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的功夫,呼延英已经走远了,快到程素素想说自己带孩子去休息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众人愈发觉得九王子不简单,又看季达,要将他也看好。九王子只觉有趣,季达也一派安然。九王子找了个话头,指着纸笔:“诸位是要做诗吗?仿佛听说是计相出题?”又好奇地凑过去看。

九王子当然已经知道程素素没有那么的单纯无害,上次来没有目标便罢,这一次稍一留心,程素素一般般的事迹他也知道了。不过他依然有一个观点:没有呼延英记恨的那么绝,呼延英绝对是因为是极少吃亏之后抹不过面子来。

听到“诗”字,程素素就头痛,九王子更觉得有意思了,故意提了出来:“娘子是计相学生?是给娘子出的题吗?”季达也跟着一搭一唱的:“不如可否请题一观?晚生也很想知道是什么题,想试试手。”

史垣当然不肯示弱,学生水平太差了,诗,是绝不会再出的,还是那个对子。对子也不算难,拆字而已,季达的心里也试着对了两个,只是觉得微有不足,不如这“思社稷”格局大。程素素心里闪过好多下联,最终定格在推了谢麟一把。

“这就是我的下联了。”

九王子笑了:“这可不能代为捉刀。”

史垣恨铁不成钢地斥道:“你推他做什么?”

程素素道:“他姓什么?”

张起忙说:“当然是姓谢啦。”

“寸身言谢,谢天谢地”程素素拖长了调子,最后三个字一个一个地在舌尖打着转儿飘出来,“谢~芳~臣~”

臣字从唇齿间逸出之时,程素素突然心生一股感动。眼睛也越来越亮,几乎冒出星光来了,笑容慢慢绽放,不再戏谑,整个人都发光了。她确是该感谢遇到了谢麟,感谢谢麟对她的纵容。

季达扼腕,程素素说前四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悟了,谢天谢地谢君王呀!不想程素素却说了谢麟,然而此时却不好纠正她!一介妇人,谢完天地谢丈夫,有错吗?当然没有!接着她的话来改她的句子,有出息吗?更没有。接着挑衅来显示自己的文采,为己国争光吗?挑衅个女人,没出息,挑衅这个女人的丈夫,赢不了。错失了一次长己方气势的机会。

张起大笑:“妙妙妙!”

谢麟脸上一红,小指头与程素素勾在了一起,脸上是矜持的得意。史垣也不生气了,心道,蛮夷就是蛮夷,挑衅都不挑时候,好好儿的玩儿,又不是国宴招待,你冒的什么头哟。活该被噎着了吧?我跟你说,她最会憋屈人了。

九王子与季达都不再发难,转而说起桃花、道观,九王子好奇地问:“听说这观里真的出了一位神仙?”

这事是程素素心头一根刺,当即说:“并没有人亲眼见到,杂谈趣闻罢了。”

提到紫阳真人,程素素就不开心,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会面结束。九王子也知道自己不大受欢迎,他还是没有绝了要将谢麟收入囊中的心,表达了自己的善意之后,预备离开琢磨其他的方法,理由也是现成的:“阿英不知道去哪里了,别是迷了路,咱们去找他吧。”

张起只能遗憾地起身,与谢麟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对他挑了挑拇指。

谢麟的好心情一直持续了很久,心情好到程素素回府之后要去亲自见见游兆,他都很快乐地说:“我与你同去。”

两人上了车,谢麟喜孜孜地问:“这个游兆,有什么要紧吗?”整个游家都没什么要紧好吧?如果是担心打入魏国的间谍,将游氏族人控制起来就可以了。且游家的事情过去数年,再过两年事情冷下来的时候,人长大长变了样子,也是常有的事情。

“有些人不太安份了,得加紧给他们找点事做了。”程素素慢悠悠地说。

今天九王子与呼延英的态度说明,呼延英的生气大半是装出来的,更像是拿这个当个理由好作怪。九王子亦然,他也不会全信了程素素。

所以要用到游兆。

程素素有一个大胆的计划探探游兆的口风,试着将游兆给收伏了。游兆是击登闻鼓,而不是直接投了魏国,可见他并不想叛国。这个前提有了,其他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谢麟往身后一倚:“书倒没有白读。”

游兆的书当然没有白读的,见到谢麟与程素素,他也是不卑不亢的,激动略有一点,仍然质问:“大人这是要私设刑堂吗?我往诉冤,大人使人拦截绑架于我,置国法于何地?”

谢麟道:“你有什么冤要诉呢?”

游兆有些失望,有些鄙夷地道:“大人是怕我告你吗?”读书人对谢麟总有那么一点点亲近的情节,此时听谢麟这么问,偶像破灭了。

谢麟好笑地问:“你有什么好怕的?”

“那么请问大人,朝廷为什么与魏虏和谈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

“这正是我该问的!”游兆突然变得很激动,“游家犯了国法,大人依法论罪,我无话可说。现在又要和谈开榷场了,交易再开,先前的治罪仿佛是一场笑话了!”

谢麟道:“哪怕是在朝廷开了榷场的时候,许多物资也是不允许交易的。什么时候都是罪过。”

游兆仍然有话说:“那给我们别的生路了吗?!要抽税、要交易魏虏的特产的时候,就放任我们贸易。突然就关了榷场,游氏宗族未出五服者百余人,仆役、伙计近千人,还不算上下有交易的商家,这些人是要吃饭的!总不能旧碗不给新碗!”

程素素突然叫了一声:“樱桃。”

樱桃也很爽快地站了出来:“那不是你们游家惯做的事情吗?”

游兆眯起了眼睛,刚才这人一直一声不吭的,现在听声音他听出来一点了,老乡啊!记忆被触动了:“你……你是冯家小娘子?”

樱桃冷笑道:“当年你们游家看上我家货栈,可不就是砸了旧碗还不许我们自己找碗吃饭吗?”

游兆气势弱了下去:“游家遭了报应啦。”

“那你还嚷嚷什么?”樱桃冷笑*2。

游兆忽然大声说:“那是不一样的!朝廷不能这样。”

谢麟坦然地说:“唔,是我的错,手太慢,没在你们犯法前就递过碗去。”

游兆一噎。

程素素此时才说:“既如此,我便再送你一个饭碗吧。如今魏国九王子正在京师,你们家与魏国有旧,总能去混一口饭吃的。只止一次,下不为例。”

“不!”游兆惊怒异常,“我不去!”

程素素摸着下巴:“你这登闻鼓,敲得好没道理。究竟是想要什么呢?”

“就是要个说法,我……”此时游兆也冷静了下来,他消息不畅,得知消息之后头脑一热就上京来了。这些日子委实受了许许多多的委屈,也知道游氏犯法,只是……意难平。当时只想着,为何这么急?再给他一点点时间,他有了个出身,游家就可以从走私贸易中脱身了。明明好日子触手可及的,却连这一点点的光阴都不给他。游家定了罪,忽然和谈了?!那游家的罪是白受了吗?

“游氏族人没有犯罪的,都还在,”程素素慢腾腾地说,“你自己好好想想。”盟约还没最后敲定,九王子还没走,时间还有得是。她对游兆的逻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225章 找点事做

历尽千辛万苦, 定下盟约的时候, 时间已经进入了夏季很久。即便是在协商谈判期间, 双方在边境上的小摩擦也不曾中断。这些摩擦又成为谈判桌上新的扯皮点, 延长了谈判的时间。

终于的终于,最终定下了条款。这条款, 叶宁知道了就等于谢麟知道了,谢麟知道了就等于程素素知道了。程素素看完谢麟默写出来的条款,默默地将它烧掉了。

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打完了仗,双方都要表示出一点诚意来。从账面上看, 朝廷吃亏略多一些,作为获胜的一方, 这份和约签完之后未免有失尊严。如果越过了条款看内涵, 光是一个榷场, 就能玩出无数的花样来。

可条款毕竟有点丢面子,未能令魏国称臣不说,还倒贴了些作贺礼。其次是开榷场,规定了几种商品的数量,这其中铁器极少, 但是定了一定数额的盐。魏国的让步则在马匹,里面同样可以玩花样马的质量虽然有标准, 但是魏国提供的大多是煽马。

两国划定了新的界线, 分界大致仍在现在的占领区为准。这一点程素素倒没有什么疑义, 看似疆土比以前的少了, 实际上让给魏国的部分领土,如今就算拿回来了,也只是浪费人力物力,一旦开战,也是很难守得住的。别的不讲,如今北疆的人口再稀释下去,对整个布局就会有不利影响了。

一份双方都没有满意的和约就这么签成了。看得出来,胜了的一方是绝不开心的,败的一方也觉得没能够借此弥补损失。

总算是签完了,能够有一个短暂的休养生息的时间了。

朝野似乎都接受了北方多出来一个不那么友好的邻居,同时也为暂时不需要剑拔弩张而舒一口气了。与此同时,魏国使节便要起程北上,谢麟在京城呆得够久,也需要回去了。

又是一番送别。

叶宁千叮嘱只有一个意思不要往前线去跑,他会在后方盯着,尽量不让政事堂发出类似让谢麟亲自去经营边城的命令。李丞相那里透露出来的消息,却是让谢麟做好在一个比较长的时间里经营北疆的准备。

谢麟并没有为国捐躯的打算,又要借这机会给自己多多捞取资本,二位的安排正合他意。没有任何犹豫的,谢麟便向二位做了保证,一定经营好北疆,也一定照顾好自己。

程素素是必定要去史府拜别的,在这样伤感的时刻,史垣更是显得沮丧。程素素好声安慰,史垣却说:“你不明白的。”

程素素道:“那您为我解惑呀。”

史垣思忖半晌,才问:“你觉得,为师入政事堂有望吗?”

这个还真不好讲,看命,程素素低头不语。史垣长叹一声:“我也觉得没什么希望。我资质平平,哎,就是资质平平,步入仕途了,就不能拿寻常人的眼光来看自己,看看周围,都是人精儿。我在这里头,就是资质平平的,在度支钱粮上有些长处而已。借着国家开战的东风,做到计相,已是意外了。不知深浅,还不会比么?恩相是样样精明,我却只有这么一点,比不得,自然就做不到他那个位置上去。”

程素素道:“您说这个话,听起来怪难受的,您这是……遇着什么事儿了么?”

史垣道:“我已过耳顺之年,不知有几日好活,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啦。若我有个万一,以后家里这些人,你代为照看一二就是。”

程素素急道:“才六十就说这个话!您……好好好,别哭别哭,我应下就是了。”

好一番安慰,史垣才收泪,程素素有些莫名,史大郎送她出门的时候,程素素不放心地问:“老师这几日遇到什么事了吗?”

史大郎苦笑道:“昨天,订的寿器到了。”

程素素放下心来:“原来是为这个!我还道有什么事了呢,那就不妨事了。”

史大郎续道:“今天一早,大姐婆家来报丧……”

“啊?”

“大姐没事,家里老人过世了。”

程素素搓搓手指:“原来如此。”别的话却也不好再多讲了,入政事堂……这事儿绝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也只能含糊过去了。史垣最大的痛苦便是来自于有抱负又有自知之明,个人能力,除了努力还有天赋,真是靠天吃饭了。

打史府回来,程素素又添了一份感慨。谢麟察觉到她不大对劲儿,劝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保证,这一回将阿绍和阿秀带走。”

这一次北上,短期是没有危险的,谢麟是铁了心要把儿女再带回来。谢涟骂他是:“好了疮疤忘了疼,又要带儿女去涉险。”谢麟却依旧想将儿子连着赵骞打包带到北疆去,但是周围的人都不赞同。连谢麟的老师郑先生都出动了,谢绍的天份不错,郑老先生也想教这样的孩子。程素素那头也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总是赵氏见她一次哭一次,李绾要写包票,孩子留在京城她一定好好照顾。

更让人头疼的是,两个小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居然哽咽着说:“去了又要被送回来,还不如不去。”

这竟然成了动身前最麻烦的一件事。

程素素道:“我不是担心他们两个。芳臣”

“哎~”

“以后我要做什么事儿,只要看我做得快活,哪怕我做不成,也不要拦我。”

“好。”谢麟一口答应了,心道,你想做什么事儿会做不成?做不成我帮你做成不就得了?又小心地问她怎么了。

程素素低声将史垣今天的事情说了,谢麟大笑:“我们是不会有这样的忧虑的。”

程素素白了他一眼:“借你吉言。”

谢麟正色道:“计相待你不薄,虽是一时失落之言,以子孙相托,不过既然答应了,就要当正事来办。”

“那是当然了。”

谢麟的许诺多少缓解了程素素的低落情绪,也能振作起来也与谢麟一道,召集了谢麟的班底来开会了。

与会人员除了留在当地的马度、高据,谢麟最核心的班底此时算是齐了。除了三位幕僚,两个学生,尚有孟章这位谢麟信任的长辈,谢涛、谢涟两位叔父,又有陆见琛、朱琚等官员十三人。

并非是为谢麟送行,而是筹划谢麟离京之后到再次调入京城这段时间里估计是五到十年的部署。陆见琛与孟章是旧相识,彼此都佩服对方,含笑点个头,都落座。

孟章先起的头:“芳臣,真要带孩子北上吗?”

陆见琛续道:“长公子还是在书院的好,仕林之望不可失。”

两人都有一个想法要是再有一个孩子就好了,长子守京城,次子在北疆,这样谢麟无论到哪里,打下的根基都不会人走茶凉。现在这样也可以,至少有一个儿子,还是嫡出长子,舅舅又是那样一个有名望的人,在天一书院里读书,接触着大儒,提醒着大家他的父亲,维系着与仕林的亲密联系。同时,也可以防止由谢麟创立的书院,因为谢麟的长期离开,而有了新的核心。

并非临时起意,而是观察所得。谢麟离开书院的时间不算特别长,变化也不至于很明显。但是,中途谢绍回来了,他回来与不回来,这里面的差别,二位都看到了。

这便是最大的一件事情了,看似是谢绍在哪里读书长大,其实是谢麟的战略问题。

孟章对赵骞道:“先生看呢?”他称呼赵骞用先生而不称呼其字,是微有不满了。

赵骞道:“二位,目光放长远些。长公子还是在父母身边的好。”他也用了陆见琛所说的“长公子”三个字,知道陆见琛是提醒赵骞谢绍的份量。

孟章与陆见琛是从谢麟的角度出发,而赵骞更多考虑谢绍。无论从哪个方面讲,京城都不能忽略了。谢麟与程素素对望一眼,面露难色,他是极想把孩子带到身边了。开什么玩笑呢,父母过世之后,重新拥有自己的小家庭,不知道多想把人都拢在一块儿……

程素素慎重地开口:“交换生呢?”

赵骞反应最快,眼睛一亮:“娘子的意思是?”

“两所书院,学生互换,若是先生们愿意呢,讲师也可以互换。轮番。也正好看一看,在繁华之地与在苦寒之地,人会有什么变化。是会被十丈软红迷了心,还是会被金戈铁马吓破了胆。”为什么要谢麟来回的倒饬?不能让别人两地跑呢?

这样就不用担心离开了京城时间太久,书院里的学生忘记了谢麟,同时又能锻炼学生。经受得住考验的,必有其过人之处了。

孟章又问一句:“如此,阿绍每年也要回来段时日才好。”

谢麟微笑道:“不错,过二年他长大了,熬得住路途颠簸了,自然是要回京的。”

此事一定,其余的就都是细节问题了。包括谢麟打算让三个入门墙的学生也做一回交换生,下一次交换到京城的时候,正好下场考试。也包括再安排一批各家合适的年轻人就学以及出仕的问题等等。最后是对魏国的态度问题,谢麟一贯的主张是防范,即便议和也不可丢松。

诸人之中,陆见琛位最尊,提醒谢麟:“芳臣现做安抚使,若能再立一功,将来大大有利。”

谢麟含笑道:“会的。”

就在谢麟召集心腹议事的当天,京城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有一青衣书生往京兆府击鼓鸣冤。

读书人鸣还是颇受重视的,京兆府还道出了什么大事,拎过来一问,书生自陈姓游,是北疆游家的子弟。他倒不是为游家走贩犯法鸣不平,而是指朝廷用法不公,游家被治罪了,为何现在又要用商人与魏国贸易?

这胡搅蛮缠的劲儿令京兆哭笑不得,先是,因为对敌的需要,要立一个典型,游兆的秀才功名也被剥夺了。如今正是个白身,京兆府便不与他客气,以他破坏两国友好的气氛,将他杖责了二十,逐了出去。

这件奇闻被魏国“商人”知悉,往游兆落脚的客栈里找这个南朝的读书人。恰逢游兆这私通敌国的走私贩子的族人的身份被叫破,客栈的掌柜也不肯叫他再住下去,伙计也不肯为他请大夫,反要叫他算了房宿钱走人!

屋漏偏逢连阴雨,他的包袱还叫个贼给偷了,掌柜见他付不出房钱,也不管他身上的棒疮,更赶他走人了:“小老儿开门做生意,赚一家上下的衣食,却不是开善堂的。”

魏国商人装作路人,出于义愤地道:“你这老儿好不晓事,半分人情味也无,谁个还敢住你店里?这位郎君的房宿钱我给了!”硬将烧得稀里糊涂的游兆给架了出去,请了大夫给医伤。游兆伤好之后也认出这个人,此人与游家曾有过交易。魏国商人再三劝他先离开京师再说,为他办了张雇佣的文书,挟带着出了城。

半日后,九王子便接到了消息,笑谓呼延英道:“这下可以验明桂圆的身份了。”

九王子不信程素素心机很深,但是程素素背后是谢麟,就得慎重。桂圆的身份当然会令人生疑,但是游兆这个人,因为在游家地位不一般,倒是有呼延部的人见过他。验明了游兆,就能确认桂圆。

这两个人的身份确认了,就可以放心的使用了。谢麟身处这样的圈子,还要用心培养人材,到了北疆,人手不足的时候没经过科考的监生都能拿来直接授官,可见读书识字的人还是稀缺的。游鑫与游兆都识字,能写会算,游兆还是个秀才,须知道……咳咳,魏主如今倚重的余仕则,就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而已。

从南朝挖读书人,太难了,否则九王子也不会这么想要谢麟。

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了,呼延英道:“只是这游兆的脑子也不是很好使嘛。”

九王子道:“南朝的读书人,总有些奇怪的脾气。不过做事与做人是不一样的,只要他能做事就行,要那么圆滑做什么?”

呼延英笑道:“殿下说的是。”

“唔,尽早见他一面吧。”

“只怕与谢麟一路,没什么机会,还是将人先带回国再见吧。”

“也好。”

路上,魏国商人便传回了消息,游兆的身份已经确认。同时,没有人告诉他游鑫还在魏国。九王子心里又添一分把握,游兆既有家人在魏国,且在故国被问罪,两相比较,自然是魏国更好了。有余仕则、蒋清泰的例子在,九王子很有把握能将游兆也驯服。

怀着这样的心,九王子与谢麟结伴上路了。还心情很好地与谢麟开玩笑:“和约已立,学士还不放心我?”

谢麟轻描淡写地:“顺路。”

两队人马一同北上。

一辆华丽的大车里,小青轻轻将车帘挑开一角:“那个魏国王子不会使坏了吧?”

程素素慢悠悠地:“他就没断了使坏。啧!以为我不知道吗?”

樱桃小心地将谢秀捉了回来,问道:“‘司南’不会有诈吧?”

隆重介绍一下,“司南”一位拥有告身文书的间谍,本名,游兆。

樱桃对游家是没有好感的:“他这么听话,有点奇怪。”

“闲的,”程素素很肯定地说,“读过点书,也算开了眼界,怎么还甘心天天蹲在墙根底下抄着手晒太阳?不叫他们有事做,就会胡思乱想,自己找事添乱。”比如她,没正事干的时候着急上火瞎蹿乱蹦,一旦有了事做比如坑魏国她就老实干练得多了。

游兆还是传统读书人那一套,是不肯给夷狄出力的,但是朝廷剥夺了他的功名,断了他的上进之路。他没事干了,若一路逼下去,说不定真会投魏国,但是给他一条不必叛国的路,他一定会照着走。收伏游兆不需要太费力,给游兆一个官身,作为游氏的旁枝,他的家庭没有受额外的欺凌,没有结下不可化解的仇恨。

以游兆的年龄、经历来看,这反而是最适合他的位置之一,另一个是放到边陲去守城。两相比较,还是让他潜伏更合适。

魏使在京城的段时间里,程素素没有闲着,闲暇就是给游兆洗脑。游兆的想法很有趣,并非愚忠,他甚至有一点点模糊的现代国家的概念。能跟朝廷“理论”的读书人,反而比满脑子伦理道理的人更坚定,也是很奇怪的了。

樱桃与小青都不再说话,她们两个甚至不提游兆的名字。樱桃虽有些不乐意,也保持了沉默程素素没有将游兆完全纳入自己的系统,游兆虽然有了代号,却与五部没有任何联系,不算“自己人”。

九王子这回不再拖沓。他新签了和约,从南朝敲了一笔钱,又谈下了榷场等等,需要回王庭去领功,然后从这和约里分一杯羹,至少榷场他是要插手的。回去得晚了,让其他人从魏主那里得到了任命,可就不好了。

九王子不耽搁,谢麟更不会拖延行程,车行数日,沿途的景色便萧索了起来。九王子有些嫌弃谢麟的车队拖慢了他的脚步,但是他掩饰得很好,竟无人察觉。也是双方对“赶路”的认知不同,谢麟的“快”与九王子的“快”,中间差着每天六十里的行程。

九王子只能耐着性子,再次没事找事的劝谢麟“归顺大魏”。想也知道这也不太可能,除非动个歪脑筋。但是,还不是时候,得等拥有了整个魏国才行。

琢磨着如何用个离间计,离间计要到什么程度才能将谢麟给逼到自己一方,九王子想得出神,信步走过了界,被两名披甲卫士拦住了:“里面是内眷,还请止步。”

月亮门里传来稚嫩的笑声,像雏鸟的啾鸣,是了,谢麟的家眷也跟着来了。

九王子坏笑道:“我若不止步呢?”与卫士磨着牙打发时间。

说不两句,便看到一个穿得粉嫩嫩的女孩儿跑了过来,奶声奶气地问:“我见过您,对不对?”

九王子温柔地笑笑:“对呀。”

卫士焦急地道:“大娘,你再不回去,你爹娘要生气了。”

“我爹才不会生我的气!”谢秀理直气壮地说,又问九王子,“您也一同走吗?”

九王子扶着膝盖弯下腰:“对呀。”

“总是对呀对呀的,你也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哄的,哼。”

九王子:……MD!呼延英说得没错,南朝的女人都狡猾!不分年纪大小!

“原来是殿下。”说曹操曹操到,程素素来找女儿了。

九王子直起身来:“令嫒真是聪慧。”

程素素将谢秀拎着交给小青抱走,挥开卫士,郑重地对九王子一礼:“殿下。”

九王子一挑眉,也很礼貌地回了半礼:“夫人。”

“先前多有得罪啦,殿下不用否认,也很苦恼吧?如今快要分别了,殿下依然有礼,却总是叫芳臣不好回答呢。我便多事,劝殿下一句,不必费心啦。”

“小王实是一片赤诚。”

程素素好似很为难,终于开口道:“先时殿下身负重责,总要将殿下好好护送至京,是以多有得罪。如今盟约既定,不再是敌国,殿下总比别人好,有几句话,我想了想,还是同殿下讲的好。”

九王子好奇了起来:“夫人请讲。”

“殿下很危险,殿下要慎重。殿下文质彬彬,我们自是看了心喜,但是……很危险。会有人不喜欢您的文质彬彬的,你们的志向,不一样。”说完,深深一礼,也不管九王子是个什么样子,程素素便匆匆离去了。

第226章 兄弟阋墙

九王子是一个成熟的政客。