昵的整了整他的衣服,说:“你很像我的父亲。”

戚树从未听她提起过父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她眼中闪动的留恋的确不像是在开玩笑。

小时候,但凡有医生的电视剧,她都不会换台,等到再长大些,她开始萌生少女情怀,曾不止一次的和他絮叨自己的人生规划:

“我将来定要嫁给一名医生。”

她有这样一种情结,原来是缘起于她的父亲…

此时上实验课的同学已经熙熙攘攘的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很多认得戚树的女孩都三三两两的闲话着,盯着商陆交头接耳。詹纺钰从车上下来,狠狠的甩上车门,她盯着商陆和戚树亲昵的背影看了半晌,细长的眼睛危险的眯成一条弧,最后将手里的汉堡丢进了垃圾桶。

陈年旧事

商陆今天来找戚树是想带他去自己的新公寓坐坐,自从她搬出沈井原的公寓后,就投奔了杜宛,杜宛在电视台附近的小区里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正因为没有室友而发愁,恰巧商陆在找房子所以解了燃眉之急。

商陆带着戚树来到公寓门口的时候,已经在心底草拟了一份台词,于是当杜宛打开门那一刹那,商陆劈头盖脸的一顿解释:

“这位是戚树我的弟弟不是我男友天蝎座一米八六体重不详血型不详目前未婚正在读大学求杜宛姐姐高抬贵手介绍完毕!”

杜宛被商陆弄得一头雾水,却在看到戚树的一刹那明白这丫头为什么一见面就给了自己个下马威。

好帅的男人…

杜宛已经双眼冒桃心,往后退了一步请两人进门。

“帅哥,快进来!”

戚树点点头进了屋,算是打过了招呼。

商陆刚想打趣杜宛两句,电话却响了起来。是苏挺。

“嫂子,有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是苏挺的妈妈。”

商陆皱眉:“王阿姨?”

“陆陆,”电话那头仅有一面之缘的老人竟然亲切的唤起了她的名字:“见一面好吗?”

“阿姨我下午很忙…”

“阿姨想和你叙叙旧。”

王淑芝和商陆约在了电视台附近的一家小面馆里,两个陌生的人靠着窗户对坐着,一时不知道怎么向对方开口。

商陆观察着王淑芝的模样,她比一般的50几岁的老人要更加沧桑些,穿着朴素节俭,梳着一头黑白掺半的短发,由于脑血管病后遗症她的头始终在微微晃动,但眼神中却透着几分清明。

王淑芝神色复杂的看着商陆,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虽然长成了大姑娘,但模样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俊俏。”

她话语中的意味,和看她的眼神,都让商陆觉得她似乎认识自己许久,但商陆的记忆中并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位阿姨。

“你一定不记得我,我见你的时候你都还在摇篮车里吸着奶嘴。”王淑芝道。

“王阿姨,您认识我爸妈?”

“不只认识,我当年是你家的保姆,你还记得你的母亲的样子吗?”

“记得,虽然和他们分开的早,但父亲母亲的音容都还在。”

“好孩子,那天在席家看到你我真是吃了一惊,在外面一定受了不少的苦吧?”

“阿姨,我们不要说这些了,您说认识我的父母,那我想知道,我父母是怎么去世的?”

王淑芝苍老的眼窝深陷,盯着商陆看了,手握上桌上的茶水杯,搓了搓杯口,似乎在犹豫着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显然是一言难尽的感觉。

商陆对父母的记忆仅仅停滞在孩提时代,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她曾被席叔叔告之父母因为被人杀害而去世,母亲也身患重病去世,但具体的死因一直不肯告诉商陆。

“阿姨要告诉你的,只能是一些琐碎旧事,至于你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我也不太清楚了。”

接着,王淑芝就将当年与父母的交情娓娓道来。

她本是一名保姆,在杨爱梅和商志高还没有商陆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对夫妻家打长工。当时杨爱梅和商志高夫妇算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个是天赋异禀的舞蹈演员,一个是前途大好的外科医生,却没有丝毫桀骜之气,待人平和亲近,家境困难的王淑芝也没少承蒙两人的接济。

王淑芝这个人自幼对医术钻研痴迷,从小有个梦想,就是做一名光荣的人民医生,救死扶伤。可惜命途多舛没能考取职业资格,梦想一直被现实压抑着。

杨爱梅一直鼓励着王淑芝,鼓励她勇敢的实现自己的梦想。并且在经济上帮助她,直到王淑芝开办了第一家属于自己的私人诊所。那个年代对私人诊所的管理不太严格,王淑芝一直兢兢业业的守护着自己的这份小天地。直到后来,诊所被举报,王淑芝不得不被迫将它关闭。

“我的诊所被封了之后,我就回到你家照顾不足月的你和你爸妈的日常生活,后来有一天,你父亲托人给我找了个卫校,让我去念书,后来我就在医院当上了护士,这份工作也是你妈妈求你父亲托关系给办的。”

“我妈妈这个人的确是很和善的,她很爱我爸爸,我小时候几乎没见过两人吵架。”

“是啊,这样一个温顺的女人,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

“竟然什么…?”商陆问。

王淑芝自知失语,赶紧转移了话题:“没…没什么,我们聊聊你爸爸吧?”

“王阿姨,”商陆表情冷肃下来,十分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已经是大人了,我有权利知道我的父母过世的原因,如果您知道,请您务必告诉我,不然我此生都会活在遗憾当中。”

王淑芝被她的坚决所震撼,她不知道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竟然有如此锋利的眼神,那双眼睛看起来和某个人的狠厉,简直如出一辙。

“好,我告诉你,你的父亲为什么会被人杀害。”

 

新的朋友

商陆从饭馆里出来,漫无目的的走在阴霾的天空下,巨大的电视塔屹立在乌云下,让人不寒而栗。她失神的看着脚下的红色砖道,脑海中全是王淑芝讲述的陈年旧事。

商陆的父亲商志高和席崇华医生都是院里优秀的外科医生,也是情比金坚的兄弟。席崇华出国学过习,是医院里的脑科权威,而商志高虽然未曾出国深造,却曾多次发表文章,都被国外的医学卫生组织收录,两位好友同争副教授的名额,虽不分伯仲,却依然惺惺相惜。

在评副教授之前,商志高接了个急诊,患者是个八岁的小女孩,需要做阑尾炎手术,患者家里很有势力,点名要商陆的父亲做,尽管是个很普遍的小手术,他们还是给商志高包了个大大的红包,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小手术,却让他背负了巨大的灾难…

思绪游离在沉痛的因果前缘之间,商陆的面容已经在夕阳下冷如寒窖,她的步子停在电视台门口,抬头望了望高耸的电视塔,心里有个念头在告诉她,一定要弄清父母的死因。

出神间,一辆法拉利如流星般招摇而过,却在开出去几十米外之后又在车道上打了个急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彻傍晚的空气,最后慢悠悠的倒了回来。

商陆正望着塔尖出神,却听见一个懒洋洋的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不是衣架么?”

商陆回过头去,只见奢华的敞篷车里坐着一个俊美的男人,英挺的鼻梁上驾着墨镜,他单手搭着方向盘,薄唇邪扯出一个顽劣的笑来,意味不明的看着自己。

她此刻心情沉重万分,哪有心思回应陌生人的笑容,干脆没有理睬,朝反方向走去。

没想到那辆车却慢慢地跟上来,缓缓的随着自己的步子跟随。

“衣架,你失恋了?”他盯着她冰冷的面色问道。

商陆停下来,那车也停下,她看着他,语气很不善:“我们认识?”

齐慕摘下墨镜在手里晃晃说:“当然。”

商陆这才认出来,面前的人不就是那天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齐慕?

“上车,带你兜兜风。”齐慕推开车门做出邀请的姿势。

商陆刚想拒绝,手机却响了,接起来是杜宛猥琐的声音传到耳边。

“爱徒,哪呢?”

“在电视台门口,戚树还在吧?”

“在,我怕他担心,就说你出去加班了没说你在电视台放心吧,你晚点回来,让我跟戚树同学‘单独’呆一会儿啊就这样挂了!”

不由分说,重色轻友的杜宛就这样把商陆丢在了外面,商陆挂上电话看了齐慕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车上有酒么?”

坐在车上兜风的感觉果然很爽,疾速过耳的风似乎能够吹散所有阴霾,僭越繁重的规则,抛弃脑中的烦乱,再配上一罐啤酒,向着夕阳飞驰。

很快两人便把夕阳冲破,迎着夜色到达山顶,齐慕把车子熄火,冲她一歪头,示意商陆可以下车了,商陆去推车门,却被齐慕伸手拦住。

“土老帽,敞篷车要这样下。”

他说罢,纵身一跃,利落的跳出车外。

商陆笑着看了他一眼,也学着他的样子往出跳,却在落地的时候没站稳脚,向后踉跄了几步便坐到了地上。

手里的啤酒撒了一地,屁股下的痛楚传来,齐慕见她可怜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上前将她拽起来,放开了手。

“衣架你很笨。”

“我有名字。”

齐慕斜靠在车旁,目如繁星,转头看向山顶大大的圆月:“我的酒也喝了,该说说为什么脸臭成这副德行了吧?”

商陆从新打开一罐啤酒,仰头抿了一口,转头看着他:“反正你是陌生人,和你说说也没什么。”

于是她将今天下午王淑芝讲给她的故事娓娓道来。

齐慕认真的看着她,她的故事好长好长,听得他几乎忘记了眨眼。

“你爸爸不是很有威望的外科医生吗?给一个女孩做这样一个小手术应该手到擒来吧?”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商陆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后来手术室着火了。王阿姨说她当时是巡回护士,发现火情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了,所有医护人员都慌了,我爸爸还在做手术,孩子因为害怕在手术之前就做了全麻,根本醒不过来,他就在原地焦急的想着怎么转移病人,可是火势越来越凶猛,最后他被护士强行拽了出来,留下那个睡着的孩子躺在手术台上,伤口还没有缝合。”

“我能想到我父亲的痛苦,他是那样有责任感的一个男人,他一定自责死了,那个女孩被活活烧死在手术室后,舆论铺天盖地的传来,所有人都在骂医护人员,我爸爸的副教授也评不上了…”商陆讲到这里,静静的低下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虽然事隔多年,但父亲慈爱的面容总能出现在脑海,那样让人怀念,让人心疼。

齐慕叹了口气,把外套脱下来丢给她:“披上。”

商陆说了声“谢谢”,把外套紧紧的裹在身体之外。

“后来呢?”齐慕难得的一本正经,问道。

“事发三天后,我爸爸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人用短刀捅入了心脏…”

故事讲到这里,两人都沉默着,齐慕不知用什么语音什么动作安慰眼前的女人,这种悲痛大概一辈子都无法消弭。

“那你妈妈呢?”齐慕问。

“不知道,王阿姨怎么也不肯告诉我。”

“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可能是那个王阿姨不想把上一辈的痛苦转嫁到你的身上。”齐慕安慰她说。

商陆长长的出了口气,心里的阴霾倾诉出来便痛快多了,她转头看着齐慕,难得一笑,说道:“谢谢你,心里舒服多了,原来和陌生人分享心事竟然这么爽。”

“商陆小姐,”齐慕莞尔一笑,“我可不是用过一次就丢掉的朋友哦!”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记得那次我只告诉过你我的姓。”

“沈井原告诉我的。”齐慕看着山下星星点点灯光,舒服的抻了个懒腰。

“你认识沈井原?”商陆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才会和他大诉身世,没想到他竟然是认识沈井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