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拿筷子夹起一个梅花饼,吃了几口,道:“咸了点。”

在旁服侍的掌柜和小二,只看她拿筷子的姿势都别具一格,特别优雅。那是当然,李大夫拿手术刀的,手指当然是特别灵活,显得修长了。

喝了口花茶,李敏感觉到半饱了。她是不喜欢吃太饱的,主要是吃太饱会犯困,耽误做事儿。所以更情愿少量多餐。知道了她习惯的兰燕,在这里给她打包了些她爱吃的东西,带在路上。

接下来起身离开梅仙阁。李敏回头,问那掌柜:“城里,哪家药店如今最有名气?”

“少爷是问药堂吗?”掌柜的显得很是殷勤,有问必答。

“是的。药堂。据说关内三大药堂,都有开店到燕都里。”

听到这话儿,掌柜的立马笑了,笑的牙齿森柏森白的,不得不说有些好笑:“少爷初到我们这个地方,不了解城里动静,那是肯定的。不过,少爷如果想在这个城里做什么生意,最好是了解清楚了再说。做生意的规矩,少爷是生意人,那定是懂得。做生意,可不仅仅是生意好而已。生意要好,要兴隆,没有天时地利人合,怎么行?”

李敏能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对方的话,很是明白地道出了无论现代古代,一个样,无论关内或是关外,更是一个样。到哪里做生意都好,没有当地的资源,不要说把生意做兴隆了,能不能在这里开店把店开下去都是个问题。

好比她当初徐娘子留下来的徐氏药堂,因为失去了有力的庇护,被王氏整的差点破产。

深知这点厉害,李敏肯定不会重蹈覆辙,微沉了眉眼,问道:“掌柜的,有什么可以和本少爷透露的消息吗?”

说着时,身旁的兰燕,已经是从钱袋里多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到店小二手心里。

掌柜的哈着腰:“少爷如果想在燕都里开生意,和关内一样,找个风水师先看看地方,见哪个地方合适少爷开铺更要紧。”

这道程序,俨然比京师内更复杂的样子。记得京师内,人家铺业开张前,一样会选风水师来看。不过,京师的风水师,真的只是看风水而已。而如今这个掌柜口里说的风水师,貌似不是那一回事儿。

李敏就此从对方口里得知了城里最有名的几家风水师馆。掌柜的还说:“一些风水大师,并不开设个馆,是有熟人牵线,才做的这个生意。”

“在家里给人看?”

“是。”

迷信。李敏想。除了这两个字,她联想不到其它了。

是什么人,在做这个风水生意,真的是很让人想窥一把。

出了茶楼,见茶楼门口走动的马车,来往不断。春树街的热闹,只是这个繁华燕都里的一个缩影。

李敏仰头,见那朵朵梅花在隆冬中盛开,想了想,对徐掌柜说:“开店的话,我们做点凉茶吧。”

徐掌柜一听一个激动,想起了当初李敏一计凉茶方把京师药业都能颠覆的壮举,看来他们家二姑娘,是有望在这个燕都里再创辉煌了。

于此,李敏却好像没有想的那么多。只是,想着这样一个地方,看似繁花似锦,其实和京师里一样,有过于富贵的人,肯定是有相对贫瘠的人。因为社会里流通的货币一共这么多,有钱人占有了大部分,剩余的人拥有的财富,平摊下来,那肯定是不够分的。

穷人生病,最难熬。不要说生不生,死不死,是人的求生本能注定没钱看不起病时,那种难以言喻的煎熬。不体恤这些人的话,会变成社会的不安定。这对于一个希望自己辖地里日长久安的统治者来说,没有好处。

作为大夫,能做的有限。作为王妃,恐怕比做为大夫,能做的更有限。李敏有时也不懂,什么那些穿越人士穿到古代变成王妃,可以手中握有无比权力。据她到这里以后的经验来看,当了那么久的王妃,除了可以使用自己那几个婆子丫鬟,不见得有什么特殊的权力。这里是男权的世界,又不是女权。

按照计划,李敏坐上马车,到城里那掌柜介绍的几个风水师馆,逛一圈。没有踏进任何一个店铺,只是坐在马车里,于街上遥遥把风水馆望上两眼。见,果真都是城里生意最兴隆的地方。那是,如果这个风水师自己经营的店铺都维持不下去了,人家怎么会相信其能帮自己赚银子。

停在那个据说全城最大的风水师馆门口,李敏掀开对侧的车窗帘子,望出去,斜对面,赫赫开设的是关内与她继母王氏有关系的永芝堂。

只是,永芝堂或许在京内名气很大,到了这个关外,截然不是一回事了。难怪那个掌柜的,听到她李敏说起京师内的三大药堂,会笑得她好像是个傻子一样。

看看,这个修葺在燕都里的永芝堂,不算是小规模的店面了,一样有两层高的楼宇呢。可是,门前是门可罗雀。

难道是因为这个燕都里,有名气更好的药堂,病人全涌到那个药堂去看病了。但是,不见刚才茶楼里那个掌柜的,有和她透露出这方面的消息,否则,早啊一声告诉她李敏什么什么药堂压过三大药堂的势头,是这个燕都最出名的药堂。不是,那掌柜的是这样说的,找风水师。

李敏一眼扫到那些走到永芝堂门口徘徊的病人,只见这些人在药堂面前徘徊了一阵,最终没有选择进永芝堂看病,是转身,走去对面热闹得人山人海的风水师馆了。

看这个燕都百姓的选择,貌似风水师比大夫更为可靠。

李敏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想来到这个古代真是大开眼界了,当大夫不仅要与白菩萨斗,还得和风水师抢生意。

徐掌柜和她一样,初次来燕都的,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样是目瞪口呆。想他徐掌柜在关内,算是走南闯北的一条老油条了,什么东西没有见过,偏偏没有见过人家看病不看大夫看风水师的。

难道,这个风水师比大夫更能给人看病?

永芝堂的伙计走出门口,望着店门口积雪的路面愁了一层阴影,叹:“哎,这扫不扫呢?扫的话,也没人来。”

不是夏季,没有无聊到拍苍蝇,却是都无聊到在打瞌睡了。永芝堂里的,无论干杂活的伙计,或是抓药的药堂,乃至坐堂的大夫,都是昏昏欲睡。一个早上,零星的,最多只有三个病人上门来抓药开方子。这种营业额,使得这家药堂到现在都没有倒下,实在很让人吃惊。

看来,这个永芝堂是不惜下血本,攒足了劲头要和谁扛上了。

只见那两个在寒风中抱着胳膊畏畏缩缩的伙计,站在门口一边招揽生意,一边小声说着最新的业内消息。

“听人说,京师大药帮的郑老爷,启程到关外来了。”

郑老爷子?

李敏疑问的目光,扫到徐掌柜头上。

徐掌柜到她面前仔细回话:“大少奶奶知道的,京师的药帮,有个帮主协调各派。这个郑老爷子,正是京师药帮的帮主。而无论是麻生堂、普济局、永芝堂,都有不少郑老爷子的门生徒弟在,可以说,郑老爷子虽然在作风上,不是能讨得所有人喜欢,可是,到底是个老资格的行业里的前辈,多少说的话,大家都是顺服的。”

即是说,这个郑老爷子,是个有点本事的人了。

对此,徐掌柜悄声和李敏说了个过去的消息:“记得,上回普济局说是要和我们药堂合作。大少奶奶拍板说可以。因为,郑老爷子人是住在普济局的。普济局能做出这个决定,不见得是普济局里的人做出来的主张,小的惶恐地想,莫非是郑老爷子死底下说好的,让普济局开这个头。”

对,那个时候,三大药堂对她的态度,主要是王氏在其中作梗的缘故,因此,哪怕真想讨好她李敏,都不得不三思其中厉害,导致模棱两可。后来,即使王氏真的是栽了,那些大药堂的态度依然是对她模棱两可的暧昧,足以说明,这些药堂背后真正的主子不是王氏,而是一个时刻掌控大局局势的有远见的人在操控着。

如果这一切都是那个老资格的老头子所为,或许是能说得过去。

如今,这个老头子赶着到燕都里来,是想干嘛。

只听永芝堂那两个伙计的继续议论。

“要我说的话,老爷子早该来了。而不是等我们这些药堂都亏本了大半年,现在都快倒闭了,才着急过来救火,能救得了吗?眼看都这个时候了。”

在这个发牢骚的伙计看来,他们这些在京内赫赫有名的药堂,开到了关外以后,不过半年,都犹如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样是要死了,神仙都没有法子救。

另一个伙计的话语更为锋利,直接矛头指到了开店之初:“那时候,是谁提议到燕都里扩大药堂生意的。建这么大的门面,但是,都没有做过仔细勘察。药堂的生意,在燕都里,小药堂经营成本小,或许生存的下去。大药堂,看大夫的人这么少,怎么活得下去。”

听这个意思,像永芝堂之类,之前,或许有尝试到燕都里开药堂,但是,生意都是平平而已,做的小本买卖,开的小药堂,维持生计还可以。不知怎么回事,在半年前,突然间,京师里的主子要求他们把现有药堂扩张,想做起大买卖,结果,得不偿失。

半年前?李敏琢磨这个字眼。

其中一个伙计又摸了摸冻得像根冰棍的胳膊,拧起了眉头说:“不过说来奇怪,近来,那些东胡人,反而上我们药堂里抓药的多了。”

对这一点,另一个人,也是深有体会:“我是听那些东胡人自己说,说关内出了个活神仙,真的是活神仙转世的大夫,包治百病。东胡人自己本来不吃我们中药的,只吃他们巫师开的草药,现在,却开始相信我们中医中药了。”

“很明白。说来说去,我们这边,要是一样能出个活神仙,打倒对面的风水师,那些老百姓,还不都撇下风水师冲我们药堂来了。”

“你知道那个活神仙是谁吗?”

“当然知道了。只是——”那伙计再次浓眉不展,“只是,我们主公不是下令禁止东胡人进城做生意了吗?害的我们本来有些起色的生意,再次萎靡不振了。”

夫妻本是同根生。她阴差阳错让东胡人扶起了这里的生意,结果,她老公一个禁令,把好不容易起色的生意全打下去了。

所谓民情,真是必须亲临才可以知道。李敏心里喟叹一声。这当然怨不得她,也怨不得他。毕竟东胡人的生意,不是燕都城里最主要的消费人群。更何况,百姓身体健康这个东西,还关系到社稷安稳,真不是可以乱来的。

看来,她这必须亲自去瞧瞧了,瞧瞧那些风水师有多厉害,是怎么厉害过大夫的。

兰燕扶着她小心下了马车。到达风水师馆门前,果然是人山人海,门口已经拥挤到水泄不通。馆内的小厮走出来维持秩序,嗓子都喊到沙哑了,都不见得那些堵在门口的人能撕开条缝隙让人进去。

李敏她们自然是不敢硬挤进去的。于是,采取了曲线救国。

见馆外挨着一条巷子。兰燕扶她来到巷子里,接着,运用轻功,把李敏带上了墙头上。徐掌柜在下面看的心惊肉跳,在心里喊着小心。

当是要小心的。李敏自己脚下不敢随意乱动,让身轻如燕的女侍卫,把自己带到了风水师馆的后院子。

两个人,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观看馆内的动静。

真大。这是李敏到了风水师后院的一个印象。或许开始看门面不是很大,可是,进了馆内,如果真的走到了这个馆内后院的话,会发现完全是另一片天地。

后院是犹如帝王皇宫一样的造势,有假山流水,有凉亭小院,其中,那伫立在院子中间的一只玉桩子,上面顶起一只浑身洁白如雪的大圆石,看起来,有点像水晶的材质,在午后的阳光下宛如透明的表层,可以看到石头里面的星星点点。

李敏一眼扫过这些东西,足以判断出,这个后院价值连城。

不得承认,这个燕都里,有钱人,真是不少。敢奢侈的人,也真的很多。像这样一个,只是风水师的后院子,都能建造得如此富丽堂皇,宝石林立。是比这个城的城主护国公的家底,都要奢侈。

李敏知道的是,贪字头上一把刀,敢这样贪的人,有什么不敢做的。

一行人,见是五六个人,穿过了前堂,来到了这个后院。领头的,是两名男子。一名白衣飘飘宛如仙人打扮,年纪约有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腰间系的一条八卦图案的腰带,可能是这个馆中的风水师,据说燕都里算是很有名气的一位大师了,只看馆门口的人气人望都可以知道其人气十足的一位大师,叫做司马文瑞。

有闻这个司马文瑞,据说当年进京赴考,原本有机会进入殿试,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放弃,说是自己夜里被神仙托梦,得到了文曲星仙君的亲临指导,从此有了看风水的一家看家本事。但是,到底这只是民间的传言,有故意捧这位风水大师而杜撰出来的故事嫌疑。

真正的,比较可靠的考据是,这位司马文瑞,曾经与朝廷官员有私交,结果被他弄到了宫廷里的一些风水书籍。刚好他这人,读书有些悟性,看着这些书,研磨出了自己一套看风水的本事来。

司马文瑞最厉害的地方,是会看人相。即中医所说的看面相。不同的是,大夫看面相,是为诊病。风水先生看人面相,是给人祛灾求福,辟邪保身。

眼看,这个司马文瑞带着的,可能是个身份挺高贵的一个客户,一路走,一路除了端着个风水大师的姿态以外,对于对方的口气,却是有点儿尊敬。听司马文瑞称呼其:大少爷。

此大少爷,绝对不是李敏伪装的少爷。是真正的王公贵族。

兰燕是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脸,在李敏耳边耳语。原来,眼前这位少爷,刚好和她今早上在梅仙阁遇到的那两名贵妇,都有关系的一个主子。是赵氏的儿子,袁氏的老公,朱天宇。

今儿不知道走的什么运气,是和这家子全遭遇上了。

“屋里请,大少爷。”司马文瑞本想把贵客招呼进自己的屋内。

朱天宇俨然是看着凉亭假山流水更为美丽动人一些,建议上凉亭里坐坐。

风水师的后院,是在选址上天时地利人和,反正,在这个隆冬季节,院子里,却没有什么大风刮过,只有暖和和的太阳照射着。

司马文瑞尊重客人的意见,陪客人一道坐进了凉亭里。这样更好,他们说什么,李敏她们似乎不用吹灰之力,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坐下来的司马文瑞和朱天宇,一边吃茶,一边开始攀谈了起来。

“司马先生。”朱天宇略带尊敬的口气,“上次,据说我母亲来过,在你这里算过一次卦。”

司马文瑞其实不需要他问,大致都知道他此次来是要求问什么的,眯着两个黑溜溜的小眼珠子,说:“如果大少爷是来求问,宁远侯小孙子的事,大少爷不必太过担忧。小孙子出生在名门世家,一出生,非富即贵,何必忧愁。”

“司马先生确定是小孙子吗?”

看来这个朱天宇很在意袁氏肚子里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当然了,如果头一胎是儿子,等于以后是后继有人。如果不是儿子,其实这对夫妻年纪还年轻,袁氏身体健康,以后有的是机会生儿子。这个朱天宇何必如此焦急来问风水先生,难道里头有什么曲故?

“贵夫人小生虽然未曾谋面,但是,以夫人送来的生辰八字来看,是小孙子应该确定无疑。”

生儿生女,要是真能看面相看出来,现代医学何必发明超声机器。李敏从来不信这个东西,不过,什么事情都好,人心很重要。像她李大夫,给人看病治病,偶尔都是要充当心理医生在里面的成分。

听司马文瑞这个口气,说的那样死定,是真算出来的,还是说有其它。只有听朱天宇下一句话:“司马先生之前,只见过我母亲吗?”

“怎么?大少爷家里有其他人来过草民这里吗?”

朱天宇听见对方这话,貌似不太高兴,站了起身,拱手告辞。司马文瑞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到了门口。回身的时候,司马文瑞好像听见了声音,转头,是往院子里一棵几百年的老梅花树望了望。

跟随他的小厮见到,问:“先生看到什么了?”

“祥云不见,反倒是看到了一些阴云,不是什么好兆头。”

兰燕听见对方这话,气到快拔出腰间的匕首。好个没头脑的风水先生,竟然敢说他们王妃是不祥之人。

“回去吧。”李敏淡然地一吐。

“是,主子。”等那司马文瑞转过身进了屋里,她们两人照原路出了后院,与在巷子里等到心急如焚的徐掌柜汇合。

见时辰差不多了,李敏让人驾着马车到魏府,准备再看一下那个四少爷的病情如何,再回府里去。

魏府经过两日的紧张,今儿下午,总算恢复了正常的运作。魏老和几个儿子,都出外工作了。送到都督府的状纸,由魏子清亲自书写,在早上魏老拍板了以后,中午时分已经送出去了都督府。据闻都督府的回话是,已经是接受了此案的办理,会接下来进入调查取证程序。

为此,府里的三个少奶奶,下午被都督府叫去了问话。

至于陪新娘子嫁过来的喜婆和丫鬟,却是没有被魏府扣住,是被林氏带回了奉公伯府。听说,都督府的吕瑞博大人,已经让人到奉公伯府打算提这两个人,到都督府仔细问话。

昨晚上留下来的公孙良生,今早上却是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不在魏府,是因为公务出门了,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等知道的时候,人刚好是要回魏府看病人,因此,在魏府门口和坐车前来的李敏碰上了头。

公孙良生伫立在门口,双手微垂,等候李敏下车。

“公孙先生。”李敏下车之后,走到了门口,与公孙照面。

公孙良生拱手道:“公孙拜见王妃。”

随之,两个人进了魏府,由管家带着到魏四少爷的院子看望病人。因为如今魏府里没有其它主子,变成了魏老四是此刻府里主事的人。

他们过去的时候,魏老四是在床上背后靠了个坐垫,已经是能稍微半坐的姿态。伤口的渗液明显减少,再过两日,如果没有意外,可以完全缝合。

魏老四精神不错,是坐在那里,听府里两个吵架的下人说话。带李敏他们走到院子里的管家解释说:“那两人,为了谁该负责什么的问题,吵起来架。刚好大少奶奶不在,四少爷就说由他来听听。”

病人有如此精力,做大夫的自然欣慰。

李敏想了下,似乎接下来可以由这里的军医接手了,是该多点机会给底下的人练手。因此进去屋内以后,她并没有亲自动手,只在旁看着,给军医作指导。

魏老四那个性子,是伤好了以后,益发大大咧咧的,望着李敏问:“王妃今早是出去了吗?”

李敏挑起眉,想这人怎么知道的。

只见魏老四扫了眼她身上的衣物:“王妃乔装打扮,不是出行体恤民情,又能是如何?”

“四少爷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说不上,不知道王妃对我们北燕的老百姓,有何看法?”

魏老四问的,刚好是公孙等人,一样心里面或许存有的疑问。

李敏看他们一排沉默,像是等她回话,不禁一笑:“本妃的看法,并不能影响百姓。民可载舟,也可覆舟。公孙先生对此话,应该比本妃更为了解。”

“王妃说的是。”公孙良生对此并不否认。

魏老四睨着眼,只望李敏那张脸,好像她的脸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听说王妃当初嫁我们主公时,我们主公还生死不明,不知道王妃为何能下如此决心。”

在路上,李敏是听说了冲喜的新娘子貌似不见了的事,想这个魏家四少爷可能因此有感而发吧,本来以为娶了一个看起来英勇无畏很配得上他四少的女子,结果,这个女子居然闹起了失踪,并且很有可能,人家根本从来都不想嫁他这个病秧子。

“本妃当时只是想,王爷乃护国保家的英雄,倘若是为国牺牲了,更值得天下百姓敬重。本妃只是天下百姓之一,想着为英雄为国家尽点微薄之力而已。”李敏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人之常情,谁愿意当寡妇。”

“那么,王妃为什么愿意做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

“四少爷何必苦苦纠结于本妃的选择,天下好女子多的是,怎么可能只有一到两个。四少爷只是未遇到心目中那位良人,至于眼下这位四少爷误以为是的良人,倘若真的不是四少爷所想的,四少爷其实该庆幸才对,毕竟大错未真正铸成。”

魏子裘浑身骤然一个抖擞,对,这种装模作样满口大义其实贪生怕死的姑娘,其实早点在他魏老四面前露出真面目才好,要是真等到娶进房里才发现,那真是惨了。

心头的疙瘩解开,魏子裘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旁边,公孙良生听了兰燕说了她们今早上主要是为什么事出行以后,说:“王爷手里有块地,倘若王妃不便出声的话,由公孙去和王爷说。”

李敏哑语。她这还没有真正决定是不是建医院,结果人家听说她要扛起大任,赶紧推着她上任。

院子外,传来从都督府回来的秦氏等人的声音,好像没有听见曾氏的,只有秦氏和云氏一路走一路说。

云氏说:“看都督府这个意思,好像是偏向我们魏府的。”

“弟媳你是看走眼了吧。哪点像是都督府向着我们魏府的,我们老爷子那样信任都督府,把案子交给了都督府,结果,都督府对这样显而易见的欺诈案子,竟然说,要调查取证,老半天,都没有办法把那喜婆和丫鬟从奉公伯府提审。”秦氏气势汹汹的,好像是在都督府里受了一肚子的气。

屋里众人,听了都感觉有些奇怪。

难道,奉公伯府,还能阻挡衙门去提一个丫鬟婆子。

一个小厮,从外面跑了进来,可能是跟着三个少奶奶去的都督府,所以,顺道知道了比较多的信息,进到屋里,说:“四少爷,奴才都打听到了。”

听这话,这个小厮是魏老四的人。

别看这个魏老四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冒冒失失的,好歹是个将军,不可能一点脑子都没有。实际上,魏老四早怀疑上了些什么。

“说。”魏老四道。

小厮答:“奴才打听到,说是都督府其实没有打算从奉公伯府提取证人。”

“什么?!”

接下来的话,那小厮看了看李敏,不敢接下去说。

其余人顺那小厮的目光,望到了李敏身上。

【176】老公好大方

人心叵测,但实际上,肯定不会那样难测。任何人都好,只要是小心眼的,要忘掉之前自己的失败哪有这么容易。据此可以推测,那些曾经在她李敏面前失败的人,心头不服气的,倘若如此善罢甘休,不,不可能。

李敏的嘴角勾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对所有望过来目光的人说:“恐怕,贵府的大少奶奶很惦记与本妃的赌约。”

啊?!

那丝震惊,先在小厮的眼里浮现了出来。

与此同时,窗户外某个黑色的影子迅速地一闪,消失在院外。

魏子裘与一些人察觉到了这屋外微小的动静。魏子裘脸色当即一沉,对管家说:“什么时候起,我这里的院子,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出自由的了。”

管家额头冒出了层热汗加冷汗。魏子裘这个地方,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出的。不过,总是府里一些人,来串个院子奉主子命令探消息有这个可能。只是,这回不知道是哪个笨蛋,做的太明显了。把自个儿的意图都暴露出来了。

话说,那个窗户外一闪而过的身影,当然是大房曾氏的人了。江嬷嬷在门口接到眼线的汇报,都不禁一惊,回到曾氏房里把李敏的话原封不动告诉曾氏。

曾氏抽了一口好长的冷气。

好个家伙,竟然这样都能推测到她头上。明明她这事儿都做的天衣无缝。去和都督府交涉的是奉公伯府和林氏,单是这点来看,她是魏府的人,当初又是她提议报官的,一般人,都不可能怀疑到她头上。

哼,只能说,那个人心里头有鬼,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才会马上怀疑到她曾氏头上。

“大少奶奶。”江嬷嬷心里一样是有些忐忑的,因为,眼看李敏猜的一个准。

“凡事不是靠猜,能让人信服的只有证据。倘若不是这样,林氏又怎能之前都在我们魏府撒野,上演金蝉脱壳之计。”曾氏道。

江嬷嬷问:“大少奶奶这样说的话,是不是,我们可以不管隶王妃说什么了。”

“让她像秋后蚱蜢一样活蹦乱跳吧。反正,是快跳死了,也不见得有谁可以救得了她。”曾氏口齿咬定。林氏代替她这一告,绝对可以把李敏告趴了。而且,李敏必须吃掉这个闷亏。谁让整件事儿,可都是与护国公府自己人有关。

林氏想瞒,哪里能瞒得过她的眼。

李敏自己肯定也没有想到吧,自己做的事儿自己被人背后暗算,到了最后真相大白,还是自己最相信的夫家人做的事儿。

曾氏越想越是冷笑。女人算什么东西,嫁给男人以后,被夫家算计。这个李敏是傻的,真以为,嫁了个好男人吗?看看你那个男人,是不是像我男人一样,到了节骨眼上,只会占着自己夫家人,绝对不会替你这个嫁来的媳妇说话!如今,你给我的这个痛楚,我要百分百还给你!

天黑了,李敏从魏府回来的时候,发现天气再次转冷的迹象,洒洒扬扬飘起了雪花。尚姑姑先给她端了一碗汤圆,给她吃点热的暖和身子。

李敏发现北方做的圆子,明显比关内做的更饱满,嚼头更有劲儿,想在皇宫里恐怕都吃不到这么好的面,惊叹道:“北燕种的小麦,今年收成不错。”

“王妃怎么知道的?”尚姑姑很吃惊她如何得知这些作为贵族基本不会打听根本也不可能知道的事。

养尊处优,二门不迈的大少奶奶日子,是很享受,可实在不是李敏的喜好。李敏不由想起今天坐的那个梅仙阁,美是美,不过,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那里吃饭,不觉得寂寞孤寂吗?换做她是以前那位梅花姑娘,恐怕都没有办法承受这种难言的寂寞孤独。

“来燕都的路上,看见沿路农户的土地肥沃,问起,说是,和去年一样下的润雪。收成怎么会不好。”李敏淡淡地说起。

尚姑姑没有想到她如此关注土地的问题,直愣了下,想她不种田的,关心这个做什么。放在皇宫里,一般皇后太后表示关心的时候,都是因为朝廷上有所表示饥荒了饿死人了,为表示作为天下母亲的关怀,意思意思摆摆样子。

“这事儿可大可小呢。”李敏见屋里几个人都在听,顺道教育下自己屋里那几个人要关心国事,这一方面可以帮她多留点这方面的信息,说,“小则来说,倘若收成不好,王爷心忧北燕的百姓,肯定是要王府自己内部先节俭,哪儿能像现在悠然地吃汤圆,怕是吃一颗心口都要酸的掉眼泪了。大则,百姓都没有粮食,吃饭成问题,而我们北燕的军队,常年要对付东胡人,粮草优先,没有饭吃,让部队怎么打仗?自己地方上都没有办法解决粮草问题,去求其他人的话,不是受控于他人了吗?”

尚姑姑等人听她这样一分析,每一个不是都听到心惊肉跳的,原来一个粮食的问题,关系到的东西,远不止吃饱不吃饱这样简单。更别说,从院子里走来的朱隶,听到屋里传出的声音则停住了步子。

刚从外面回来,想着到她屋里陪她吃晚饭,一路上,还问那个管家,说到厨房的问题。管家说道他母亲又是不吃府里厨房做的了,天天让外面的饭馆送饭过来。府里的厨房都愁的不知如何是好,生怕这事儿被他知道了后受到责怪,干脆先负荆请罪了。

负责厨房的王婆子甚至是抬起袖口掬起一把辛酸泪说:“夫人的脾气犟,奴才只好和大少奶奶商量,是不是先就着夫人的性子,之后再改一改。毕竟咱们这些老奴才,都是跟过夫人的,对夫人的性情比较了解。大少奶奶初来乍到——”

“之前,本王不是说过了吗?厨房的事都交给大少奶奶处理。你的主子,你有什么事儿,以后都是说给大少奶奶听,而不是说给本王听。”

王婆子猛的打了个寒战,抬头,只见自家主子那张冰冷的脸,冷幽幽地打在她头上,为此,她那口大气尚未出来时,头顶上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你连这点事儿都不知道找谁,果然是老糊涂了。好在府里多的是人。张管家——”

“哎,少爷。”

“你给看看,哪个比较合适管厨房的,把人选交到大少奶奶那里,不用过问本王。”

听到这样一说,那个王婆子哪敢再说一句不是,急忙跪下来请求:“大少爷,奴才只是一时糊涂了,奴才当然知道,府里的事,如今是由大少奶奶说的算。”

朱隶一步擦过她身旁,踏进了李敏院子的门,接着,停在了院子里。

雪花点点飘落,落在他肩头衣服上,没有任何感觉。却是,当那些美丽的飘雪飘过窗户的时候,把窗户里那抹绰约的身影,衬托到美丽不可方物。

那一刻的感觉是,好像她近来那张脸蛋儿圆润了些。毕竟是,之前她一路跟着他逃亡坎坷,艰苦的环境让她瘦了一大截,终于在燕都里可以吃点好的。身子能慢慢补起来。想到这里,他的心似乎可以稍微踏实些。

他身后,跟的是今天随他外出的孟浩明。只听屋里传出李敏分析的有关粮食的言论,孟浩明眼皮子一跳,想,今天,他随主子出门,不正就是在谈论粮仓设防的问题,并且重点巡视那几个今年刚建立起来的粮仓。

主子还说了,这个粮仓举足轻重,比什么东西都更贵重。

看来这对夫妇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谋而合。

屋里,在说完粮仓的事以后,尚姑姑,给李敏拿出了一件小孩子穿的袜子,说:“这是春梅,说是在屋里闷着没事干,给小世子尝试先织的一双袜子,给大少奶奶先过目。”

衣服可以拿人家孩子穿过的来穿,但是,袜子这东西,八成是得自己准备的了。古时候的袜子,没有什么机器,尤其在这个北方,必须自己一点点地来织。家里有婆子丫鬟帮忙的,都是婆子丫鬟帮忙织。

这点李敏一开始没有想到,现在见尚姑姑提起春梅做的事儿,不得不承认:“春梅这个丫头,心细,连别人想不到的事儿她都能想到。真是哪家能娶到当媳妇,都是特有福气。”

都知道李敏极少会夸人。孟浩明的脸,突然间烧了下,有点儿激动。

他果然是一眼看中了一个世间少见的好姑娘。只是,这个姑娘,都像是不太喜欢他。想起之前和春梅在院子里遭遇的那件事儿,孟浩明心里难免有些小小的黯然。

尚姑姑拿帕子捂了捂嘴角的笑意,接着李敏这话说:“奴婢今早上,还问过春梅,说是不是心思思要做人媳妇了,否则怎么想到给小世子织袜子。哪知道那个精灵鬼怪的丫头这样说,说一辈子不嫁,只跟王妃过日子。”

李敏据此抬头,终于是望到了院子里伫立的两抹身影。

见她发现了,朱隶嘴角微微眯着,带人走进了屋内。

服侍他的人,赶紧给他脱去了肩头披的裘衣,以及替他整理干净脚上那双靴子上的雪。

老公回来了,李敏起身,走过去,刚要按照这古代的规矩行礼。

伸手阻止了她,朱隶道:“繁缛的礼节,都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说着,转头对那转身要走的孟浩明说:“孟旗主留下吧,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本王和王妃在。本王向来不拘小节,王妃也不是个介意的人。一块吃个饭。反正,你回去你自己府里,不是照样没人吗?”

李敏想着,他这个观点,倒也是和她想的一样。

孟浩明只好顺从地点了头,应好。

俨然,孟浩明和之前听说到的一样,真的在燕都是孤家寡人。

李敏的手伸了过去,被朱隶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