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够?”

“小孩子淘气嘛!你们对女孩子也未免太苛刻了吧?”李绾不高兴了。

李巽脑袋砰砰地撞着面前的桌子:“淘气?!我现在脑子里都是嗡嗡哒!我跟你说,我宁愿一直挨打,都不想一直听这玩艺儿。想死的心都有了,哦,捆起来,还死不了。你说惨不惨?我都要同情他了。”

“说什么呢?”

李巽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说了一回,李绾道:“大理寺要觉得羞辱,也是他活该。不想想他是怎么对我婆家的!广阳真人都……想起来就心酸。可就那几下,算什么呢?”

“你没挨过,真不知道。我本也不相信的,可我和沈尚书在那儿听了一阵儿,就真的受不了。九娘,你是真命好,你这小姑子没想给你使绊子,不然呐,你哟。”

“我婆家当然好啦。”

“要当娘的人了,别这么着行不?我回来就禀告大伯了,大伯说了,你小姑子的事儿,大家都别乱管,管也管不了的。你们全家过得好好的,她就没事儿了。”

“阿爹这样说的?”

“对呀。”

李绾满意了:“那我就放心了。”

“记着,这手段真的很……那个。不要传出去,让人觉出味儿来,会说她不好。这也是大伯说的。”

“行。爹这样讲,我就也放心啦。”

李巽心道,大伯说的什么,还是先不要告诉你的好!

倒叙

却说,李巽也是一头汗地回了相府。震憾太大,以至于话都说得不太利索了:“伯、伯父,这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李丞相一开始也没有反应过来的,刑不上大夫,彼此留着颜面,软刀子用的时候就多了起来。疲劳审问的套路,他是懂的。软刀子的套路,他更是懂。不过程素素这办法,他还没有见到过。

李巽以为他不信,指天咒地:“我亲在那里呆了半个时辰,别说半个时辰,一刻都呆不下去了。现在脑子还是嗡嗡的。这也太狠了!”

胡先生也是将信将疑:“真有这么厉害?”

“沈尚书都受不了了,不信你们问他!”

胡先生道:“真的受不了?”

“真的受不了!”

“拿酷吏作比?”

李巽脸色一白:“我宁愿酷吏打我一顿!”

胡先生冲李丞相一拱手:“东翁,这事儿有点不对呀。这可不像当年那个小娘子会干出来的事吧?”

“怎么不像?”李丞相笑问。

“能说出为天地立心的人,怎么会这样呢?世上有许多人,一面讲公正,一面循私枉法,一面讲廉洁,一面贪赃受贿,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太多。可是,有些话,没有那个心,是说不出来的!东翁,我真的相信,若是男子,真个能附孔庙。”

李丞相笑问:“先生看我如何?”

胡先生咳嗽两声:“东翁自然是极好的,否则,我何必到东翁这里混饭吃?”

“可是呀,我天生就不是好人。”

“什、什么?”胡先生怔了。

李巽也急了:“大伯!这是什么话?您哪有不好?!”简直李家积了十八辈子德才能捡来养的。

李丞相道:“我的生父,为了升官发财,一个算命的,就能让他抛弃亲儿。何等凉薄?我这一身流着的血,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给的,我能是什么好人?我的心是黑的,血是冷的。”

胡先生与李巽只觉得这句话略耳熟。

李丞相脸上浮出一丝暖意来:“不过运气好,遇到了你阿翁、阿婆,把我的血慢慢焐得温了。遇到道灵他阿翁,把我的心,洗白了些。遇到你伯母一家,提携我,待我也很公道,这才成了一家。有的人,就是这样的,眼里看着什么样的世界,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不独我一个。”

“怕什么怕?有什么好计较的?你,你们兄弟姐妹都是,打生下来,日子就好过了。没受过罪,没吃过苦。就说九娘,大理寺里呆半天,你们就心疼得要命。人家在那里呆了几天?你们能一样吗?你们受的罪,都不一样!”

李巽被训得抬不起头来,嗫嚅着:“可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那是九娘的小姑子,这……”

胡先生道:“她那些个话,是说给谁听的呢?”

李丞相点着李巽的额角:“向胡公学着点儿。当然是说给道灵听的。我前日不是问过她?犹记初心否?她当时什么样子?没有半分慷慨激昂,没有一丝灰心失望,也没有在我面前表现的意思。仿佛先生考背书,答案会了,就说出来。那是一个冷清的人。不过因为家庭和睦,她哥哥人品又好,你看她天真可爱。一遇到大理寺,你看她是什么样子。”

“不要别人说一句话,你就恨不得掏心窝子,别人再做一件事,你就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冷静,冷静!你得沉下心来,看准这是一个什么人,再想怎么交接。好人不会偶尔犯错?坏人不会施一回粥?长点心!”

李巽虚心请教:“那这样,好不好呢?这么近的亲戚,年纪小,又会生事,不作教导,恐怕不行的。这性情,并不稳呐!”

“有什么不好的?道灵样样好,唯有一件不好,太像他祖父,这样的人恐怕会吃亏。就缺一个不怕脏手的人帮他,九娘……看来是不行的。现在这样,你们该放心才是。”

胡先生道:“这,可惜是个小娘子,不好栽培,日后也终究成别人家的人。否则……”

李丞相道:“不急。性情不稳?性情不稳的人,你们愿意教导,她会听几分?让她家里先暖着吧。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有些手段留在自己手里就行,传扬出去是开恶例。沈公那里,胡翁,有劳你去一趟。”

倒叙完毕

李巽打妹妹家里回来,瘫在了榻上不想动了。近半月的紧张奔波,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了。越想休息,越是睡不好,脑子里总是蹦出来:不知道大理寺什么时候招,能招出什么东西。

这个疑问,三天之后,有了解答。大理寺卿没有撑住这软刀子,能说的、不能说的,统统说了出来。

李巽急匆匆赶到李丞相的书房,那里,聚了许多人。沈尚书的笑容有些难以描述:“招了,可有些东西,是真没办法递上去的没证据。能坐实了的,也就这几桩。下官,如法炮制,京兆那里,也招了一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定罪是可以的,想连根拨,现在还办不到。”

李丞相看完,道:“沈公辛苦。”沈尚书虽站他的队,却不是他栽培起来的后辈,李丞相当面颇为客气。

沈尚书道:“这我可没多少功劳。相公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人?”

李丞相莞尔:“天生的罢,偶遇,运气好。”

“我的意思,将有实据的报上去,这些没有实据的,且攥在手里,”沈尚书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何妨大度些?圣上近来已经对这些事情很厌烦了,引而不发。暗中准备着,看准了时机,再下手。何况,这一次那边折了大理寺、京兆府,也是重创。”

李丞相笑道:“毕竟是沈公!”又命子侄辈各抒已见,自己与沈尚书讨论,哪些可报上去。不能报上去的,又可如何利用。有些针对己方的计划,要如何化解。

待尘埃落定,沈尚书辞去,李巽才小心地问李丞相:“大伯,这消息,要不要知会程亲家一声?”

李丞相道:“当然,他们受苦了,总该知道一个结局的。”

沈尚书只提要紧的二人,李丞相将打击的范围控制在京兆、大理寺两处,没有穷追猛打,这让皇帝很满意。李丞相与谢丞相二人将这两处上下清洗,皇帝便不觉得他二人过份了。本来就是这两个地方从上到下办事不周到!

二官死于流放途中,便是后话了。

程素素知道结果之后,也就放到一边了。日子还长着呢,皇帝要看证据,派系之争,要什么证据?李丞相心里有数,日后好动手,就行了。

她现在另有一事要忙赵氏接到家书,赵永年一家要回京了!

赵氏原就是京城人士,赵永年叶落归根,也在情理之中。程素素算了一下时间,问道:“任期不是还没到么?”

赵氏揪着帕子:“这个呀,你外公身子有些不大好,索性就回来了。他自己原是不肯的,可……他上司那里,似乎有些勾心斗角,你外公从来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想躲着。年纪又大了,告个病,往吏部一报,就回来了。”

程素素问道:“都有多少人口?仆妇几何?要咱们准备些什么?”

赵氏见她关心,也很高兴,道:“你外公、外婆都在,还有你四个舅舅他们。唔,你大舅家有你两个表哥、两个表姐……”

程素素听她数着人口,大舅一家六口、二舅一家五口、三舅家也是六口人,四舅夫妇二人只有三个女儿。赵家主人加起来二十几人,嫁出去的自然没回来,娶进门的,也要回京。仆役统共,也是二十几人。

回忆了一下赵家的宅子,程素素道:“外公老宅我也去过,怕住不下这么多人吧?要不要,先赁两处小院儿,回来先安顿下来。以后是分家、是买房,看外公的打算?”

赵氏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她也是管家的人,当然知道赵永年拖这一大家子进京,日子肯定紧巴。赵永年又过份实在,在任上攒得钱恐怕不够多,回来不够花用。且赵氏心里也明白,赵永年孙媳妇都娶了几房了,老宅住不下,分家就在所难免了。她想先给准备着。

李绾一直听着,先不插口,继而问道:“不知几位舅舅,现在功名如何?”

赵氏脸上一红:“大郎读书不随舅家。只有你们大舅、三舅中了秀才。不过,大郎倒有三、四个表兄弟,也是秀才。”

李绾道:“那也很好了。京城名师也多,文风淳厚,回来过不几年,也许会有好运的。”

赵氏脸上红晕未褪,略有吱吾地道:“我是想贴补他们一些的。”

李绾笑道:“这是应该的。”

赵氏忙说:“不是那个意思!你们不知道,打今年正月起,我每月悄悄儿拿一吊钱,去城外那个小庙里,给一个人。”

“咦?”李绾与程素素齐齐惊讶。

“我……旧年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再不想提往事的。那天在街上偶然遇着的,旧时齐王府一个粗使丫头,打个照面儿,彼此还记得,说了几句话。当年,我们一共四个人,就我现在有你们,过得好。她们三个……死了两个啦,另一个就在那个庙里。”

李绾道:“要您周济?”

“嗐,说是赐金还家,许作嫁妆。贵人们不觉得多,百姓人家看着是巨款,留在家里多好?还有儿子要说亲,还想多置几亩地。发回家的闺女,嫁了,一辈子能补贴娘家的东西,加起来也未必有这笔钱的一半儿。

就是你们外公实在,听说叫发嫁,就把我给嫁了。别人家,比你外公家手头又略紧些。她们就……”赵氏擦擦眼泪,“我就明着说了,我想对他们好些。他们离京这些年,回来要有不周到的地方,都不能笑话。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你们先跟我说。嗯?”

李绾与程素素对视一眼,郑重地答应了:“是。”

程素素一合掌道:“这下,可要热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基本上把当年的旧事都解释完毕了。

前面关于这方面的讨论,怎么讲呢。大家知道杜十娘吧?周末复习了一遍当年潘虹版的杜十娘,百宝箱,辣么多钱!看到弹幕说,养活自己和李甲吃软饭都够了,或者自己做个小买卖之类的,最后咋还要想进李甲家门?最后抱着百宝箱还跳河了。

有世情在此吧。

当然王府的妾,比妓女身份高得多了。对比情况,却是类似的。

第55章 热热闹闹

热闹个屁呀!

坐在赵家老宅里,程素素满心的哭笑不得。她原觉得自己已经修炼得刀枪不入、镇定自若, 此时却颇为惆怅、颇为惆怅!

话还要从头说起。

赵氏得到女儿、儿媳的支持之后, 心下大定, 也将这意思透给了儿子。接着, 向程玄提了一提。总是没有人反对她, 她便点着私房,一面想给儿女留些,一面又想补贴娘家, 给每个晚辈都准备一份体面的见面礼。

赵家还没来, 程犀的书信先至, 道是大军顺利, 要合围会战了。此战定后, 他们会跟着凯旋,约摸夏末抵京。算算时间, 孩子都能满月了。程犀信中特意叮嘱,再三要程素素老实一点, 不要搞事。害程素素被程珪狠瞪了好几眼。

赵氏欢喜不尽:“这么着, 咱们中秋,就能大团圆啦!”

这话说完半个月, 赵永年全家便进京了。

赵氏打发程珪弟兄俩带着王妈妈一道, 带人去城外接人。

这一头, 赵氏一大早便带着儿女们往赵氏老宅去布置等候。赵氏忙上忙下,姑嫂俩对望一眼,由着她去忙。却又从彼此的眼里, 看到一丝担忧。

二人先前有过一番长谈,说的便是针对赵家抵京的事情。两人的忧虑,统统集中在“人”上面。从来未曾见面,赵家的一切情况,现在都是模糊的。

先是人品,赵永年夫妇老实厚道是真的,舅舅、舅妈不是刻薄人,这也是真的,否则赵氏也没有今天。再下一辈呢?兄弟姐妹十几个,谁也不敢写包票。得照着会有一、二不合时宜的来准备,否则一旦出事,措手不及。李绾最怕的就是,有人拿赵家做文章。广阳子的事情如果重演,她就真的要急得上吊了。

其次是能力。

程素素公允客观地讲,赵永年做了几十年的官儿,就算熬资历他现在都应该能熬个知府再退休的。然而,赵永年愣是能把知县做穿!当家人是这样,这一大家子会怎么样?

至如赵氏想的什么宅子不够住先赁两处、担心娘家不宽裕、侄女儿们衣裳样式不时兴想贴补之类,反而是最最次要的东西了。

在赵氏兴奋,姑嫂俩不安中,程珪、程羽,接了赵永年一家人来了。

乌泱泱的一大片人,有男有女、有主有仆,都挤到了前院里。透过人缝,可以看到门外巷子里仿佛有车轿箱笼。前庭挤满了,插脚的地方也难寻。

骨肉相见,赵氏与赵永年夫妇抱头痛哭,王妈妈一旁陪哭。几个舅舅、舅妈也团团围了上去,都在哭。

满院子全是人,十几位表兄表姐,愣没有一个上来圆场的!程素素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只好自己上前说:“阿娘,日头大,别在院子里挤着了。行李也要搬进来的,先到后面坐下,慢慢叙话。”

赵氏这才收了泪。

到了后堂,谭氏与赵永年上座。四位舅舅一字排开,坐左边。赵氏带着儿女、媳妇坐左边,旁人都站着。谭氏一坐下来,就又哭了起来:“这家,还是原来的样子。”她一哭,赵氏也哭,老一辈哭成一团。小一辈儿到了屋里,也跟着哭了起来。

满屋的哭声,呜呜的。程素素哭不出来,掐了一把程珪:“二哥,你要哭到什么时候?人我们都不认识啊!”她已经不指望赵氏现在醒过味儿来先认人了。

程珪道:“你说什么呢?这不该伤感吗?”

程素素又狠掐了他一把:“伤感你的头!见面了不该高兴吗?!哭的什么呀?赶紧认人!没看到那些表兄表姐,都是因为不知道该干什么,才跟着哭的吗?”

程珪张张口:“对哦。”

“行李都在外面摆着呢!先认完亲,得有人出去看着吧?另外还有两处宅子呢!等哭完,天都黑了,你让人怎么住?”

原来,赵家人口繁衍,又有仆役相随。老宅塞这么多人,那跟集体宿舍也差不多了。赵氏就另外就近赁了两处小些的宅子备用。

这介绍亲戚的活儿,还是程珪赶鸭子上架完成的。

十几个表兄弟姐妹,名字……是不要妄想程珪能够一下子记住了,能把人和排行对上号,已经不错了。排行倒简单,平辈不拘男女按照年龄大排行。

程珪报不出名儿来,兄弟们也没有自报家门的,你说大郎,就是大郎,也不添上自己的名字。姐妹亦然。

程素素看各人衣饰,不算光鲜,也不寒酸,平平无奇。看模样,也都周正,内有几个,称得上清秀俊俏。然而就是……没有特色。眼中倒是有好奇,你看过去,他们的目光又躲了。个个老实得紧,一个争出头表现的都没没有,堪称奇迹。

程素素与李绾哭笑不得地交换眼色,二人见的人也不少了,相人的本事也有几分。真老实假老实,也看得出来些,这是真老实!行了,人品不用担心,其他的就……太可担心了!

好容易认完了人,箱笼还在院子里堆着,仆人还在外面站着。

还得程素素来打断赵氏与谭氏等人的伤感,让人摆上拜垫,先给外祖、舅舅等磕头。赵永年等也给晚辈准备了见面礼。程素素与李绾拿到的绢帛首饰比自家日常用的还略差一点。

相较之下,赵氏的礼物就非常大方了,几个姑娘,人人得了赤金首饰。

对比有些明显。舅舅舅妈们见状有点局促,程素素捏着一枚竹节银镯子,笑道:“小时候阿娘给过我一个一样的,后来小了不能戴了,我总想再要一个的。”

李绾打趣她:“现在可如愿了。”

“那是。”

屋子里又快活起来。

赵氏忽然想起来:“先把行李放下吧。”

然而赵永年实在是个老实人,老实且胆小,儿孙都没有走脱他的模子。宽敞是好,谁要出去住,与家里人分开呢?既不习惯分开,心里也打小鼓。最后,四个儿子家,没有一个想搬走的,宁愿在老宅里挤一挤。

程珪已经准备好了,引要搬走的人去宅子安置,此时目瞪口呆:“可,这么……这么小的地方,住不下吧?”

大舅赵行礼想了下,指着仆役道:“那就……让他们先过去?我们在这里。”

有这么搞的吗?!程珪头上冒出汗来。。

程珪急了:“他们去住了,你们这一大家子,饭谁做?衣裳谁洗啊?自己动手吗?”

“不是说,地方不远吗?”

程珪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他爹还……的人。

深吸一口气,程珪强笑着问赵氏:“阿娘您看?”

赵氏比他们又强些:“左邻右舍,真没一个要卖房的,想扩建都不成。大点儿房子,一时也找不着合适的。先分开住着,成不成?我留两个人,帮你们安顿。”

好说歹说,“留人帮忙”的前提下,大舅、小舅两家陪着赵永年夫妇住在老宅,二舅、三舅两家去另外两处,这事儿,才算定下来。

对此,程素素只有一个想法:难怪阿娘要想着贴补。

赵氏原本还准备了接风宴,这一番折腾下来,彼此精神都有些不足。然而与程玄约好了的,程玄晚饭过来,赵永年全家都打起精神来,自赵行礼往下,列队迎接。

程素素:……什么鬼?!有个皇帝女婿也不过如此了吧?

外婆确拉着她的手说:“当年我们全家赴任,路上遇到强盗,多亏了你爹打跑了了强盗呀!”

原来世道并不太平,程素素又担心起外婆家来了。

席间,赵永年谈兴上来,也介绍他在任上的生活,以宽赵氏之心。房舍也比在京城大,生活也宽裕,并没有出京受苦。程素素听他对赵氏说“你二哥和四哥也帮我管钱粮账目、翻查刑书”,顿时不知说什么好。这是父子三人齐心协力,将一个官儿做了几十年没有升职呀!

到月上中天,程家一家人才回到自己家里,都累得够呛。赵氏心满意足,笑道:“这下可好了,咱们都有伴儿了。”

程素素捏了捏李绾的手,李绾回捏了一下。

当晚,程素素就亲自到了李绾的房里。

姑嫂二人先夸了舅舅、舅妈朴实无华,有舅妈们与赵氏说话,姑嫂俩都是放心的。不用怕赵氏被人坑。

其他的就很没办法夸了,除了“老实”。

程素素道:“别兜圈子,说实在的话。亲娘舅家,关系非比寻常,得有个章程了。”

“好。就是老实,然后……”

“先前说过,两姓旁人,不能让人家凡事都听咱们的。赵家又不是穷得吃不上饭来求咱们管,一大家子也平平安安过了几十年。咱凭什么插手呢?可今天这个样子,我也是担心的。”

李绾道:“不知道舅家有什么打算,或可先打听一下。若是人家有成算,咱们从旁搭一把手就是。若是没有,问起咱们了,咱们顺水推舟。若是不问,咱们觉得不太合适,也可婉转一些,请阿家去说?”

“大嫂有什么计较?”

李绾道:“不外男一拨、女一拨。分开了一看,也不大难。男的,读书,或做点事。女孩子……”说到这里,她也迟疑了。突然发现,家里有像程素素这样的女孩子,虽然操心的时候也心累,但总不会比赵家这些没有特色的姑娘更累了如果你想她们过得好。

程素素道:“我还怕舅家真有个打算,可说出来却是‘让他们去住’。你说男孩子读书时,连如何延师都想好了。舅舅说读书时,恐怕连谁适合读书,都未必明白。”

李绾张张口:“慢慢,劝吧。先问?”

“让二哥去问,他是举人,又是男人,现在是他说话有份量的。”

第二天,程素素等又陪着赵氏去看赵永年。二舅、三舅两家,一大早都赶到了老宅。程素素敢打赌,这绝对不是知道赵氏要去才聚会等着的。

对舅家没有恶感,却有点哭笑不得。程素素给程珪使了一个眼色,程珪清清嗓子,说了来意:“不知道,表兄们日后有何打算?”赵家有多少家产,程家是清楚的,就算放专人去收租子、看铺子,顶多三个人也就齐活了。

赵永年道:“我看呐,还是得读书。”

程珪一噎,很想问,读书不成怎么办?如今没有做官的进项,单靠这点祖产,孙辈十几人,体面一些的婚嫁都不够!

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说法:“田地铺子,总要有人管的。”

赵氏心说:“账我都准备好了,就是来还账的。”说着,便交了账本钥匙,比起当初让她照看的,还有些盈余。谭氏道:“你先收着就是了。”也没有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