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一想,反正已经倒霉了,压不下去了,那就破一破案,好歹能换个“秉公”的名头。

苦主这一方,全由程犀发言,便了笔纸,顷刻书就状纸。知府收了状子,心中一乐程犀将何家又扯进去了!妙!

也不算是攀咬,何家的案子,本就有朱大娘子的影子。忤逆之事与她无关,寻道士驱邪却是她的主意。这一下,两件案子有了牵扯。或两案并一案,或使李巽睁一眼闭一眼,都是可以的。

然而有些话,须得私下讲,知府清清嗓子,令将这无赖收监,择日问讯。又好言安抚,请程家人且回去,夸赞父老几句,恶人已经收监,让百姓们日子照过。

程犀与道一交换着眼色,齐齐向知府告退。程玄无可不可,一言不发,跟着儿子、弟子,回到家中。

路上人多,不好交谈,一行人走得慢,程犀又要兑现请大家喝茶的诺言。往茶摊子上压了一块银角子,包了茶摊子一天,才得归家。

走到家门口,程羽忽然“啊”了一声:“那个无赖是被朱家婆娘派来害幺妹的?是被幺妹给扎成……那样的?”

道一本还要问原委,听他这一声,顿时全明白了,脸黑得不成样子。程犀抬起右手,拍在程羽后脑勺上:“进去!”

气死了,这会儿才想明白!怎么笨成这样?

道一默不作声,上前拍门,门开得很快,程素素就站在门内等着。一见道一便问:“师兄,我大哥呢?他……”

道一往旁一闪,露出程犀来。程素素扑了上去:“大哥!你胳膊怎么样了?我看看!我没跟娘说,悄悄叫三娘先找郎中了,你……这右手……”

道一忍不了这蠢样,将她提着领子拎到一旁放了:“你右他左!右手没事!”

程素素呆立了足够扎八个无赖的时间,彻底醒了,脸上一红,讪讪地道:“我、我去告诉娘!”说完,扭头就跑。小青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程犀道:“别堵门口了,进去吧……”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个带着怯意的、讨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人问程道长、程大秀才安。”

第18章 其父其夫

来人四十许,留着山羊胡子,身着绸衫。弯背抬眼,显得讨好又恭顺。道一认得他,且不理他,对程犀道:“不是说请了郎中了吗?你还不快去看看?”

程犀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从程玄到程羽,一齐跟着他进了家,没一个回头的。程家门口,就站着一个冷面道士,冷冷的看着来人。

来人心里苦得要命,凑上前去,苦哈哈陪笑道:“小人……”

“你是朱福,朱家大管家,”道一打断了他,“闲话休提,我留下来,不过因你是个听差的,要你好回去交差罢了。”

朱福忙抢上来,当地一跪:“我家大官人就一句话,能不上堂,必叫府上满意。”

道一转身到一半,站住了脚,侧着脸问道:“什么意思?”

“先前的事儿,家里已经知道了……”

“此事你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道一留下一句话,进门,关门,送了这位大管家两扇门板。

进了家门,先去给赵氏问个好,免她担心打听过问。赵氏被瞒得很好,犹不知情,见他过来,也是欢喜:“道一来啦?这回能住一晚么?明天再回去。”

本地特色,端午不但过得长,还有一个项目,乃是初八这天,一定要去城隍庙里,抢个“头香”。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现在人人都这么干。程玄不管事儿,初八的事情,就得道一早些回去打点。

道一依旧冷脸,不过点头:“是。”

赵氏看他,也有几分像是李六看养子,知道他的冷脸倒有一半是被程玄不管事儿给逼出来的,是以十分宽容。与他商议:“就与大郎同住,好不好?他那里被褥都是新的。”

道一正想与程犀多说说话:“好。”

那就好,赵氏有些开心地道:“多福,去厨下吩咐饭菜。”

道一微微颔首,便去程犀的小院里看程犀的伤势了。

卢氏请来的郎中到得也快,正在给程犀看胳膊,一看便说:“这是怎么了,戳到筋了。倒没有大碍,不要用力,养些时日就好了。”

程素素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道,多亏了那剪刀扎完了人,已经不锋利了。程犀仍然有些疼,郎中说了无事,便觉得这疼也轻了几分。程素素还不放心:“有没有什么膏药?又或是什么汤药的?药油呢?”

郎中无奈地道:“什么立时见效的法子都没有,不管它,养着就好了。”

道一踏进门便听到这一句,便说:“有劳了。”

程素素听了这一声,就开始翻钱袋。赵氏持家,也会发月钱,程素素一月几百个钱,自己也没个用项,就都卢氏收着,给程犀看郎中,她将自己的家底都搬了过来。

程犀道:“不用你的。”

道一已经掏了个银角子,赠与郎中了,且说:“不敢叫师父、师娘担心。若真个无事,还请先生……”

郎中点头:“明白,明白!”

卢氏便过来给郎中引路,带他出去,以避开赵氏。程素素往程犀床边一坐,不走了。

道一打量了一下室内,程珪警觉地抱着床柱,程素素见状,飞快地学习她二哥。程羽呆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但是哥哥和妹妹都这么做了,他也跑去和二哥抱一根床柱。

想也知道,道一与程犀一个不笑、一个笑,扫一眼,三个人顿时觉得头皮一麻。一、二、三,慢吞吞地放开手,排着队出去了。道一在后面提醒:“不许告诉师娘。”

三人齐齐一僵,整齐地答应:“哦。”

程犀道:“今天的是,是三郎的事,不是幺妹的事,明白了吗?朱大娘子想害的是三郎,机智打了无赖的,也是三郎,记住了吗?”

“是。”

程素素猜着原因了,让三哥顶了她的“业绩”,应该是不想她抛头露面去作证过堂,被人指指点点剪刀扎的确实不是地方。大哥体贴,她也无意闹大,乖乖地跟着程珪走了。

三人走后,道一沉声道:“朱家管家来了,说是只要不过堂,必叫咱家满意,你看?”这事儿,他们俩商议出个结果来,告诉程玄一声,也就得了。

程犀道:“他一个管家传话,咱们应什么?”

“不错,我也这么说。”

两人商议一番,以为此事不等朱家当家人出面,他们不去理会相府公子亲见的事情,纵他们愿意私了,也不由他们作主不是?程犀的意思:“即使朱家人亲自上门,也要向知府和那位相府公子透个消息。朱家大娘子,连着何家的事情呢。”

道一皱眉道:“总要让朱家有所忌惮才好。”

程犀欲待说什么,又止住了。道一道:“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要说忌惮……师祖……”

道一道:“可行。我来办。”

“大哥?”

“你好好养伤便好!”

两人才定下计来,当天晚上,朱大秀才便亲自登门了。令程犀与道一十分诧异的是,来的不止是朱大秀才,还有朱大娘子的亲爹,杨老先生。二人身后跟着家丁挑着担子,扁担沉甸甸的,程犀见了,便不许家丁进来,礼物也不肯收。

二人脸色都十分不好,见到道一与程犀,虽是客气,话里也透着丝焦急,对程犀拱一拱手,便说:“不知可否请出令尊一见?”

程犀请二人坐下,却不答允:“二位知道的,家父向来不问杂事,命我二人处置此事。”

翁婿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由杨老先生道:“家门不幸!”

程犀道:“老先生言重了,罹遭变故的,是舍下吧?”

朱大秀才咳嗽一声:“是我们的不是,没有看好人,叫她出去惹事儿了。”

道一冷不丁地说:“看二位脸色,是有急事罢,不如少些客套,如何?”他目光十分不友善。

杨老先生道:“这孽障做出这等事,老朽实是无颜见人!”

朱大秀才因被革了功名,本就对这妻子生出些不满来。更因此事,家中忙乱,致使独生子无人看管,外出顽皮,淹死在故河道里。如今又若下这等事来,对妻子的情份,已减至若有若无了。

杨老先生虽是亲爹,女儿闯祸牵连到了相府阴私,又有买凶之嫌,只想尽快脱身。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虽还遮掩,意思却也很清楚:“她身后的法事,还请道长不计前嫌。”

程犀与道一心中都是一惊早知这两家能有这样大的家业,绝非积德行善而来,不想竟能狠心至此!朱大娘子因父因夫跋扈一世,今日却被这两人男人联手决定了生死。

道一斟酌着道:“非是小子不近人情,令嫒似乎牵连进何家的事情里,近日在李公子那里,仿佛听到提起过。”

杨老先生脸上更苦,不单是女儿,还有妹妹呢!何家长媳是他亲妹子。朱大秀才同情地看了岳父一眼,肯切地道:“只要府上不首告。”

程犀道:“我今日当众写下的状纸,难道要我收回?不过听凭知府大人如何处断。府上之难,不在于我。在何处,前辈心里清楚。礼物也请带走,程家不是收钱卖命的人家。”

朱大秀才与杨老先生此时无心在程家多费心,只求程家不要添乱即可。至于其他,待事件平息,再说。两人也不敢强留礼物,皆是苦着脸,拱手告辞。

程犀与道一也客气,亲自将二人送出门。心道,若能说通知府,算你赢!大门一关上,两人的表情更是凝重。昏暗的灯笼下,对视一眼回房商量一下。

道一当先推开门,立住微惊:“谁?”

程犀落后一步:“怎么了?”

第19章 眨眼两年

在程犀房里坐得端正的,不是程素素又是谁?

道一与程犀皆是诧异:她不是应该已经回去睡了吗?

“你们要私了,可以的。”程素素见到他们来,很镇定地走过来相迎。

一句话,便将程犀与道一原本要说的许多话都压了回去。二人看了一眼程素素身后的卢氏,由程犀问:“阿娘歇下了?”

卢氏一脸为难地道:“是。大娘子不知道。”

程犀平复了惊讶,与道一各拣了一张椅子坐下,对程素素道:“有事坐下来说。”心里却在不停地转着主意,怎么看,都觉得幺妹……

“偷听了?”道一不客气地发问。

卢氏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脚步,朱大秀才翁婿俩过来的消息,是她告诉程素素的。

程素素含蓄地道:“听了一点儿。”比如,亲耳听到当初专横霸道的朱大娘子,将要“身故”。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由他人做主的,岂止是苦乐?真该谢谢朱大娘子,若不是有她,自己现在还在梦里。无论是她的跋扈,还是她的生死,都让自己彻底清醒了过来。

程犀道:“你要是听全了,就该知道,我没想撤回状纸。”

这个还真不知道,这是下午兄妹三个被赶出去之后的事情,程素素只偷听到了晚上的内容。不过,也并不影响她的决定。

以前不搭理事,现在遇到事了,她也不怵事。阴暗的事情见多了,便觉得也不需要矫情。无论程犀与道一如何决定,她也都是能接受的。她现在能过得舒坦,全赖着父母不刻薄她,更因长兄开明。仅此而已。

一切全由别人作主,这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她不想再这样过下去,那就得一点一点地加重自己的份量。

程素素慢慢地说:“要是不方便,也不用现在就硬顶着的。”

程犀眉尖微聚,再次强调:“并没有要私了。”

“嗯,”程素素不再争辩,“我是说,只要你们觉得方便。娘那里,我没说,不过迟早会知道的。那,我走了。”

程犀心中生出一股不安来,忍不住望了道一一眼。却见道一也皱着眉,表情很是严肃。然而道一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一点头而已。

卢氏不明就里,直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但是兄妹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她也不敢在此时插话。只想:等明天早起,再问姐儿。现在赶紧回去,别叫大娘子察觉了姐儿夜里跑出来。

二人去后,道一慢悠悠地宽衣解带,回看程犀:“还不睡?”

程犀道:“大哥,幺妹是不是……有些不大对?”

道一抽掉腰带甩在衣架上:“唔,过了端午,蛰龙才醒吗?醒得可真够慢的!”

程犀于灯下纠结着:“朱大娘子真是我程家的灾星,先是因为她,幺妹要授箓。又是因为她,幺妹手上沾上了血。我也想弟弟妹妹早些懂事,却不想幺妹因为这样的原因弄得阴沉。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弄得幺妹看事情,怕有失偏颇了。”

道一除去外衫中衣,给程犀解衣带:“抬抬手,你那胳膊别用力了。不要管那么多,醒了就好。慢慢教。”

小时候也是道一照顾他,程犀乖乖听话:“大哥,杨、朱二人心地狠毒,杨氏(朱大娘子)为非作歹,难道不是他二人惯的?如今却又舍了杨氏的性命,以求自保。”

道一将脱下的衣服一齐搭在衣架上:“不累么?躺下说。”

二人并头躺下,程犀才说出他的主意来:“眼下借力使力,能叫他们安静些时日。然而他们宗族强盛,我尽力科考,离开此地就是,可是大哥你留在这里,就要被他们报复了,跟我们一道走吧……”

道一笑笑:“你出头了,他们还敢动我吗?睡吧。”

二人业已定计,乃以相府与紫阳真人的旗号来作震慑之用。

次日,一家便先往五行观里去。抢头香,对他们来说,并不费力,早一天住下,一交子时便烧香,烧完了香再睡,第二天大清早的,别人一窝蜂抢过来,其实已经不是真的头香了。

当然,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今年,自然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程犀左手有伤,上香时要道一扶他一下。待上完香后,两人并未离开,程犀再次郑重焚香,且必不要道一扶他,慢慢地将香插进香炉,郑重地对着城隍像说:“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考试,澄清天下,不叫再有人像我家一样受强族之逼迫。”

道一默然,许久,方道:“哎呀,太安静了,我就怕那丫头忽然冒出……来……你出来!我看到影子了!”

程素素慢吞吞地挪了出来。

程犀:……

“这么晚了,怎么不睡?”程犀很是担心,他妹妹越来越反常,怎么经常在夜里出没了?

程素素小声说:“娘睡下了,我来跟你们商议件事儿。”

程犀头皮一麻:“什、什么事?”

“那个,书,还给借给我看的吧?”程素素这一整天,就担心这个了。程犀和道一的态度,至关重要。而昨天的对话,似乎不是那么的和谐。

今天一早,赵氏就知道了昨天的事情,十分不放心地将程珪往下三个孩子都带在了身边。直到二人向她保证,已与李巽、知府二人通了气,再无后患,还在要求程犀与道一都不许落单。

程素素只能找到这个机会,向程犀寻求保证。

程犀缓缓地点头:“我也要去上学,看着你的时候少。答应了你的,就会做到。你也要答应我,凡事三思,好不好?”

程素素想了想,点点头:“好。”

程犀有些忧虑与道一交换了一个眼神,对程素素道:“天不早了,歇着去吧。”

程素素慢慢地回去休息,卢氏在树荫里等着她,见她来了,便迎上去,主仆二人默默地回房。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程犀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此后,无论他怎么观察,程素素都只是变得安静了一些而已。每日里读书习字,看看邸报,赵氏也开始教她看账,又略教些女孩子的功课。一切都像是恢复了朱大娘子出现之前的样子,程素素连赵氏给划的格子都没有出过。

如是两年,一切的惊心动魄,都在时光时沉淀。只有街坊偶尔提起来,会说,程家三郎虽然是个俊小子,可是不太好惹。拐子都被他打残了。程羽也以此为借口,愈发迷上练习枪棍。

两年后,又是端午佳节。这一回,并没有相府公子,也没有什么人命官司。家家户户又准备起端午来。依旧是扎架竹牌楼,这一回,程家的位置更好这一年春天,程珪也考中了秀才,虽不如其兄的头名,只是屈居第二,在平常百姓眼里,也是件大大的喜事。

程珪有些羞耻感,觉得给大哥丢了脸。赵氏却很欢喜,盖因程珪也得入府学。长子程犀在府学里学业优秀,今年经府学里的授课的老师肯定,有些把握,决定秋天考乡试。

有两个优秀的哥哥,程羽却依旧大大咧咧,并没有感到压力的样子。程素素有时候想,这样也挺好,要是程羽心思重,想的多,才是真的要麻烦!

却不知道程羽心思不重,想的却多!

“你干嘛?!!!”程素素十分不开心,因为前年端午出事儿,去年她和程羽都被禁止往人多的地方去了。今年好不容易解了禁,程羽居然掏出一条麻绳来,把亲妹子摁桌上给捆了!

程羽满头大汗,压制着妹妹:“别动!就快绑好了!大哥、二哥受邀,不与咱们一道,我得看好你!”奋力地将妹妹的右手捆在了自己的左手上,还拿多余的绳子在妹子的腰上绑了一圈。

绑完了,程羽擦着汗,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大作:“不错,不错,这样就丢不了了!”

程素素:……

程羽自己欣赏完了,拖着妹妹去见赵氏:“阿娘,你看!”

赵氏很是惊讶地道:“三郎,这主意是自己想的吗?京城大家出行,也跟这办法差不多……哎……这办法挺好的。我早该想着的,以前是家里人口少。”

程素素听她说陈年旧事,听得要打盹儿。猛然间,听到赵氏叫自己的名字,抬眼一看,多喜笑吟吟地捧着只红漆的托盘,托盘上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道服。赵氏道:“往年你还说过想要授箓的,现在还想不想?”

饶是程素素自认已经可以做到淡定从容,依旧感到意外,不动声色地试探:“娘要我去考?”

“当然不是!”赵氏断然否认,“花朵样的女孩儿,做什么女冠?”

那就是让装个样子。程素素心中暗暗点头,接着猜赵氏的想法,既不是授箓,又只是穿道袍?是发生了什么,要让赵氏做出这种糊弄人眼睛的事情呢?

赵氏续道:“有人问起,还是说你是向道的。出门的时候,也穿这一身。过了这一阵儿,娘给你裁漂亮衣裳,打新首饰。”

程素素觉得有些好笑,不再追问缘由,答应了下来:“好。”

赵氏亲自理了道袍给她看,洁白的里衫,染得清爽的青色外袍,黑色的裹边。将麻绳解开,试衣服。三种颜色清楚分明,穿在身上,衬着雪白的肤色,越发显得穿衣服的人玉雪可爱。赵氏满意地道:“装装样子就行了。出去可不许说!”

程素素答应了。

转头回去,便让卢氏拿着一陌钱,买些茶果,请王妈妈吃茶,再分与多喜、多福些散钱。卢氏不费什么功夫,便从王妈妈那里套出话来了:“大娘子什么也没对王妈妈她们说,近来念叨的,就是大郎要考试了,考完了不晓得要不要定亲。并没有说姐儿的事,姐儿你看?”

还看什么呢?用赵氏的思维去想一下,大约是……先装个女冠,万一有人像朱大娘子那样不长眼,就说“已经授箓啦”,要是有合适的人家,就说“她爹是道士,且这么穿着,并没有度牒”。

不得不说,赵氏这办法,挺好的。

从此,程素素便开始穿道袍。道袍十分省心,不用费心去搭配什么饰物,也不用担心撞色之类的。第二天,依旧被程羽一条麻绳给捆了,牵着出去过端午节看热闹。

回来便钻进程犀的书房程犀回家之后,惯例是带着一旬的邸报,程素素每天的功课之一,便是研究这些邸报。

这一次的邸报,有一个大新闻谢麟把皇帝家数得上号的本家,从皇帝亲弟弟齐王开始,挨个儿数落了一回。

谢麟不过十七岁,才入仕途。看似不起眼,然而他却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也是本朝至今数十年,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人,还是当朝谢相的亲孙子。结合种种,程素素以为,他这番举动,更像是一个风向标,程犀是要入仕的,需得吃透这背后的含义。

程犀现在忙着科考,她就先为程犀做些这方面的功课,有备无患。

书房一向整齐有序,翻看旧日邸报也很方便。程素素记得,关于谢麟最初的记载,还是今年放榜的时候,名字列在状元那一列里。程犀见她一头扑到架子上刨邸报,样子很像只翻冬粮的老鼠,颇觉有趣,踱了过去:“找什么呢?”

程素素举着份旧邸报:“找着了!”

程犀一看,这一天的邸报上,最大的消息就是今科放榜,头名状元谢麟。

第20章 重任在肩

“谢芳臣?”程犀表情凝重,“你找他做什么?”

谢麟,字芳臣。今年风云人物之首。程犀对这样一个科举前辈,十分在意,在意到满满一张邸报,第一眼就看到他的名字。

连中三元,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之事,本朝唯此一人。还令人绝望的年轻,后来者无法企及的高峰。这一天的邸报出来的时候,府学内群情沸腾,许多人艳羡不已,以之为偶像。也有自诩天才的学子受到极大打击,以至于自我安慰,道他是丞相之孙,必有舞弊内幕。

程犀也是被打击的人之一,好在知道什么更重要,不久便重拾心情,不生出所谓瑜亮之心自己才是个秀才,人家已经入仕。说瑜亮未免高抬自己。

然而幺妹兴冲冲地翻有关谢麟的消息,程犀心中,还是小有不适的。

程素素摘抄着自己需要的条目,认真地说:“这里面有古怪的,我要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