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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很团圆的喜庆佳节。

而,在这个除夕,她,慕湮,独自在慕方庵替母亲,守着灵位。

暮方庵是檀寻法事超度唯一首选的地方,自然,以尚书令府的声望,亦会选于此。

还有两日,方是头七,父亲初一应需携三省长官,呈表于巽帝开笔、开玺,是以,今晚,他是没法过来守灵的。

慕湮跪于灵前,忘记了,跪了多久,直到,外面,夜幕笼上,她才发觉,又是一天过去了。

每日里,对时间的概念,仅是黑白的交替,再无其他。

母亲,因她小产的消息传来,方会一病不起。

又因着她回来,了却最后相见的心愿,终是去了。

一切,都是因为她的事,才让母亲走得这么早,这么快。

百里南!百里南!

身子,微微有些撑不住,谁跪这么多日,恐都是撑不得的。

她的手抚住膝,那里,早是麻木一片。

“娘娘,该用药了。”梨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回眸,望着那碗深赫的汤药,略摆手,并不想用。

唇舌间,唯一的味道是涩苦,这些苦药,能否就断这一晚呢?

梨雪怯怯地道:“娘娘,喝吧,不然,蔡太医的心思就白费了,国主的心思也白费了。”

这句话看似寻常的话,落进她耳中,只觉得刺心。

手微扬,随着药碗跌碎的声音,深赫的汤药溅了她一身。

“娘娘!”梨雪唤出这一句话,再是说不得。

“下去。”

“是,娘娘。”梨雪捡起地上的碎瓷片,许是心神不宁,梨雪的指尖不慎触到刃口,被划出一道不算浅的血口,血,迅速沁到瓷片上,那些许的红色,让本垂下脸的慕湮终是做不到淡漠。

“去上药罢。”

“是。”梨雪怯怯地退出灵堂。

灵堂很清静。这份清静里,她的耳边,却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小湮小湮……”

母亲?

这声音是这般的熟悉。

她蓦地站起身,不顾腿部的麻软,只看到,堂外,有一白色的身影悠悠地飘过,那个身影,是母亲么?

她下意识地冲出去,那白色的身影,却是消逝在堂边的一小隅暗色的院落中。

那,是庵内主持特翥安排予她的院落,里面可煎熬汤药,和准备单独的膳点。

堂外,并没有人守着,宫人、护卫都早被她远远地摒到围墙的那端。

本是想要一个清静,今晚,却只成全了,另一桩的谋算。

只是,她并不知道,她是这场谋算的中心。

她仅是独自,往那院落行去。

院落中,那白色的身影,再是见不到。

漆黑一片中,惟一处还亮着点点的灯火。

她走近那处灯火,听到,有声音传来,虽很低,却,因着周围的寂静,传入她的耳中。

“娘娘不肯用,怎么办?”

“这——”

“倘若断了一天,国主那该怎么交代,这药断了,是否功效就会受影响呢?”

“那是一定的,所以,你还是要劝着娘娘喝下。”

“唉,国主对娘娘真够绝情的。”

“休得胡说,不然,你我的脑袋,可都是没了……”

对话的,无疑,是蔡太医和梨雪。

她下意识往后退去,她明明没有踢到什么,却,分明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她脚后响起。

“谁——”

作者题外话:昨天更完,看到有大大说雪堆字,如果堆字,后面那段喂饭其实还能写不少字,但考虑到恩爱过多了,就用太监的视线,一笔带过了。并且每章我都有多送字,就是弥补文内的形容字。

夕和聿从相识,相知,到如今的相爱,必须是要用些笔墨的,不然会显得这段感情沉淀很单薄,对将来情节的展开,十分的突兀。情节推进是必须的,可,这些相爱的沉淀,也是不能少的。至于西蔺姝那段,交代了三个情节,一个是铺垫,一个是解释了步惊心这一章,一个是照应了暮方庵那一章。

想了一下午要么偶以后开始注明标题(一开始不标原因在于我是出了名的标题党,为怕再挨砖,才没注)这样,方便各位选择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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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慕湮后退的步子,措不及防已踩到地上碎去的瓷片,瓷片刺入脚跟,很疼。

然,这份疼,抵不过,心底,骤然剐过的疼痛。

“唉,国主对娘娘真够绝情的。”

彼时,梨雪的那句话,再再的映入她的脑海中。

梨雪口中的绝情是什么意思?

这个从小伺候她至今的丫鬟究竟背着她又知道些什么?

是那碗汤药吧。

那碗汤药绝对不会是一碗让她怀不上子嗣的汤药。因为,那样的话,称不上真够绝情这四个字。

那日小产后,她已拒了百里南,以后或许都不会待寝。

再者,他若不下旨迎她返回,上元节过后,她都未必能回夜国。

所以,绝情的体现,不会在这上。

百里南精通医术,若她猜得没错,那只是一碗让她慢慢中毒、待到某个特定的时间,突然毒发身亡的汤药吧。

做为夜国的凤夫人的身份,死在巽国,对于百里南来说,一来,可以彻底撇去她这个累赘。二来,巽国对此事,定是要予夜国一个交代。

而,这个交代,或许,亦会成为某种导火索。

这,都是帝王间的谋算。

只是,她从一开始,就成为谋算中的一步棋。

她,下意识地,在屋内的人出来之前,迅速奔道一侧的角落里,角落中堆着一些稻秆,她身形瘦小,很轻易就从稻杆中钻了出去,可,她听得到,身后,传来梨雪的惊呼声:“娘娘!”

接着,似是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她奔来。

她纵借着夜色逃离,但,在漆黑一片中,她素白的孝衣是分外引人注目的。

那步子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她踉跄地奔出稻杆堆,以为,那急促的步声定会追上她时,陡然,身前本黑沉一片的地上,俨然出现肆虐的光影。

稍回身,旦看到,那片黑色的院落,火,从那堆放的稻杆处蔓延开去,里面,依稀有人影憧憧,只是,瞧不得真切。

燃着稻杆的火势越来越大,火光照得半天天际都红透了去,那步声,却再是听不到了。

有庵里的姑子急敲钟救火的声音,也有纷沓的步子往那边奔去。毕竟,那处院落,相隔不远的地方就是藏经阁。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万一把那些经书悉数付之一焚,就是无法挽回的损失了。

至于她,留在那,亦于事无补。

她只往前奔着,逃离方才的一切。

或许,逃离的,并不是那碗带毒的汤药。因为,被那么汹涌的火势阻着,蔡太医和梨雪显见并不会再追来。

所以,逃离的,仅是她,不愿意去直面这份残忍。

夺去她的孩子,连她的命,都不放过。

百里南,三年的温柔,不过是镜中花水中影,皆为虚幻。

奔得久了,渐渐迷失了方向。

她奔进了一片深暗的松柏林,她虽到慕方庵有好几日,可,只在灵堂听着法事超度,对于周遭的一切,无疑是陌生的。

她的步子,在林外,渐渐停下来。

今晚是除夕,对她来说,莫过是另一种悲凉的味道。

这种味道那么浓,仅将她三年的那些过往,都一并地添上别样的味道。

他于她的看似恩宠、体贴,到头,不过是为了成全他谋算的筹划,铺垫。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放手了,只是想平静地过完这辈子,他都不肯饶了她?

她的孩子,她的母亲,都悉数地离她而去,他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发懵的头脑,被晚风吹得,并没有清明几许,反添了几分愈烈的抽痛,手抚住额际,方才奔得太急,她的头风病又开始发作了。

很疼很疼。

不能再这么奔下去了。

现在,是该回去么?

回去,又怎样呢?

那碗汤药她能拒绝吗?

这件事,她可以告诉父亲,让父亲再忧心吗?

父亲,对她是好的,但,这份好,却明显是会放在家族荣光之后。

她,首先是夜国的凤夫人,其次,才是父亲的女儿。

不知是头越来越疼的缘故,抑或,是其他什么。

她看到,眼前,又出现,方才引着她去往后院的白色身影。

真是母亲么?

她向那道白色身影走去,是母亲吧。

所以才会在刚刚,引着她去目睹这些藏在暗处的事。

“娘。”她低低唤出这一字,却发现,声音是哽在喉口的,除了嘴唇翕张,那一字,干哑生涩。

而,白影,又消失不见了。

松柏林深处,只有一处通体莹白的屋子,伫立在那,犹是醒目。

那白影是去了那处屋子中么?

她的足尖踩于铺积于地的树叶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近了,近了!

那,不是什么屋子,分明,是一座祭拜用的塔房。

也是,巽朝皇室设在暮方庵中得享香火,法事的道场。

她看到,塔房前,竖着的高耸牌位上,就着不甚清明的月光,显出几个大字:孝仁德顺倾华皇后之位。

这,不是先皇后西蔺媺的牌位么?

后面那白色的塔房,该是安置西蔺媺衣冠的塔房,以及供每年固定日子,行法事时的道场。

平日里,这处地方,该有姑子守着,今日,前面那场火,看来,是把这处的姑子也一并引去救火,是以,这里,空无一人。

不,有人!

她听到,塔房内传来低低的喘促声,这种喘促声于她,是陌生的。

她慢慢走过去,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落进她的耳中,却是分明的。

“舒服么,比你那皇帝夫君强多了吧?”率先响起的,是一男子略带猥亵的声音。

“啊——”接着,是女子承受不住的吃痛声,只是这份吃痛声的后面,偏又曳出别样的低吟来。

“想不到,你的身段不比你妹妹差,真是滑若凝脂,不过,在床上的功夫,却是强过她不少。”随着清脆的声音吃起,像是有什么拍打在女子肌肤上。

“住口!”女子娇斥了一声,带着明显的不悦。

“该住口的是你,这本来就是你欠我的!我现在赐给你未来的太子,你竟还叫我住口?这么多日,连母猪都该怀上了,幸好太后放你出宫,否则,我看你根本别指望能怀上巽朝的太子。”

“呸,怎不说是你的问题?若我在宫内,你不也会借着你那个怀了皇子的妹妹进宫来么?”

“好,我今晚再给你三次,你若还是得不了,就别指望其他了。”

“啊——”女子吃疼得紧。

这些声音悉数落于塔房外慕湮的耳中。

除去那对话声,其余的喘促声该是来自男女燕好时特有的声音。

只是,彼时,在夜国屈指可数的侍寝中,她从来都不会发出一点的声音,哪怕,旋龙谷的那次,她都是沉默。

所以,塔房内的喘促声,于她,是陌生。

但,这塔内对话的人音,她是辨得出来些许来的。

女子的声音,似曾相识,可,男子的声音进入慕湮的耳中,却并不陌生。

这男声,是纳兰禄的。

昔日,她曾伴夕颜于王府时,不止一次见过她的二哥纳兰禄。

这纳兰禄素来自负甚高,完全不同于他大哥纳兰文。

可,她没有想到,眼下,他竟会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

从他们的字里行间,难道,他们要偷梁换柱,混淆皇室的血统?

太子?

莫非,纳兰禄还要对夕颜腹中孩子不利么?

头好疼,疼得她的思绪都陷入了一片僵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